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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我當心理咨詢師遇到的那些怪誕事

NO.12 我到底是誰

第一章

網絡上有一則流行很多年的靈異事件叫“朱秀華借屍還魂”,聲稱當時驚動了蔣介石,事件大緻是講述主角朱秀華當年在台灣金門被海盜殺死,她死不瞑目,于是便借助一名台灣村女林罔腰重投人間。當時,林罔腰的先生吳秋得突然發現他的太太不省人事。他立即把林罔腰送到醫院,結果死因不明。

在林罔腰出殡的那天,她的屍體竟在衆人眼前突然坐了起來,并對衆人說:“我叫朱秀華,我已借助林罔腰的身體複活。”當時,包括林罔腰的先生吳秋得等人,都被這情景吓呆了。事後,這則借屍還魂的事件公諸海外。

帖子說得有鼻子有眼,煞有其事的模樣,不過是真是假,尚未可知,權當娛樂。現在這次要講的案例跟“朱秀華借屍還魂”事件有些類似,也是“借屍還魂”——主角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卻擁有另外一個已經成爲植物人的人的記憶!他的事件堪稱是一出懸疑劇,情節跌宕起伏,曲折離奇。

那天下午我百無聊賴地待在辦公室裏翻看着怪誕心理學方面的書籍,張哥随姨媽去國外參加交流會了,安翠芳也休假旅遊去了,他們都不在,習慣了跟他們打嘴仗的我一時之間像是失去了主心骨,備感空虛寂寞。翻看了十幾頁書後,我覺得有些犯困,于是“北京癱”躺在沙發上,眯上眼睛,打算睡一覺。結果剛剛入睡不久,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将我吵醒。

我睜開惺忪的眼睛,摸過手機,“喂”了一聲。

“子瑜,你又在辦公室裏偷懶睡覺了啊!”電話那邊像是長了眼睛似的,一語中的。

是我姨媽的聲音,吓得我差點從沙發上摔下來,我忙說:“沒有,沒有,絕對沒有的事。我正在洗手間裏,所以說話聲音有些低沉。姨媽,您出差回來啦?”

“沒有,我現在人還在國外。是這樣子的,有件事需要你走一趟,本來張勳是最好的人選,但是他現在随我在國外,一時半會兒回不去,隻好由你代勞了。”

“好啊,嘻嘻,姨媽,是啥事啊?”我有些躍躍欲試。

“我挂職的那家醫院,剛剛打電話過來說,遇到一件棘手的事情,最近醫院接收到一名奇特的病人,這名病人自己的記憶全無,但卻擁有另外一個已經是植物人的人的記憶。咋說呢,就好像是植物人借由這名病人重生了般。”

“啊?!有這樣的事啊,豈不是借屍還魂了?”

“大概差不多的意思,我就聽他們這麽一說,具體情況不知道,本來應由我自己去一趟的,但是我人在國外,這件事就拜托你了。我把對方的聯系電話告訴你,你聯系一下,代表我走一趟。”姨媽說完,似乎還不大放心,又叮囑說,“你好好做哦,遇事别急着下定論,我估計還要十天半個月就回去了。”

“好的,姨媽,您放心,這件事就交給我吧,一切妥妥的,絕對不會丢您的臉。”

“但願如此。”

跟姨媽挂了電話後,我連忙撥通了她給的那個電話号碼,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姨媽似乎早已跟對方說好,對方一聽我的來意,即刻便要我盡快去他們醫院一趟。我心想今天也無事,于是就驅車過去了。

姨媽挂職的醫院是通州××醫院,一個叫孫殿麗的護士長接待了我。寒暄了幾句後,我問:“孫護士長,那病人到底啥情況啊?”

“我幹護士二十五年了,頭一回見這麽離奇的事件。”孫殿麗啧啧稱奇地說,“前幾天的一個晚上,一個重傷者被送到了我們醫院,因傷得太重,雖經搶救已無性命之憂,但卻陷入了重度昏迷中。第二天下午,警察帶着一男一女來到我們醫院,那女的就是那名重傷者的母親,而那男的是一個身份不明的人,據重傷者的母親說,這名男子一大早就去她家鬧事,怎麽趕也趕不走,隻好報警了。警察過來後,無意間發現她就是前一天車禍受傷者的母親,于是順道将她和那名鬧事者一起帶到了醫院,警察正要将鬧事者帶走的時候,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那名鬧事者霍然說這名母親認錯人了,他才是她的兒子,而且身份就是此刻躺在床上的重傷者,并脫口而出重傷者母親的許多私密事,其中包括他們家的銀行卡密碼。歐陽醫生,你說離奇不離奇?”

“是有點玄乎,是不是那名男子無意中獲知了傷者母親的私密事啊?”

“當時我們也是這麽想的,結果詳細一問,更多關于傷者母親家裏的私密事從那名不明身份者嘴中說出來了,甚至很多是母子之間才會知道的私密事。”

“這倒是古怪得很呢。你們請我來這裏就是爲了研究這名身份不明的鬧事者吧?”

“是的。一聽他說出那麽多私密事,驚呆了那名母親和随行而來的警方,警方于是當即給他做了筆錄。當時我也在場,聽着那名身份不明的鬧事者說着他的奇異經曆,更是刷新了我的認知。”

“哦,孫護士長你當時也在場啊,那麽肯定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哦,能跟我說一說嗎?”

