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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我當心理咨詢師遇到的那些怪誕

NO.07 女子覺得自己是個僵屍

第一章

相信看過美劇《行屍走肉》的人,對喪屍不會感到陌生,那麽現實生活中是否真的存在喪屍或者僵屍呢?答案是不存在。不過有“僵屍綜合征”,這種症狀又名“行屍綜合征”,或者“科塔爾綜合征”,命名來自第一個介紹這個心理疾病的法國心理醫師。

患有這種病症的人并非是真正的僵屍,但是他們感到自己正在死去,或者五髒六腑已經被掏空,即使正和外人說話也不認爲自己是活着的。

感覺很科幻對吧,在我從事心理咨詢這麽多年裏,關于這種罕見的心理疾病隻遇到過一例,如今想來依然感到不可思議。

那天上午我正得閑,于是跑到了安翠芳的辦公室裏找她有的沒的瞎唠嗑,不時說點小笑話,逗得她咯咯大笑。安翠芳本來就很美,笑起來的時候更美,看得我都有些發癡了。

我們正聊得開心,結果張哥大煞風景地跑了過來,朝我招了招手,說:“小子,回來一下。”

“找我幹啥?”我沒有動,被他攪了好事,心情有些不爽。

“少廢話,趕緊過來,姨媽找咱們倆。”

我本來是不想搭理他的,但是一聽姨媽找,快步走了過去,走出門口後,我又探身回過頭,跟安翠芳說了一句:“安安,我先忙去了啊,有空再來找你玩啊。”這才依依不舍地跟着張哥走了。

張哥看不慣我這樣,戲谑地說:“啧啧啧……好個深情款款,隻可惜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無情戀落花……”

“我呸,你個烏鴉嘴,你就看不得我好是吧,改天我追上安安給你看。”

“你就吹吧,你這句話,我都已經聽了快兩年,耳朵都起繭了,也不見安翠芳成爲歐陽夫人。”

“哼,早晚有一天,你就等着吧。”

“我等着呢,等到天崩地裂,等到黃河逆流,我看你還是沒戲。”

“滾蛋。”我給了他一肘子,不想再跟他瞎掰了,轉換話題問,“知道姨媽找咱們幹啥不?”

平常姨媽都不會找我的,會不會是這老小子說我啥壞話了,于是又補了一句:“張哥,你該不會打我小報告了吧?”

張哥斜視了我一眼,不爽地說:“打你小報告?我靠,我在你心目中就那麽陰暗?再說了,你有什麽小報告可打的?”

我打着哈哈說:“嘻嘻嘻,張哥,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别生氣啊,我并不是說你給我穿小鞋,我主要是怕姨媽找我麻煩啦,抱歉抱歉,你别往心裏去!”

“切!”張哥一副鄙視的表情。

“那個啥,張哥,你說我對安安來個‘霸王強上弓’,她是不是就會從啦?”看他這樣,于是我又将話題拉回安翠芳的身上,好讓他損我兩句開心開心。

“哼,你不怕她将你打出屎來,你就上吧。”

“那又怎麽樣,哼,打是親罵是愛!”

我話音剛落,張哥突然撂了一腿,差點将我撂得四腳朝天。

我好不容易站住身子,一頭霧水地問:“幹啥?幹啥?”

張哥奸笑地說:“你不是說,打是親罵是愛嗎,那麽愛到深處自然是用腳踹呗,我再來踹踹你……”說着,還想繼續撂倒我。

“你有病吧。”我連忙躲開。

這個時候,姨媽正好從辦公室裏走出來,我這一躲差點跟她撞了個滿懷,幸好我眼明手快,及時在她跟前刹住了腳步。我笑着跟姨媽問了個好。

姨媽瞟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張哥,跟我說:“子瑜,你又在鬧張勳了嗎?”

“姨媽,您這可冤枉我了,我哪敢鬧張哥啊,一直都是他鬧我。”我忙辯駁地說。

“人家張勳成熟穩重,哪像你整天瘋瘋癫癫的,怎麽可能鬧你,你少拿他當擋箭牌,他人好,不說你,你當我老眼昏花不知道你,快進來!”姨媽半點也不信我,一心向着張哥,說到最後,措辭還挺嚴厲。有時候我真不知道她究竟是我的姨媽呢,還是張哥的姨媽。

我怕挨說,不敢再多嘴,狠狠瞪了一眼張哥,跟着姨媽進了她的辦公室。一進屋,張哥就問:“趙總,找我和子瑜有什麽事呀?”

姨媽沒直接回答,反而問我們:“前段時間,房山‘無臉女人’的事情你們聽說了嗎?”

我向來對這種獵奇内容最感興趣了,這事我自然知道,搶先回答道:“姨媽,是那個××報記者上山抓鬼的事情吧,知道知道,最近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的。其實閻村後山的無臉女鬼傳聞早幾年前就開始流傳,說她經常出沒于墳地之間,專以吸食人血爲生,亦有不少人見過,但是一直以來都當是市井傳說。隻不過這次見到她的人是一名報社記者,并刊登見報了,所以一下子就火起來了。那個女人并不是鬼,隻不過是得了‘科塔爾綜合征’,以爲自己是個死人,迷戀上了墳地,所以經常出沒于墳地。”

姨媽看了我一眼,笑了一下,然後說:“知道得倒挺多的,那你說說這個‘科塔爾綜合征’是怎麽回事?”

