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夏王”的二度出逃
馬鴻逵統治甯夏17年之久,并欲稱霸西北,是馬氏祖孫三代中影響最大的一人。他先投袁世凱,又投直系“曹吳”,再倒向馮玉祥,最終投靠蔣介石。曾在北伐與中原大戰中立功,也曾在抗戰中遠離戰火,赴台後遭彈劾,逃往美國度過餘生,最終歸葬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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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字号:馬鴻逵,字少雲,乳名三元
籍貫:甘肅河州(今臨夏)
民族:回族
生卒年月:1892年3月9日—1970年1月14日,卒年78歲
畢業院校:甘肅陸軍學堂
軍銜:陸軍中将,加上将銜
最高官職:甯夏省政府主席
家世:
祖父——馬千齡,在同治年間陝甘回民起義時,因勸說馬占鳌(馬千齡的同族侄女婿)降清,被左宗棠稱之爲“良回”。原配王氏、繼配馬氏、三配韓氏、四配何氏
父輩——老大福财、老二福祿、老三福壽、老四福祥
父親——馬福祥,因協同清軍鎮壓回族人民起義而得到清朝廷的重視,共五個老婆
母親——馬福祥原配夫人馬氏
妻子兒女:
原配夫人——馬柏芳,生長子馬敦厚、次子馬敦靜、三子馬敦仁,女兒馬甯蓮
二姨太——陳氏
三姨太——康小雲
四姨太——劉慕俠
五姨太——鄒德一
六姨太——趙蘭香
簡曆
1892年——3月9日出生于甘肅河州(今臨夏)韓家集陽窪山村。
1905年——入蘭州陸軍小學。
1906年——師從馬良。
1909年——考入甘肅陸軍學堂。
1911年——加入同盟會。
1913年——任昭武軍營長。
1917年——張勳複辟後,赴天津參加段祺瑞的“馬廠暫師”,任讨逆軍中将參謀。
1919年——段祺瑞上台後,馬鴻逵升任第五混成旅旅長。
1923年——授銳威将軍。
1924年——第二次直奉戰争爆發後,被曹锟任命爲讨逆獨立騎兵前敵副總指揮兼綏遠援軍司令。
1926年——任國民聯軍第八軍第七師師長。
1927年——馮玉祥部改編爲國民革命軍第二集團軍,任第四軍軍長。
1928年——任山東省政府委員。
1929年——蔣馮戰争中,反對馮玉祥,被蔣介石任命爲第二師師長,兼鄭州警備司令。同年任第十一軍軍長。
1930年——中原大戰中,任“讨逆軍”第十五路軍總指揮。
1931年——任豫皖“剿匪”總部中路軍第三縱隊指揮。
1932年——任甯夏省政府主席。
1933年——任第三十五師師長。
1935年——當選國民黨第五屆候補中央執行委員。
1936年——任中将。同年,加上将銜。
1937年——所部改編爲第一六八師,任師長。
1938年——特任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委員。
1939年——兼國民黨甯夏省黨部主任委員。
1940年——創立中國回教救國協會,任名譽理事長兼甯夏分會理事長。
1941年——兼任甯夏保安司令。
1945年——當選國民黨第六屆中央執行委員。
1948年——任西北“剿匪”副總司令。同年任西北軍政長官公署副長官。
1949年——赴台灣。
1950年——赴美國洛杉矶定居。
1970年——1月14日在洛杉矶病逝,終年78歲。
一、“甯馬”後代,戰場上鋒芒初露
1. 八齡童險遭不測
馬鴻逵出生于甘肅河州(今臨夏)韓家集陽窪山村,乳名三元,他的祖父馬千齡,在同治年間陝甘回民起義時,因勸說同族侄女婿馬占鳌降清,被左宗棠稱爲“良回”。正因如此,馬鴻逵後來一直稱他的家族“不是造反的回回”。
馬鴻逵乃家中長子長孫,從小嬌生慣養,變得任性調皮,不知規矩爲何物,家人也沒當回事,不料八歲那年,不懂規矩的馬鴻逵,因一句話闖下一場大禍。
那是1900年,八國聯軍攻占北京,慈禧與光緒西逃至西安,恰逢慈禧壽誕之日。由于兩宮蒙難,慈禧頒發懿旨,不再舉行盛大祝壽活動。但陝西巡撫仍召集西安城裏的戲班子,在陝甘總督行轅後院搭建起戲台,準備大唱十日。
十月初十轉眼即到,這一天正是慈禧壽誕,稱作聖壽日,演出都是慶壽的吉祥戲,有《麻姑獻壽》、《蟠桃會》,壓軸戲爲《龍鳳呈祥》。
馬鴻逵的父親馬福祥因協同清軍鎮壓回族人民起義而得到清廷的重視,此次慈禧、光緒西狩,馬福祥率簡練軍從山西大同到西安,一路盡心護送,得到慈禧嘉獎,被允許前來觀賞演出。
也正因如此,時年八歲的馬鴻逵,得以跟随祖父、父親,進入陝甘總督行轅,見到了慈禧、光緒、隆裕、李蓮英、小德張等人。
但年幼無知的馬鴻逵并沒有意識到,上面坐的都是些什麽人,隻是百無聊賴地聽着戲。他從未聽過京戲,也聽不懂台上唱的什麽,到《龍鳳呈祥》時有些不耐煩,嚷嚷着要去解手,馬福祥正聽到興頭上,便對馬鴻逵說:
“你一個人去吧,快去快回。”
不想,馬鴻逵解完手回來,找不到爺爺和父親了,扯開嗓子就喊:
“爺——”
這一聲,比戲台上唱戲的聲音還大,自然傳到了慈禧的耳朵裏,慈禧略顯不快地問身邊的李蓮英:
“這是誰家的孩子?”
“回禀老佛爺,是馬福祥的長公子。”
“真不懂規矩。”
随後,馬鴻逵就被幾個太監抓到慈禧面前,太監對慈禧恭恭敬敬道:
“剛才就是這個頑童當衆喧嘩,請老佛爺降罪。”
此時,慈禧因戲唱得不好而心情不佳,她剛剛詢問光緒戲唱得如何,不想光緒卻答很好,讓慈禧心中更加煩悶,聽了太監的話,就故意說道:
“你怎麽不問皇上啊?”
不等太監答話,光緒便說:
“交巡撫衙門,從嚴懲處。”
慈禧立刻闆起臉說:
“今天是我壽誕,萬事都該圖個吉利,你這倒好,故意讓我不痛快。”
“那您看這……”光緒犯了難。
“把這個小回回帶到我寝宮去。”慈禧頓了一下又說,“擺架回宮!”
馬鴻逵便由太監們帶着,跟在慈禧驕子後面,來到慈禧的寝宮。
此時,馬鴻逵隐約感到自己闖了大禍,因此一進慈禧的寝宮,便趴下給慈禧磕了三個響頭,還拿腔拿調地喊道:
“恭祝老祖宗萬壽無疆!”
慈禧擡起眼,打量了馬鴻逵一下,問道:
“你叫什麽名兒?”
“三元。”
“幾歲了?”
“八歲。”
慈禧點點頭,又問馬鴻逵:
“你說今兒這戲唱得怎麽樣啊?”
“不好!”馬鴻逵如實回答。
不想慈禧一聽,有些驚喜,又問:
“不愛聽?”
“不愛聽!”
慈禧對馬鴻逵講實話非常高興,剛才的陰霾一掃而空,拿起桌上的桂花糕對馬鴻逵說:
“答得好,這桂花糕就賞你了。”
于是,馬鴻逵捧着幾塊桂花糕,歡天喜地離開了慈禧的寝宮,不知不覺中逃過了一劫。
回到家,洋洋得意的馬鴻逵邊吃桂花糕邊對父親說:
“爹,這桂花糕真好吃,明天要是再看戲,我還要喊一嗓子!”