“當然可以。”

第二章

警方在做筆錄的時候,問那名鬧事者爲什麽會知道那麽多那名母親家的家事,那名鬧事者說,他也不知道爲什麽,那些答案像是早就在他腦海裏似的,他下意識就說出來了。他還提到他也感到連日來的遭遇似乎有些不對勁,随後開始講述他的奇異經曆。

前一天的早上,天還是微微亮的時候,他就已經醒來了,下了床,拉開了窗子,迎着晨風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這是他多年的習慣,每天早上起來都要這麽做一回。吸了幾口後,他拿着洗漱用具準備上洗手間,自己房門拉開的同時,隔壁的房門也打開了,他扭頭一看,正對上了鄰居胡大帥,也端着個臉盆,看來今天又撞車了。

他沖着胡大帥笑了一下,正要招呼對方先用,胡大帥卻微微一怔,随即縮回了身子,掩上了門。這家夥轉性了,平常撞車都是搶着去的,今天居然讓着我了,他一邊洗漱,一邊納悶着。

一番折騰搞定後,他來到樓下,如常走到經常買早餐的小攤上,他對着攤主老馬喊了句:“老三樣!”

以往老馬聽他這麽一說,立馬就裝好了袋,然而今天不知道爲什麽,有些遲鈍了,先一愣,然後像什麽也不知道似的,反問他:“哪三樣?”

他說:“老三樣啊,一杯豆漿、兩個雞蛋、一個肉夾馍啊!”

老馬“哦”了一聲,然後又問:“是在這裏吃還是打包?”

他罵道:“打包啊,我去,老馬你今天怎麽了?還沒睡醒啊,我向來都是打包走的啊?”

老馬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後迅速地夾着他要的東西裝入袋中,嘴裏忙着道歉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在這兒吃的人太多了,我沒記下那麽多人……”

他挖苦地說:“我看你是發财了,不認識了吧。”

老馬一副囧樣說:“您說笑了,小本買賣,掙不了幾個錢。您小心點哦,有點燙。”說着,遞上裝好的東西。

由于老馬不認人,搞得他心裏極不爽,胃口也沒有了。他走了幾步,看到路邊有個垃圾桶,于是将早餐狠狠地丢進去了,像是在丢老馬一樣,但仍有餘恨,他扭頭看向老馬那攤位,正想朝那邊啐上一口,此時老馬也正看着他這邊,似乎對他先前的話還有一些疑問,搔着後腦勺,一副很不解的模樣,看那樣子,倒不像是裝的!

他不由得心下狐疑,難道老馬當真不認識我,但是這怎麽可能?這時他要坐的公交車來了,他沒再多想,上了車。

當他抵達公司樓下已經是8點50分了,見電梯停在十八樓,不敢等下去,随即跑着走上了樓,好不容易跑到公司門口,一看還有一分鍾就9點了,連忙找工作卡打卡,結果翻遍了全身也沒找到卡片,難道是忘在住處了?他無奈地隻好按了鈴聲,叫前台王薇薇幫他開門。

門開了,他走了進去,想到自己的座位上找找卡,結果往裏面沒走幾步,王薇薇就叫住了他:“喂,您好!請問您找誰?”

今天他已經夠郁悶的了,現在連她也在捉弄他,不想再搭理她,他繼續朝裏面走,誰知,她走了過來攔住他,繼續問:“請問您找誰啊?我好去通報!”

見她再三戲弄,他心裏面微微起火了說:“幹嗎?你今天第一次來上班的嗎?是我啊!走開走開,今天超忙,沒空跟你玩!”

他移動身子想從她側邊走過去,誰知又被她攔住,她說:“您先等等,先登記一下好嗎?我真的不認識您!”

他擡起頭瞪着她,生氣地說:“搞什麽啊!我是陳猛啊,你們今天都怎麽了,眼睛長到哪裏去了?不認識人了嗎?”

王薇薇打量着他,像是第一次見到他的樣子,她說:“我還真不認識您呢!您來我們公司有什麽事嗎?我們公司是不允許外人随便進來的,請您還是先登記一下!”

他們的争執聲引起了坐在門口的同事張小彬的注意,他走了過來,他本以爲張小彬會幫他制止王薇薇的鬧劇,誰知張小彬立在他面前,頗爲不悅地問他:“你幹嗎啊,找誰啊?那麽不懂規矩!不管你找誰,先登記再說!”

他見他們兩個人合夥折騰他,火更大了,他說:“我去,王薇薇、張小彬你們兩個怎麽了?今天可不是愚人節啊,搞什麽飛機,我是陳猛啊!”

張小彬兇悍地說:“切,你當我是瞎子啊,陳猛我認識,但是你我不認識,你到底來幹嗎的?先登記再說,不登記就出去!”

他心裏不爽到了極點,他推搡着張小彬說:“我去,我登記個鬼啊,老子就在這裏上班。讓開讓開,我今天心情不好,别擋着我。”

張小彬回手反推了他一下,蠻橫地說:“出去出去,你有病吧,來這裏胡鬧,誰叫你過來的!”

王薇薇此時也開腔說:“是啊,你是誰啊,你說你在這裏上班,但是我們從來沒見過你啊!”

他們二人都愣愣地看着他,一點也不像在耍他的樣子,難道……他心裏覺得有點不妙,耐心說:“你們真的不認識我嗎?我是陳猛啊,我們已經同事三年多了啊!”

他們都嚴肅地搖着頭,他們的吵鬧聲已經驚動了整個公司的人,大家紛紛走了過來,他像見到救星一樣忙向他們求救:“老龍、老郭、老孫,王薇薇和張小彬他們吃錯藥了,他們居然不認識我啊,你們趕緊勸勸他們!”

