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不是什麽靈異事件也不是什麽變态殺人,而是事件就發生在自己身上。
作爲一個心理咨詢師,我曾遇到過很多詭異而驚悚的心理障礙事件,比如說男子的左手擁有自己的意識、男子覺得妻女都是惡鬼、一個身體三個靈魂等,但是與這些相比起來,讓我毛骨悚然,甚至後怕的事件卻是我自己患的被迫害妄想症。
你可曾有類似的經曆,在孤單的公寓裏,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不管是廁所還是卧房,總有一雙冷冰冰的,毫無善意的,像響尾蛇一樣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你,注意着你的一舉一動,像是在監視,又像是在偷窺,更像是在等待時機撲過來掐住你的脖子要你性命。
它像是無所不在,可是無迹可尋,任憑你怎麽找就是找不着,但又總能讓你察覺到它的存在,并讓你不寒而栗、寝食難安。
有那麽一陣子我就是處于這種狀态,那時我整天疑神疑鬼,懷疑有人跟蹤我,懷疑住的地方不安全,懷疑有人要謀害我,說出來,你們似乎不大相信,可是事實就是這樣,正所謂“醫者不能自醫”,那陣子若不是張哥一直努力在幫我,估計我早被自己吓死了。
别以爲我是在故作玄虛,有些事情真的隻有自己親身經曆過才能真正體會到那種無力、崩潰、絕望的心情。
我的被迫害妄想症,并不是自發的,而是由别人引發的,事情要從那年合租房說起。衆所周知,北京的房租是很貴的,盡管我們心理咨詢師這一行薪水不菲,但是一個人單獨租一套房是不現實的。
當然張哥例外,公司對于他這種人才有特别優待,不僅給予了豐厚的薪資,還有租房補貼,而像我這種剛剛進入公司不久,且才由學徒轉爲實習心理咨詢師的薪水待遇就不怎麽樣了。
雖然張哥三番五次邀請我搬進他那個小套房跟他一起住,隻需我給他做飯洗衣,就免我房租,但是鑒于公司瘋傳我和他之間不清不白,我是打死也不跟他住在一起。
那時候,我跟朋友在北四環邊上的世紀嘉園租下了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子,我們兩個人之所以會租那麽大的房子,主要原因是當時要房要得急。
原來我們打算将剩下的那個單間出租出去,然而還沒等我們租出去,朋友臨時被公司委派出國深造一年,丢下了我一個人和這套房子,沒辦法,我隻好将這兩個單間整理了一下,一并出租。
好在我住的這個地段不錯,很快就先後攬上了兩個房客,一個是來自河北的張立彬,一個是來自黑龍江的王威威。就這樣,我們三個大男人,同在這個屋檐下住了下來。
起初的時候,我并沒覺得王威威哪裏有不對勁的地方。剛剛轉爲實習咨詢師,尚無法獨當一面,所以我要不斷地努力、學習,由于工作忙,所以無暇多顧另外那兩個房客。
印象中,他們兩人貌似也跟我一樣早出晚歸,有時候加班加到很晚才回來。直到有一天,張立彬又整了一桌子酒菜叫我吃的時候,我們吃着吃着話題又說到王威威的身上,我才對王威威起了疑心。
張立彬說:“這個小王呀,也不知道在搞什麽,整天不見人影。”
張立彬爲人豪爽,人很勤快并且燒得一手好菜,空閑的時候總會在家張羅點酒菜,然後叫上我和王威威一起吃。但是每每這樣的機會,總是找不到王威威,如此缺席次數多了,我們免不了要唠叨他幾句。所以對于張立彬的話,我并沒在意,随口應了一句:“估計又在加班吧。”
張立彬嗤笑了一聲說:“他倒是挺忙的啊,哦,對了,子瑜,小王是幹什麽的啊,怎麽天天那麽忙啊?”
我回答說:“聽他說好像是在一家保險公司上班。”
張立彬說:“哦,原來是做保險啊,難怪整天不見人。不過話說回來,他搬來已經差不多一個月了,說真的我就隻見過他一次,就是他搬進來的那天。要不是有時見他屋子裏亮着燈,我真以爲這屋就住着咱們兩個人呢!”
我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呵呵,我也隻見過他兩次,一次是他過來看房那天,一次是他搬進來那天。”
“啊?你也隻見過他兩次?不是吧?”張立彬的語氣陡然一變。
“是啊,就那兩次,之後就沒再見過,怎麽了,這不奇怪吧?我們大家作息時間不同嘛,我最近剛剛轉爲實習心理咨詢師,得表現,所以忙得跟狗似的。你是網站編輯,基本上在辦公室裏窩着編稿。而小王是幹保險的,需要滿城地奔跑,要是保人在外地出了事兒,還得親自跑過去處理,三五天不見人,所以大家碰面的機會少也是正常的。”
“可是,再怎麽作息時間不同,也不可能大半個月我們兩個都沒再見過吧?”
