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爲老文會以各種理由拒絕,但是,我也覺得應該還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如果能借,解我燃眉之急當然更好,但我仍然覺得僅僅隻有百分之一的希望而已!
誰知坐在椅子上斜靠着抽煙的老文竟然擡頭問我:“你啥意思嘛?”我還以爲他要套我的話來找破綻和理由拒絕,爲讓他對不起和欠我情多些,我故意哀求道:“兄弟,我是沒辦法才想找你借錢的,老娘催的急,主要老有債主上門催債,還有人直接找到我,弄得我好沒面子。。。。。。”
我猜想他一定不會借給我錢,所以故意把自己的處境說的慘些,這樣他背負的罪名會更大。誰知我的話還沒說完,他就把我的話打斷,說:“要借多少?”我聽完都驚呆了,根本無法相信,我以爲隻是戲言,便懵懵懂懂的答道:“借一萬,我會盡快還的。”
誰知老文聽完,立刻站起了身,直接把煙叼在嘴裏,右手抓着手提包,左手伸進去掏,當即掏出一捆綁好的鈔票,然後往我前面的辦公桌一丢,說:“一萬,你點點。”
沒想到老文拿錢如此爽快,我當時都有點蒙了!——這,這不是真的吧?他一向摳門,除了麻将桌上,啥時他掏錢如此利索?更何況是借錢給人!倒是我一下子不好意思起來,頓時之前對他的怨恨煙消雲散。我當時突然一下覺得好感動,老文在我艱難時刻挺身而出,挺夠意思啊,反倒自己之前太小心眼,錯怪了好人!
我趕緊拿起那一萬塊,心裏甚是感激涕零,可畢竟我們心裏還有隔閡,這種心病要痊愈實在太難。即便他現在對我有恩,我們當下也很難交心,所以我也不好表現出欣喜若狂。我隻能強壓着自己的心情,裝出很平靜的樣子抓起那一萬塊錢,笑着對他說:“這還點啥啊,兄弟之間還說這話,先多謝了,我會盡快出團把錢還給你!”
老文借我錢時也頗爲得意,他成爲我的債主也自然在氣勢上高我一頭,而我受他恩澤,心理上也低他一等。他聽了我的話立刻一擺手,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對我說:“着啥急呢,有錢再還呗,不就是一萬塊嘛,又不是百萬千萬!”
此時一萬在老文眼裏已不算個啥,而我還在借錢,我們之間似乎已經分出高下。我看他有錢了如此大方,好感繼續增加,我笑着對他說:“好,那我就不急,這樣吧,每出完一個團我就還一千,十個團肯定就還完了,你要急用,我就想法提前還你!”
這種分期的方式,會大大減輕我還款的壓力,同時讓我身上留點備用的活錢,總之這次借錢,我們倆關系一下拉近許多。我總覺得自己之前冤枉了他,這回欠了他大大的人情,終有點患難見真情的意思,所以反倒主動奉迎起他來。我降低了姿态主動迎合,老文也友好回應,我們倆的關系一時融洽。
這個融洽對雙方都有好處——我又開始出他的會議團,每次出團我都很認真,我盡可能爲他節約費用,還爲他多簽單,我帶的團比其他人成本都低,人均收入都高。每次出團回來,我就按約定還他一千塊,等到那年所有的會議團結束時,我尚欠老文五千塊。
整個12月份團隊的效益其實都過得去,我在萬泉旅行社和老文這兩邊來回跑共出了五個團,五個團的割草扣除花銷,剩下已不足兩萬塊,再扣除還老文的五千,隻是将就剩個不足一萬三。
但可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年底夫人打來電話,突然問起我回海南這幾個月的生産經營情況。按理說這是人之常情,畢竟我們已是夫妻,總不能我回海南幹了啥,都不跟她交待吧?
其實夫人也主要是問問,可我做賊心虛啊,我答應每年上繳的三萬塊上半年交了不到一萬五,按理說還差一萬五或者多點。可自己給父母那些錢蓋樓的事,鑒于之前她們之間有隔閡,我哪敢告訴夫人,萬一她聽了發火怎麽辦?别給自己找事了,先瞞着吧,等以後見了面實在瞞不住再說,兩地分離就怕猜忌,确實怕夫人聯想太多。。。。。。
電話裏心虛的我笑着對她說:“夫人,還好吧,放心,我今年的任務已經完成,隻是太忙,過兩天把該給的給你彙過去。”夫人聽了哈哈大笑道:“你還挺懂事,其實我可記挂這事的,是你自己說的,那好吧,成全你,嗯,你還能多彙點嗎?”