誰知他們個個也像是第一次見到他似的,紛紛問他到底是誰,事情到了這個時候,他徹底傻眼了,要說是其他同事聯合起來一起鬧他,也說得通。公司的人打電話叫了保安,準備攆走他,事情都到這個份上了,他不想走也得走,隻好乖乖地灰溜溜地離開了公司。

他怕撞到保安,下樓的時候,沒敢坐電梯,走樓梯下了樓。一邊走,一邊想,今天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但是想破了腦袋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出了公司大廈,他覺得今天的事真的很憋屈也很詭異,他急需找個人傾訴一下,就想打電話找鐵哥們兒黃海龍說一下今日的遭遇,結果摸遍了全身也沒有找到手機,看來是忘記帶了,好在他還記得号碼,找了街頭一個公用電話,插上公交卡,然後給黃海龍打電話,接通後,他叽裏呱啦地說了起來,才剛剛說了兩三句,黃海龍那邊就驚奇地問他:“你是誰啊?”

一聽這話,他還以爲自己打錯電話了,忙看顯示屏,是黃海龍的電話啊!但是他也有可能換号碼了,于是他緩下口氣問:“您好,請問您是黃海龍嗎?”

“是啊!”對方回答說。

他一聽,心當場拔涼拔涼的了,難道連這小子也不認識我了?但仍不死心地問:“我是陳猛,你難道不認識了嗎?”

那邊說:“啊?聽聲音不像啊,靠,你到底是誰?”

“我真的是陳猛啊,前幾天,我們還一起吃過飯呢!”

“吃你媽,狗日的,想騙我,你當老子是三歲小孩啊,你這種騙人的伎倆已經很落後了,滾開點,老子正忙,沒閑工夫跟你瞎掰!”說完,他就挂斷了。

聽了這話,恍如晴天霹靂,他的身子止不住地顫抖了起來,難道大家都不認識我了?他又想起了早上胡大帥和老馬的事,他們之所以會出現那樣的表情和行爲,難道也是……這一串聯,他害怕了起來。

爲了再次驗證真假,他撥通了胡大帥和房東阿姨的電話,結果答案還是一樣:壓根不認識他。跟他認識的人并不多,除了公司的同事就剩下黃海龍、胡大帥和房東阿姨了,連他們都說不認識他,那麽其他的人就更不認識他了!如今隻有最後一例了,他翻出了老家的電話,猶豫着打還是不打,他真怕爸媽也說不認識他。

猶豫再三,他終于撥通了家裏的電話,是他老媽接的電話,一聽她熟悉的聲音,想到今天的遭遇,他的眼淚就不由得掉了下來,誰知對方接下來的一句“我不認識你啊!”當場将他震住,他瘋狂地在電話裏說着:“媽,我是你兒子陳猛啊,你怎麽會忘記我了呢!我是陳猛啊,陳猛啊……”

對方壓根不信,滿是懷疑口吻地在那邊說:“我兒子是陳猛沒錯,但是聽你的聲音不像啊,你到底是誰啊?我真的不認識你,你打錯電話了吧,你該不會想騙錢吧,我老人家雖然一把年紀了,可也不糊塗哦!”

“媽,我真是你兒子啊,爲什麽你們個個都不認識我了呢?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對方不客氣地回答說:“誰知道呢,反正你不是我兒子,我不曉得你到底在搞什麽鬼。好了好了,不要再演了,我不會上當的,拜拜!”

說完毫不猶豫地挂了電話,那嘟嘟的忙音聽得他異常絕望,他腳一軟,癱倒在地,這他媽的,到底是怎麽回事啊?他哀号了一聲,隻覺得天昏地轉,猶如世界末日來臨一般……

他不信,他死也不信,怎麽會好端端的一個大活人一下子大家都不認識了呢,這又不是在拍電影,說沒就沒的事,難道他們聯合起來在整我?今天是4月1日嗎?他精神一振,爬了起來,忙看手機,上面顯示的是:8月9日,星期二。既然不是愚人節,那目前這個情況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一覺醒來,所有的人都不認識他了,這隻有在科幻電影裏才會出現的橋段,他怎麽也想不到這麽狗血的劇情就出現在自己身上!思緒亂糟糟的,他真的迷糊了,通過這些人的再三驗證,他開始有些絕望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腦子裏一團糨糊,突然他想到了最後一絲希望——回家。

他心想:最近這幾天,我感冒了,聲音有點嘶啞,而且用的是公用電話,或許就是這個原因,造成了老媽的誤解,以爲我是個騙子,我現在回去當面跟她說清楚,那麽一切都會明了了,老媽肯定不會跟别人合夥忽悠我的!想到這裏,他整個人頓時活了過來,他折回住處,來到停車場,他有一輛奧迪A4。

然而,他在停車場找了一圈,也沒找到他的車,他翻着口袋,也沒找到他的車鑰匙,于是心想,算了,不找了,反正家就在通州縣城,離市區不是太遠,他走了出來,打了個車,急速回家。

第三章

一路上出奇地順利,他很快便回到了通州的明珠花園,老遠看到自己家那棟白色的别墅,心頭一熱。他在别墅門口下了車,正巧看到管家楊大爺正在花園裏剪着花枝,他拍着大門栅欄,高喊着:“楊大爺,楊大爺,我回來啦,快開門!”

楊大爺扭頭看了他一眼,一臉不解地走了過來,問:“你找誰啊?”

一聽這話,他的心頓時涼了半截,本來還期待着回到家後,有家人的證明,他就可以找到自我了,誰知道,還是老樣子。他急忙分辯,可沒有一點效果,楊大爺不但不認他,還威脅他再不走就放狗咬他了。

此刻他的心早已崩潰了,他帶着哭腔說着:“楊大爺,我真的是陳猛啊,今天我也不知道爲什麽大家都仿佛不認識我似的。我真的是陳猛啊,你快開門讓我進去,我要見我媽,嗚嗚嗚……”說到最後的時候,他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

“我還以爲是個混子呢,原來是個瘋子,走開走開,要哭到别的地方哭去……”楊大爺邊說着,邊揮着大剪刀,恐吓着繼續說,“你再不走,老子要放狗咬你了!”