“這個……”他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這大半個月來,我和他進進出出的,不可能一次跟他碰面的機會也沒有吧。以前我沒多想,這會兒經他一提,也不免覺得有點奇怪,不過我依然爲他找了個合理的理由:“估計巧合吧。”
“嗯,或許吧,呵呵,幸好不是我一個人在這裏住,要不然,王威威這樣的作息時間非得吓死我不可。”張立彬笑了一下,然後表情有點尴尬地說。
“爲啥?”他這沒頭沒腦的話,弄得我一頭霧水。
張立彬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哈了一口氣出來說:“還爲啥啊,你想啊,同居的室友大半個月沒見過面了,也不知道他在幹嗎,整個人像失蹤了一樣,隻有到了晚上的時候通過他房間裏的燈來判斷他回來沒回來。長此以往,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你不會去琢磨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嗎?不會往鬼怪那方面想嗎?萬一他是個鬼呢……暈菜,大晚上的扯到這東西了,好了,不說了,再說下去,我會發毛的。”張立彬說完後趕緊将話題引到其他上面去了。
“老張,身爲一個心理咨詢師,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鬼的,若真有鬼,也是心中有鬼。”我雖對他的話不以爲然,但是他的這番話還是在我的心中留下了一點陰影。大半個月過去了,我們兩人都沒見過王威威,光憑一個巧合來解釋實在是缺乏說服力。
第二章
所以那天吃過飯後,我早早地洗了個澡,準備了幾包煙,敞開房門在房間裏玩遊戲。我的房間正對着客廳,隻要王威威一回來,就一定會被我看到。
然而,那天晚上我玩遊戲撐到了淩晨三點依然不見王威威回來,最後實在抵擋不了周公的召喚睡着了。
迷糊中,我似乎聽到隔壁房間有人開鎖的聲音,但是那時實在太困了。第二天一大早,我一醒來,連忙跑去找王威威,結果他人早就走了。
既然前一晚他有回來,那說明他并沒有失蹤,連日來隻是巧合沒碰上面而已,因此我沒再多想,該幹嗎幹嗎去了。
如此持續了一段時間,有一天晚上我回來,開門進房間的時候,赫然發現地上零零落落散了一些百元鈔票,在牆角下還有一張字條上面隐約有字,我心下好奇,将它們都撿了起來。
字條上寫的字是:下個月租金。
錢我數了數,不多不少正好一千塊。誰交的房租?王威威和張立彬兩人交房租的時間都差不多,紙上沒留名字,我不曉得到底是他們哪個交的錢。
這時聽到大門鎖被打開的聲音,我拉開房門一看,是張立彬回來了,于是連忙跟他說:“老張,這些錢是你給我的房租吧?”
張立彬搖着頭說:“不是啊,交房租錢不是還有兩天嗎。”
“哦,那這錢看來是王威威給我的,嘿嘿,這小子還不錯嘛,今天該他交房租了,他見我白天不在家,于是就把錢從我房間的門縫裏塞了進來。”
“他把錢塞進你房間裏?!這小子還真是怪,他爲什麽不當面給你呢?”
“我白天不在家嘛。”
張立彬就近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皺着眉頭,猶豫了一下說:“子瑜,有些話我不曉得該不該說。”
我挨着他坐了下來說:“有話直接嘛,說一半留一半幹嗎呢,是不是最近手頭有點緊,想晚幾天交房租?沒問題,以你的爲人,我不怕你不給,我相信你。”
“咳,不是房租的事啦,是小王的事啦,我問你哦,我們上一次一起吃飯到現在,你有沒有見過小王?”
我老實交代說:“這倒還真沒有呢,你見到了啊?”
張立彬搖了搖頭說:“我也沒有。你看哦,一個月了,我們兩人依然不見他的人影,我覺得有點不對勁,再怎麽忙,也不可能一個月也不照一次面呀。你看我們倆,同樣每天都很忙,但是咱們隔三岔五就會碰次面,而他卻像失蹤了一樣,好像整天在躲着我們似的。”
“嗯,這麽長時間不露面,的确有點怪,不過也沒啥啦,每個人的生活習慣不同嘛,這樣也好,大家落得清靜。”
“話是這麽說,但我心裏隐約覺得不安,感覺小王這個人很神秘,雖然不知道他在幹什麽,但是直覺告訴我一定不是什麽好事。”張立彬點了一根煙抽了起來。
“靠,我們别胡思亂想了,想那麽多也沒用,你要是實在不放心,小王的租賃合同上有他的電話,我現在打一下他的電話問問不就得了。”我返回房間翻出小王的那份租賃合同,找到他的電話打了過去。
本來滿懷欣喜,電話通了後一問,什麽都清楚了,誰知按照上面的數字一撥号,居然是空号。這怎麽可能呢,我以爲自己按錯數字了,又對照輸入了一遍,再打依然如此。我和張立彬對視了一眼,兩人的臉色都有點難看。
我将租賃合同一丢,忍不住罵了一聲:“他媽的,王威威這小子搞什麽飛機啊!”
張立彬沒吭聲,沉默了一下,然後眼睛發亮地對着我,說:“子瑜,你不是有整個房間的備份鑰匙嗎,要不,我們打開他的房間看看?”
“這、這不大好吧。”盡管我對王威威的事兒感到不解,但是他也隻是久不現身而已,沒其他的不妥,就這樣随便打開人家的房門影響不好,所以我有點遲疑。
張立彬說:“我們隻是進去看看而已,又不幹什麽,他老不現身,所以不定房間裏藏着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呢。”
說得也是,反正我們又不動他的東西,進去看看也無所謂嘛。我拿出了備份鑰匙,打開了王威威的房間。
第三章
屋子裏很簡單,就一張床,一個桌子,一個衣櫃,眼睛一掃就能看全。
張立彬沖過去打開了衣櫃,我湊近一看,裏面隻是幾件疊得整整齊齊的衣物。我瞟了幾眼說:“好像沒覺得有什麽不妥的地方啊。”
張立彬“嗯”了一聲,關上了衣櫃,又在房間裏東看看西看看,折騰了一番才開口說:“不過看他的床和被子像是從來沒動過。”
我看着王威威收拾得體的床和被子說:“這也沒什麽吧,他是個愛幹淨的人,所以床和被子整理得很幹淨。”
張立彬微微點了點頭,看着我說:“不管怎麽樣,王威威這個人一定有問題,我們今晚誰都别睡了,專門坐在客廳裏等他,你覺得怎麽樣?”
