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石濤交了錢,我笑着問他:“哥,你是怎麽認識這些人的?”石濤用手做手槍狀,對我做了個開槍的動作,嘴裏“啪”的一聲叫,又笑着對我說:“你知道的太多了。”我哈哈大笑。
從此,我開始進入信息時代。剛開始我隻是半信半疑,石濤的信息我隻供參考,我與老國就像驚弓之鳥,路上有啥風吹草動,都能把我們吓破膽,幾次被三亞交通分隊的弟兄們劫胡,我們還以爲是省廳的行動,吓的半死。等打電話問石濤,知道省廳近日無行動,這才安了心。
漸漸的,我發現這情報極其準确,到底有卧底,連吃飯、泡腳的地方都一清二楚。當然,執法隊一到各地,也有老闆各種請吃,所以雖然他們拼命幹活,娛樂時間也同樣精彩。
當然,抓車在當年也有一定比例的提成,每輛車按罰款數額,提取不少的比例,這樣就能調動這些吃大鍋飯的公職人員的積極性,盡量做到甯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當年也沒有執法記錄儀,憑的是人心,所以冤案也不少,我的一位朋友隻是載着客戶參觀,并非經營性活動,照樣扣車,雖然後來申訴成功,但頗費周折,更談不上補償。
有了提成,交通的弟兄們苦幹大幹,在當年那個低工資的年代,憑借補助,他們的收入甚至能超過靠割草财源滾滾的導遊們。
知道消息絕對可靠,确認這信息費沒白交,我和老國也就堅決執行卧底的指示,放心大膽的幹。至于遇上聯合行動,我們就喝他幾天茶歇歇腳,由于成了黑車,不用再交什麽營運費,就是付老國那點工資而已,所以也等的起了。
經過這一劫,壞事倒變成好事,接下來就順順當當跑了幾個團。可天有不測風雲,一天阿亮突然來電,按理說他是領導,一般都是調度管事,犯不着他親自打電話,所以我當時一下心慌意亂。
隻見阿亮挺不高興的說:“阿文,你這車被投訴了。”我大吃一驚,忙問:“亮哥,這怎麽回事,老國不好好幹活?”阿亮說:“不是,老國好人一個我知道,是你這車空調不行,你看看怎麽辦,現在客人要求換車,我也無能爲力啊!”
我一聽又是一陣驚慌,完了,肯定是壓縮機出問題了,這回一投訴,以後派團還麻煩了,阿亮他們會以這個爲借口不給派好團。我一咬牙對阿亮說:“領導,我馬上打電話問老國,如果有問題,不行我把空調壓縮機換一新的,這次這團就麻煩您幫着處理善後吧,真不好意思。”阿亮歎了口氣說:“唉,你這車問題真多,要是其它車都跟你這車這樣,我們就是一天48小時加班都忙不過來哦!”說完又直歎氣。
好在阿亮隻是歎氣,就像父母恨我這不争氣的孩子,可我背後也不少上貢,煙酒請吃,很是乖巧,所以阿亮也隻能包涵,舍棄我就會舍棄一位财東,他們也舍不得!
我電話裏又是一通道歉的話,說的情真意切,阿亮無可奈何,隻好挂了電話。
緊接着我立刻扣老國,他是第一天到興隆,一問他他也吃驚:“這些客人沒說什麽啊,導遊也處的挺好,可能是全陪搗鬼吧,不過照實說,這個空調是有點夠嗆了,打好一陣都不怎麽涼,也該換了。”我一聽知道這團出不下去了,隻好對他說:“老國,你咬牙把第一天跑完,争取把人妖的錢賺到手再回來修車,今天的購物點要全部幹掉,連植物園的回扣也要算清了,媽的,吃大虧了這次。”
就這樣,這團隻跑了一天就被換掉,沒辦法隻好回海口換壓縮機。全新的壓縮機近萬元,我隻能換了一二手貨,四千元多點。換完之後總體感覺要比之前好許多,但與新車相比,還是明顯不足。
我跟老國理論起這個效果,老國拉來修車師傅一起解釋,說這十年的營運車輛,即使換了全新的壓縮機,也比現在好不了太多,管道各方面都已老化,除非整體拆了換,那這工序就多了去了,錢也花海了,我一聽隻好作罷。
老國又笑道:“現在這空調也過的去了,漸漸的冬天就來了,不會那麽熱了,大不了花點油錢提前一點打空調呗。”
雖然明知這效果隻能算過的去,但給阿亮打電話時,我還是裝出興高采烈的樣子大聲叫嚷:“亮哥,搞好了,換了新的壓縮機,涼快多了,而且年底了也不會太熱了,你放心吧。”
阿亮也被我蒙住,聽完我的話高興的說:“那就好,那就好!”其實他一句話就讓我花了那麽多錢換了空調壓縮機,在心理上他落下風的,所以我一說換了,他自然要說些好話自我解嘲。壓縮機換的快,三天之後我的車就再次開張,不必細說。
單說這修車又花了四千多,我心裏又是一陣煩,該怎麽向阿哲交待?還有之前被逮呢,不光花了500,其它損失也不少,換車就損失了車費、車票等等,總的損失不下一千五,這該不該告訴阿哲?