我本來隻是一時心虛說漏了嘴,誰知道夫人竟乘勝追擊,好在她是笑着說的。考慮到她對我這行不熟,而我一直來爲給自己多留點餘地,也不太給介紹我們這行裏的玄妙,所以此時我正好可以掩耳盜鈴的對她說:“今年生意不是太好,我已盡力了,肉都不敢多吃,才攢下這點錢,多不容易啊,你也太貪了。”
夫人聽了又笑了,說:“我這是跟你開玩笑的,你該吃就吃呗,身體要緊,我也沒逼你多交。”我們又閑扯了點其他的話,才挂了電話。
挂了電話我一摸腦門一頭的汗,好嘛,總算把夫人對付過去,可眼下手頭錢不夠數啊,得再出一個團湊夠數再彙給她吧,可别把自己偷偷往家裏搬十多萬蓋房的事說破了。
恰逢照哥爆機回來,我趕緊找他借了三千,湊了一萬五給夫人彙了過去。
給夫人彙了錢,雖然連老文的五千,自己又有八千外債,可這算個啥,咱們這樣的刀手,也就兩三個團就能搞定,所以此刻我倒是十分輕松。家裏蓋樓的錢已經給夠,夫人的内債也已償清,有八千外債的我卻是無債一身輕的感覺!
然而正當我心情愉快的陪着照哥吃喝嫖賭時,電話響起,我一接,是老文,頓時卑躬起來。
自從老文在我難中借我那一萬,我對他已經另眼相看,我原諒他對我做過的一切,也樂見其恭喜發财,而且我出了他的會議團割了不少草,也覺得這是他的恩賜。所以一聽是他的聲音,我便笑嘻嘻的對他說:“兄弟好啊,有何指教,哪天聚聚我請你吃飯吧?”
誰知老文也不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似乎有些不太自然的笑道:“阿文,不好意思啊,最近我買了輛車,家裏又投了點錢做其它生意,所以手頭實在緊,兄弟,你借我的錢還剩的那五千塊,能現在還給我嗎?手頭實在是太緊了!”
啊,原以爲老文來電叙談,誰知道竟是讨債,我聽完心裏一下涼透,才剛剛卸下那兩座大山,沒想到又要背起一座更重的山!
好嘛,老文這一催債,我對他的好感頓時消失,這令我又想起了從前。我隻感覺他的催債似乎是要羞辱我,這幾千塊對他而言真的那麽着急?他今年已賺了不下幾十萬,買輛車能花那麽多錢?他這麽有經濟頭腦的人,還能把錢花到這麽緊張的地步?可他催債又是何意?他不是答應過我,何時還都可以嗎,怎麽出爾反爾?而且我說過的,按每個團還一千啊,我一直也沒有違約啊!
我越想越氣,心想:“你他媽能有今天,不是我一手拉扯的你嗎,竟然還爲這幾千塊就這樣!”我越氣就越急,越急就越蒙,我對他說:“呦,我現在沒錢了,不是說過的,每出一個團還一千嗎,再沒幾個團就都還完了。
老文又用他标志性的哭腔笑着說:“哎呀兄弟啊,我現在緊啊,真不好意思了,你小子不是出了好幾個團嗎,怎麽連一萬塊都沒有,我聽人家說你都賺大發了。”
人家說,難道有人在背後說我的是非?莊家兄弟?或者是誰?但無論如何,老文啊老文,你爲這幾千塊跟我計較,而且是在我這節骨眼上,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
我忙對他說:“是出了幾個團,但還要吃喝啊,而且你知道的,我出團賺的錢,還得上交夫人做生活費呢,剛剛彙了一萬五回北京,真的,條還在我這,過來給你看看,還是借了我哥們的三千塊才湊夠的,我現在手頭真的沒錢了,還得出團才行。”
老文聽了,笑道:“行了,别哭窮了,那你就把這事記住呗,出完團就趕緊先給我吧,我最近就要回老家了。等你了哦,兄弟!”
我無奈的答應了聲,就挂了電話,然後眼前一片茫然。。。。。。
老文的電話對我的殺傷力遠勝别人,我剛因他在我最艱難時借我錢而千恩萬謝,沒曾想一轉頭就過來逼債!這幾千塊若是平日裏,我這樣的刀手豈把它能放在眼裏?可巧就巧在此時正是我最艱難的節骨眼上,打蛇打七寸,老文啊,你可真夠狠啊!這幾千塊能要了你這大老闆的命嗎,追的那麽急!哪怕有小人在你面前亂說,你也不該在此時對我下手啊!
我頓時感覺老文之前的借錢那豪爽的潇灑動作其實就是顯擺,虛情假意。。。。。。可我此時還能如何,媽的,争口氣吧,抓緊出團掙錢,趕快把這窟窿填上吧,欠誰的錢也決不能欠他的!
就這樣,我立即主動給石濤打電話,要求盡快出團,我毫不掩飾的告訴了石濤我此時的艱難境況,石濤聽了哈哈大笑道:“媽的,這麽出名的刀手還窮得被人追債!好了,明天出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