我也正有此意,點頭表示贊同。于是我們兩個人返回客廳,泡了一壺茶,拿出了象棋,一邊下棋一邊喝茶,靜靜地等着王威威回來。
然而,我們苦守了一夜,直到天亮的時候都沒有等到他的人影。眼看上班的時間快到了,我們倆都坐不住了,連忙洗漱了一番上班去了。
晚上回來,我倆不甘心,于是繼續苦等,結果王威威還是沒回來。第三天,張立彬請了一天的假,專程在家裏等,但是王威威似乎得知了他在等他似的,依然沒有出現。第四天,我專程請了假在家等他,結果依然是一無所獲。真是活見鬼了,這老小子跑到哪裏去了?!
第五天晚上我和張立彬聚在客廳裏,張立彬說:“我不幹了,這麽幹下去,我非累死不可,這幾天我想了想,我不想再這樣繼續耗下去,明天我就搬走。子瑜,對不起,其實我真的很喜歡這裏,但是我實在受不了了。”
我很理解他的心情,并沒多說什麽,次日便由他去了。經過連日來的折騰,我也早就受不了了,再加上張立彬這一走,更加索然無味了,放棄了硬要見上王威威一面的想法,所以當日,我沒苦守,白天老實去上班,晚上照常睡覺。
然而奇怪的是,當晚王威威赫然回來過,我是在第二天無意間看到他幹了好些天的洗臉帕突然濕了而确認的。
随後的幾天,王威威似乎都曾回來的樣子,隻是似乎有意不讓我碰着似的,總是在我睡着後才偷偷回來,第二天一大早又很早出去了。如此又過了幾天,他這般做法,不由得又引起了我的好奇,我決定再逮他一回。
然而似乎從一開始就注定我會失敗似的,無論我怎麽守,怎麽等,如何起早,如何晚睡,皆未能與他打上照面。他像是早已看穿了我的各種伎倆,巧妙地不着痕迹地避開了。
他越是這樣,我越覺得不對勁,越不對勁我就越想盡快解開謎團,一路死纏爛打糾纏他到底。
有一天我好不容易等到了一個機會,那天清早,天才蒙蒙亮,睡得正香的我,突然被“咔嚓”一聲輕微的鎖門聲給驚醒了。從這聲音中我聽出那是我們房子大門上鎖的聲音,我當場像被雷擊了一樣霍地爬起來追了上去。
在拐彎處,我看到電梯處閃進去一個人影,然而等我跑過去的時候,電梯已經下去了。我一口氣跑到樓下,電梯裏的人早已出去,我又追了上去,可是一直跑到小區門口依然不見人影。
我站在小區門口的馬路上東張西望四處查看,門衛估計見了好奇,于是問我:“大清早的,你找什麽呢?”
我比畫着跟他說:“你剛才有沒有看見一個戴着一副眼鏡,個子不高,穿着一件灰色披風的男人走出來?”
門衛咧開滿嘴的黃牙齒,笑着回答說:“哦,他啊!他早就坐出租車走了!”
第四章
時間就在我和他這般躲貓貓式的追逐中慢慢流逝,轉眼間,自從王威威搬來那天算起到今天已經快有六十天了。我想了很多辦法,依然沒能跟他見上一面。
這人對我來說,仿佛是不存在的人。面對這麽一個人,面對這麽一些事,我就算是再理性,也難免堕入了神鬼之說。
但是心理咨詢師的職業本能又無時不刻地在告訴我:這個世界是根本不可能有鬼的!爲了這一點信念,我最後使出那個最卑鄙最無恥也是最有效的撒手锏——針孔攝像機。
我通過熟人偷偷搞了一套針孔攝像機,我在大廳和王威威的房間裏都安裝了針孔攝像頭。
我的想法很單純,就算不能與王威威親自照上面,但是隻要看到攝影機上留有他的照片和舉動,以前那些盤旋在我腦海中久久不散的謎團将迎刃而解。
然而我太低估了王威威的躲藏本事,針孔攝像機已經安裝數天了,王威威的影子都沒攝到一個,我以爲那是他這幾天不在的緣故。
誰知通過這兩天我偷偷打開他的房門進去查看的結果和在門上設計的機關得出,他的确回來過,但是爲什麽攝影機沒将他攝下來?
難道我買的機器有毛病?但是我再三檢驗過了啊,一點毛病也沒有!這就離奇了,難道他真是鬼,據說鬼是沒有影子的,攝像頭是攝不成影像的!
但是又說不過去啊,有這麽渾蛋的鬼嗎?大白天若無其事地跑來跑去,還按時交真金白銀的房錢,不爲所圖,隻爲了讓我糊塗?
我不斷地爲王威威的存在找理由,又不斷地推翻這些理由,接着又不斷地衍生理由,然後又再次推翻,越想越迷惑,越想越覺得頭疼。如此下去,我想我精神瀕臨崩潰的日子不遠了。
就在這時候,事情突然出現了轉機。這天晚上我好不容易強逼自己别再瞎想王威威的事兒了,既然他不想見我就算了,反正每月房租照給,他愛不愛出現關我屁事,我就悠着點吧,想着想着,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突然間一個激靈,我被什麽東西驚醒了,側耳一聽,是隔壁開門的聲音。我條件反射似的爬了起來,連忙拉開房門,正好看見王威威關上房門。
我一個箭步跑到他房門前,一邊敲一邊喊,我明明看見他進去了,但是任憑我怎麽敲,怎麽喊,他就是不開門,裏面安安靜靜的,像沒人一樣,怎麽可能?!我想到了那份備份鑰匙,于是找了出來,想開門進去。
然而就在鑰匙插入鎖孔裏的時候,突然一股寒氣自腳底一路升到了腦門上,令我不由得汗流浃背,這般折騰都未能将他的門喊開,莫非我真是見鬼了,王威威壓根就不是人?!或許我真該就此罷手,當作什麽也不知道,繼續過着自己的小日子。
我是開還是不開?一下子糾結了。
真相就在眼前,而我卻沒有足夠的膽量來揭開!我長吸了一口氣,定住了顫抖的雙手,最後決然地抽回了鑰匙。我實在沒膽量來開門,更沒有充分的心理準備來接受這新的解釋!