不想,這句話正戳到馬福祥痛處,他爲馬鴻逵着急擔心半天,生怕慈禧治罪,不想馬鴻逵如此不當回事,氣得馬福祥一巴掌扇在馬鴻逵的臉上。
馬鴻逵自小被家人捧在手裏怕掉了,含在口裏怕化了,從未挨過打,這一巴掌,令馬鴻逵“哇”的一聲嚎啕大哭。經此教訓,馬福祥不敢再對馬鴻逵疏于管教,馬鴻逵也知道收斂,不再像以前那麽調皮了。
馬鴻逵12歲時,馬福祥以一千兩紋銀爲他買得“藍翎知縣”的虛缺,除得到一紙證書外,馬家大門上還懸上一塊黑底金字“大夫第”橫匾,上款書“X年X月X日”,下款書“藍翎知縣馬鴻逵”。
2. “甯夏王”的序曲
1905年,馬鴻逵13歲時,其父馬福祥調任陝甘督标中協,馬鴻逵随父至蘭州,進入蘭州陸軍小學讀書。一年後,馬福祥又調任青海西甯鎮總兵,馬鴻逵又随父來到西甯,師從馬良。
馬良是一位頗具文采的秀才,甘肅河州雙城人,與馬福祥家僅隔八裏路程,馬福祥對他的人品才學十分了解,因此聘請他當馬鴻逵的家庭教師。馬良有一子名光宗,與馬鴻逵年紀相仿,也到了讀書年齡,便随父前往,成爲馬鴻逵的伴讀。
馬鴻逵和馬光宗十分投緣,兩人相處融洽,馬光宗還拜馬鴻逵之母爲幹娘,兩人親上加親,以兄弟相待。
馬良因材施教,使不愛讀書馬鴻逵逐漸對讀書産生興趣,不再視爲畏途。馬鴻逵後來稱馬良爲恩師,還說:
“生我者父母,教我者眉師(馬良,字眉山)也。”
但即便如此,馬鴻逵仍喜武勝過喜文。1909年,17歲的馬鴻逵向父親提出,投筆從戎,報考軍校。馬福祥靠武裝起家,對兒子的選擇非常贊同,于是,馬鴻逵在家人的支持下,報考甘肅陸軍學堂,被錄取爲第三期學員。
在甘肅陸軍學堂所學的科目裏,馬鴻逵最喜歡軍訓體操與軍事學科,最讨厭英文課和日文課,但對付考試他素有絕招。每次到考試之前,他都會跑去教官那裏軟磨硬泡,逼得教官不得不給他劃下“重點”。
馬鴻逵在甘肅陸軍學堂第二年,因軍事、體操等方面成績優異,文化課雖差些,但也能及格,因而被選爲第三期學員班長。而馬鴻逵從小養成的不懼怕上級的膽魄,也使他備受同學們推崇。每當學員們對學校有所要求時,往往會推馬鴻逵爲代表,與學校進行交涉。也正因如此,馬鴻逵成爲“全校學生領袖”。
由于馬鴻逵在甘肅陸軍學堂的威望,辛亥革命前夕,他成爲同盟會組織秘密發展會員的對象之一。馬鴻逵在同盟會革命思想影響下,秘密加入了同盟會,還策劃組織了一起反清活動。但因消息走漏,被清軍逮捕入獄。
馬福祥聞知兒子入獄,頓時焦急萬分,四處奔走,疏通關系。将馬鴻逵保釋出獄後,狠狠痛罵一頓,然後讓他在自己的部隊“昭武軍”中任教練官。
當時,昭武軍武器裝備簡陋,疏于訓練,軍中風紀又差,官兵們終日無所事事,喝酒賭博,甚至打架抽大煙。馬鴻逵将此看在眼裏,決心整治軍紀。他在全軍普及新的軍事知識,對官兵嚴加約束,使昭武軍面貌煥然一新。
馬福祥對馬鴻逵的表現既贊賞又感到欣慰,不久,升任馬鴻逵爲騎兵營副營長。
1912年清帝退位後,袁世凱就任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爲拉攏地方軍閥,袁世凱于4月初任命馬福祥爲西甯鎮總兵,馬福祥托故未就。5月22日,袁世凱又任命他爲阿爾泰護軍使,馬福祥仍托故不就。7月14日,袁世凱再一次任命馬福祥爲西甯鎮總兵,馬福祥态度依然。
無奈,袁世凱隻好于8月21日任命馬福祥爲甯夏鎮總兵兼署西甯辦事大臣,馬福祥這才欣然就任。
俗話說:天下黃河富甯夏。處于黃河中上遊的甯夏,時爲甘肅省所轄的一個府治,受陝甘總督統轄。甯夏平原沃野千裏,物産豐富,風景秀麗,素有“塞北江南”之稱,乃甘肅省最富庶的地區之一;其南部的山區草原,動植物資源豐富,是發展畜牧業、狩獵以及采挖藥材的好地方。
馬福祥看準此地,對袁世凱其他任命一概不從,就是逼着袁世凱将甯夏交給他。如今他如願以償,立刻率昭武軍趕赴甯夏,從此拉開馬氏父子統治甯夏長達38年曆史的序幕。
3. 侍從武官喜與憂
馬鴻逵來到甯夏後,一面協助父親治理甯夏,一面參與平定了一系列叛亂。
當時,甯夏、綏遠一帶的“會匪”非常之多。所謂“會匪”,就是打着“替天行道”或者“反袁”旗号攻城略地甚至打家劫舍的武裝力量。“會匪”爲官方叫法。
馬鴻逵在21歲那年,和堂兄馬鴻賓,率部出征蒙古,深入到漠北地區,打擊烏蘭察布盟反袁武裝力量,以及河套地區民軍盧占魁的反袁武裝力量,顯示出其過人的膽魄和軍事才能。
1914年,22歲的馬鴻逵又獨自率部進入隴東地區,與反袁的白朗部作戰,取得大捷,因戰功被袁世凱授予陸軍少将軍銜。馬福祥對兒子的骁勇善戰以及治軍新法更加贊賞,索性将昭武軍騎兵全部交給馬鴻逵統轄整訓。
1914年8月,馬鴻逵随父進京,拜見袁世凱,向中央述職,條陳邊事。袁世凱對馬福祥平定了一系列叛亂贊賞有加,稱其“智勇雙全”,特地将甯夏鎮總兵改爲甯夏護軍使,“俾鎮朔方兼将軍,節制阿(阿拉善)、烏(烏審)、鄂(鄂托克)三旗,授陸軍中将,給二等文虎之章”,同時甯夏護軍使可不經省督而直接行文中央。
袁世凱對馬鴻逵也非常欣賞,爲籠絡同時也爲控制、牽制馬福祥,提出将馬鴻逵留在京城任總統侍從武官,馬福祥爲表忠心,爽快答應。
當時各地軍閥都遣子入京,甘肅還有三大家族的馬家後代被送到北京,分别是馬安良之子馬廷勷、伊斯蘭哲合忍耶門宦教主馬元章之子馬震武、固原馬進祥之孫馬耀南,加上馬鴻逵,時稱“甘肅四大公子”。
這些軍閥之子,擔任總統侍從武官後,身負兩項任務,一是有重要人物前來晉見袁世凱時,需輪流有四位侍從武官,着陸軍大禮服,站在袁世凱身後,陪同接見,以示總統威儀;另一任務則是重要人物家中舉辦婚喪嫁娶,需代表袁世凱或其子袁克定或其他袁氏家族成員,前往參加。
馬鴻逵任總統侍從武官期間,曾代表袁世凱赴東北慶祝段之貴、張作霖等人的壽誕,還曾代表袁世凱去給遜位清帝溥儀拜年。
那是1915年的大年初一,馬鴻逵早早起床,穿上嶄新的陸軍大禮服,和另外七名侍從武官,随參謀總長朱其謙,乘坐馬車來到皇宮。
下車進殿後,馬鴻逵等人需三步一鞠躬,行使昔日朝拜皇帝的那一套禮節。