見姨媽笑了,我更來勁了,像小學生回答老師問題似的認真作答:“‘科塔爾綜合征’,命名來自第一個介紹這個心理疾病的法國心理醫師,患有這種病症的人并非真正的僵屍,但是他們感到自己正在死去,并有一些患者甚至真的走向了死亡。這種罕見的精神錯亂被認爲是大腦中負責認知面部的區域和與認知有關的感情區域斷開所緻,即認爲自身的軀體和器官不複存在,是一種精神疾患。他們停止進食,覺得食物對于死人毫無意義。患者從鏡中無法認識自己的面容,即使他們知道鏡中的那個人就是自己。這些人可能認爲,他們已不存在,或他們的大腦還活着,但身體正在腐爛,或他們已經失去了血液和體内器官。”

“如果有這樣的病人交到你手上,你會如何治療呢?”姨媽似乎有意考驗我的能力。

我說:“‘科塔爾綜合征’是一種非常神秘的病症,目前認爲其發病機制多和大腦頂葉及前額葉大腦皮層有關,然而其發病的确切機制尚未明确,有人認爲此病的發生是由于服用部分神經類藥物影響腦部新陳代謝所緻,也有人認爲這是一種極度嚴重的抑郁症,可讓患者自身産生‘虛無幻想’和‘精神分裂’的症狀。具體情況具體對待。”

“那如果是‘無臉女人’呢?”

我想了想說:“我記得那篇報道說她是因爲父母離婚,讓她受到了非常大的刺激,于是患上了此病。我猜想她的病根應該是缺愛所緻,多給她一些愛,我想對她會有幫助。”

“看你說得頭頭是道,好吧,本來這個案子想交給你和張勳一同處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将案子交給你單獨去處理,你有信心治好嗎?”

“有!”我自信滿滿地回答道,“保證完成任務。姨媽,這個案子的情況是怎樣的啊?”

“剛才不是說了嗎,就是‘無臉女人’。”

“啊?新聞報道說,她不是在房山××醫院接受治療嗎?怎麽,她要轉到咱們中心來嗎?”

“是的,那家醫院給她治療了一個多月,但是不見好轉,負責治療她的那名主治醫生正好是我的一個朋友,他建議她來咱們中心試試看。”

“哦,這樣啊,沒問題,姨媽,您就放心交給我吧。”

姨媽問張哥:“你認爲呢?”

張哥回答道:“‘科塔爾綜合征’确實比較罕見,目前沒有專門治療的辦法。‘無臉女人’的事,我也略有耳聞,根據報道所說,她的病情的确跟她父母離婚有關,因爲現在的資料太少,暫時不好下結論。不過趙總,你讓子瑜去試試也好,他的理論知識還是很紮實的,缺的是經驗,多讓他接觸點這種極端案例,他就會越快成熟起來。”

“OK,你都這麽說了,我更加沒意見。子瑜,這案子歸你了,好好做哦,别讓我失望。下午來訪者就會到,你負責接待。”

“好的。”

從姨媽辦公室裏出來後,我對着張哥豎了個大拇指,贊揚道:“張哥,謝謝你剛剛仗義執言啊。”

張哥淡然地說:“不用客氣,我也沒說啥。”

“呵呵,若不是你那一句,姨媽估計也不會這麽輕易将這個案子交到我手上啦,今天真是太開心啦!”

“你真的覺得我是在幫你嗎?”

“不然呢?!姨媽本打算要你和我一起去的,你要是去了,我還有啥搞頭,隻有你不去,我才有機會表現!”

張哥斜視了我一眼,說:“你真以爲自己能搞定這件事?!”

“那是,不就是個精神分裂嗎,這又不是啥難事!”

“我真是欣賞你的天真。”張哥輕輕搖了搖頭,說,“你也不想想,房山那家醫院自己本身就有精神科,口碑還不賴。他們主動打電話向姨媽求助,那麽說明該事極爲棘手,這也是姨媽說要咱倆一起去處理的原因。你主動請纓,我樂得逍遙,正好看你如何出醜,到時候我就有借口,叫姨媽将你重新調回我的身邊,當我的小跟班。嘿嘿嘿……”說到最後,張哥無恥地笑了。

“我就說,平常有功拼命搶着去,今天咋良心發現了,原來是在給我下套子!”我恍然大悟,但是我心裏一點也不生氣,“哼哼,無所謂啦,反正我覺得自己有把握将這事辦妥,正好可以借用這個案子,提轉正心理咨詢師,對對對,正好可以提轉正的事,轉正後,就可以有更高的月薪啦,我就可以從你那兒搬走啦!”

“既然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子瑜,咱倆就對賭一下,如果你沒有我的幫忙,成功處理了這個案子,那麽你轉正心理咨詢師的事情就包在我的身上,反之,你就調回到我的身邊,當我的小跟班,如何?”

“賭就賭,誰怕誰,就這麽說定了啊!”

