還完老文的債後沒多久,我抽空回了趟老家。當我回到我家的院子時,我家小樓的框架差不多建好,已經封了頂,接下來就要全面裝修了。這讓我看了十分激動,此時我竟一下忘掉老文逼債的不快,轉而是滿滿的幸福感。
我瘋跑到在建的小樓跟前,母親忙先讓我給親戚、朋友以及施工的師傅們打招呼和行禮,好半天我才忙完這章程,便立即跑進還在施工的小樓裏查看。
父親高興的帶着我各處參觀,看看房間的設計構造。雖然工地還七零八落,到處都是腳手架,但在我眼裏這竟比皇宮還漂亮,這更讓我滿足。
我和父親挨個把所有地方都看完,廚房、廁所、卧室,哪哪我都不放過,每一處看完我都舍不得離開,都得駐足好久,然後我又與父親沿着還沒有扶梯的樓梯,小心翼翼的爬上二樓查看。
當我們最後爬上三樓的大平台時,我往周圍一看,“極目四望楚天舒”、“一覽衆山小”。當年村裏能蓋這樣的小洋樓的也就幾戶,站在樓頂望着家鄉的美景,我真有點想“指點江山,激昂文字”之感,有一種君臨天下的滿足!
此時的我心裏着急,真希望這樓能盡快蓋好、裝修好,最好能在我離開海南之前全部竣工,好喬遷新居。可是我也知道,這麽一幢樓,裝修的花銷可不必框架建構花費少,我此時已彈盡糧絕,接下來的裝修費該如何籌措?革命尚未成功,我卻即将回北京,接下來要靠誰努力?
從樓頂下來,那一晚雖然開心,但一想到終究要回北京,心裏就跟針紮一樣——故土難離啊,這麽好的地方,這麽好的樓房,我真想永遠守在這個院子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遠離塵世的煩雜和喧嚣,伺奉自己的父母到白頭,以盡人子之孝道。
可我已無法回頭!自從我和夫人領了證,定了終身,我必須得爲這和我沒半點血緣關系的北方女人負責,我最終肯定得含淚離開故鄉,離開父母兄弟,去北京安一個自己的新家。。。。。。。
而想到自己将來的命運,我就心虛,強龍離開自己的那片海,尚連小蝦米都不如,何況自己隻是個小導遊,無其他一技之長,憑什麽在首都北京立足?憑什麽擔負起一個男人的家庭責任?如果擔負不起自己的家庭責任,混不成人樣,我的夫人還會甘心情願陪我到白頭嗎?
一邊是難離的故土,一邊是不知自己命運即将如何但又不得不去的遠方,讓我揪心了一晚,久久不能入眠,以至于我半夜了還不得不爬起來在院子裏、果樹下漫步,擡頭仰望着故鄉的明月。。。。。。
返回海口後我繼續出團,這回這團并不是貴州團,而是廣州過來的散客。廣東散客團可比單位團強的多,客人來自*,在廣州湊了一團人過來海南,人心不齊自然難擰成一股繩,很容易被我個個擊破。大家隻求自保,自費景點一上來收的并不太費勁,雖然這團也是填坑團,收了自費景點的費用,已經反負爲正,已有不少利潤,購物也就是錦上添花了。
這個團帶的挺順利,客人與我關系也挺好,一順百順,旅途開心,走的時候大家還依依不舍,看起來挺完美。
等這團結束之後,我回家過了離開海南前最後一個年,之後的一天我也是閑着,便胡亂拿起上個團裏的一位女士的名片就想跟她貧兩句。這女人一家一路上與我關系不錯,路上爲我割草也做了不少貢獻,所以我覺得與她聊聊也是一種感恩。
誰知一接電話,聽到我是阿文,這女人立刻變顔變色,冷笑着對我說:“阿文,你拿了我們不少回扣啊,騙了我們不少錢!“
好嘛,本來打這電話就是爲了問候,溝通感情,沒想到客人一開口就直接來這麽一句,我仿佛被人一槍紮中心口,一下羞愧難當。這團大家旅途關系融洽,按人之常情,之後的聯系應該互相客氣,誰知竟被人家迎頭痛擊。我之前根本就沒準備,猛然被她一怼,立即目瞪口呆,一下就傻在那裏。
這種話還怎麽接,再接下去說不定話更多、更犀利。算了,散客團人走茶涼,何必跟她浪費感情,自找難受,所以我一反應過來,立即勉強笑道:“呵呵,是嗎,再見!“然後立即挂斷電話。
如果被與我不對付的客人罵,我倒無所謂,因爲我就是靠宰客吃飯。但這女人不同,我們一路上關系都很好,心理上我已把這家人當作朋友,是互相信任的人,但越是這種關系,她的憤怒的指責越具有殺傷力!