此時雖已入春,但京城正處于最寒冷的時節,遍地冰雪,皇宮院内時不時可以看到一堆糞便,應是很久無人打掃,加上宮殿房頂上漂亮琉璃瓦的對映,更顯皇宮之凄涼蕭瑟。回想幼時在西安見到慈禧、光緒時的清皇室的一派威嚴景象,馬鴻逵不禁搖首悲歎。
此時,溥儀和隆裕皇後已準備妥當,端坐于殿上,親自接待馬鴻逵等人,并賜宴以示尊重。待馬鴻逵等人象征性品嘗過滿人茶點後,溥儀從一個黃緞匣中取出謝函,宣讀後交給朱其謙帶回。
離開時,馬鴻逵等人需要面向殿上,一步一鞠躬地後退出殿,然後乘坐四人轎出宮,再換乘馬車返回總統府。
總統侍從武官這一職位,總體來說是比較悠閑的,馬鴻逵單身一人在京城,沒有妻子陪伴,難免寂寞,受周圍一些養尊處優、花天酒地的“少爺”們的影響,開始出入花街柳巷,混迹于八大胡同。
民國初年,北京城的妓院大約分爲三等,頭等的稱清吟小班,二等的曰茶室,三等的名窯子,數量最多。這三等妓院最集中的地方有八處,分别在八條胡同裏,所以人稱八大胡同。
馬鴻逵身爲甯夏護軍使的公子、總統府的侍從武官,手中最不缺的就是錢,逛妓院,自然要去頭等的清吟小班。
很快,馬鴻逵在前門外石頭胡同“翠花班”中找到了溫柔鄉,和一個叫康小雲的妓女打得火熱。
康小雲是一名旗人,雖談不上國色天香,但也長得端莊秀麗,很讨馬鴻逵喜愛。兩人一來二往,很快産生感情。馬鴻逵承諾爲康小雲贖身,雖遭家人反對,但大丈夫一言九鼎,最終以重金爲康小雲贖身,并在北京西城尋了一處四合院,在裏面安了家。
于是,康小雲成爲馬鴻逵的三姨太。
在這期間,馬鴻逵注重與在京的各省軍閥之子的交往,同官場上的權貴人物也多有往來,逐步建立了自己的關系網,也學會了官場上阿谀逢迎的一套,這些都爲他日後能夠長期主政一方奠定了基礎。
4. 清水營小試牛刀
1915年12月12日,袁世凱宣布複辟帝制,改國号爲“中華帝國”,以下年爲“洪憲”元年,并于次日在内部舉行登基大典。
1916年初,袁世凱對各地武裝力量進行改編,将馬福祥的昭武軍改編爲“甯夏新軍”,并任命侍從武官馬鴻逵爲統領。
馬鴻逵接令後,在北京逗留了一個多月,便啓程返回甯夏,準備整治新軍。
馬鴻逵對“甯夏新軍”這支軍隊非常重視,一回甯便擴充兵員,補充武器,使甯夏新軍規模達到一個旅。
接着,馬鴻逵提出“軍營學校化”、“官兵師生化”等一系列治軍方略,整治軍隊,使軍隊面貌得到很大改善。
不久,馬鴻逵便率部再次出兵綏遠,協助堂兄馬鴻賓“剿滅會匪”。
就在此前的2月,白彥公、金占奎、盧占奎等會匪聯合一些反袁武裝以及地方土匪勢力,由西山嘴進犯五原。馬鴻賓率部百餘人迎戰,首戰烏拉壕,再戰百家地,将會匪打得落花流水,解了五原之圍。與此同時,馬福祥親自上陣,率部馳騁五原一帶,一再重創金占奎、盧占奎的部隊。
金占奎、盧占奎戰敗後,商議對敵良策,認爲甯夏兵力大部分被調出來對付他們,甯夏守軍自然爲數不多,防務空虛,決定趁虛而入,襲擊馬福祥的老巢。
馬福祥很快發現金占奎、盧占奎的策略,立即令馬鴻逵快速繞道于金占奎、盧占奎前方,阻止其攻打甯夏。
馬鴻逵得令後,旋即率領一支騎兵小分隊,火速追趕金占奎、盧占奎所部,于4月29日抵達花馬鹽池西邊的天池子,在一座古堡内埋鍋造飯。
然而,馬鴻逵沒有料到,此時盧占奎的部隊就在不遠處的聶家梁,正在快速趕路。而且不巧的是,馬鴻逵派出的偵察兵,不僅沒有發現這一情況,且有一人被抓,經審問說出了馬鴻逵部就在附近,且勢單力薄!
盧占奎得知馬鴻逵的情況後,立即派兵将馬鴻逵所在的古堡團團圍住,一聲令下,向馬鴻逵部發起攻擊。
馬鴻逵被殺了個措手不及,隻好倉促應戰。考慮到後援部隊未到,馬鴻逵深知處境危險,不宜戀戰,在槍林彈雨中苦苦支撐了一個小時,終于尋得間隙成功突圍。
盡管馬鴻逵的騎兵分隊行動迅速,但盧占奎也有馬隊,且兵力遠在馬鴻逵之上,因此緊緊咬住馬鴻逵部不放,窮追不舍。馬鴻逵部隻好且戰且逃,一直到第二天黎明,退到靈武東邊清水營一帶,馬部已是筋疲力盡。
就在此時,援軍趕到,人數雖隻有一百餘,但盧占奎部也人困馬乏,馬鴻逵部得以與盧占奎部對陣,雙方展開正面對戰。
戰至第三天早晨,馬鴻逵一邊又有後援趕到,但總兵力仍在盧占奎部之下。馬鴻逵審時度勢,認爲其手下官兵剽悍勇猛,可以以一敵二,因此決定與盧占奎部展開決戰。
于是,雙方對陣,再激戰一日。
到了晚上,雙方偃旗息鼓,各自休息。午夜時分,馬鴻逵突然派人放火焚燒盧占奎部營地,一時間火光沖天,馬鴻逵即下令進攻,盧占奎部被殺得措手不及,很快潰敗,死傷數百人。
此次戰鬥,馬鴻逵部在鬼門關走了一圈,最終化險爲夷,以少勝多,并奪取盧占奎部戰馬百餘匹以及一批軍械。盧占奎部元氣大傷,此後再沒有翻身。
在這次戰鬥中,馬鴻逵牛刀小試,便殺出了馬家軍的威風,在甯夏、綏遠一帶小有了名氣。
1916年6月,袁世凱在一片反對聲中與世長辭,黎元洪繼任大總統,馬鴻逵奉命繼任黎元洪的侍從武官。後來直系馮國璋任代總統時,馬鴻逵因父親馬福祥與馮國璋是把兄弟,仍留在京中任侍從武官。
在京城沒有家室,馬鴻逵故伎重演,于1918年5月納京戲旦角劉慕俠爲四姨太。同年10月,徐世昌出任總統,馬鴻逵終于得以攜四姨太返回甯夏。
1919年,皖系段祺瑞上台後,升任馬鴻逵爲第五混成旅旅長,随父親馬福祥駐防綏遠,擔負綏遠全部地方的治安責任。而第五混成旅,從此成爲馬鴻逵起家的老本。
第一次直奉戰争爆發後,直奉雙方都想拉攏馬氏父子,以壯大自己的勢力。馬氏父子卻因一時看不清局勢,爲求自保,不敢貿然援助任何一方,因此對兩方都以模棱兩可的态度應付。
當直系曹锟、吳佩孚以封官許願爲誘餌,急調馬部參戰時,被馬氏父子以“防地匪黨未清”爲由予以拒絕。後來直系勝利,奉系敗退東北,馬氏父子急忙通電擁護直系,斥責奉系張作霖,以讨好直系。
但吳佩孚不肯放過馬氏父子,想以武力解決馬鴻逵的第五混成旅。馬福祥隻好親自到北京向吳佩孚賠罪,最終得以和解。
二、見風使舵,擇良木而栖
1. 投靠直系“曹吳”
第一次直奉戰争結束後,“直系即中央”成爲衆所周知的事實,直系首領曹锟便有了當總統之意。而吳佩孚提議,先恢複民國初年的國會,讓黎元洪複職總統,以恢複法統作爲過渡,如此不僅可以令護法運動失去依據,還可以使打着“民治”旗号的“聯省自治”運動失去依據。