張哥邪魅地一笑,說:“好!小乖乖,爺等着你回來伺候啊。”說着,他給了我幾個摸頭殺,然後跑了。

“張勳,你個老小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敢摸我的頭,你别讓我逮住,逮住了,我不把你打出屎來,算你拉得幹淨!”我罵罵咧咧地追了上去。

第二章

關于“無臉女人”一事,在這裏很有必要交代一下,那件事情可以用簡單的一句話來概括:房山出現吸血女人,報社記者上山抓鬼不料真相是個心理疾病患者。

由于事件有些玄乎,而結局又過于喜劇,爆料出來後,頓時刷爆了整個網絡,可謂是轟動一時,事情經過是這樣的:

北京××報有一個叫陸文龍的記者,前幾天應邀出席了朋友郭磊在閻村的婚宴,同桌的人都是朋友的朋友,雖然有些不認識,但衆人相見甚歡。當晚酒足飯飽之後,他正欲回去,結果被同桌兩個郭磊的朋友拉住做見證人,這二人一個叫石宏偉,一個叫金萬藏,均是郭磊的死黨,因爲高興酒席上多喝了幾杯,酒一喝多,吹牛也就越多,二人後來都吹噓自己膽子很大,互不相讓。

最後說急了,金萬藏紅着眼睛跟石宏偉說:“既然你這麽牛×,那你有本事去後山墳地睡一晚嗎?你敢去,我就服你。”

石宏偉扯着紅脖子回答道:“這有什麽不敢的,我小時候家住在祠堂的偏房裏,村裏的黑白喜事就在祠堂裏做。那時候火化沒像現在這麽嚴,村裏的老人去世後,棺木就擺在祠堂裏等待下葬,跟我家隻有一牆之隔,有時候日子不好,棺木要擺好幾天,我從來就沒怕過,去墳地裏睡覺這種小兒科的事情我會怕?!簡直是笑話,去就去,不過也不能讓我白去,咱們得來點彩頭。這樣吧,我要是去睡了,以後你見了我就叫爺,我要是吓得半夜跑下來了,以後我見了你就叫你爺,如何?”

“就這麽說定了。”金萬藏點頭答應了,扭頭看着陸文龍說,“陸大記者,來當我們的見證人吧。”

陸文龍自然是推辭,并好言相勸他們放棄這種無聊的打賭,但石、金二人不聽,非得要他做個見證人不可,無奈之下,陸文龍隻好從了,跟着二人去了後山。

時間雖然已是晚上九點多,但閻村燈火輝煌,從山上往山下看,甚是壯觀。陸文龍大呼後悔沒帶相機,隻好用手機一邊走,一邊拍,本來他們三人亦步亦趨走着,慢慢地,陸文龍落下了一大截。

陸文龍站在半山腰正在拍閻村的一張全景圖,他正對好焦距,這時,突然聽到石宏偉“啊”了一聲,然後大叫道:“鬼啊!”就看着他帶着跟在他後面的金萬藏連滾帶爬地往回跑,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陸文龍迎上去詢問怎麽回事,石宏偉本來喝酒喝成了豬肝色,此時扭曲成了一團,他結結巴巴地說:“有……有鬼!剛剛我走到墳地的時候,正打算找個地方睡覺,無意中看到草叢中有個白色的東西在動……我以爲是貓什麽的……走過去想抓它……結果這白色的東西突然扭頭看向了我……我的媽呀……是一個沒有臉的女鬼……我們就這麽對視了幾秒……可把我吓了一大跳……大叫了一聲……然後就看到她跑了……”

金萬藏的狀态比石宏偉要好點,不過臉上也有恐懼之色,他說:“是不是有鬼,我不知道,聽到宏偉的尖叫,我還以爲出了什麽事,忙跑了過去,隻看到一個白色的人影在前面急速行走,轉眼間就不見了……”

“有這等事?!走,咱們上去再看看。”陸文龍一聽啧啧稱奇,吵着要去看看,但石、金二人面露難色,陸文龍繼續鼓動說,“剛剛你們不是還誇自己膽大嗎,怎麽現在都蔫了,走走,咱們可是三個大男人呢,不能跌這個份兒。”說着他帶頭往前走去。

石、金二人見狀,隻好跟了上去。走了幾百米後,來到一片墳地,陸文龍問:“是這兒嗎?”

“是的。”石宏偉指着一處有明顯被壓過痕迹的雜草堆,緊張地說,“剛剛就是在這裏,那個女鬼就趴在那裏一動不動,似乎聽到了我的腳步聲,她扭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就往前面跑了……”

陸文龍瞅了一眼那雜草堆,四處又走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他寬慰石宏偉說:“哥們兒,别太緊張,剛剛你看到的肯定是個人,如果是鬼的話,這裏的雜草怎麽可能會壓出這麽大的痕迹來,對不對?”

“是嗎?可是我看到她的臉就像一張白紙似的……沒有五官……沒有表情……”石宏偉哆哆嗦嗦地說。

陸文龍一笑說:“現在女的不都是喜歡将自己臉上刷得粉白粉白的嗎,别說大晚上了,白天不仔細看都很吓人。我猜想估計是一個女的先前蹲在這裏,被你這麽一驚擾,吓跑了,别疑神疑鬼了,自己吓自己……”

金萬藏似乎想到了什麽,突然說:“宏偉,你懷疑她是‘無臉女人’?”他的聲音滿是恐懼。

“嗯嗯嗯!”石宏偉點頭如小雞啄米。

陸文龍見他們二人比剛才更怕了,一臉蒙圈地問:“什麽‘無臉女人’?你們在說什麽?”