我耷拉着腦袋正要回房,這時王威威的房門打開了,王威威和張立彬兩人,微笑地走了出來。
王威威朗聲說道:“子瑜謝謝你,恭喜你通過了我們的測試哦,對了,我忘了自我介紹,我是‘都市白領減壓中心’職員,張立彬是我的同事,這是我們的名片!事情是這樣的,近年來,都市白領職場競争激烈,工作壓力巨大,休閑方式單調,預期希望過高,身體透支過度,造成了他們心靈空虛,精神萎靡,爲求刺激,铤而走險走上了違法犯罪的道路。我們中心爲了進一步摸清白領們最真實的精神狀态,随即派了我們出來調查,你是我的第三位調查對象,其實早在搬來的第二天,我就已經在房子裏各個角落安裝了針孔攝像頭,觀察你的一舉一動,制訂了各種引起你好奇的措施。經過這一個多月的觀察,看得出來你是一個心理素質非常強的人,不愧是心理咨詢師,我們的調查就此結束,非常感謝你的配合!”
張立彬也走了過來,抱了抱我,跟我握了握手說:“子瑜,其他的我就不多說了。很抱歉,以前制造了種種疑相引你入局,非常感謝你的支持。你的這份報告,對于我們是非常有用的,再次謝過。現在我和小王就去将屋子裏的針孔攝像頭取下來,再次謝過這些日子以來,你對我們的支持!”他說完,便和王威威往客廳裏走,丢下了呆若木雞的我!
我靠,搞了半天,我竟成了對方的小白鼠,雖然心情極度不爽,可是事已至此,還能怎麽樣,隻好一邊看着他們将安裝在各個隐蔽角落的針孔攝像頭一一拆除下來,一邊和和氣氣地說:“不客氣,不客氣,大家也算同行,希望沒有白讓你們忙。”
這件事就算是這麽過去了,可是經他們這麽一弄,我老覺得住處有被監視的感覺,莫非還有針孔攝像頭?我當下将所有可疑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并沒有任何發現,估計是前些天的後遺症吧,過些天就好了。
如此過了幾天,這種如芒在背的感覺,不但沒有消除,反而更加強烈了。不管是白天還是夜晚,不管是在卧室還是在廁所,我老感覺有一雙冷冰冰的毫無善意的,像響尾蛇一樣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我,注意着我的一舉一動,像是在監視,又像是在偷窺。
我多次一寸一寸地搜尋了整套房間,可就是沒有找到任何可疑之處,但是那個令人非常不爽的感覺卻是異常的真實。身爲心理咨詢師的我,很敏銳地覺察到自己有了輕微的幻想症,那陣子也的确很忙,再加上張立彬等人那麽一鬧,精神壓力大,我從公司要了一些安神定心的藥吃,心想吃幾天後這個症狀自然就會自動消失了。
另外房子太大,一個人住也容易胡思亂想,我猜想估計也跟這個有關,于是将房子出租的信息挂到了網上。
如此過了一周,過來看房的人頗多,但就是沒有一個最後敲定要租的,而我的症狀卻越發嚴重起來。
這雙眼睛最開始的時候,還算知趣,隻是在我心情極爲低落的時候欺負我一下,停留在我身上的時間也不會太久,每次将我吓出一身冷汗之後,它就會心滿意足地離開。
可是越到後來,它的臉皮就越厚,時不時就很突兀地冒出來,瞪着我,盯着我,那眼神空洞而冷漠,像死魚的眼睛,卻給人一種赤裸裸的感覺,仿佛可以穿透一切直接地看到我的内心深處,每次都看得我渾身發冷,手腳抽筋,坐立不安。
我開始有些害怕這個房子了,一個人不敢久待,恰好那時正值中心最忙的時候,我正好有借口加班,每天都加班到很晚才回去,一回去馬上倒頭就睡。
如此過了幾天,情況有所好轉,然而有一天晚上,我睡得正熟,突然覺得渾身不舒服,像被什麽東西一口一口地在咬着,一個激靈驚醒了過來。
那時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反正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外面似乎正下着雨,冷風吹着口哨鑽了進來,弄得滿屋子都是寒氣。我從被窩裏探出頭來,想看看是不是睡前忘記把窗戶關上了。
哪知眼睛一投向窗子,不由得打了個寒戰,緊閉的窗子玻璃上不知何時緊貼着一張白得像張紙的臉,而臉上則垂吊着一雙血淋淋的眼睛,它正透過玻璃死死盯着我,死死的,像釘子一樣,一動不動。
我猛然陷入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之中,頓覺呼吸困難,全身的肌肉都抽搐起來,動彈不得,我想大喊,聲音卻像被魚刺卡在咽喉處,怎麽也發不出來。
雖然後來在天亮的時候,我可笑地發現原來貼在窗外蒼白的臉是窗下那棵白桦樹的葉子被風吹到玻璃上所造成的。
第五章
我知道自己的精神出了很大的問題,于是又從公司拿了一些安神定心的藥,估計是臉色太差,又是二次拿藥,藥劑師丁叔一邊給我開藥,一邊關心地說:“子瑜,你最近臉色不大好啊,是不是工作太忙啊,用不着這麽拼吧,你轉正成爲正式心理咨詢師也就是時間問題,沒必要把自己逼成這樣。”
他以爲我是爲了轉正式心理咨詢師而賣命工作以緻精神狀态不佳,我不好意思将自己的遭遇說給他聽,怕他嘲笑,隻好順水推舟接着他的話說:“不拼不成啊,本來我短短一年就由學徒轉爲實習心理咨詢師,大家就早有怨言,認爲是我靠着跟我姨媽的關系才那麽快轉的。别人哪個不是幹了兩三年後才轉的,最近正值咱們中心業務最忙的時候,人人都在忙,這個時候我不能掉鏈子啊,得做出點成績,不然的話,其他同事肯定又少不了嚼舌根。”
“你管其他人說啥作甚,你的業務能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他們這麽說你完全是出于嫉妒。”丁叔不以爲然地說道。
“話是這麽說,但是人言可畏嘛。就拿我和張哥的事來說吧,我跟他壓根就沒什麽關系……”
我的話還沒說完,背後突然冷不丁冒出來一句:“我的寶貝徒弟,啥叫咱倆沒啥關系?”