于是,1922年6月2日,曹锟、吳佩孚電請黎元洪複職總統,8月1日國會正式複會。接着,急于當總統的曹锟施行逼宮,驅逐了黎元洪,準備競選總統。
1923年初,曹锟開始爲出任大總統做準備,特聘願意爲其投票的議員380多人,爲直魯豫巡閱使署顧問,當時國會兩院議員700餘人,其所聘顧問已超過半數。但由于國會派系紛争,尤其有皖、奉兩系軍閥以及南方孫中山的阻撓與反對,要想湊齊合法人數并非易事。
這時,曹锟想到了馬鴻逵,由于國會中張我華、王正廷等20多名國民黨籍議員,和馬鴻逵關系密切,曹锟想要借助馬鴻逵的力量,爲自己助選,因而緻電馬福祥,轉約馬鴻逵來北京。
馬鴻逵從父親口中得知一切後,沉吟片刻即決定說:
“第一次直奉戰争中,我們開罪了直系,如今直系坐擁天下,實在讓人懊悔不已。所以,這次一定要爲老帥(即曹锟)助選,或許能彌補之前留下的隔閡。”
馬福祥點頭表示贊成:
“如再拒絕,定将發生誤會。你速帶大量銀元,進京饋送老帥(曹锟),資助他競選總統。”
于是,馬鴻逵以買槍爲名,向青海、涼州的回族軍閥各要了10萬元,自己又拿出20萬元,作爲曹锟的競選經費。
馬鴻逵看出,直系吳佩孚與曹锟是勢均力敵之人物,便想了解一下吳佩孚對曹锟競選總統的态度,便由綏遠至洛陽去見吳佩孚。
到洛陽後,馬鴻逵受到吳佩孚的熱情款待。吳佩孚每天清早都要召集中高級幹部,講授《孫子兵法》、《易經》等,馬鴻逵也受邀前往聆聽。
聽完吳佩孚的講授,馬鴻逵由衷地說道:
“早就聽聞大帥學識出衆,尤其對兵法頗有見地,今日有幸得到大帥指點,獲益良多。”
馬鴻逵對吳佩孚的學識深感敬佩,但看到吳佩孚對扶箕、蔔卦這些迷信的東西很感興趣,甚至相信畫符、念咒能使飛機墜落,又感到無法理解。
在與吳佩孚的交談中,馬鴻逵談及曹锟賄選總統的事情,吳佩孚不無憂慮地說:
“支持老帥競選的人,多是一些失意政客,想擁老帥出來做傀儡總統,借以升官發财。以賄賂方式競選,手段不正當,即使當選,必不爲全國國民所尊重。”
吳佩孚顯然不贊成曹锟賄選,但也并不反對,而是持默許态度。馬鴻逵聽後稍稍放心,很快告辭,赴京爲曹锟助選。
馬鴻逵到京後,按照曹锟的吩咐,以五千元或一萬元支票,賄買國會議員。支票在選出大總統的3日後即可兌現。
10月5日是大選之日,清晨,大批軍警荷槍實彈,在北自西單牌樓,南至宣武門外大街布置了警戒線,并派保安隊來回巡邏。象坊橋衆議院更是戒備森嚴,象坊橋東西兩口軍警夾道排隊,嚴密審查進入大選會場的議員及參觀人員。選舉原定于10點開始,然而直到下午1點多才到會593人,終于達到法定人數,可以搖鈴開會了。下午4點投票完畢,接着點票唱票:
此次選舉共發選票590張,收回票數590張,票數與人數相符。四分之三票應爲443票,曹锟得480票,超過四分之三,按《大總統選舉法》,當選爲中華民國大總統。
得知曹锟賄選總統成功,馬福祥立即赴京,向曹锟表示祝賀。由于馬氏父子對曹锟賄選總統的支持,北洋政府于12月21日任馬鴻逵爲将軍府銳威将軍。
2. 馮玉祥的冷闆凳
1924年9月,第二次直奉戰争爆發,直奉雙方出兵達40餘萬,爲北洋軍内戰史上用兵數量之最。戰争一開始直軍便處于劣勢,馬鴻逵表示效忠曹锟、吳佩孚,并被任命爲讨逆獨立騎兵前敵副總指揮兼綏遠援軍司令。
然而直軍第三軍司令馮玉祥戰場倒戈,班師回京發動北京政變,囚禁總統曹锟,控制了北京政權,并驅逐清遜帝溥儀出宮,改所部爲中華民國國民軍,電請孫中山北上共商國是,并請段祺瑞出面主持時局。
曹锟被囚,給了吳佩孚緻命一擊,第二次直奉戰争最終以直系失敗告終。
其間,馬鴻逵與其父見直軍敗局已定,便改換門庭,依附了馮玉祥。
11月10日,奉系張作霖乘專車抵達天津。張作霖取得了直奉戰争的勝利,本想獨自控制北京政府,沒想到馮玉祥捷足先登,率先推舉了段祺瑞,心中極爲不滿。但事已至此,也隻好力主推舉段祺瑞,希望能與段祺瑞聯手抵制馮玉祥。
11月24日,段祺瑞在北京宣誓就職中華民國臨時總執政,由于臨時政府組織條例規定臨時政府不設内閣總理,由臨時執政主持國務會議,因此段祺瑞成爲集總統與總理于一身的政治傀儡。
接下來,張作霖與段祺瑞聯手,處處排擠馮玉祥。馮玉祥自知不是兩人的對手,便以退爲進,要求去西山休養。張作霖與段祺瑞假意挽留一下,便任馮玉祥上了西山,北京政權落入張、段兩人手中。
馬鴻逵剛剛轉投馮玉祥麾下,旋即便失去了靠山,一時不知所措,便前往西山拜訪馮玉祥。
登上西山,馬鴻逵見道路兩旁,整齊排列着身穿新僧袍的僧人,非常驚訝,待走近時,這些僧人便舉手向他行軍禮,馬鴻逵這才看出,這些“僧人”都是馮玉祥的特務團官兵化裝的。
到達碧雲寺時,馮玉祥的侄子馮治安前來迎接,也穿着僧袍,戴着僧帽,隻是腿上仍裹綁腿。馬鴻逵差一點沒認出他來,忍着笑說道:
“馮零碎(馮治安素常雙耳系飾物,故有此外号),你真的出家了嗎?将弟妹(指馮妻)置之何地?”
“沒法子,這是一時之計。”馮治安說。
進寺後,馬鴻逵見馮玉祥與馮治安一樣穿着僧袍,但沒戴僧帽,剛想問候幾句,馮玉祥先開口了:
“爲你預備了稀飯、饅頭,我們邊吃邊說。”
接着,馮玉祥又說:
“我出家做和尚隻是煙幕,請告訴大哥(指馬福祥)勿以爲真。今後計劃将隊伍移至綏西。”
經過一番攀談,馬鴻逵證實馮玉祥隐退此地,确實是以退爲進之計,決定靜觀其變。
1925年春,段祺瑞任命馮玉祥爲西北邊防督辦。于是,馮玉祥下山,赴張家口就職,準備在西北發展勢力。
西北回民多,馬福祥在其中影響最大。馮玉祥來到西北,首先就是要擠掉馬氏父子的官職,搶占其地盤。當時,馬福祥任綏遠都統,馮玉祥便用明升暗降的辦法,向北洋政府推薦馬福祥任西北邊防會辦這一虛職,任命他的部下李鳴鍾接任綏遠都統。馬鴻逵的部隊則被擠到綏西五原、臨河一帶。
對于這些,馬鴻逵氣憤之極,大罵道:
“好你個馮煥章(馮玉祥字煥章),搶了我的羊羔子肉,扔給一塊骨頭就算完了,沒那麽便宜!綏遠這塊地盤是馬家用銀子換來的,姓馬的沒那麽好欺侮,大不了拼個你死我活!”
馬福祥立即阻止道:
“我們勢力小,無法和馮煥章抗衡,怎能拿雞蛋碰石頭呢!咱們是誰也惹不起,石頭大了要繞着走呢。大丈夫能伸能屈,金鳳凰高翔低落,身在矮檐下,怎能不低頭呢?”