“你就别問了,咱們先下山再說。”金萬藏說完,不由分說,拉着陸文龍就往山下走。

下了山,回到閻村,石宏偉和金萬藏像重獲新生般長出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稍微好看了一些。陸文龍不明白二人到底在怕什麽,見他們情況好些了,繼續追問無臉女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于是石、金二人告訴他,說在他們房山這一帶一直有這麽一個傳說,有一個面無表情的女人,經常出沒在山裏的墳地之間,她非常兇殘,專門靠吸人血爲生,據說有多人喪命于她手,他們這裏的人稱她爲“無臉女人”。

以前他們當是傳說,沒想到居然被他們真的遇到,依然心有餘悸的二人說完後,就各自回家了。

陸文龍聽了覺得“無臉女人”的事有些太荒誕了,他打電話向郭磊求證了一下,郭磊回答說确有此事,并問陸文龍爲什麽突然提到此事,陸文龍考慮到今日是郭磊的大喜日子,不想掃他的興,說是在宴席上聽來的就敷衍了過去。

陸文龍向來不信這些鬼神之說,決心解開這個“無臉女人”之謎,于是第二天,他走訪了一下附近的村落,深入了解了“無臉女人”的情況,并掌握了幾個她可能出沒的墳地。于是他接下來每天晚上都去這幾個墳地蹲守,然而幾個晚上過去了,他還是一無所獲。

這天晚上,陸文龍在李家村的祖墳旁邊蹲守,等到十二點半的時候,他有些犯困,眯着眼打起了盹,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陸文龍睜眼一看,一張白如紙的女人臉出現在他的眼前……幸好他之前已經再三做好了心理準備,不然的話,恐怕早已被吓尿了。

那女人走到李家祖墳前,她稍微整理了一下旁邊的雜草,然後若無其事地躺了下去,閉上眼睛,似乎打算睡覺。

陸文龍就躲在她旁邊的雜草叢中,她的臉恰好正對着他。難怪石宏偉會被吓着,這女人的臉半點生氣也沒有,連嘴唇也是白色的,再加上此刻緊閉着雙眼,若不是見她胸部因呼吸此起彼伏的,乍一看,他鐵定會以爲她是一具屍體。

有呼吸說明就不是鬼,陸文龍從草叢中跳了出來,打趣地說:“美女,你就這麽躺在地上,難道不怕着涼嗎?”

那女人聽了立刻驚醒,起來後掉頭就跑,陸文龍追了上去,一邊追,一邊說:“你别走啊,你爲什麽要來墳地裏啊?你是不是就是‘無臉女人’?”

女人不吭聲,隻是一直往前面跑,山路七拐八彎的,非常不好走,但是這個女人似乎非常熟悉路徑,陸文龍追了半天竟然沒有追上,眼看就要被她甩掉了,他大喝一聲:“你别再跑了啊,再跑我就報警了!”

女人一聽吓了一大跳,停住了腳步,回頭說道:“大哥,别報警啊,我不跑了。”

陸文龍快步趕過去,表明身份後,問女人是誰?前幾天是否到過閻村的後山墳地?爲什麽要來墳地裏睡覺?

女人說她叫畢雲曼,前些天确實到過閻村後山,當時她正在墳地裏睡覺,不料被人驚擾了,吓得跑了,但是對于爲什麽要去墳地裏睡覺,她有些支支吾吾。

陸文龍再三追問後,她回答道:“因爲我是個死人。”

“什麽?你說你是死人?”陸文龍以爲自己聽錯了。

“嗯,我就是個死人。”畢雲曼肯定地說。

“你不是好好地站在這裏嗎?怎麽可能是個死人呢?”陸文龍重新打量着這個女人,她不是沒有表情,隻不過是臉上塗了一層厚厚的面膜,加上身上罩着一件黑色衣袍,不仔細看确實七分像鬼,三分像人。但是毫無疑問,她就是一個人,一個活脫脫的人,但是她卻說自己是個死人,這不是睜着眼睛說瞎話嗎。

畢雲曼說:“我雖然看上去像是活着,其實已經死了,我身體早已經腐爛了,所有的器官都融化了,我沒有任何感覺,也沒有喜怒哀樂,我是一具行屍走肉的活死人。”

她這些頗具哲學意味的話,讓陸文龍更迷糊了,他似乎明白了一點,但是又似乎完全聽不懂,難道她是個神經病?可她的思維很清晰啊,一點也不像是個瘋子,莫非是病了?

想到這裏,他關切地問對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如果身體裏的器官融化了的話,人早就沒知覺了,哪還能像她這樣,會說話,會跑步,思維邏輯還這麽清晰。完了後,他建議她去醫院看看。

畢雲曼起初拒絕了陸文龍的好意,但是經不住他的勸說,二人下山後,就去了醫院,結果一查發現畢雲曼其他毛病沒有,隻不過得了一種叫“科塔爾綜合征”的心理疾病,這種疾病又叫“行屍綜合征”,患有這種病症的人并非是真正的僵屍,但是他們感到自己正在死去,并有一些患者甚至真的走向了死亡。

三年前畢雲曼的父母離婚了,她感覺她的世界都崩塌了,她感覺不到四周的存在,整個世界就好像隻剩下她似的。她覺得自己是個死人,身體裏的器官都融化了,她感覺不到喜怒哀樂,有時該笑的時候她會哭,該怒的時候她反而會樂,她愛上了恐怖片,尤其是喜歡僵屍片,看到僵屍,她有種莫名的親近感,她迷戀上了墳地,經常在墳地裏穿插逗留,不時找個喜歡的墳地晚上去睡覺。