我心裏一哆嗦,扭頭一看,我的媽呀,我的煞星張哥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我的身後,臭着臉正看着我。
我可不敢得罪他,當下換上笑臉,笑嘻嘻地說:“張哥好啊,你不是出差了嗎?咋回來啦?”
“我昨晚就回來了。”張哥說着,突然湊近了一步,雙手捧着我的臉,左右搖晃了兩下,然後說,“咋半個月不見,臉色變得那麽差?”
“張哥,有話好好說,别動手動腳。”我忙将他的手推開,“沒有啊,隻是昨晚失眠沒睡好而已啦。”
“真的嗎?”張哥一臉的不信,這時他突然看到丁叔手上正拿着給我開的藥,順手拿了過來,看着上面的字念了出來,“解郁丸?!”
他擡頭看着丁叔問:“丁叔,這是子瑜要的藥嗎?”
我在一旁偷偷地給丁叔使眼色,丁叔是個聰明人,見此,忙說:“不是,子瑜剛剛過來問我最近有什麽新到的安神定心藥,說之前的‘安神補腦液’患者反饋效果不是太理想,我就拿出新到的這個‘解郁丸’給他看呢。”
我也忙接話頭說:“是啊,張哥你不是也反映過咱們之前使用的‘安神補腦液’效果不怎麽樣嘛,所以丁叔就趕緊進了一批新藥,正要跟我說呢,你就過來啦。”
張哥看了看丁叔,又看了看我,還是一副狐疑的表情。張哥非常聰明,一般很難糊弄過他,我正想再繼續說點什麽,好讓他徹底相信我的話。
這時正好美女阿怡經過藥劑室,她原先往前走了幾步,又倒了回來,站在門口沖着我們說:“張哥,原來你在這裏啊,我正要去你的辦公室找你呢,那個啥,我剛剛從趙總辦公室出來,她要我轉告你現在去她辦公室一趟。”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啊,阿怡!”張哥把“解郁丸”還給丁叔,繃着臉出去了。臨出門時,他回頭看了我一眼,還用手指了指我,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說還沒完。
“張哥的臉色有些不對勁啊,難道我說錯什麽話了嗎?”阿怡皺着眉頭自言自語,突然如夢初醒,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叫了出來,“哎呀,子瑜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有心打擾你們的,我真該死,應該早想到,張哥一出差就是半個月,剛剛回來肯定有好多話要跟你說,正所謂小别勝新婚,結果就這麽被我驚擾了,心裏肯定不爽嘛。抱歉抱歉……”
“去去去去……都跟你們說一萬遍了,我跟張哥隻有師徒和朋友關系,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情分。我就奇了怪了,公司男的那麽多,爲什麽你們非死咬我和他有一腿呢?”一聽她又将我和張哥拉扯在一起,我就頭皮發麻。
“哈哈哈……是啊,公司有那麽多男同事,爲什麽大家都不說他們而偏偏說你們倆呢,我想這個問題不出在我們吧,而是你們倆吧,如果你們倆沒點啥的話,大家會這麽傳嗎?”阿怡還嫌不熱鬧,沖着丁叔怪笑連連地說,“丁叔,您說是不是?”
“别問我。”丁叔擺手道,“你們年輕人的事我老頭子不懂。”他嘴上這麽說,但是臉上的神情卻出賣了他。
見他們這樣,我真有些無語:“哎喲喂,我去,你這是強詞奪理啊,這怎麽就成了我們的問題了呢?明明就是你們這幫腐女強配姻緣譜,還說我們的不是!”
阿怡吐了一下舌頭,嬉皮笑臉地說:“嘻嘻嘻,子瑜,不好意思,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了。丁叔,回頭見。”她跟我們打了個招呼,撒腿跑了。
“丁叔,你都看見了啊,咱們公司的風氣實在是太差了。她們這是要逼良爲娼啊,你要爲我做主啊,您身爲前輩,是不是應該出來主持公道啊。”我将矛頭對準了丁叔,誰叫他剛剛笑我來着。
“我哪管得了她們這幫小妮子,我的話向來都是出了藥劑室就不管用,你找我算是找錯人了。”丁叔将事情甩得一幹二淨,他把“解郁丸”遞給我,接着說,“子瑜,喏,給你。對了,剛剛你爲什麽攔着我不讓張勳知道這藥是你自己吃的呢?”