于是,父子倆達成一緻,幹脆做個順水人情,主動向馮玉祥表示讓出綏遠地盤,歡迎馮玉祥部進入,還要求馮玉祥收編馬鴻逵的第五混成旅。馮玉祥自然樂得接受,将第五旅改爲第七師,由馬鴻逵任師長。
3. 北伐中小立戰功
1926年7月,廣東國民政府發布《北伐宣言》,國民革命軍誓師北伐。9月17日,馮玉祥在綏遠五原誓師,宣布國民軍全體加入國民黨,響應北伐,實施東進戰略,與北伐軍南北呼應,向北洋軍閥開戰。
馬鴻逵被任命爲國民聯軍第八軍第七師師長,後任援陝軍第四路軍司令。
當時,吳佩孚的主力部隊以8萬人馬,已将西安圍困了8個月之久。駐守西安的是國民軍聯軍楊虎城部和李虎臣部,城中已彈盡糧絕,眼看不攻自破。萬分危急之際,馬鴻逵率部趕到西安救援。
與吳佩孚的兵力相比,馬鴻逵部處于弱勢,但馬家軍骁勇善戰,最終以少勝多,解除了西安之圍。此次戰役,馬鴻逵俘敵4000多人,繳獲槍支無數,彈藥大批,并繳獲汽車27輛,飛機一架,補充了所部的兵力和武器裝備,受益良多。
經此一戰,馬鴻逵威名遠揚。不久,馬鴻逵被任命爲西安警備司令。
1927年3月,馮玉祥率部出潼關進入河南,任國民革命軍第二集團軍總司令,馬鴻逵被任命爲第二集團軍第一方面軍第四軍軍長兼第七師師長。
4月,蔣介石在上海發動“四·一二”清黨,在南京建立國民政府,與武漢國民政府對峙。但很快,汪精衛在武漢發動“七·一五”政變。甯漢合流後,馮玉祥将所部改編爲九個方面軍,以孫良誠、馬鴻逵、石友三部爲第一方面軍,孫良誠任總指揮。
當年秋冬,張宗昌率領八個軍兵力的直魯聯軍,向豫東地區反撲。馮玉祥部與之在蘭封、砀山、曹縣接連展開激戰。
蘭封戰役中,馬鴻逵部被馮玉祥放在了第一線,以慘重傷亡,重創了張宗昌所部,與之先後在馬野集、野雞崗激戰,俘虜張宗昌所部1000多人,以及白俄兵200多人。
随後,馬鴻逵所部被馮玉祥調到隴海路正面布置的三道防線的第二道,第一道防線由新歸附的劉鎮華部擔任,馮玉祥的嫡系部隊則在第三道防線。
由于劉鎮華部彈藥缺乏,在直魯聯軍猛攻下,死傷無數。馮玉祥又下令隻準前進不準後退,形勢危急之中,劉鎮華找到馬鴻逵哭訴。馬鴻逵頓生唇亡齒寒之感,私下支援劉鎮華部一批彈藥,劉鎮華部才得以守住陣地。
後在馮玉祥的命令下,馮部全線反攻,直魯聯軍向砀山、曹縣退去。馬鴻逵的騎兵部隊向砀山追擊,步兵部隊和孫良誠則負責攻下曹縣。
曹縣城固壕深,易守難攻,由直魯聯軍姜明玉部約一萬人把守。孫良誠、馬鴻逵所部屢次強攻,均告失敗。孫良誠情急之下,派出精銳手槍團強攻,結果傷亡大半,孫良誠痛心疾首,後悔不疊。
在屢次攻城中,馬鴻逵部也多有傷亡,屢攻屢敗,屢敗屢攻,如此三個月,攻城仍無進展。
這時,馮玉祥坐不住了,令孫、馬兩部限期攻下曹縣,馬鴻逵感到強攻行不通,便令旅長馬全良率部,花費整整五晝夜,從西關挖地道來到城牆下,埋設炸藥,炸毀了城牆。
孫良誠部立即攻入城中,終于将曹縣拿下。
然而,讓馬鴻逵沒有想到的是,孫良誠爲搶頭功,率部攻入城中後,竟拒絕馬鴻逵部進城,隻準其在城外休整,所繳武器裝備也全部落入孫良誠部。
馬鴻逵火冒三丈,他一向被馮玉祥及其嫡系視爲雜牌軍,打仗被馮玉祥安排在第一線也就罷了,如今連城門都不讓進,心中倍感屈辱。
就在此時,國民革命軍總司令蔣介石到河南視察戰事,聽聞馬鴻逵骁勇善戰,部下個個能打能殺,特地召見馬鴻逵,以示嘉獎。
于是,在歸德,馬鴻逵谒見了蔣介石,這是馬鴻逵首次與蔣介石見面,一方面他不了解蔣介石,一方面擔心引起馮玉祥的猜疑,因此沒有對蔣介石表現出多少敬仰和推崇,也沒有和蔣介石深談,隻是簡單地回答了蔣介石的一些問題。
蔣介石對馬鴻逵有意籠絡,說了一些鼓勵的話後,意味深長道:
“以後有機會再談。”
雖沒有深入了解,但馬鴻逵對蔣介石印象頗佳,其領袖的風度和言辭的謙遜,都讓馬鴻逵深深折服。
這些,都爲馬鴻逵後來投靠蔣介石埋下了伏筆。
4. 小德張的寶物
爲表彰馬鴻逵在北伐中所立戰功,1928年3月30日,南京國民政府任命馬鴻逵爲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委員。
4月,“二次北伐”開始後,馬鴻逵部依舊作戰勇猛,先是與孫良誠部合力攻打濟甯,激戰五晝夜,将五省聯帥孫傳芳部趕出濟甯。馬鴻逵率部趁勝追擊,又在大汶河戰鬥中大獲全勝,繳獲武器、補給甚多,尤其還繳獲孫傳芳的總司令大印,受到蔣介石嘉獎。
接着,馬鴻逵部又與張宗昌的直魯聯軍展開激戰,攻占鳳凰嶺,屢立戰功,威名遠揚。
6月上旬,奉系張作霖放棄北平,退回東北,在返回奉天途中被日軍預謀炸死。随後,少帥張學良就任東三省保安總司令。12月29日,張學良宣布“東北易幟”,北伐戰争結束。
沒有了戰事,馬鴻逵一身輕松,在河北大城一帶休整,正好趕上大城及附近的青縣、任丘等地發生蝗災,馬鴻逵所部立即奉命投入滅蝗戰鬥。
他們先是按規定把蝗蟲裝入麻袋上交縣府,馬鴻逵認爲這樣效率太低,便改用地頭挖溝趕蝗蟲入内,再用土壓埋,如此僅僅幾天時間,蝗災便被撲滅了。
馬鴻逵所部幫助百姓滅蝗,在大城一帶口碑甚好。
之後,馬鴻逵見軍隊沒有什麽要事,自己因連年戰争,身體狀況不佳,便到南京療養了一段時間。返回時,馬鴻逵途經天津,前往拜見了父親的結盟兄弟、原清室大太監張祥齋(即小德張)。
馬鴻逵幼年在西安行宮時,很得小德張的喜愛和照顧,後來馬鴻逵任侍從武官,與小德張也多有來往,兩人關系甚密。
如今,小德張失去了權勢,處境不複從前,不僅門庭冷落,而且臭名昭著,因而心情抑郁。馬鴻逵的拜訪,讓小德張十分欣喜。
小德張拉着馬鴻逵的手說:
“我這一輩子,都呆在北方,一直夢想着去那江南蘇杭瞧一瞧,真希望你能陪我一同前往。”
馬鴻逵手頭也沒有什麽要事,當即應允。
馬鴻逵身邊的人曾勸他說:
“小德張是清朝大太監,以您的地位與身份陪同他遊覽很不适宜,會遭社會上人們的非議。”
但馬鴻逵毫不在意,寸步不離地陪伴小德張遊覽了南京、上海、蘇杭等江南名勝,令小德張感動萬分。
一路上,小德張對馬鴻逵講述了許多清宮秘聞轶事,臨别時,還将他最珍視的,從宮中帶出的稀世珍寶——一隻翡翠西瓜,親手交給馬鴻逵,以表示對馬鴻逵不忘舊情的感激。
5. 審時度勢投蔣
1929年1月,全國編遣會議在南京召開。但會議并未收到預期效果,各軍事集團首領即桂系李宗仁、白崇禧、晉西閻錫山等,對于裁減軍隊紛紛消極抵抗,馮玉祥也不例外。
馮玉祥時任南京政府軍政部長,當年春天,馮玉祥下令所屬西北軍師以上将領集合南京受訓。
此時部隊剛剛縮編,馬鴻逵的第四軍被縮編爲暫編第十七師,沒有正規師的番号。對于整體縮編,馬鴻逵并無異議,但對于這種形式上的縮編,尤其自己的正規軍被“裁撤”,成了沒有番号的編外部隊,心中十分不滿。但此次赴京受訓,馬鴻逵仍作爲師長,與其他17位将領一同來到南京。
18位将領下榻在馮玉祥南京官邸的大廳内,每人一把椅子,一張軍床,一套簡單寝具,四人共享一張方桌,由馮玉祥的參謀長曹浩森爲臨時班長,對18位将領進行管理。
集訓的兩周時間裏,18位将領如同新兵一樣,不能單獨外出,所有活動均要集體行動。
他們一起參觀了中山陵園、明孝陵等名勝,以及近畿軍事要塞。每天晚上,都要接受馮玉祥的訓導,訓導内容主要是批評中央政府施政不當、用人不公等。馮玉祥還提到“建設中山陵園,鋪張浪費,政府官員貪污腐化,官僚習氣太重”,稱蔣介石的南京政府是“分贓政府”等,竭力诋毀蔣介石。
馬鴻逵感到,馮玉祥此次集訓的目的,便是爲推翻中央政府做準備,心中頗感不屑。
馮玉祥與蔣介石之間的矛盾,馬鴻逵早已知曉。馮玉祥曾命令部下多寫文章抨擊南京時政,馬鴻逵借口“讀書不多,不會作文”,拒絕執行馮玉祥的命令。
馬鴻逵對馮玉祥剝奪馬家地盤,将馬鴻逵的部隊視爲雜牌軍,一直耿耿于懷。在谒見蔣介石後,深感蔣介石具有馮玉祥所沒有的領袖風度,加上北伐中蔣介石的勢力越來越大,對于蔣、馮之争,馬鴻逵自然而然地傾向了蔣介石。
于是,早在“二次北伐之前,馬鴻逵便給父親馬福祥發去密電,提出投靠蔣介石的建議。馬福祥正有此想法,父子倆一拍即合,馬福祥即以回民領袖的身份,赴南京晉谒蔣介石。
但想見到蔣介石,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馬福祥花錢托關系,多次求見,均沒有得到召見。對此,馬福祥毫無抱怨,而是逢人便講:
“委員長工作真忙,我多次去拜見,他都抽不出時間,這種情況長此下去的話,會把委員長的身體累壞的。”
這話傳到蔣介石耳中,蔣介石搖頭苦笑,不管馬福祥是忠心,還是苦心,總之是一片好心。于是,很快安排接見馬福祥。馬福祥見到蔣介石後,便說:
“當今之世,統一中國,舍介公其誰!”