起初别人還以爲她是個神經病,趕她走,後來她化了妝,在臉上塗了一層厚厚的面膜,穿着黑色衣袍,旁人見了她遠遠就吓走了。

見到她這般裝扮的人越來越多,但是他們又不敢前來細看,隻是自動腦補着情節,以訛傳訛地說着,于是一個專門靠吸人血爲生的“無臉女人”的傳言漸漸流傳開了。

第三章

下午畢雲曼如約而至,陸文龍的新聞報道上,并沒有描寫她的外貌,但那麽多人見了她都被吓壞了,心想她應該好看不到哪裏去。但是見到她真人之後,我不由得驚爲天人,她長着一張漂亮的臉蛋,五官精緻得無可挑剔,在她臉上找不到半點可以修飾的地方。她本屬于小巧嬌柔型的,但是那一襲白色的連衣裙卻将她的身材襯托得凹凸有緻。

說實話,第一眼看到她,我的心裏就忍不住怦怦直跳,以至于跟她握着手,都忘了收回來。我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忙收回手,然後道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有些失态了,我平常不是這樣的,剛剛隻是在想,像你這麽漂亮的女孩子,那些人爲什麽會叫你‘無臉女人’?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嗎。”

畢雲曼微微一笑說:“那是因爲我在臉上塗了一層厚厚的面膜,他們不明其中緣由,所以給我取了這麽一個外号。”

我當然知道是這個原因了,先前那麽一說,主要是想化解我的失态。我招呼她坐下,給她倒了一杯茶,然後柔聲說道:“畢小姐,關于你的情況,我略有一些耳聞,據說讓你有自己已經死了的感覺,是在三年前你父母離婚之後,你能跟我詳細說說你父母和你之間的情況嗎?我知道這有些殘忍,但是如果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話,我對你的這個心理障礙就無從下手。”

畢雲曼回答道:“如果是以前,我估計會有些排斥這個問題,但是現在說真的,我一點感覺也沒有了。是的,我父母三年前離婚了,當時對我的打擊很大。因爲在我看來,他們一直都很恩愛,并且非常寵愛我,等到他們離婚時,我才知道我父親在我十六歲的時候就在外面有人了,并且有了孩子,我母親這些年之所以一直忍氣吞聲全是爲了我,怕他們離婚後,我父親娶了後媽,對我不好。三年前,我畢業後進入一家外企上班,她總算放心了,于是毅然跟我父親離婚了……”

“哦,看來他們真的很愛你。你父母離婚後呢?”

“我父母離婚後,我父親就搬去情人家了,房子雖然留給了我和我母親,但是我實在無法面對這個支離破碎的家。沒過多久,我就搬到外面租房住了,然而人雖離開了,但是以前的種種像是個冷笑話似的,不斷地在嘲笑着我。一想到過去一家三口幸福美滿的情形,我就心如刀割,忍不住淚流滿面……”畢雲曼說是這麽說,但是臉上很平靜,語調也很平緩,像是在說别人家的事情一樣。

“那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有了自己已經死了的感覺呢?”

畢雲曼想了想說:“那陣子,我的心情極度不好,上班也時常發呆。有一天,我正在上班,翻譯着文書,突然間心頭湧上一種怪異的感覺——我已經死了,我感知不到現實的存在,所有的東西都像是隔着一層紗布,顯得朦胧而不真實。剛開始,我還以爲是自己出現了幻覺,但是這種感覺遲遲不消失,甚至連同事跟我說話都恍如隔世似的,幹巴巴的,沒有任何的情感,像是機器人在複讀。辦公室裏彌漫着詭異而沉悶的氣息,就像墳墓一般,我吓壞了,片刻也不想在辦公室裏多待,于是向上司請了個假,匆匆跑了出去。本以爲外面的世界會讓我重新活過來,結果外面也跟辦公室裏一樣,不過是從一個小墳墓來到了一個大墳墓裏而已。天是灰蒙蒙的,地也是灰蒙蒙的,整個世界像被蒙了一層灰,萬物蕭瑟,空氣壓抑得讓人窒息,我十分害怕,緊了緊衣服,隻想趕緊回家,好好睡一覺,希望醒來後一切恢複正常。”

“結果并沒有是嗎?那個感覺就這樣一直跟着你了?”我問。

“不是,那天一覺醒來後,那個怪異的感覺竟然真的消失了!”

“哦?”她的回答讓我大吃了一驚,我繼續問,“那它怎麽又回來了?”

“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那怪異的感覺消失沒幾天後,那天我下班回家在超市裏買東西,正挑選着日用品,突然之間,那個怪異的感覺又回來了。我丢下選好的東西,發瘋似的跑回家,然後躺下睡覺,幻想着一覺醒來後,一切就跟上次一樣恢複正常了,然而這次我失算了,這個感覺從此就像妖魅一樣跟我如影随形了。”畢雲曼頓了一下,繼續說,“一開始,我還有一些反抗心理,充滿困惑和不解,但是漸漸地我很明顯地感到自己的身體内部在一點一點腐爛,呼吸中都帶有内髒腐敗的氣息,我開始對一切都不感興趣,以前鍾愛的遊戲、微博、綜藝節目、韓劇……統統拒之門外,甚至包括我最愛的貓咪小叮當,父母離婚之後,它是我僅有的溫暖,但是我竟然連摸它一下的興緻也沒有了,我不由得懷疑莫非自己真的已經死了?”

“嗯,也難怪你會這樣,換作是我,我也會下意識地懷疑自己是否還活着。”我感同身受地說,“除了這些,你還有哪些變化嗎?”