我接過藥,聳肩無奈地說:“咳,我這不是不想讓他太擔心嗎,他知道了,肯定又關心我這關心我那的,您都看見了,阿怡那幫腐女就是見不得我們好,一見又不知道傳成啥樣了。”
“呵呵呵……”丁叔笑着說,“說得也是。好了,不說這事了,這藥呢還是一日三次,每次4g。叔還是那句話啊,是藥三分毒,子瑜,你不要太依賴它。它隻能輔助你,真正解決問題還得靠你自己。你自己是個心理咨詢師,這點比我老頭子還懂,你最近悠着點啊,别太累了,要勞逸結合。”
“好的,謝謝丁叔啊!沒事我先走了啊。”
第六章
我怕被張哥找上審問,當天沒有再加班,五點半下班時間一到,我就走了。但是我又不敢上樓,走到小區門口,我猶豫了半天,最後折到旁邊的一家咖啡館裏,要了一些食物,一邊吃,一邊消磨時間。
這一消遣就坐到了十點多鍾,我喝着已經記不清續杯幾次的奶茶——因爲怕喝咖啡或者茶,晚上睡不着。我把眼睛朝着窗外亂看,突然餘光看到旁邊的公寓樓裏有一道白光閃過。
我定睛一看,發現那個閃光窗台上擺有一個三腳支架,上面似乎放着一台超高精密的望遠鏡。更重要的是,它對準的方向就是我住的房間!
我的乖乖,原來問題出在這裏!搞了半天,那雙陰魂不散的眼睛不是在我的房間裏,而是在外面,我之前怎麽就沒想到呢?!
一發現這個鬼東西,我當時就有種想要沖過去砸了它的欲望,最後當然是竭力克制了自己。我知道我不能那麽沖動,我必須得摸清了情況再說,所以後來的幾天裏,我開始調查那間房子的主人。
一查得知那房子的主人姓魏,北京當地人,五十多歲,沒結過婚,以前曾在氣象局幹過,後來因爲生活作風不正被開除了,從此便一直悶在家裏,很少外出。
一個未婚的男人究竟會以怎麽樣的生活作風不正而被開除,我隐約猜到了一點,但是不敢肯定,于是再三追問原因。
在我一連遞給了好幾根大中華之後,那個缺了一顆門牙,在那棟公寓看大門的老頭子,笑得很暧昧地告訴我:“那個老魏啊,據說性取向有問題,他之所以被氣象局開除是因爲猥亵一名去實習的男大學生……”
這個老魏果然有問題,那三腳架上的東西毫無疑問肯定是台望遠鏡,敢情他是看上我了。想起他那猥亵的眼神,沒日沒夜地窺視着我,我心中就一陣惡心,差點連隔夜飯都給嘔出來。
跳出去罵街那是潑婦幹的勾當,握拳去打架是莽夫做的營生,我乃一介書生,當然是不齒做這些的。斯文人有斯文人的解決辦法,所以我寫了封信郵給了老魏同志,告訴他我并無特殊嗜好,請他饒了我,另尋新歡,并祝他成功。
哪知老魏同志不甚感興趣,死皮賴臉地貼上我了,越發來勁,越發起浪,将偷窺的本事發揮到了極緻。
不管我在哪裏,也不管我用的窗簾有多厚,他那雙充滿了意淫的眼睛像是帶有紅外線一樣,我怎麽逃也逃脫不了它的視力範圍,強悍得我甚至路過他那棟公寓的時候都禁不住打寒戰。
這種日子實在不是人過的,我得想辦法解決了這檔子麻煩事,既然寫信不成,那就面對面地說吧,希望他老兄行個好,放我一馬。
我知道他每天早上有晨跑的習慣,因此在某一天早上,我早早起來,專程跑到他常愛晨跑的花園裏等候。
九點一刻剛過,老魏同志就揮動着像兩面旗幟的雙臂小跑着來了。我裝模作樣地運動着靠近了他,這個滿頭白發、身材高大的老魏同志的眼睛果然銳利得很,像兩把刀子一樣。
我這個人不愛繞彎子,跟他打了一聲招呼,就直奔主題說:“老魏,我是誰,我想用不着介紹了吧,你天天窺視着我,估計連我頭發都數清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饒了我這個迷途小青年吧!我真沒特殊嗜好,您就别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我和你是不可能的,你高擡貴手,放我一馬,下輩子我銜草結環,做牛做馬來報答你的恩情。”
這話一說,我自己都覺得有點感動了,可是老魏同志毫不動情,斜了我一眼,吐了“你神經病”四個字就跑遠了。我看着那個遠去的背影,在心裏發狠說:媽的,好個老變态,你那麽嚣張,就休怪我無情了。
待到晚上的時候,我發覺老魏又在透過他的望遠鏡窺視我了,我轉身背對着他,偷偷打了報警電話。
五六分鍾過後,一輛警車就呼嘯而來,三個警察二話沒說就沖進了老魏的房屋裏頭,我在這邊見他被警察制伏,爲了不讓他有任何狡辯的機會,我充當受害人趕了上去。
一進屋才發現有點不對勁,老魏并沒有像我想象的那樣被警察铐起來,反而警察一個勁兒地在向他賠不是。
後來一問才知道誤會老魏了,他每天是擺弄着望遠鏡對着我這邊,可壓根不是我想的那樣。那台望遠鏡是台天文望遠鏡,根本就看不見近處的東西,老魏是用來觀察新發現的一顆二等星。
像我這樣精明的人,自然不會被老魏的兩三句話就打發了,于是我親自湊近目鏡看了看,發現看近處的景物,的确一片模糊。但我怕是他在望遠鏡上做了手腳,将望遠鏡仰起朝天,果然入目的是一片璀璨的光芒。
我知道自己捅婁子了,趕忙道歉。好在老魏同志寬宏大量,知道是誤會一場,也就沒爲難我了,而且還爲我向警察說好話。警察見當事人都無所謂了,自然也就散了。
離開老魏屋子的時候,我感動得一塌糊塗,心想這世界還是好人多啊,但是讓我惴惴不安的是,那雙一直在窺視着我的眼睛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我低頭想着,突然感覺到背後似乎有雙眼睛在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神裏充滿了濃濃的殺機,不由得驚出了一身冷汗。
我回頭一看,什麽也沒發現,眼前隻是一片無盡的黑暗,可是似乎有一雙無形的眼睛存在着,正一眨不眨地與我對視着,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喝道:“是誰?”