他自然不爲所動,楊大爺罵了一句,随後大喊着:“金剛狼、威震天出來!”話音一落,一黃一白兩條混血大狼狗嚎叫着蹦了出來。

這兩條狼狗沖着他狂哮不止,似乎早已忘了他這個自小養大它們,并爲它們取名“金剛狼”和“威震天”的主人,他的心拔涼拔涼的,這一刻,死的心都有了。他想算了吧,既然大家都不認我,不如就這樣死了罷了。

就在這時,他媽似乎聽到外面的動靜,從二樓探出頭來,她大聲問楊大爺:“老楊,怎麽回事?”

他聽到她的聲音,當即心情一振,忙呼喊道:“媽,是我,猛猛,你快下來啊,老楊要放狗咬我了!”

楊大爺回答說:“夫人,别理他,他是瘋子,我正準備放狗趕走他!”

他媽心腸很好,忙跟楊大爺說:“你先等下,我下來看看。”

聽到老媽要下來看看,他心中滅絕的希望又燃燒了起來,他湊到大門栅欄上,将頭發盡量都弄到腦後去,讓老媽好看到他的全臉。誰知老媽瞟了他一眼後,就冷冷地問:“你到底是誰?來這裏做什麽?”

他見老媽也不認他了,歇斯底裏地喊道:“我是猛猛啊,媽,你怎麽也不認識我啊,我是陳猛啊!”

他媽臉色一變,有些生氣地說:“我記得你的聲音,你就是早上打電話那個騙子,好啊,你膽子夠大的,竟然敢找上門來了,你走不走?不走,我報警了啊!”

他肝腸寸斷,早已泣不成聲,他沖着老媽喊着:“媽,你怎麽也不認識我了啊。天哪,我到底做錯了什麽啊,爲什麽會這樣子啊……我真的是陳猛啊……”

楊大爺不耐煩地說:“夫人,少跟這瘋子啰唆,您讓開一點,我放狗去咬死他!”說着就要招呼早已虎視眈眈,恨不得上來将他撕成碎片的金剛狼和威震天。

他媽眉頭一皺,看了他一眼,攔住了楊大爺,歎了一口氣說:“算了,老楊,報警好了!”

楊大爺應了一聲,掏出手機報了警。很快警察就過來了,他們問清了緣由,二話沒說,将他拷了起來,他一直掙紮着,嘴裏喊着“我是陳猛,我是陳猛”。可他們一點也不信,也不聽他說話,直接推着他上了警車。

警察們正要上車關門的時候,其中一個矮個警察突然問另外一個稍微年長一點的警察說:“咦,老李,‘陳猛’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呀,今早上頭不是要我們爲一個叫‘陳猛’的患者尋找家人嗎?”

那個叫“老李”的警察回答說:“是哦,有這麽一回事。”

那個矮個警察扭頭看着他媽,問道:“請問你是不是有個兒子叫‘陳猛’啊,中等身材,臉白白淨淨的,留着個平頭,開着一輛奧迪A4。”

他一聽說,猛點頭,然而這個警察連看都沒看他。

他媽一愣,回答說:“是啊,我兒子就是那個樣子,他怎麽了?”

那個矮個警察說:“那我得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你的兒子昨天在通燕高速那邊出了車禍,現在正在通州××醫院治療。”

他媽“啊”了一聲,當場花容失色,吓了一大跳,忙問:“怎麽會這樣,我兒子要不要緊啊,你能帶我過去看看嗎?怎麽會這樣……”

那個矮個警察說:“聽說還在昏迷不醒中,具體情況我也不大清楚。你上來吧,我帶你去看看。”

他媽跟楊大爺交代了一下,忙上了車。警車一拐,上了路。

第四章

他聽到這裏,心裏異常驚訝:“我明明就在這裏,這個警察爲什麽說我出了車禍,難道這一切都是警察搞的鬼?”想到這裏,他急了起來,要真是警察暗中搞鬼,那眼下他們等于是羊入虎口!他手被拷着了,什麽也做不了,隻好頻頻向老媽使眼色,但坐在前面的老媽早已哭成了淚人,壓根就沒回頭看他一眼。

他就在這種心急如焚的狀态下,跟着他們來到了通州××醫院。警察帶着他和他媽進入了一間急診室裏,他媽一見躺在病床上尚在昏迷狀态中、臉白得像蠟紙一樣的年輕人就撲了過去,喊了一聲“猛猛”後,眼淚便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嘩的一下都掉了下來,看得他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她的兒子我好好地就在她身邊,她爲什麽抱着一個陌生人在痛哭呢。

他媽抱着那個年輕人問一旁的醫生:“醫生,我的兒子怎麽樣了?他沒什麽吧?您一定要救救他啊,不管花多少錢,我都願意,隻要能救他……”

醫生搓搓手,有些棘手地說:“您是他的母親吧,您兒子的命搶救倒是搶救過來了,但是車禍嚴重損害了他的大腦皮層功能,讓他處于不可逆的深昏迷狀态,喪失意識活動,成了‘植物狀态’,蘇醒的可能性不大,您要做好這個準備。”

他媽淚眼婆娑,好不容易止住淚水,她扭頭問那個随行來的矮個警察說:“我兒子怎麽會出車禍,您能告訴我怎麽回事嗎?”