“我白天嗜睡,晚上卻像夜貓子一樣異常活躍。我愛上了恐怖片,這在以前我想都不敢想,因爲我的膽子很小,隻能看看愛情喜劇片,連犯罪片都不大敢看。但是那個怪異的感覺附體後,我變了,尤其愛看僵屍片,每次看到那些血淋淋的行屍走肉,我就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我常常幻想着自己或許就是他們當中的一分子,其實人早死了,隻是現在才發現,我愛上了墳地,喜歡上了那裏的氣味,晚上不時留宿在墳地旁。”

“你接受自己是死人的設定後,你的人際關系怎麽樣?平時跟父母聯系多嗎?”

畢雲曼搖頭說:“我發現自己是個死人後,覺得一切都沒什麽意義。我父母離婚後,我跟他們的聯系本來就不多,隻是每周通個電話相互問候一下。後來我都懶得跟他們多說了,慢慢地不再主動跟他們打電話,他們打過來,我也是随便敷衍幾句就挂了。”

“哦,那你跟朋友和公司同事平常溝通多嗎?”

“本來我有個很好的大學同學兼閨密,但是她畢業後就出國留學了。至于同事這邊,她們喜歡的是娛樂八卦,我喜歡的是恐怖死亡,我覺得她們膚淺,她們覺得我怪,我們越來越沒有共同話題,很難說到一塊去,後來大家都不怎麽說話了。我的工作主要是翻譯文書,于是我幹脆辭了專職改做兼職,這樣,我就有更多自由的時間安排自己,我喜歡到各處的墳地玩耍,尤其是深山裏的墳地,那裏既安靜又惬意。我白天在墳地裏野餐,晚上回不去的時候就席地而睡。起初我被人當作瘋婆子趕來趕去,後來我塗上厚厚的面膜、套上黑袍後,他們就不來煩我了。我很喜歡這種狀态,直到那個晚上遇上陸記者,他是個好人,他帶我去醫院檢查,醫生說我得了‘行屍綜合征’,在他們醫院治了兩個多月,但是效果不佳。主治醫生建議我來你們心理咨詢中心看看,說你們是國内最頂尖的心理咨詢師。”說到這裏,畢雲曼的眼睛裏難得露出一絲期許的目光看着我。

“哪裏,這都是行業人吹捧,我們隻是略有點名氣而已,比我們厲害的咨詢師多着呢。”我先自謙了一下,然後接着說,“當聽說你要來我們這兒的時候,我就将你的問題跟我們中心的幾個資深心理咨詢師交換過建議,當時我覺得你之所以會患上這種心理疾病,歸根到底是因爲缺少關愛和安全感。剛剛你講的這一切,也證實了我的這個想法。你因父母離婚而大受刺激,你唯一的閨密又不在身邊,你受傷的心靈得不到安慰,一直壓抑着自己。你覺得這個世界太過虛僞,由心底感到厭惡,從而有了自己已經死了的錯覺,後來這種感覺不斷地潛移默化,讓你開始深信不疑起來,所謂的‘僵屍’‘活死人’實際上是你感情宣洩的窗口,你在這裏尋找到了感情的寄托,并沉迷其中。好在現在你意識到自己并不是真的已經死了,隻不過是自己的錯覺,隻要你敞開胸懷,多跟人交流溝通,多回憶一些以前的快樂時光,重拾對生活的信心、對朋友的熱愛,我想你很快就能夠恢複正常了。”

“那我具體應該如何做呢?我已經三年沒怎麽跟外人打交道了,我感覺我都不知道如何跟外人溝通了。”畢雲曼有些無奈地說。

“不用刻意地去做什麽,隻需主動一點就好了,比如說主動給你父母或朋友打打電話,聊聊天,說說近況;比如沒事多出去走走,爬爬山,看看水,用心去聆聽這個世界的美好。如果這些你都不感興趣,那麽我建議你多看看迪士尼的動畫片。”

“迪士尼的動畫片?”畢雲曼一臉疑惑地說,“歐陽心理師,你确定不是跟我開玩笑?”

我一本正經地說:“自然不是跟你開玩笑,迪士尼的動畫片,雖然基本上大同小異,很公式化地發展,最後解決問題往往靠的是魔法或者奇迹,但是集大成體現了真、善、美,而你現在最缺的其實是重拾對這個社會、這個世界的熱愛,所以建議你多看看,我相信你會在裏面找到你的所需。”

畢雲曼目不轉睛地看着我說:“歐陽心理師,我發現你真的很特别。”

“爲什麽這麽說?”

“别人看病是開各種藥,你看病卻是看動畫片,這難道不算特别嗎?”

“呵呵,你的情況比較特殊,吃藥物是解決不了問題的,關鍵是将那些你失去的美好感受找回來,你不妨按照我說的試試看。”

“好的。”

畢雲曼回去後,按照我說的看起了迪士尼動畫片。爲了讓她更快恢複,我每天主動跟她聯系,詢問她這一天的情況,當她需要幫忙時,我哪怕再忙也會抽身趕過去。

一個月後,她的情況有了好轉,這大大鼓勵了我,跟她交流溝通得更緊密了,并不時約她出來吃飯、逛街、看電影,一起探讨人生的意義。

當我們如此頻繁接觸的時候,張哥好意提醒我說:“子瑜,你跟雲曼之間的度,可要做到心裏有數啊。”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要我跟畢雲曼保持距離,别玩出火來了,我跟他說:“張哥,你放心吧,雖然畢小姐長得很漂亮,人也很好,但是我一定會遵守心理咨詢師的職業道德和規範,我跟她之間僅限于咨詢師和來訪者的關系,更何況我心中隻有安安。”

我從一開始就是奔着治好畢雲曼的心理疾患而去的,所做的一切都是基于這個目的,我的心是坦蕩蕩的。

三個月後,在畢雲曼的不懈努力下,配上我的精心引導,她的“行屍綜合征”終于治愈了,我很高興。正當我向張哥邀功,要求他兌現承諾的時候,一個更大的麻煩出現了,我發現畢雲曼愛上我了!