并以西北回民領袖的身份,向蔣介石獻計獻策,陳述統一北方之“大計”。
蔣介石一心要統一全國,掌握全國軍政大權,對馬福祥的話聽得認真,稱與馬福祥“一見如故,肝膽相傾”。并認爲馬福祥是西北回族中最強勢的實力派人物,既有政治頭腦,又有一支彪悍的軍隊,是統一北方不可多得的力量。因此,與馬福祥相談甚歡,馬福祥也從此成爲蔣介石的座上賓。
随後,馬福祥被任命爲國民黨軍事委員會委員,并當選國民黨中央候補執行委員、國民政府委員等職。與此同時,馬鴻逵被任命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委員。
但即便如此,馬鴻逵仍不敢公開與蔣介石走得太近,生怕引起馮玉祥的猜忌。
就在受訓期間,蔣介石召見受訓的18位将領,馬鴻逵随衆人來到國民政府,18人排成一列,蔣介石依次與每人交談。當他來到馬鴻逵面前時,親切表示,在歸德曾與馬鴻逵見過面。而馬鴻逵礙于馮玉祥在場,未敢與蔣介石過多交談。
次日,蔣介石又和馮玉祥一道,在勵志社設宴款待受訓将領,蔣夫人宋美齡和馮玉祥的夫人李德全也出席了宴席。
受訓将領們紛紛恭敬而殷勤地向蔣介石、宋美齡及馮玉祥夫婦行禮敬酒,隻有馬鴻逵,稱自己是回教人,不會飲酒,因而未敬酒。
南京集訓結束後,馬鴻逵部即被馮玉祥由臨清調防武定,馬鴻逵立即覺察,馮玉祥已開始爲反蔣做軍事準備。
事态已發展到如此地步,再不表明态度就來不及了。馬鴻逵當機立斷,書寫長信一封,秘密派專人送往南京,交到蔣介石手中。
在信裏,馬鴻逵表達了對蔣介石的敬仰之情和由衷地擁護,并解釋了兩次面見蔣介石“失禮”的原因。還向蔣介石彙報了馮玉祥在南京集訓的内容,以及馮玉祥的軍事動向,表示自己絕不會跟随馮玉祥一起反對中央。
至此,馬鴻逵終于明确态度,叛馮投蔣。
三、中原大戰,立下赫赫戰功
1. 馮部三将領叛變
1929年5月,馮玉祥在華陰召開軍事會議,宣布讨蔣,爲指揮方便,決定令駐山東和河南的部隊西撤至陝西和河南西部。
已悄悄投靠蔣介石的馬鴻逵自然不會服從命令,當部隊西撤到洛陽時,即下令停止撤退,暫駐洛陽觀望。
馬鴻逵的反常引起馮玉祥另一部下韓複榘的注意。
韓複榘時任河南省政府主席,對馮玉祥的不滿已由來已久。就在馮玉祥決定讨蔣,宣布西撤時,韓複榘因不願意放棄河南省大部分地區,曾表示反對說:
“西北地方的窮困,我們親身經曆深有體會,如今又鬧災荒,幾十萬人退回西北,意味着要被活活餓死。”
“西北餓不死你!小孩子,誰讓你多嘴!”馮玉祥厲聲怒斥道。
但韓複榘仍不死心,繼續說:
“我認爲無需軍隊調動,你給我十萬人馬,包打武漢;給孫良誠十萬人馬,包打南京;給石友三三十萬人馬,兩邊策應,這樣以三路攻打蔣介石即可。”
“是你指揮還是我指揮?”馮玉祥火更大了,呵斥道,“到院子裏給我跪下。”
韓複榘堂堂河南省主席,被喚作“小孩子”不說,居然還被罰跪,韓複榘心裏十分惱怒,但也不得不跪。隻是這一跪,堅定了他叛馮投蔣的決心。
有心投蔣的韓複榘,一眼看穿馬鴻逵行爲的異常,猜到馬鴻逵的真實目的,因而派參謀長李樹椿來找馬鴻逵商議共同投蔣事宜。
李樹椿說:
“咱們的部隊都是由西北打出潼關的。西北地方窮困,你是知道的,現大軍西撤,豈不是要餓死!況且你又不是馮煥章(馮玉祥字煥章)的嫡系,打起仗來,先得犧牲你。不如我們回師鄭州,再做良圖。韓主席決心這樣幹,5月22日通電主張和平,并将你的名字列入,你的意思如何?”
“還有誰加入?”
“石漢章(石友三,字漢章)。”
馬鴻逵點點頭,他知道,石友三的處境,比自己和韓複榘更不好過,在北伐中石友三和韓複榘都戰功甚高,但馮玉祥從未給予過公開表彰,每次表揚戰功,總是把孫良誠放在第一位,稱孫良誠爲常勝将軍,稱孫的部隊爲鐵軍,對韓複榘、石友三的戰功視而不見。于是,兩個同命相連的人便走到了一起。
馬鴻逵既已決心投蔣,自然樂得與随韓複榘一同行動。但面對如此良機,馬鴻逵卻有些猶豫不決,他對李樹椿說:
“我雖已決心投蔣,但我的父親此時身在潼關(奉蔣介石之命遊說馮玉祥),還在馮煥章的控制之下,我若公開投蔣,必将連累父親……”
對于馬鴻逵一時的難以抉擇,李樹椿表示理解。
而就在這時,馬鴻逵突然接到父親馬福祥的密電,要他不要顧及自己,盡快随韓複榘率部東開。看過父親來電,馬鴻逵痛哭一場,随後率部随韓複渠開往鄭州。
其間,馬鴻逵跟随韓複榘,西有孫良誠追擊,東有龐炳勳阻截,一路上困難重重,損失慘重,幸虧石友三率部在鄭州與之相會,才得以擺脫危局。
5月22日,馬鴻逵和韓複榘、石友三等人發出“養”電,表示“維護和平,擁護中央”,次日給蔣介石發出“梗”電,表示擁護之意。
與此同時,挂念父親安危的馬鴻逵,還給馮玉祥發去密電,稱自己是受韓複榘脅迫,不得已開往鄭州,并無反意,其心可昭日月,以後伺機西歸。
由于電文言辭懇切,馮玉祥一時難辨真僞,便沒有對馬福祥采取過激行動。
蔣介石本來見馮玉祥大軍西撤,感到馮要對付他,正不知如何探清詳情,便接到韓複榘、馬鴻逵等人的電報,立即發表“嘉電”,任命韓複榘爲西北軍總指揮,令所有駐豫陝甘等省部隊歸韓複榘指揮,仍兼任河南省主席,送軍饷100萬元,并請韓複榘、馬鴻逵等人到南京商量具體事宜。
5月23日,蔣介石下令開除馮玉祥黨籍,24日下令通緝馮玉祥,25日下令讨伐馮玉祥。而馮玉祥見幾個重要部下聯合起來背叛他,對西北軍的自信大大降低,便于27日通電下野。
馬鴻逵來到南京後,得到蔣介石的熱情款待,其部隊被改編爲陸軍第二師,馬鴻逵任師長的同時,還兼任鄭州警備司令。
自此,馬鴻逵正式成爲蔣介石麾下一員大将。
2. 投身中原大戰
蔣介石雖對韓複榘、馬鴻逵等人委以重任,但對他們這些馮玉祥的老部下并不放心,尤其看到韓複榘企圖将石友三部、馬鴻逵部拉到自己麾下,以壯大實力,而心懷忌憚,于是采取分而治之的辦法,先将馬鴻逵的陸軍第二師,編爲第六十四師,馬鴻逵仍任師長,接着升任馬鴻逵爲第十一軍軍長兼六十四師師長,赴山東濟甯招募新兵,擴充兵力,是年冬又任命馬鴻逵爲第十五路軍總司令,駐防徐州。
同時,蔣介石也将石友三調離韓複榘身邊,發表其爲安徽省政府主席,命其率部南下,打擊在粵高舉反蔣旗幟的陳濟棠、張發奎部。
石友三表面服從蔣介石,實際已經被粵省政客、桂系軍閥拉攏,因此抵達安徽後,将一部分軍隊留在安慶,率大部分軍隊趕赴浦口,以方便随時渡江,策應桂系攻打南京。