當晚又是一通翻來覆去,最後我才下了決心,得,抓車的損失自負吧,更不能跟他說起查車的事,黑車如此難做,怕阿哲知道一下就要求撤資,還是不說的好,打折了胳膊藏在袖子裏,自己疼自己知道吧,别讓兄弟知道了傷心!
但換壓縮機呢?這可是經營内的事,說吧,再難也得說,有難事大家兄弟一起扛吧!想着阿哲一定能夠理解我自己的苦心,雖然背後我爲這輛車付出了太多心血,他并不知道,但又何必讓他知道呢?
我想着随着一個個問題逐步解決,車會越來越順的,那時候跟他分享勝利果實就可以了,好兄弟在我最難的時候毫不猶豫出手相助,我吃點虧算啥?
想到這,我一咬牙給他撥了電話,先告訴他大修過後跑了兩團,割草還過的去,他聽了有些笑意。然後我“啧”的一聲,話鋒一轉,說:“但是兄弟,這車可能時間長了,壓縮機出問題了,空調不行,客人換車,車隊讓修空調,所以隻能把壓縮機換了新的。”
阿哲一聽,忙問道:“花了多少錢?”我說:“四千多呢。”我還沒來得及往下說,隻聽阿哲已開口苦笑道:“哼,這麽幹這個月賠大本了,呵呵,搞這車可能夠嗆啊,我都不想賺什麽錢了,能回本把錢還給别人就行了,反正你看着辦吧!”說完一陣唉聲歎氣。
本來沒合夥之前,我們不分彼此,說話沒啥顧忌,即使花錢多點少點誰也不計較,根本不在乎。可今天我倆由朋友走向生意場,成了合夥人,雙方投入的又都是全部身家,不單如此,我們還欠下了巨額外債,這本身已超出我們承受的能力。我倆都是貧下中農出身,即使爲朋友兩肋插刀,也還沒至于失去理智。
一看這車經過幾個月的運行反而每況愈下,阿哲也對我信心動搖,他真害怕投入的七萬四會打水漂,那樣不但之前幾年的奮鬥化爲灰燼,接下來還得爲償債拼命工作,而且他們一家還有需要周濟的地方,一旦投資打水漂,他連自己家裏人都照顧不了,那他的心裏會承擔另外一種痛苦。
左手是兄弟的情誼,右手是親情,這兩頭都傷不起,他也隻能是無盡的哀歎!
阿哲的哀歎比責罵更讓我愧疚,我們心中已突然有一種隔膜,曾經他對我是那麽的信任,認爲我這個人大驕子加上平時看着精明強幹,肯定做啥事都優秀,誰知是騾子是馬,一拉出來遛遛就現了原形,我做事業時的表現竟然還不如他見到的那些不識字的老闆,他也一下後悔當初輕易聽了我的煽乎,才弄得如今騎虎難下。。。。。。
我鼓足了極大的勇氣才笑了出來,對阿哲說:“放心吧,馬上進入年底就好了!”這話我說的好勉強,經過這番波折,我也不敢确定到了年底就風調雨順。
說這話時我似乎拼盡了全力,所以聽到阿哲極其勉強的說“嗯”後,我們挂了電話時,我也一下虛脫。。。。。。
然而接下來的确否極泰來,在我們信心即将消失殆盡時,老國首先帶來了好消息,我的大巴終于迎來第一次爆機,第一次單團賺超5千!十月份一算賬,竟然有一萬五的利潤,我們的信心一下又起來。那月車跑的挺勤,老國也人生第一次領到三千的工資,第一次跑赢了公務員!金秋十月,果然是收獲的季節,我第一次把完整的一萬塊交到阿哲手中,收獲他爽朗的笑聲。。。。。。
十一月會議團來了更是勢如破竹,我與老國合作了兩個會議,收成都極好。這個月更上一層樓,最後一算利潤一萬八,我又給了阿哲一萬。這一回阿哲真心的笑了,想起之前他說了太多喪氣的話,也許已傷了我的心,他開始有些後悔。海南人天生不會說“謝謝”和“對不起”這兩詞,所以阿哲隻能通過别的語言以及行動表示歉意。此時我志得意滿,心裏開始有點鄙視他先前的輕浮。。。。。。
正當車漸漸步入正軌,我每天做着發财夢的時候,我也開始對老國疏于管理,更不象以前那樣嚴密監控。車出團時我也就偶爾問問,遇到上了麻将桌,我更不願多問,我總覺得老國就一老實人,又這把年紀,還能翻天?他不好好幹,就是自毀前程,那是要丢飯碗的,他有這膽量跟我玩心眼嗎?他這把年紀的人難道不懂考慮後果嗎?所以每次出團回來,我一跟他對完賬單,也不願多看,幾乎就按他的賬單上的數額接收。
然而有一天,阿寶笑着對我說:“老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