第四章

畢雲曼恢複正常後,我的治療工作告一段落,我重新投入其他的咨詢工作上。但是她卻時常給我打電話,約我吃飯,起初我還以爲她這樣是爲了感謝我,每每應邀而去,但是次數多了,我不由得開始警醒,于是借工作忙推辭掉了。

一次實在推托不了了,我跟她來到一家西餐廳吃飯,正想好好跟她說說,結果還沒等我開口,她突然含情脈脈地看着我說:“歐陽心理師,有件事我藏在心裏很久了,一直不敢跟你說,昨天晚上我想了一夜,決定告訴你。歐陽子瑜,我喜歡你!”說完,她羞答答地低下了頭,整張臉都紅到脖子根了。

我一聽蒙了,想不到她居然向我表白了。我的心有點亂,這麽一個大美女得鼓足多大的勇氣,才敢在大庭廣衆之下向人示愛,我總不能就這樣一口氣拒絕了吧,我該怎麽辦?

我心中正想着對策,她估計見我一直不吭聲,擡起頭,失望地問道:“子瑜,難道你不喜歡我嗎?”

“不是,不是。”都将軍成這樣了,不開口不成了,我整了整思路說,“畢小姐,你很漂亮,人也非常好,與你相處的這幾個月,我很開心,我也很喜歡你,不過這種喜歡隻限于朋友之間的喜歡。我們心理咨詢師這個行業有個規矩,咨詢師跟來訪者是不允許發生咨詢之外的任何關系的,也是這個行業最基本的要求。”

“爲什麽?”畢雲曼不解地問道。

我坦然相告道:“因爲心理咨詢很容易讓來訪者對咨詢師移情,心理咨詢客觀地來說,是咨詢師和來訪者共同發展出的一種多少有些暧昧與親密的關系,我們把它稱爲‘移情性的愛’。咨詢師就是通過這種微妙的關系,發現和分析來訪者出現的問題,從而引導來訪者走出泥潭,奔向新生。這種關系猶如在走鋼絲繩,處理得好,很快就能将來訪者治愈,處理得不好,那麽有可能連心理咨詢師也會墜入泥潭,這也是爲什麽心理咨詢需要有一定職業倫理規範的原因。”

“這麽說來,這幾個月來你對我的關心和愛護都是假的了?”畢雲曼憂傷地說。

她的眼睛開始泛紅,楚楚可憐的樣子,看得我有些心疼,但是事實就是事實,我照實說:“當然不是假的啦,我對你的好,都是出自誠心誠意,不過它的目的是爲了治好你。心理咨詢是關系治療,它的根本目的是爲了治療,如果脫離了治療目标,那麽,咨詢關系必将不複存在。我和你之間的感情是真的,但隻能被約束在治療的框架之内。其實這些日子裏的我,是我也不是我,隻不過現實生活中的我,并不像咨詢關系中的我那麽‘瑪麗蘇’(完美)。我懶惰,周末不愛動彈,喜歡躺在床上睡懶覺;我口無遮攔,有時候說錯話得罪人了也不知道;也不怎麽看愛情片,喜歡看好萊塢動作片,越暴力的越愛看……”

“找這麽多理由,說到底就是不想跟我好呗!”說完,畢雲曼捂臉走了。

看她這麽傷心,我很想跟上去安慰安慰她,但是一細想,或許這是最好了斷關系的時機,我追上去反而要壞事,于是硬着心腸,讓她走了。

畢雲曼那天走了之後,好幾天都沒有再給我打過電話,也沒在網上找我聊過天,我以爲她被我說通了,結果一周之後,她又給我打電話,在電話裏她問:“子瑜,你不接受我的原因僅僅是因爲你們心理咨詢師的職業操守嗎?如果你不是心理咨詢師,你會喜歡我并愛上我嗎?”

抛開身份不說,平心而論,像她這麽優秀的女孩子我真的有可能會愛上,但這話我不能說,爲了讓她徹底死心,我說:“不會,畢小姐,老實說,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哦,她是誰?”

“她是我的同事,她叫安翠芳。”

“我知道了。”她抛下這句話就挂了電話。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想她應該不會再找我了吧,但是我低估了她的能耐。

兩天後,畢雲曼又給我打電話了,她在電話裏說:“子瑜,你别想騙我了,我這兩天調查清楚了,你的那個同事安翠芳壓根就不是你的女朋友,隻不過是你一直喜歡她而已,她真人我看見過,是很漂亮,但是我自認也不差,我是真心喜歡你的。我不管你是怎麽想的,反正我認定你是我這輩子的白馬王子,你現在不接受我,沒關系,我可以等,我會一直等到你回心轉意爲止。”

說完,她似乎懶得聽我說什麽,就直接挂斷了。第二天,她又像以前那樣每天都跟我打電話,約我吃飯,其實我可以采用最幹脆的辦法,一律不接,一律不見,就好了,但是這種做法過于殘忍,而且考慮到她“行屍綜合征”沒好多久,我這麽一狠心下去,萬一她又病發了,豈不是更糟。

思前想後,我跟張哥說了我的困境,完了後說:“張哥,像你這種‘老司機’肯定遇到過不少這樣的事情,你可有什麽好招教給我啊?”