那個矮個警察清了清嗓子說:“具體處理這起事故的人不是我,是通州一個張姓交警,據他說,他昨晚接到一個報警電話,随即去了通燕高速那邊,發現了您的兒子躺在車廂裏裏奄奄一息,于是叫了救護車送到了醫院。我們的同事随後趕往了現場勘查,初步認爲拐彎的時候,車速太快,方向盤沒有打過來,于是車撞上了防護欄……沒在車上發現可以證明身份的資料,根據汽車上的發動機号碼,查詢到的是另外一個住址,我們今天去過了,發現那地方早沒人住,正準備在電視、電台和網絡發布消息,尋找知情者,結果我們無意中找到了你!”

他這時反應過來了,經過種種挫折,他已經知道張口叫媽閉口叫媽于事無補,要想證明自己,就得拿出證據,他跟老媽說:“媽,我也不知道到底怎麽回事你不認我了,但我真的是你的兒子,我的名字原來叫‘陳孟’,由來是我爸姓陳,你姓孟,但我的身體一直不是太好,很弱,你希望我能威猛起來,所以将我的名字改成了‘陳猛’;你有一張銀行卡的密碼是198185,意思是1981年8月5日,那一天是你和我爸相遇的日子;我爸有個怪癖,喜歡聞臭臭的東西,每天晚上都要聞一陣子你的腳臭和内褲方才睡覺……”

聞言,他媽當場被震住了,她失聲叫出:“你……你……你是怎麽知道的?!”

說到這裏,孫殿麗跟我說:“聽到這裏,相信你已經知道‘他’并非陳猛,但是他知道陳猛家一些不爲人知的私密事,在後面的對話中,他又說出來一大串,這些私密事有些僅限于兩人之間的秘密,然而他卻信手拈來,好像自己就是當事人一般,也就難怪他自稱是‘陳猛’了。”

“嗯,那後面呢?”我問。

“兩位警察對他進行了一些簡單的問話,但是徒勞無功,他身上沒有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而他本人完全進入的是‘陳猛’這個人的狀态,沒有一絲他自己的記憶。陳猛爸媽也再三跟他說明他們并不是他的父母,他們真正的兒子出了車禍,目前正躺在醫院裏,處于深度昏迷狀态中。經過了這一天的碰壁,那名男子本人也已知道事情有些不對勁,他雙眼茫然地看着警察和陳猛媽等人,問那他到底是誰呢?當事人出了車禍,陷入深度昏迷,另一個不相幹的人卻擁有了他的記憶,這隻有穿越小說裏才有的橋段,竟然真實地出現在了現實當中,說出去任誰也不會相信!這麽幹耗着也不是個事。警察拍了他的照片,又采了他的指紋,說回去調查一下他的真實身份,然後就走了。”

孫殿麗說完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後,跟我說:“事情大概就是這樣子,這麽玄乎的事情,我們醫院也是第一次遇到呢。警察走了之後,我們對他進行了簡單詢問,發現他腦子并不是太靈光,自己的記憶全無,而陳猛的記憶也是斷斷續續,斷片非常嚴重。于是,我們醫院讓陳猛媽在保護隐私的前提下,出了十五道比較私密的問題叫那名男子作答,結果他答對了十道!”說着,她從檔案袋裏抽出一份資料遞給我。

我接過來看了一下,上面是“爸爸媽媽的生日是哪一天?”“姥姥是哪天去世的?”“我們家養的第一條狗的名字叫什麽?”等諸類問題,問題的确比較私密,若不是當事人的話,我想外人很難知曉。我說:“十五道題,答對了十道,正确率很高啊,已經是三分之二了,很難用巧合來說明問題了。對了,除了這個,咱們醫院還做了什麽?”

“随後我們又給他從頭到腳做了一個深度的檢查,CT上顯示他腦子裏有瘀血,腦電圖數據也有些異常,全身則有多處輕微擦傷,且都是新傷,從傷情推斷應該是前一天傷的。由此可見,他應該是前一天受了什麽傷,傷雖然不是很嚴重,但是大腦受到了外界劇烈的碰撞,造成了腦積血,血塊壓住部分記憶神經導緻了失憶,應該是屬于‘短暫性失憶症’。”孫殿麗拿出那名男子的CT片交給我,緊跟着又說,“不過問題又來了,就算是失憶症中最嚴重的‘解離性人格疾患’也不會出現像他這種離奇的事情:自己的記憶一點都沒有了,擁有的是真實存在的另外一個人的記憶。”

我看了看CT片,上面确實如她所說顯示那名男子腦裏有瘀血,對于她最後那個問題,我也深有同感:“是啊,患有‘解離性人格疾患’的患者通常有兩種以上的人格,在不同的時期某一個人格會成爲主要的人格,而且彼此忽略,一個人格出現時,另一個人格就隐沒不見。兩個人格有各自的記憶、情緒、行爲模式、态度等,而且差異通常很大,好像兩個靈魂住在同一個軀體上。他明顯跟這個症狀不符。”

“是啊,我們醫院本想給他動個開顱手術,将他腦部瘀血給清除再看看,但這種手術還是有一定的風險,沒有病人家屬簽字,我們也不敢給他做。這兩天開了一些化瘀血的藥給他吃。而警方上次給他做完筆錄後,說要查證他的真實身份,但是已經過去好幾天了,一點消息也沒有。本來我們醫院打算不再管他了,但是陳猛媽聽他說了這麽多關于陳家的事,猜想會不會是自己兒子陳猛的靈魂附在了這名男子身上,闊氣地出了一筆錢,拜托我們醫院想盡一切辦法查實。唉,可憐天下父母心啊。聽陳猛的主治醫生說,陳猛恐怕這輩子也醒不來了……如果附身之說是真的,對于她來說,好歹也算是一種安慰……”孫殿麗感歎了一下,繼續說,“所以我們想到了趙老師,或許她有什麽辦法,于是打電話想請她過來幫忙看看,結果她人在國外回不來,好在她推薦了你過來。歐陽醫生,這事就拜托你了啊。”