石友三的圖謀被蔣介石偵破,其部剛剛抵達浦口,蔣介石便派軍攻打,石友三寡不敵衆,匆忙撤離。
韓複榘、馬鴻逵等人對此隻能袖手旁觀。
就在這時,蔣介石給馬鴻逵發來電報,要求他在石友三路過徐州時将其活捉,并許諾青島市長一職。
緊接着,馬鴻逵又收到韓複榘來電,請他照顧石友三。
馬鴻逵陷入兩難境地,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便對兩邊都虛與委蛇。
很快,北撤的石友三便來到徐州,馬鴻逵的部下催促他活捉石友三,向蔣介石邀功,被馬鴻逵拒絕。
“之前,我出于情誼上的考慮,不忍對石漢章下手,如今,韓主席已派精銳部隊到歸德、砀山一帶,以掩護石漢章,就算我真想捉石漢章,也是不可能的了。”
但馬鴻逵考慮到,無所行動,将無法對蔣介石交代,便派軍協助蔣介石的工兵團炸毀津浦路符離集鐵橋,斷了石友三的歸路,迫使其從蚌埠徒步北上。
與此同時,馬鴻逵又派人在符離集迎接石友三,表示自己所爲是迫不得已。當石友三來到徐州時,馬鴻逵便派副官長馬如龍熱情招待,自己避不出面。
事後,蔣介石任命馬福祥爲青島市長。
蔣介石之所以急于拉攏馬氏父子,自是有事相“求”。
當時,馮玉祥雖已下野,但不甘寂寞,與晉系閻錫山結爲反蔣同盟,而桂系也加入其中,由此形成聲勢浩大的反蔣集團。
在這種情形下,馬鴻逵所駐的徐州成爲重要樞紐,蔣軍所需軍火、軍需,要靠津浦、隴海兩線運輸。蔣介石下令馬鴻逵嚴密控制津浦、隴海兩線,使之成爲蔣軍軍用物資的專用鐵路。正因爲此,當兩線成爲軍火專用鐵路後,客貨運輸幾乎全部停頓,緻使徐州地區的民用食鹽供應緊張,馬鴻逵以解決軍用食鹽爲借口,派專車大量販運食鹽,進行倒賣,從中牟取暴利。蔣介石對此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1930年5月,中原大戰爆發。馬鴻逵被任命爲讨逆軍第十五路軍總指揮,同時得到南京政府撥發的軍饷30萬銀元,新槍1000餘支,因而鬥志高昂。
戰争開始後,馮玉祥部沿隴海路向東,閻錫山部沿津浦路向南,桂系由江南向北,攻打南京國民政府所轄的河南、山東等地。
蔣介石任命韓複榘爲前敵總指揮,馬鴻逵爲津浦方面總指揮。
大戰中,蔣軍在蘭封一帶與馮玉祥部激戰,遭受重挫,損失慘重。蔣介石急令馬鴻逵從山東兖州趕往蘭封,在紅廟一帶遭遇再次投靠馮玉祥的石友三部。雙方經過激烈戰鬥,石部不支,被迫退到老君營一帶。
但沒過幾天,馮玉祥部便集中兵力對馬鴻逵部發起猛攻,馬部損失慘重。就在陣地幾乎就要守不住時,蔣介石派來嫡系張治中的教導師接防,馬鴻逵部得以撤出陣地,進行休整。
就在接防的那天晚上,張治中所部遭遇馮玉祥的大刀隊,幾乎全軍覆沒,馬鴻逵得知後震驚不已,同時也爲自己感到慶幸。
在這種不利的戰勢下,蔣介石下令總撤退,退至商丘一帶。馬鴻逵部則退至兖州休整。
由于馬鴻逵部此次出力甚大,旅長馬全良腿部受傷,蔣介石在柳河車站火車上召見馬全良,對馬全良慰勉有加,并給予參戰官兵三萬元獎勵。
3. 奪取泰安立功
馬鴻逵剛到兖州,便傳來津浦線吃緊的消息,尚未來得及休整,馬鴻逵部便被調到泰安協助韓複榘部防守山東。
此前,韓複榘爲了保存實力,在魯北的幾次戰役中,均應付了事,結果導緻被閻錫山四個軍逼得不斷東退,馮玉祥還不斷緻電韓複榘,希望他能調轉槍口,對付蔣介石。
韓複榘爲緩和晉軍攻勢,先是回複說“待與閻總司令妥商後再行宣布”,不久又說“俟領得本月份饷項即行發動”,但這些托詞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經過一系列戰鬥,韓複榘部被迫撤至膠濟線,濟南失守。馬鴻逵也隻好率部南下,退回兖州。
此後,蔣介石下令韓複榘反攻濟南,而韓複榘一路退到青島,遲遲不肯行動。蔣介石擔心韓複榘如石友三般投靠馮玉祥,也擔心馬鴻逵随之叛變,因而緻電馬鴻逵,要他赴青島說服韓複榘收複濟南,防止韓部戰場倒戈,并以“歲寒知松柏,闆蕩識忠臣”勉勵馬鴻逵。
馬鴻逵也擔心韓複榘再次投靠馮玉祥,于己不利,因此接令後立即前往青島,發揮了他政客遊說的本領,最終使得韓複榘決心與馮、閻對抗到底。
由于蔣介石中央軍紛紛前來增援,韓複榘、馬鴻逵所部的處境逐漸好轉,在連戰告捷之後,馬鴻逵奉命攻打泰安。
泰安城位于泰山腳下,城高池深,易守難攻。馬鴻逵率部猛攻數日,傷亡很大,卻沒有取得絲毫進展。
此時韓複榘已成功收複濟南,如若泰安久攻不下,将影響津浦鐵路全線通車。于是,蔣介石電令馬鴻逵,限期拿下泰安。
馬鴻逵絞盡腦汁,思考破城對策。他給城内守軍寫信勸降,守軍旅長回複稱,“節命不能兩全”,拒絕投降。
馬鴻逵想挖地道,不料守軍早已有所防範,在圍城牆腳下,每隔20米就埋置一口水缸,缸内盛滿清水,一旦有人挖地道,地下發生震動,水面就會出現波紋。
但馬鴻逵技高一籌,他根據馬全良的提議,截斷從泰山流向泰安城内的水渠,緻使城内斷水。與此同時,利用醫院便于隐蔽的特點,選中從西門外的醫院裏挖掘地道,一直挖到西門城樓下。
8月24日淩晨,地道挖掘工作完成,随着“轟隆”一聲巨響,泰安西門甕城被炸開,但第二道城門并未受到損壞。盡管如此,守城部隊仍被這突發的變化吓得亂作一團。旅長馬全良和團長盧忠良借着缭繞的煙霧,趁亂率部攻上城頭,打開城門,馬鴻逵部一擁而入,與守軍展開激烈的巷戰。
四小時後,守軍力漸不支,紛紛繳械投降,馬鴻逵部成功占領泰安。
次日上午,馬鴻逵将被俘晉軍官兵,召集至泰安車站賓館廣場,待被俘人員列隊站好之後,馬鴻逵開口道:
“不能稱各位是俘虜,這是因爲中國人打中國人。如果是同外國人作戰,在戰場上被抓獲的,才可以稱爲俘虜。”
接着,馬鴻逵對晉軍官兵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明馮玉祥野心太大,不聽命于中央,發動戰争,實爲破壞國家統一之舉。而馬鴻逵本人棄暗投明,希望晉軍官兵明辨是非。
說完後,馬鴻逵又轉身對軍需處長趙文府吩咐說:
“給每人犒賞銀币五元,牛肉一頓,新軍衣一套。”
并告誡部下,嚴禁稱晉軍官兵爲俘虜,要一視同仁,不可歧視。
當晉軍官兵一個個歡天喜地、狼吞虎咽地吃牛肉大餐時,馬鴻逵在一旁開玩笑地對他們說:
“哈哈,你們手裏的山西票子不能用了吧?吃過飯都去洗澡理發,跟着我馬某人好好幹,管叫大家吃香的,喝辣的!”
