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石濤拍着我肩膀,低聲對我笑道:“兄弟啊,好不容易才抓住這條魚,就算你命好!不過也要把戲演好,才能把你這堆爛鐵賣掉!”
我忙笑道:“那就請領導安排,我配合。”石濤點點頭說:“好!”然後又給我介紹了這位購車者的具體情況。
隻見他抽了一大口煙,把煙霧吐的就像噴火一般射出好遠,才說:“這位是我一朋友,海口人,原來做點生意,開過餐館,生意蕭條,他把餐廳一轉,正好沒啥事幹,就找我聊天問出路,我說讓他幹旅遊,買輛車玩玩。他一直聽說旅遊賺錢,看咱們表面光鮮亮麗,車一回來司機一交一大把錢,心裏就癢癢,他哪知道咱們後面的苦,光看賊吃肉,沒見賊挨打!”說完石濤抖了抖他手上和胸口那粗大的金鏈,狡黠的呵呵笑。
他接茬說:“這人本身會開車,開過中型貨車,他聽我說買輛車跑旅遊,便說要買輛小的試試。我笑道:‘買小的幹啥,要幹就幹大的,大的割草一次幾千多好。”他說沒錢,我就告訴他說,我手下一導遊想賣車,才幾萬塊錢,隻是沒旅遊牌,但這有啥關系,交保護費照跑不誤,團我可以幫着聯系,可以放到車隊調。’他一聽就動了心,問了這車的情況,我都替你說好了。待會這樣,你就開價七萬五讓他殺價,最低不能低于六萬五。”
我忙問道:“六萬就行了,我就想快快出手,要是六萬五賣不出怎麽辦?”石濤笑道:“放心,多少話我替你都說了,而且他今天隻要買去,明天我就從咱們公司排一個團給他出,他現在想着出團割草,志在必得,肯定會要。到時候你把你的六萬拿走,剩下的你就别問了嘛!”說完他又哈哈大笑。
我一聽就明白了,心裏自然高興,這樣更好,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水至清則無魚,有六萬之上那些好處做餌,石濤定然上心,我既賣掉了車,又能讨好領導,讓他對我多多關照,何樂而不爲?想着盡快把車處理掉,把阿哲的嘴堵上,把老國掃地出門,我便滿口答應。
接下來石濤如導演說戲一般,把我拉低了頭,低聲一一交待,我一邊聽一邊點頭,等他說完,他用力拍了我肩膀說:“兄弟啊,好好表現,千萬别露破綻,成敗就在此一舉了,看你了!”
我聽了也有些緊張,忙答道:“放心吧,咱們配合也不是一兩次了!”然後長吐了口氣,沖他笑笑。
話說石濤把事情安排妥當便立即撥通了那人手機,很快那人便飛車趕到。
一見面石濤一臉嚴肅,隻是給我們雙方互相做了介紹,便對我們說:“你們自己談,公司事情多,最近團隊火爆的要命,找導遊都困難,形勢一片大好啊。”然後拿出出團計劃冊和筆,低頭忙去了。
就這樣,我倆開始談判。購車者姓于,叫于盾,海口人,三十上下,朝氣蓬勃一帥哥。于盾畢竟多年在商海拼殺,看着就十分精明,他打小家境不錯,所以臉上自帶一股傲氣。
我們客氣的握了手,又打完招呼,于盾就問我:“阿文啊,你這車怎麽想賣啊,不是幹的好好的嗎?”果然厲害,一上來就是紮心窩的話,好在這話已被石濤料到做了準備,他一問我忙答道:“一直還行的,隻是我老婆在北京,今年打算回去了,所以就想賣掉它,加上做導遊本身就脫不開身,全部交給司機打理,雙方又有些誤會,所以幹脆賣了,全力帶團少操這心,說實話,舍不得啊,車好着呢。”
于盾喝了口茶,笑道:“哦,原來這樣,也是,車不自己開,管理不容易,這個我知道的,那你現在想多少錢賣呢?”我說:“我想八萬出手。”于盾搖搖頭說:“這個價我要不起,五六萬買來試試,弄不好就當把錢丢水裏了。”
我歎了口氣說:“五六萬不可能,當初買這車連車身價帶投入改造,差不多花了二十萬,真的,一點都不騙你,我賣這個價就已經賠慘了。”
于盾笑道:“那你也賺出來了吧,說實話,這車都十多年了,報廢還不是随時的事,過一年就貶不少!”我忙對他說:“就剛十年過一點,還沒到十一年呢,日本車,皮實, 跑着好着呢。”
于盾一聽又笑道:“這我相信,但八萬我接受不了。”我想了想,說:“七萬五吧,不能再低了。”
這時,在一旁埋頭苦幹的石濤突然發話,他邊發話邊擡起了頭說: “阿文啊,車是過年限了,咱們都是内行人,價格你肯定不能要高了,而且關鍵你沒有旅遊牌,這點你要清楚,要是有牌,你賣十多萬也值。”
然後他又盯着于盾說:“車過年限沒關系的,就是一年多一次年審,車狀況沒問題就能過,大不了找個黃牛輕送搞定。”
石濤各打了我們五十大闆,又繼續埋頭苦幹。我聽了石濤的話,知道他是暗示,可我又想給他多留點,便對于盾說:“好吧,我吐血價,七萬,我不想讓了。”于盾這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燈,隻見他搖搖頭說:“六萬,多了不想了。”然後轉頭拿上茶壺,給我倒茶,又給石濤倒了茶。石濤一看忙用兩手指反敲桌面說:“謝謝老闆,謝謝老闆。”然後又低頭忙自己的事,仿佛這一切與他無關。
我一看于盾這小子頭實在難剃,又看他橫眉冷對,心裏真是矛盾。說實話,六萬,我聽了心裏真的激動,就想立即答應,要知道我早就在等待脫離苦海的那一刻,如今這一刻就在眼前,我真想立刻擁抱它。可我不能,我若答應了這六萬,石濤的好處怎麽辦?我一定會開罪于他,哪怕我從六萬裏拿出5000給他,這一輩子他都會瞧不起我!