“哪裏,哪裏,我盡力而爲。”這話我一點都沒瞎掰,聽她說了這麽多,我心裏一點把握都沒有。我問,“那名男子現在在哪兒呢?我想見見他。”

“他跟陳猛父母以及陳猛,都在我們醫院特殊VIP病房裏,我現在帶你去看看。”孫殿麗笑了笑,接着說,“這個陳家好像挺有錢的,據說陳猛爸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總,家産上億。陳猛媽以前是個模特,嫁給陳猛爸之後,做起了少奶奶。二人膝下隻有獨子陳猛,陳猛爸本意讓兒子進自己的公司,以後子承父業,但是陳猛志不在此,而是根據愛好選了一家文化公司去上班,不想出了這種事……”

說話間,孫殿麗帶我來到了一個特殊的病房裏,分裏外三間房,在外間的房間裏,我見到了陳猛父母和那名男子。陳猛父母坐在靠近左裏間房門口處,他們夫妻倆穿着講究,男的國字臉,不怒而威,一看就知道是個很有手腕的人物,女的端莊豔麗,保養得很好,看不出具體年齡。

二人都一臉憂傷,并不時地竊竊私語,偶爾擡頭看看坐在靠窗的那名男子。而那男子與躺在左裏間病床上昏迷不醒的陳猛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前者身材高大,英氣逼人,後者白白淨淨,小鮮肉一枚。

右裏間是個辦公室,看到這裏,我心裏一動……

第五章

在孫殿麗簡單地把我們相互介紹之後,我對陳猛父母等人說:“孫護士長已經把情況告訴我了,相關資料我也看了,說實在的,事情的确有些匪夷所思。其他廢話我就不多說了,我想先跟三位單獨談談,可以嗎?”

三人都點了點頭。

我看了看陳猛父母說:“要不先從二位開始吧。”說完,就請他們進了右裏間的辦公室裏。

“我知道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二位心裏都很難受,你們注意點身體,多多保重。”待二人坐定之後,我先安慰了一句,然後說,“你們兒子的情況,我聽孫護士長提過,她們這家醫院主要是中醫,我想你們可以請外面的腦科專家過來再看看。現在科技如此發達,我想他蘇醒過來的可能性還是有的。”

“嗯,我們也是這麽想的,正在聯系其他醫院的專家。”陳猛媽說。

“陳猛的朋友多嗎?外面那個男的,可是他的朋友?”

“我們家猛猛的朋友我們都認識,我從來沒見過外面那個男的,我想他應該不是猛猛的朋友。”陳猛媽說完,扭頭看着陳猛爸問,“他爸,是不是啊?!”

“是。”陳猛爸點了點頭。

“哦,陳猛有沒有記筆記的習慣,比如将一些難忘的事情記錄在記事本裏或者電腦裏?”

“沒有。他最讨厭寫日記了,從小就這樣。”陳猛媽搖頭,然後肯定地說,“醫生,我知道你問我們這些的原因,是想确定我家猛猛有沒有可能将一些重要的事情告訴他的朋友或者記在筆記裏。這兩天我和他爸也反複讨論過,這些絕對是不可能的,我們了解他。”“嗯,确實是這樣。”我微笑了一下說,“既然不是這兩個渠道洩露出去的話,目前從種種情況來看,你兒子的記憶爲什麽會轉到外面這名陌生男子身上,應該是與前幾天那場車禍有關。對了,警方對于車禍可曾有什麽新的進展?”

“沒有,還是最開始的結論,處理事故的交警說,是車速太快,方向盤沒有打過來,車撞上了防護欄……車禍現場并沒有攝像頭,隻能憑現場痕迹做出判斷。”

“哦。”

陳猛媽說:“醫生,有沒有這種可能啊,我兒子出了車禍後,他的靈魂離開了肉體,然後附在了外面這個男子的身上啊?電視裏不是經常這麽演的嗎,這叫‘奪舍’。”

我一笑說:“我認爲這種說法屬于無稽之談,沒有科學根據。”

陳猛媽盯着我問:“如果不是這樣子的話,那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

“我也不大清楚。”我坦白地說,“不過我想隻要知道外面這名男子的真正身份後,問題将會迎刃而解。”

“關于這點,我們也問過警方,但是目前好像一無所獲,這男子好像是憑空出現似的,連警方也查不到他的真實身份,真是怪哉!”陳猛媽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估計再過幾天就會有了。好了,感謝二位配合。我和外面那位再聊聊,看看能不能有什麽發現。”

說完,我将他們夫妻倆送了出去,招呼那名男子進來。

他一進來,我就問:“最近這兩天有什麽感覺?”

“腦子裏亂糟糟的,有時候很混沌,有時候很清晰,但更多時候是伴随着疼痛。”男子回答後,迫不及待地問我,“醫生,我這是什麽情況啊,爲什麽我會有其他人的記憶?我到底是誰啊?”

咳,都是迫不及待的主啊。我直言道:“目前來看,我也不知道。不過如果你好好想想或許有新的發現哦。”

“你想要我想啥?”

“你能告訴我,你能想起最近的那天發生了什麽嗎?”

