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敲門聲如此猛烈,刀手們卻無動于衷,要知道能成爲刀手,心理素質一定十分強大,天塌下來也要泰然處之,所以任憑門外怎麽敲,屋裏人隻是四平八穩的問道:“哪位啊,吵死了!”
外邊突然響起貴州話:“導遊在嗎,阿文在嗎?”我聽了大吃一驚,心想:“不好,有事!”忙從麻将桌躍起,迅速打開了門。
一見面我看到村長和幾個人站在門口,忙說:“抱歉村長,不知道是你們,正在玩呢,大晚上的你們有啥事嗎?”
村長忙說:“阿文,咱們有一位老人晚上吃東西噎住了,好像一口氣沒上來,已經叫救護車拉到醫院搶救去了,麻煩你跟司機說一聲,我們也要趕到醫院去,别出什麽事!”
我一聽大吃一驚,這可是大事,在旅途中出事,自己可要脫不了幹系,所以趕緊拉上司機,先帶着大家一股腦撲向醫院。
我們到達醫院時,老頭正在搶救,家裏人正在門口哭泣。陪同老頭前來海南旅遊的有他的夫人、兒子和兒媳婦。一到醫院,村長立即找到家屬了解情況。這家醫院我有熟人,那天晚上也正好當班,我忙找到他了解搶救的情況,問醫生希望如何?
醫生表情嚴肅的說:“比較麻煩,來的有些晚了,隻能盡力而爲了。”我又拼命拜托了他,他點點頭說:“放心吧,我們肯定盡力的,但他能不能活過來,隻能看命了。”
這搶救一直持續,各種方法都用了,進行了好幾個小時,到夜裏1點多時,各方人困馬乏,司機更是不耐煩,偷偷的叫我過來說:“你看該怎麽辦,團還要跑,這麽耗下去,明天哪有力氣開車,一車人的性命啊,沒精神哪行?”
我一聽也是這個理,忙找村長商量,村長作爲一村之長,在這種事情上也不敢大意,農村工作不同城市,尤其講究生死時刻,所以他對我說:“你先讓司機辛苦等一下,我再了解一下情況,不行一部分人先回去吧。”
我把村長的話一說,司機不高興但也沒轍,隻能再堅持。夜晚的三亞蚊子多如牛毛,咬得我們一個個渾身都是包。司機坐在車裏不住的趕蚊子,最後無奈也隻好下來陪我們。
到兩點半,司機再也忍不住,又讓我找村長。村長一問,知道老頭起死回生夠嗆,接下來的工作恐怕就是善後,所以隻好安排部分人先乘車回去,我和他,他的助手以及老頭家屬留下善後。
就這樣,我一直陪着他們直到淩晨四點多,村長自己也扛不住,于是把家屬留下處理後續的手續,我們幾位打的回了酒店。
由于出了事,我們這部車早餐和出發時間變更,推遲到8點起床,8點半早餐,9點出發。好在我們住的酒店離海邊很近,貴州人又愛大海,所以他們歡呼雀躍,一早就去看海。我們正好趁着這個空隙,睡了不到三個小時。
起床後我和村長分兵兩路,我帶大隊人馬繼續行程,村長到醫院陪同老頭家人處理後事,之後要在當晚飛回貴陽。
今天的行程不多,也就是一個黎村苗寨和兩個購物點。可由于一夜未休息好,我昏昏沉沉,司機也無精打采。由于我們一早就退了房,旅程結束隻好把車停到市中心,大家逛街。有了昨晚的事,我也格外小心,自由活動時間我讓車裏的組長,以及年輕人履行好自己的職責,然後趕快前往醫院了解情況。
到醫院一問,老人沒搶救過來,辦了相關手續,已經被運往火葬場火化。我趕緊聯系了村長,村長告訴我,所有的事情辦完,馬上回來與我們集合,我便把集合地點告訴了他。
出這樣的事,我非常害怕客人與我打官司糾纏不清,所以心裏忐忑不安,但也隻能等待天命降臨。
下午四點,村長帶着家屬與我們彙合。我一看大家已不似之前那樣悲傷,老頭的夫人抱着個盒子,我猜想那一定是個骨灰盒,很是忌諱,但又無法躲開,還得違心跟他們家人一一握手,先說節哀再說道歉的話。
老頭的夫人問我:“阿文,你幫個忙吧,我這樣恐怕上飛機麻煩,你幫我找個袋子好嗎?”老人出事在我這部車上,我滿是内疚,所以當時也沒多想,就把自己的行李包掏空,把幾件衣服和洗漱用品找司機拿塑料袋裝好,把我這個印着“海南金路旅行社”的行李包送給了她,這個包也是我在金旅最後一點紀念。就這樣,老頭夫人将老人家的骨灰盒裝進金旅的這個旅行包。
這時司機匆匆從車上下來找我說:“阿文,我這車是要混飯吃的,這次拉了這個老頭已經夠倒黴的了,他們要去機場,你就帶着他們打的吧,别讓那個東西上車了,混飯吃的人,希望你能理解。”然後他讓我找村長說去。
村長來自農村自然表示理解,這時司機掏了一百塊錢要當打的錢給我,我忙推辭,大家都是熟人,關系也不錯,哪好意思拿這錢。
村長是這村裏老大,也是這事的關鍵人物,爲了減輕自己的責任,讓事件朝自己有利的方向發展,更爲了将來如果有後遺症也好找個有權威的人協調,所以我必須拿下村長!