我們又沉默了好一會,我才沉着臉,盯着于盾說:“盾哥,你這價壓的太狠了,這簡直是要我白送啊,賣配件都不止這個價呢!”他隻是笑笑,又喝茶等我出價。我一咬牙沖他說:“盾哥,我最後報個價,六萬五,你要不給這面子,這朋友就沒法做了。”
于盾默不作聲,我心裏卻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我又忍着心裏的緊張說:“這個價你不要,我不想再談了,咱們幹脆去吃飯按摩算了。”
此時,石濤把手裏的活放下,沖我們笑道:“哈哈,大家朋友,那麽嚴肅幹嘛。”然後收起笑臉轉向于盾,對他說:“這價應該可以了,一會你看看車就知道值不值了,别你現在不要,人家一買走,你後悔來不及”
這時,我扣機突然響起,我忙站到一旁回機:“哦,看車嗎?你等一等,我一個朋友在看,不好意思啊。”然後我又說:“好的,好的,我一會通知你。”
挂了電話我繃着臉說:“有人也想過來看車談談,我讓他等等。”這話我說的極不自然,這隻不過是我和石濤導演的一場戲!扣機響的時間是我已事先與扣台交待好,隻爲制造一種緊張氣氛,可面對熟人演戲,我總是那麽不自然,可于盾買車心切,竟然沒留意我的表情。
石濤在一旁笑道:“阿文,這車要能給阿盾就别聯系别人了,還是賣給自己朋友的好。阿盾,多這幾千塊也就一個團的事,買完明天出一個團就回來了,車可别讓别人搶走了。”
正談着,我扣機又響起,我又到一旁回機,隻不過這次我的表演要自然的多,挂了電話我又告訴他們:“又是看車的,我讓他們推後了。”于盾一看這車還挺搶手,趕緊歎了口氣說:“好吧,那就六萬五,就這麽定了,看了要合适我就回家取錢。”
這時石濤笑道:“就這屁事啰嗦半天,那你們趕緊去辦吧,我要回辦公室了。”我和于盾忙把他攔住,說:“濤哥,你這中間人做到底嘛,你不在我們沒有主心骨哦。”石濤一聽笑道:“唉,好吧,你們這兩個家夥,我又不是你們的保姆,那麽大的人了還要人陪。”說完哈哈大笑。
接下來我立刻扣了老國,老國回複的挺快,聽聲音心情還不錯。之前爲了預防老國從中作梗,賣車的事我一直保密,至少沒正面跟他提起。可沒有不透風的牆,石濤在旅遊圈廣播消息,老國肯定也聽到風言風語,但這也是他預料到的事。
團越跑越爛,我越來越失去耐心,說話更加不客氣,老國過來人也感到風雨飄搖,也隻是希望多撐幾天。這團回來我早早通知他把車洗幹淨,做好準備接下個團,目的就是爲了穩住他的軍心,避免他于我不利。
說實話,我雖怨恨老國,可這車經營不善,我難逃其咎,招他來時信心滿滿,他也希望助我成功好分一杯羹。如今我們一拍兩散,我也覺得有些對不住,可現在石濤和于盾正等着,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再難開口,也隻能咬牙對他說:“老國,車停在哪?”老國說:“在華山大廈停車場啊,怎麽啦?”我說:“一會有人看車,你馬上過來開車門,讓他們看看。”
老國一聽有些措手不及,一下就愣住了,估計這一刻他早有預料,但沒想到那麽突然,便一下子魂不守舍,半天不說話。我也深感對不住他,歎了口氣說:“老國,沒辦法了,再拖下去我賣身賣腎都賠不起,債主天天催,沒辦法了,見面再說吧。”話一說完,等老國一聲“哦,好的。”我便立即挂了電話。這結局我早有預料,但真正到來時,我還是感到很狼狽,我真怕見到老國交出車鑰匙的那一刻。。。。。。
我勉強擠出了點笑容對石濤和于盾說:“告訴司機了,咱們現在過去吧。”我們一起擠上了石濤的那輛東南菱帥,這菱帥已被石濤換了三菱标志圖個虛榮,那年代,有車也算成功人士的标志之一。
我們趕到華山大廈停車場時,老國還沒到,我又扣了兩遍,老國這才匆匆趕來,我看他一臉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