“這個問題醫院其他醫生問過我多次了,我真的什麽也不記得了,隻記得七天前一覺醒來去上班,結果誰都不認識我了。”

“那關于陳猛的記憶你爲什麽信手拈來呢?”

“我也不知道,反正他們問的時候,這些答案像是突然閃出來似的。”

“好吧,我想給你做個深度催眠,不知道你可不可以配合我一下。”

“可以。”

“那我們開始。”我用穩定、低沉的聲調開始從容地發聲,“現在,把你的身體調整到最舒服的姿勢。把眼睛閉上,慢慢放松,放松,再放松,讓自己好像已經置身于一個奇妙的世界,四周很靜,也很舒服,仿佛遠離了世俗,現在你一邊深呼吸,一邊聆聽我的引導,放松你的頭皮……放松下巴的肌肉……放松你的脖子……放松你的左腿……每一次你呼吸的時候,你會感覺自己更放松、更舒服……”

進行到這裏,我觀察到他臉上的表情變得很安詳,呼吸變得比較輕微,手臂、手腕、手指頭非常放松,可以知道他至少已經進入輕度催眠狀态了。

我問:“現在,你的身體與心情感覺怎麽樣?”

他用微弱的聲音慢慢說:“身體——很輕松——心情——很——愉悅——”這是明顯的被催眠的征兆,聲音開始變小,說話略微有些難度。

我繼續催眠說:“現在想象你此刻正站在樓梯上準備向下走,這個樓梯共有十級,我會引導你一級一級向下走,每往下走一級,你就會進入更深的催眠狀态,當你走到樓梯底下的地下室時,你就會進入平常覺察不到的潛意識,想起很多重要的記憶。好了,現在開始向下走到第一級階梯,你的身心更放松了……繼續往下走到第三級階梯,你的腦海越發平靜了……繼續往下走到第六級階梯,你感到從未有過的輕松快樂……現在已經到了第十級階梯,你整個人已經完全徹底放松了,你非常喜歡這種感覺。好了,你走入地下室……現在你看到一團白光,現在我會慢慢從1數到3,當我數到3的時候,你的潛意識會自動引導你回到過去某一段時光,也許是你的童年,也許是最近的時候,總之,潛意識會自動引導你。當我數到3的時候,無論你看到什麽,想到什麽,都請你像記者在現場實況轉播一樣,把它說出來。”

然後我就慢慢從1數到3,并且觀察他的表情變化。當我數到3的時候,他的兩個眼球突然骨碌碌地轉動起來,接着雙手握拳,臉開始抽搐起來。

我問:“你看到了什麽?”

“天,好黑好黑……車……車……速度好快……我想控制住方向盤……但是怎麽都夠不着……啊!就要撞上前面的防護欄了……”說着身體劇烈地動了起來,似乎此刻就身處一輛失控的車上。

他這種情況是很危險的,我忙解除催眠:“現在,你感覺到自己開始向上飄浮,慢慢往上飄,當我數到3的時候,你就會睜開眼睛,回到現實中,一二三!醒來!”

話音剛落,他就大汗淋漓地醒了過來。清醒過來後,他看自己渾身是汗,好奇地問我:“醫生,剛才我怎麽了?”

“你剛剛進入了車禍現場,我想陳猛車禍的時候,你當時也在現場。”

他晃着腦袋說:“是嗎?我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因爲你大腦裏的瘀血壓住了你的神經,所以這段記憶被封存了起來。”我頓了一下,繼續說,“根據目前的情況來看,我覺得造成你記憶錯亂或者說暫時性失憶跟陳猛那場車禍有莫大的關系,你根據醫院的醫囑,按時吃藥吧,腦瘀血排盡之後,我想你應該能想起來所有的一切。”

“好吧,反正都這樣了,也不急着這一時。”

結束談話後,我和他出了右裏間的辦公室,我跟陳猛父母告别,朝着孫殿麗使了個眼色,孫殿麗會意地跟在了我的後面。

出了病房後,孫殿麗問我:“歐陽醫生,怎麽樣?”

“看來是沒辦法完成你們的委托。”我直言說道,“那名男子應該可以确診是患了‘短暫性失憶’,本來我想借助催眠,讓他想起來,但是以失敗告終。不過也不是沒有成效,通過催眠我可以肯定,陳猛車禍之時,他也在現場,至于他爲什麽會有陳猛的記憶,說真的,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想隻要得知了他的真實身份的話,那麽應該能破解這個謎團。”

孫殿麗說:“看來隻有等警方那邊的消息啦。”

“是的,就目前而言,他的真實身份是揭開所有謎團的關鍵點。”

“好的,我會将你的診斷告訴我們領導的。謝謝你啊,歐陽醫生。”

“别客氣,也沒幫上什麽忙。”

說完,我就走了。

在回家的路上,我立馬打了個電話給國外的姨媽,簡單說了一下情況。她的看法跟我差不多,也覺得要想揭開謎團,那名男子的真實身份是關鍵。她叮囑我多關注後續情況,一旦有新的進展随時向她彙報,看來她對她挂職的醫院還蠻重視的嘛。

第六章

我原以爲警方很快就會将那名男子的真正身份查證出來,結果等了大半月也無動靜,後來一問才知道,警方拿着他的照片和指紋回去核對數據庫,但是沒有任何匹配的對象,然後制作了尋人啓事借助電視、電台和網絡尋找知情者,然而數周過去了,仍一無所獲,這真是咄咄怪事。