黑暗中沒有回應,那雙殺氣騰騰的眼睛卻在一步一步地向我逼近,似乎還伴随着一陣無比惡心的屍臭。
我僅存的一點膽量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掉頭就跑,一口氣跑回了住處,關緊了房門。
然而回到房間裏,那種恐怖感并沒消失,相反更加劇烈,我敏銳地感覺到那個眼睛也跟了上來,此時就停留在我的房門外,這一刻,我感覺到了危機。
第七章
當晚我裹着被子,哆哆嗦嗦一宿沒睡,整個人就像掉進了冰窟裏似的,冷得徹骨。天亮前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突然一陣聲大如雷的敲門聲,伴着叫喚我名字的聲音将我驚醒。
“子瑜,子瑜,你在家嗎?”是張哥急促的聲音。
我想大聲應一句,但是喉嚨像是被堵住似的發不出聲來,我想從床上爬起來,結果一起身頓時天旋地轉,渾身無力地跌倒在了床上,我怎麽一點力氣都沒有?我躺在床上緩了緩,摸了一下額頭,燙得厲害,原來我正在發高燒。
外面張哥的叫喚聲和敲門聲依然在急促地響着,我憋了一口氣,強撐着自己的身體下了床,一步一步挪到門前開了門。
門一開,就看到正急得跟啥似的張哥,他見了我,略有埋怨地說:“小子,你在幹啥呢?爲什麽那麽久不過來開門?”
我張了張嘴,想回答,但是身上一絲力氣也沒有了,腿腳一軟,我跌倒在他的懷中。
張哥抱着我,摸了摸我的額頭,忍不住叫了出來:“我去,小子你燒得不輕啊。”
他扶着我進了房,把我放在床上,随後去了洗手間,打了一盆涼水,給我洗了一把臉,最後用濕毛巾敷在我的額頭上。
經他這麽一處理,我感覺自己好多了,我感激地說:“張哥謝謝了啊。”
“我就說你一個人住不成吧,你看生病了也沒個人照顧……”張哥一邊說,一邊給我倒了一杯白開水。
我撐起身子想接過去,結果張哥見狀忙說:“别起來,别起來。”安頓我躺好後,他将水杯遞到我嘴邊,接着說,“來,我喂你喝。”然後一小口一小口地喂我。
喝完水後,我感覺自己好了一大半,我問他:“張哥你咋來了?”
“今天早上你沒去上班,也沒請假,給你打了好多電話你也沒接,我覺得情況不妙,就過來看看,沒想到你是病了。”
“嗯。估計是昨晚沒蓋好被子,凍着了吧,張哥真是多謝了啊。”
“這是啥?”張哥揚了揚手上的小瓶子,帶着不爽的口氣問道,“你不是說去老丁那兒隻是問藥嗎?怎麽問着問着自己帶回家了呢?老實交代,最近你咋了?”
張哥手裏拿着的是丁叔給我開的“解郁丸”,我将它放在床頭櫃上,估計剛剛張哥喂我喝水的時候看到了。
“最近不是工作忙嗎,所以我從丁叔那兒開了點安神定心的藥。”我還是不敢跟他交代實情,打着馬虎眼說,“你還别說,這藥還真管用,吃了後,這兩天我的精神狀态好多了。張哥,下次給患者開藥,記得開這個藥,真的蠻管用的。”
“臭小子,撒謊也不看看對象,你小子身上有幾根毛我還不知道,還跟我打馬虎眼,剛剛我去洗手間打水的時候,發現其他房間空蕩蕩的。一個多月前,你小子還興奮地跟我說,另外那兩間卧室都租出去了。這才住了多久,兩家都搬走了,還有,你看看你的房間,窗簾遮得死死的,屋裏空氣這麽差,好多天沒通風了吧。快說,到底怎麽回事?”
張哥目光如炬地盯着我,看得我心中有些發虛,我諾諾地說:“嗯,這個,最近是有些變故,張哥,我并不是有心瞞你,隻是不想讓你擔心而已。”
我不敢再隐瞞,當下将這一個多月來的種種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張哥。
張哥聽了,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唉,虧你自己還是個心理咨詢師呢,你這種情況很明顯是‘被迫害妄想症’嘛。張立彬和王威威一事引得你有些疑神疑鬼,再加上最近工作忙,壓力大,讓你這負面情緒無限擴大,原先的疑神疑鬼變得神神道道,造成了你總感覺有人在跟蹤你、偷窺你,乃至想殺害你的錯覺。”
“我開始也是這麽想的,不斷地告訴自己,那雙眼睛是我幻想出來的,每天都吃‘解郁丸’,但是沒有任何效果,那雙眼睛越發真實并成形出現了!”