挂了電話我的心裏如同被針紮般難受,我如同被多年摯友當衆指着鼻子罵是騙子,看破不說破,一旦被說破,我也不是沒有廉恥心,而且我還是堂堂人民大學的天之驕子,怎能不羞愧?我簡直是羞愧難當啊,這也是當導遊這麽多年來最難受的一次!
接下來帶的團由于受這事影響,心情很不好,以緻于自己下手時都有點犯罪感,團帶的特别累,當然,經濟效益也好不到哪去。
出團回來,我哪也不想去,躺在床上百無聊賴。黎武早就買了房,搬了新家,我經常往返北京後,弟兄們這裏也來的少了,屋子裏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正當我一片空虛,不知找誰訴說,夫人打來了電話。
這一次我們聊了很久,如今她已是寂寞的我的心裏的全部,我們已是夫妻,我有必要向她敞開心扉,這一聊兩個寂寞的人誰也舍不得先放下電話。
我問了她的近況、她的父母,還有房子裏的情況,她都一一作答。她問我最近的情況,然後她停了會,突然對我說:“樂文,我們都結婚一年多了,你幹脆就早點回來吧,這麽分着還算個家嗎?“
最近我被那女人痛斥,團帶的很糟心,工作提不起一點興趣,因爲我知道,這不是一份正義的事業,我對這樣的宰客人生已經十分厭倦。
然而我需要錢,一個男人,沒有那東西墊底,總是感覺中氣不足,似乎沒有承擔養家糊口的能力。所以我對夫人說:“小c,我是準備回的,因爲我好想你,但最近團隊的效益不好,我還沒完成上半年的任務,心裏過意不去,我還想再帶兩個團,就回去永遠陪着你!”
夫人低着聲說:“你回來吧,多點少點都沒關系,先回來呗,不行你先呆着,看看這裏有什麽可幹的。”
我聽了既感動,但更多的是愧疚,我恨自己不争氣,沒混成個人樣,愧對夫人多年的等待,所以我一咬牙,說:“好的,那我再帶一個團就回去了。”
挂了電話,我長籲了口氣,哎,是該回自己家的時候了,管他呢,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先回去吧,剩下的聽老天的,好死不如賴活着!
下了決心,第二天我就來到銀行,此時存折還有五千多,但這實實在在都是我的錢,我已把老文和照哥的債還清。此時餘糧雖然不多,但也是無債一身輕。我一咬牙給夫人彙了五千,并電話告訴了她。
話說此時,已到了2002年三月中,之後我又在萬泉旅行社出了一個團。可邪乎的很,仿佛老天故意抓弄,這個團的效益還是奇差,又連兩千塊都沒賺到,我一下心灰意冷到極點。
報銷完一看,連同存折上的幾百塊,也就剛剩個兩千出頭,怎麽辦,就這樣回去?這點錢,恐怕隻能坐火車,若坐飛機,估計到了北京,連打的錢也不夠了,不行,我不能這麽狼狽的回去!
當年的海南,一到三月底旅遊就漸漸變淡,萬泉旅行社此時由于出了些意外,團隊也沒往年多。我正在心急究竟下個團什麽時候到來,好讓我能多一些收入,好體面一些的回到夫人身邊時,電話突然響起。我一接,心就一沉,原來是老文!
我們自我還完債後就再也沒聯系,怎麽他還會我打電話?無事不登三寶殿,究竟這小子葫蘆裏賣啥膏藥?
一接電話,老文笑着對我說:“阿文,最近怎樣?怎麽連個電話也沒有啊?”我歎了口氣說:“還能怎麽樣,海南混不下去,準備回北京投靠老婆了。”老文笑道:“行啊,人往高處走,兄弟您要走狗屎運了。”然後他話鋒一轉突然對我說:“阿文, 明天有個大團,要不你過來出嘛,多賺點錢回北京向老婆交差。”
要是此時萬泉旅行社有團,打死我也不能再接老文的會議團,可此時我自己也是火燒眉毛,卻團缺錢啊, 老文這也算是雪中送炭,我再有一萬個不情願,也不能與錢過不去,我得借他這團解燃眉之急了。算了,爲了五鬥米,折腰就折腰吧!
想到這,我便停了會,裝出勉強的樣子說:“哦,那好吧,怎麽領行程?”老文說:“你不用領,明天早上老時間過來會場,當場拿吧。”于是我們挂了電話。
沒想到最後還得靠老文給飯吃,我心裏有些窩火,但這就是命!
等第二天到會場一了解,原來這是個三百人的大會,我的天,老文的生意越做越大了,這個會他得賺的盆滿缽滿了,少說也有十萬進賬!
想到自己爲回北京還四處湊錢,老文卻已迎來輝煌,我們之間差距天上地下,我心裏的醋缸立刻打翻,酸水連苦水直流。。。。。。
然而這還不是最讓人心煩的,一上車我問了小孟,才知道這些客人竟然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