警方也覺得一籌莫展,按照以往的經驗,像這種找人的方式,不出三天就會有消息。

警方那邊遲遲無消息,那名男子的身份也沒辦法确定,這件事裏最苦逼的人要屬陳猛爸媽,他們二位都是老來得子。獨生子成了植物人後,他們可沒少花錢,請了許多精神、心理、腦科領域的專家過來治療,然而進展緩慢,夫妻倆以淚洗面,日夜守候在兒子的床邊,握着他的手,說着過往的事情,期盼着能喚醒他。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很快,陳猛的離奇事件被冠以“借屍還魂”的新聞報道出來了,一時之間,滿城風雨,大家議論紛紛,說啥的都有,有人将它跟“朱秀華借屍還魂”相提并論;有人說它正好證明了靈魂的存在;也有人懷疑那名男子是個外星人。

記者、靈異事件愛好者絡繹不絕地前往通州××醫院打聽情況,弄得醫院雞飛狗跳,不得安甯,最後不得不貼出告示嚴禁采訪,方才清靜下來。在這期間媒體也找過我,我尚且還在雲裏霧裏,隻能以無可奉告打發了。

姨媽回國後,也曾親自去醫院診治過那名男子,但是未有新的發現。轉眼兩個月過去了,警方那邊依然沒有進展,陳猛這邊盡管中醫、西醫、電療、化療輪番用上也不見有好轉的迹象。

陳猛爸媽開始陷入了絕望,而“陳猛”也無進展,依然還是老樣子,他每天都在陳猛爸媽身邊環繞,雖然沒有再開口喊媽叫爹,可左一句“陳猛媽,您胃不好,太涼的東西,您就别吃了”,右一句“陳猛爸,您少喝點酒,您肝不好”,兩人心裏可别提是什麽滋味了。

某天晚上,夫妻倆湊在陳猛床頭商量着,陳猛爸說:“咱們的猛猛看來是沒機會蘇醒了,這個人雖然長得不如兒子帥氣高大,但有他的記憶,人也乖巧,不如就認這個人做咱們的幹兒子吧。”

陳猛媽說:“我也正有此意,你别說我迷信,我是真的相信,咱們的兒子車禍後,靈魂附在了這個人的身上,不然他咋會知道咱們家那麽多事!他就是我的兒子!”

兩人一拍即合,第二天宣布認“陳猛”爲幹兒子。陳猛爸在京城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是兩大上市公司的董事長,這樣的大事,自然少不了大肆張羅一下,計劃一周後在悅來酒樓擺個喜宴慶祝慶祝。然而沒過兩天,警方那邊傳來的消息打亂了他的計劃。

警方終于核對上了“陳猛”的真實身份了!說起來也算巧,一天前,警方無意中逮捕了一名小偷,由于金額不大,平常對于這類人主要是以教育爲主,關押幾天也就放了,但這小偷是個慣偷,已經有數次犯在警方手上了,若不嚴懲,恐有失法律威嚴,警方打算這次判他個一年半載,讓他吸取教訓,結果小偷說要戴罪立功,他指着審訊室牆壁上“陳猛”的照片說,他認識這個人。就這樣,“陳猛”的身份被确認了。

“陳猛”真名叫王墨,今年26歲,遼甯沈陽人,是個無業遊民,曾經跟慣偷聯手偷過東西。慣偷帶着警方來到了王墨暫居的一棟爛尾樓裏,讓警方大吃一驚的是,在這裏除了找到确定王墨身份的資料,還發現了一些陳猛的照片和他的生活軌迹記錄,比如他的身份、他的住處、他的公司、他的車、他的上下班路線圖等,将這些信息跟兩個月前陳猛發生的車禍一聯系,警方知道事情肯定不是那麽簡單。

警方重新調查了陳猛車禍一案,更多的疑點浮出水面,在陳猛身上發現了王墨的指紋,在受損的車輛上發現了打鬥的痕迹,在車禍現場發現了王墨的腳印……衆多證據串聯起來,一起有預謀的殺人搶車案件勾勒了出來——

王墨不知道何時盯上了陳猛這個富家公子,從微博、微信、QQ等社交平台上獲知了他大量的生活軌迹、人際交往、工作興趣等信息,有些甚至是不爲人知的秘密,他醞釀了數月決定實施搶劫。

案發當天,陳猛像往常一樣,下班後開車回家,在路上遇到了王墨,王墨不知道用何說辭,騙上了車,當車輛行駛到一偏僻的地方,王墨戴上手套開始動手,陳猛奮起抵抗,兩人打鬥中,車撞上了防護欄,兩人被撞昏死過去了。沒過多久,王墨就醒過來了,他受了傷,腦子有點混沌,見陳猛頭部全是血,以爲他死了,吓了一大跳,搶走了他的錢包,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結果沒走多遠,腳一絆,摔倒在地,又磕到了腦袋,本來他意識就不大清楚,這下更迷糊了,感覺什麽都不記得了,他坐在地上想了半天才終于想起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錯認了身份,将深入了解的搶劫對象陳猛當成了自己,然後回到了陳猛的租房裏。

雖然睡了一晚上,但是他的意識依然尚未恢複自我,于是才有了第二天“所有人都不認識我”的鬧劇,并由此引發了“陳猛借屍還魂”事件。

真相大白,事情算是告一段落。可是對于王墨涉嫌搶劫罪如何判決成了警方頭疼的事,因爲王墨還沒恢複本來人格,依然還是“陳猛”狀态,隻好暫時将他安排在精神病院進行治療。

三年後,我聽說他已經開始想起來自己的本來人格,從他的口供中,驗證了先前警方依據各項證據對他推斷出來的犯罪事實。後來他因涉嫌搶劫綁架罪,被判入獄二十年。

至此,三年前鬧得沸沸揚揚的“陳猛借屍還魂”事件畫上了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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