這樣,我讓家屬在一旁茶館坐好,安慰了他們又給他們點茶、倒水,極盡殷勤,然後我把村長單獨拉到一邊,捧爲上賓。
村長作爲農民爲主的中國最基層的父母官,在自己的山頭也是一言九鼎!村裏的父母官,現官不如現管,很多時候,村長的權威甚至超乎法外,所以我對中國最小級别的官,也不敢怠慢,敬其如高層。。。。。。
點茶上煙,一頓吹捧之後,我誠懇的向村長道歉,訴說自己照顧不周才惹出的這樣的麻煩。果然禮多人不怪,村長看我這麽客氣,也忙對我說:“阿文,這個事與你無關,怪就怪這老頭,太貪!本來知道他身體不好,不讓他來,他非要來湊熱鬧,結果把命搭上了。過來之前我們看勸不住他,隻好讓他們都簽了承諾書,出了事後果自負。這次他們家人也是抱着這個心理的,他一輩子沒出過門,非要來看天涯海角,家人也是抱着看帶他到哪算哪的心理!”
我一聽那個恨啊,心想,老爺子老爺子,你來這不是要我受罪嗎?我這命怎麽就這麽差,偏偏你就坐到我這部車上!
接着我一詢問,村長便道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中午我們在南山吃的自助餐,南山是個佛教文化苑,自助素齋餐非常出名,品種多,味道好。老頭這輩子初次出遠門,聽說自助餐随便吃,害怕吃少了虧的慌,在南山已經吃撐,臨走時還不忘順走好幾半雞蛋(煮的雞蛋對半切開),裝到自己兜裏。
到了晚上,家人看他兜裏還有東西,因海南天熱,已經有些味道,就勸他别吃丢了。老頭一向脾氣不好,老伴這輩子可沒少吃虧,村裏人也都知道他這脾氣,惹不起躲的起。他看老伴勸,氣不打一處來,一頓臭罵還想上拳頭,老伴隻好躲出門去。
老伴一走,老頭開始從兜裏掏出中午從餐廳順的雞蛋開吃。本來中午已吃撐,晚飯又拼命塞,花了錢的就怕吃虧,所以大晚上老頭硬咬牙開始吃雞蛋。
雞蛋本身就幹,一來這一天吃的太撐,二來身體不好,這麽造哪受的了,身體就有些不适。按理說正常人一看自己身體有反應,應該果斷停止,最好還要吐了,老頭卻非要把順回來的這些個雞蛋吃完!
好嘛,人最怕就是貪,人心不足蛇吞象,老頭吃的那麽撐,還要吞那麽幹的雞蛋,結果一下噎住,一口氣沒上來,躺那了。
也許他命裏該有此劫,夫人被罵走,身邊也沒人,等夫人回房一看,老頭躺那無聲無息,這才慌了神。雖說這輩子老太太受盡老頭的氣,可一旦老頭那樣,她也哭天喊地,趕緊叫人叫救護車救命,誰知老頭這一閉眼就再也沒睜開,老頭一時的貪念竟賠上了性命!
聽村長說了這以往的經過,讓人歎息,但自己也卸下心裏的重擔,看來老頭的死,與我關系不大。村長接着偷偷對我說,這老頭平時脾氣就大,什麽都計較,村裏人都不愛跟他來往,家人裏也煩的不行,不好伺候,他言外之意我知道,但逝者爲大,我也隻好點頭又說了些惋惜的話。
吃過晚飯,司機帶着大家走,我和家屬打的趕往機場。爲了安撫逝者家屬,也爲将來有麻煩時好商量,我一到機場邊買了兩大包特産,一包給逝者家屬,我向他們說抱歉并獻上自己的心意;另一包等團隊來到我給了村長,也就希望他多多美言,不想留有後遺症。
貴州人也實誠,也沒在這事情上大做文章,他們對我還是充分肯定,村長表揚了我的工作态度,逝者家屬也一直向我表達謝意。臨走時我看老太太已無悲傷,還有點喜色,頗感怪異。
之後大家進安檢,我直看着家屬拎着我那金旅的旅遊包,帶着老頭的骨灰盒進了安檢,懸着的心這才放下,雙手合十直念“多謝老天保佑”。那趟飛機,包括機長、空姐和旅客,估計也沒幾個人知道那旅行包裏的秘密!我最後也弄不明白,她安檢怎麽過去的。。。。。。
其他導遊紛紛撤走,照哥也直招呼我,我卻不敢馬上撤走。我跟村長打過招呼,讓他起飛時說一聲,直到收着村長的來電,我才放心離開。
過了幾天,忐忑不安的我又給我這部車的組長打了電話了解情況,誰知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