“給自己的心理減壓,難道隻是在心裏不斷地告誡自己就成的嗎?你的心理課是化學老師教的嗎?聽聽歌或者看看書都比這個更能讓人放松,你看似不斷地告誡自己不要陷入幻覺之中,實際上這麽做卻相當于一次又一次提醒自己正處于幻覺之中,這樣不但于事無補,反而更加加重了你的心魔。你心理沒有減壓,就算吃再多的藥物都沒有用。”
“嗯嗯,張哥你說得很對,事情好像就是這樣。我去,我怎麽就沒想到呢?”我點了點頭,聽張哥這麽一說,我感覺豁然開朗。
“正所謂醫者不能自醫,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判斷力和智力相比平日會減弱很多,所以有些時候無法在第一時間做出合理的決策。你現在頭腦清醒了,你說你目前的當務之急是幹什麽?”
“嗯,首先我得搬離這個地方,因爲這個地方很難讓我心靜下來,隻要在這裏一天,我就會忍不住胡思亂想一天,隻有換個新環境之後,我才能徹底靜下來;然後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再輔以抗精神的藥物,我想不用多久,就能好起來。”我想了想,接着說,“張哥,要不我去你那兒住幾天好不好?”
“哼,臭小子,我當初三番五次請你去我那兒住,你都拒絕了,現在你好意思觍着臉說這話?”張哥故意闆起了臉。
“張哥,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當時是怕打擾你嘛,所以不好意思去蹭住。”
“現在你就不怕打擾到我了嗎?”
“張哥人那麽好,怎麽可能嫌我打擾呢,我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啦。”
“搬我那兒住可以,你病好了之後,得負責幫我洗衣做飯!”
我就知道他會來這一套,心想着我病好了,我不會再搬回來嗎,但我嘴裏敷衍着他說:“當然了,我是那種白吃白住的人嗎,這些小事就包在我身上吧!”
“那就沒問題了,看你小子蠻來勁的嘛,我來看看……”張哥說着摸了摸我的額頭,說,“嗯,燒退了,再喝點水,休息一下,等下就随我去我那兒。”
“好的。”
第八章
搬到張哥家住後,他爲我和他自己各請了半個月的假,然後給我制訂了一個減壓計劃,從丁叔那兒拿了一些抗精神的藥物,每天監督我落實他的計劃,比如什麽時候聽歌,什麽時候一起下棋,什麽時候一起外出散步。
如此幾天後,我的“被迫害妄想症”果然輕了不少,起初還會感覺到那雙殺氣騰騰的眼睛,後來随着推進每日既定計劃,十天之後,我已經完全好了,心裏盤算着搬回我自己租住的房子,然後回中心上班。
那天天氣不錯,風輕雲淡,我和張哥在小區的涼亭裏下跳棋,他赢了我好幾盤,心情很是愉悅,見他這麽開心,于是我跟他說:“張哥啊,謝謝你這十來天對我的照顧,真的非常感激,我的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我想明天搬回我原先住的地方。”
張哥頭也沒擡一下地說:“你回不去了。”
“爲什麽回不去了呢?”我覺得很奇怪。
“你那套三室一廳的房子,我已經幫你轉租出去了。”
“啥?你轉租出去了?”我還以爲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呢,我震驚地說,“啥時候的事啊?我怎麽不知道?”
“你的房子之前不是一直在網上挂着出租的信息嗎,幾天前你正在浴室裏洗澡,你的電話響了,我幫你接了起來,原來是想租房的人打來的。我考慮到你還沒有完全好,就拿着你的鑰匙,代你走了一趟,沒想到對方一下子就相中了你那套房子,第二天就搬進去了。”張哥有些沾沾自喜地說,“怎麽樣,我這事辦得利落不?之前你可是挂了半個月都沒有租出去呢!”
“誰叫你幫我把房子租出去了?”我一下子有些火了,“租出去了,我以後住哪兒?”
“你個臭小子,我就知道你把我這兒當病房,病好了就想跑,答應給我洗衣做飯的事恐怕早已忘得一幹二淨了吧。”張哥這時候終于擡起來頭,怒斥着我。
見狀,我忙裝孫子地說:“張哥息怒,息怒,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這不是不好意思一直在你這兒白吃白住嗎,尋思着回自己的地兒自力更生嘛。”
“這你就不用太擔心啦,你那套房子轉租出去後我一共拿到兩萬塊錢。我這兩天正想跟你說呢,你住我這兒包吃包住,水電費全免,還免費上寬帶,一個月收你兩千好了,這個價錢不算貴吧,一年就是兩萬四千塊。咱們是同事,你又是我徒弟,我再給你優惠一下,你那兩萬塊在我那兒住一年,你還能蹭我的車上下班,不但免去了上下班三小時擠地鐵的辛苦,還節約了通勤費,怎麽樣,劃算吧?”
我一聽差點一口老血吐了出來,在他這裏住了十來天,我想中心估計早已傳得滿城風雨,要是跟他合住一年,那還不得腥風血雨,我搖頭如撞鍾似的說:“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爲啥不行?你給我一個理由,這麽好的事情你上哪兒找去,對你這麽好,你還不滿意,臭小子,我跟你說啊,你别得寸進尺啊!”
“張哥,息怒,息怒,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說……”我不知道找什麽理由來搪塞他。
“沒借口了吧,小子,實話跟你說吧,你那兩萬塊,我前兩天已經投資到理财産品中去了,我現在手上也沒錢,你想把錢要回去那鐵定是沒戲了。一句話,你愛住住,不住滾蛋。”張哥一副吃定我的表情。
事到如今,他都這麽說了,我還能說啥,隻好賠着笑說:“好好好,張哥,我就住你這兒啦,這一年就麻煩你了啊。”
我跟張哥合住的消息傳到中心,果然又引得那幫腐女八卦不停。可事已至此,我還能怎麽着,隻好随她們去了,反正我行得正坐得直,不怕她們說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