張哥嬉皮笑臉地說:“招我自然是有的,但是不能就這麽輕易地告訴你,還記得咱們的賭約吧?咱們之前可是打過賭的,如果‘無臉女人’的事,你沒有找我幫忙,全靠自己解決,那麽你轉正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反之,你就重新回到我的身邊當我的小跟班。我給你支個招,完美地幫你解決當前的問題,算你輸如何?”

我氣得要吐血了,我說:“我靠,張哥,你真知道趁火打劫啊,咱們得講道理啊,畢雲曼的‘行屍綜合征’我可是全靠自己的本事治好的,沒有請你幫過忙,按照賭約,我轉正的事情,你是一定要幫我實現的。再說,這件事對你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你就不要再跟我斤斤計較了好不?”

“那可不成,我這個人做事向來說一不二,你可别忘了,雖然畢雲曼的病症現在是好了,但是她目前還處于不穩定時期,如果你無法兵不血刃地斷了她的念想,萬一她病發了,你再想治好她可就沒那麽容易了,到時候一樣是你輸。”張哥說出了我最擔心的事情,這家夥,估計早就盤算好如何陰我了。

我賠笑道:“張哥,别這麽說嘛,輸赢其實是次要的,關鍵是治好來訪者。正所謂‘醫者父母心’嘛,你給我出主意,幫我渡過這個難關,算我輸了。不過賭約的事情,咱們再商量商量呗,重新調到你身邊,你無非就是想繼續使喚我。這麽着,轉正的事情你幫我辦妥了,而我作爲回報,隻要我還住在你這兒,以後家裏的家務我全包好不好?”說是這麽說,我心裏是有打算的,一旦掙到錢了,就馬上搬走,我才不給他當奴隸呢!

“這個提議不錯!”張哥拍手叫好地說,“你小子腦子好使,早知道我心中的小九九,就這麽辦了!”

我見他上鈎了,忙催促問道:“你有什麽好辦法能讓畢雲曼徹底斷了對我的念想?”

張哥在我的腦門上彈了一下說:“剛剛白誇獎你了,像這種絕情絕義的活兒,交給安翠芳不就成了嗎,她可是專家,明天你将畢雲曼約到咱們中心,然後讓安翠芳出面幫你搞定此事!”

我白了他一眼,說:“我去,你說的好辦法就是這個?”

“咋的,你不相信安翠芳的能耐?”張哥回了我一個白眼。

“安安,我自然信得過,隻是想不到你居然不要臉到了現在這個地步,甩鍋給别人,還揚揚得意要好處,張哥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廢話,我的良心活蹦亂跳的。”張哥看了我一眼,怪笑道,“說得你好像有良心似的,你要是有的話,那再交兩年的房費吧。”

“房租我不是已經交了一年嗎,爲什麽還要交?”

“最近我想炒點黃金,手頭緊。你轉正後,工資待遇肯定又上一個台階,正好可以借我點,以後掙錢了,我……”

我打斷道:“張哥,我忘了買今天晚上的菜了,我下樓買菜去了。”

第二天上班後,我跟安翠芳打了個招呼,然後将畢雲曼約到了中心,本以爲她們二人會在裏面談一兩小時,結果畢雲曼進到安翠芳的辦公室裏沒半小時就滿面春風地出來了。

路過我身邊的時候,她笑着跟我說:“我現在終于知道你爲什麽不接受我了,沒關系,我能理解,祝你幸福!”說完她飄然走了。

見她這樣,我一臉蒙圈地愣在原地,安翠芳探頭出來,問我:“子瑜,你愣在我辦公室門口發什麽呆啊?”

“我的好安安,你真是太牛了,你到底跟畢雲曼說了啥啊?她怎麽就這麽輕易地放過我了呢?看她還挺開心的。”我湊上去問着,突然想到了什麽,接着說,“是不是你告訴她,你是我的女朋友啦,耶!萬歲,安安,你終于答應要做我的女朋友啦,我好高興哦!”

“你還沒睡醒吧,你覺得這可能嗎?”安翠芳白了我一眼說。

我撓頭說:“呵呵,以你的性格,好像不大可能,那你到底跟她說了什麽啊?”

安翠芳淡然地說:“我隻是告訴她你跟張哥一起住。”

“我跟張哥是住在一起啊,怎麽啦?這有什麽問題嗎?她聽後,爲什麽就不再糾纏我了呢?”我有些暈,我跟張哥住在一起沒什麽大不了的啊,兩個大男人……想到這裏,我頓時開竅了,我攤手無奈地說,“她該不會以爲我跟張哥有一腿吧,我的媽呀,這可冤枉死我了,不成,我得找她說個明白。”說着就要追畢雲曼去。

安翠芳一把拉住我說:“你說什麽說,解釋清楚了,難道不怕她繼續黏着你嗎?”

我一聽,頓時打消去追她的念頭,安翠芳說得在理,被她誤會總好過被她繼續黏着。

就這樣,畢雲曼的事情總算圓滿解決了。那天她跟安翠芳談過之後,就沒有再來找過我,直到兩年後,她跟陸文龍結婚,才再次聯系我。

我呢,通過她這件事,再加上張哥的“鼎力支持”順利轉正了,以後就是正式的心理咨詢師,更加獨當一面了,遇到的各種怪誕心理案例也越來越多。

當然,這是後話,以後有空我繼續說。

(第二季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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