此後,馬鴻逵便駐紮泰安。而中原大戰在雙方投入兵力達100多萬,曆經7個月後,最終于9月18日,因東北張學良率兵入關助蔣,以蔣介石的勝利而告終。
戰後,蔣介石論功行賞,馬鴻逵因屢立戰功,被任命爲甘肅省政府主席。
然而,令馬鴻逵出乎意料的是,他的父親馬福祥卻在蔣介石面前,力薦馬鴻賓出任甘肅省政府主席。
由于馬鴻賓是馬福祥兄長馬福祿之子,而馬福祥本人也是沾了馬福祿的光才走到今天這步,因而将馬鴻賓視爲己出,對他的關愛勝過馬鴻逵。
馬福祥對蔣介石說:
“少雲(馬鴻逵,字少雲)脾氣暴躁,容易得罪人,子寅(馬鴻賓字子寅)則不同,他性情溫柔,有儒将風度,堪稱現代的曾(國藩)、胡(林翼),實爲道德高尚的理學家,比少雲更适合擔任此職。”
馬鴻逵當即出言反駁:
“子寅既無軍事,又無政治,怎能擔任如此大任。”
父子倆在蔣介石面前發生争執。
蔣介石沒有見過馬鴻賓,對此人不了解,因而沒有插話。在馬福祥的竭力推薦下,蔣介石最終改任馬鴻賓爲甘肅省主席。但畢竟馬鴻逵在中原大戰中爲他出了不少力,遂又任命馬鴻逵爲甯夏省主席。
4. 教導團的反叛
馬鴻逵對父親偏向堂兄馬鴻賓氣憤不已,嫌甯夏比甘肅小太多,對甯夏省主席一職堅辭不就。并對馬福祥說,将辭去一切職務,出國留學。馬福祥趕緊好言相勸,馬鴻逵才打消出國留學的念頭。
此後,馬鴻逵駐守泰安,擴充實力。
馬鴻逵在攻占泰安一戰中收編了一個旅和一個炮兵團,實力大增,而他的防地,北起泰安,南及大汶口、兖州、濟甯一帶。憑借中原大戰爲蔣介石立下的戰功,馬鴻逵開始與時任山東省主席的韓複榘争奪權力和地盤,他曾公開對部下說:
“江山是我們大家打下的,不是姓韓的一人打下的。”
馬鴻逵向韓複榘一口氣推薦了十個縣的縣長:泰安周百锽、肥城李伯海、臨清馬銳、濟甯趙文府、甯陽楊鴻濤、兖州周竹生、滕縣葉森、諸城李文勵、鄒縣屈伸等。韓複榘二話不說,全部任用。
馬鴻逵推薦這些縣長不是白推薦的,他規定這些縣長要按期給他征送壯丁、送糧撥款。于是,馬鴻逵的實際範圍擴展到整個魯西地區。而韓複榘在這個地區,得不到任何利益。因此,兩人時常發生争吵,但終歸沒有釀成大的沖突。
駐守泰安期間,馬鴻逵爲配合、支持蔣介石在江西、福建等地“圍剿”紅軍的軍事行動,招收中學生約300人,組建爲教導團,對其進行反共思想教育,之後分配到基層連隊,作爲青年骨幹軍官。
但讓馬鴻逵沒有想到的是,正是這批所謂的“精華”,後來竟在軍中掀起了反馬浪潮,上演一出“李元中案”。
當時,馬鴻逵的第十五路軍總指揮部,設在泰安鐵路賓館。1931年夏季的一日,馬鴻逵突然看到總指揮部對面嵩裏山腰上,出現七個碩大的白字:
“打倒軍閥馬鴻逵!”
不僅馬鴻逵能看到,過往的旅客也都看得一清二楚,大家指指點點,氣得馬鴻逵暴跳如雷,立即派人将大字洗掉。
然而時隔不久,在泰山上的鬥母宮和各個廟宇以及各個要道上,又出現了一些“打倒軍閥馬鴻逵”、“打倒吃兵肉喝兵血的馬鴻逵”、“打倒帝國主義的走狗孔祥熙、宋子文、陳立夫”等标語。但馬鴻逵看不到,其部下也不敢禀告,因而馬鴻逵一直不知情。
直到有一天,馬鴻逵突然來了興緻,和四姨太劉慕俠帶上幾名随從,到泰山遊覽,剛走到山腳就發現了這些标語,氣得興緻全無,臉色鐵青地說:
“這還了得,這還了得,回!回!回!”
回到總部後,馬鴻逵餘怒未消,對四姨太劉慕俠不停道:
“這肯定是共産黨在活動!”
馬鴻逵随即派人展開調查,并讓軍法處派憲兵搜捕懷疑對象。
總參謀處見習參謀李元中,作爲首個重點懷疑對象,在火車站被憲兵隊逮捕。接着,憲兵隊在一夜之間,又逮捕了20多人,全是教導團一期畢業生。
教導團團長李毓英得訊後,立即跑到總部勸阻馬鴻逵說:
“這樣抓下去,您培養的200多名下級幹部可能都保不住了!”
馬鴻逵這才下令停止逮捕。
但調查和審訊沒有停止,半個月後,馬鴻逵決定将“教導團一、二、三隊,每隊槍斃一個”,李元中、張振漢、米國安三名帶頭者便是槍斃對象,其餘人輕者釋放,重者判刑。
幾乎與此同時,馬鴻逵爲慶祝攻占泰安勝利,在嵩裏山上修建“讨逆陣亡将士紀念碑”和“烈士祠”,施工時,其部下在原神廟廢墟裏挖出唐玄宗和宋真宗封禅玉冊兩份,馬鴻逵得知後,欣喜若狂,忙将兩件寶物收藏起來,并封住所有知情者的口,令其嚴守秘密。
後來,馬鴻逵曾派人到北京,要永增号軍服店的李雲祥帶兩位古董商到泰安,以定做軍服爲名,爲其寶物鑒定并估價。
古董商看過寶物後,稱兩件寶物值數萬元銀洋,馬鴻逵微笑着說:
“這東西不敢說價值連城,但也是無價之寶!你估得太低了。”
古董商連忙解釋說:
“總指揮說得對,這東西的估價本來也難說,遇上愛家,再貴點也可以。不過,按目前來說,隻有外國人才買得起,在國内恐難出手。”
馬鴻逵說:
“我不過是請你們來估個價,并不是要賣。”
但馬鴻逵得到國寶的消息最終還是洩露。1933年3月10日,《北京晨報》以《泰山發現唐開元玉簡》爲題,公開報道了此事。
不久,馬鴻逵有事前往北京時,《大公報》記者專訪馬鴻逵,勸他将寶物獻給國家。馬鴻逵立即否認得到國寶一事,稱:
“此事純系謠傳。”
此後,還有天津一家報紙稱:
“馬鴻逵以數百萬元将國寶賣給了美國人。”
馬鴻逵對這些謠傳從來不做辯解,直到馬鴻逵百年之後,兩件寶物才重見天日。
原來,1950年馬鴻逵在赴美就醫期間,将兩件寶物存入洛杉矶某銀行保險櫃中。馬鴻逵去世前,囑咐家人,将兩件寶物護送回“國”,捐獻“國家”。家人不負重托,最終将兩件寶物送回台灣,陳列于台灣故宮博物院。
馬鴻逵能夠完好保存國寶,并最終歸還祖國,其德可嘉。
四、放棄豫省,做了甯夏土皇帝
1. 父親撒手人寰
馬鴻逵當初拒不就任甯夏省政府主席,除了和父親怄氣之外,還因他對甯夏那個小地方有些不屑一顧,垂涎河南省主席一職,因而滞留中原,意在疏通關系。
蔣介石何曾不明白馬鴻逵的意圖,他也曾考慮過把河南交給馬鴻逵,借助馬鴻逵的骁勇善戰,“圍剿”紅軍。
然而,1931年,“九一八”事變爆發之後,南京國民政府堅持“攘外必先安内”政策,馬鴻逵在“圍剿”紅軍時,爲保存力量,在信陽按兵不動,不願貿然進攻。
劉峙報告蔣介石,稱馬鴻逵在“圍剿”鄂豫皖蘇區時贻誤軍機,蔣介石這才在氣憤之餘,決定不将河南交給馬鴻逵,同時令劉峙率部“解決”馬鴻逵。
好在馬福祥從中斡旋,這才化幹戈爲玉帛,馬鴻逵也隻好繼續“圍剿”紅軍。
1932年8月,爲馬鴻逵平息了蔣介石怒氣的馬福祥,閑來無事,前去遊覽雞公山。
馬福祥原本身體健康,不料在遊雞公山時忽染霍亂,引起心髒病複發。由于當地醫療條件差,馬鴻逵當即決定護送父親前往北平協和醫院治療,由軍醫處長朱慶魁陪同護理。一路上,馬福祥時而清醒,時而昏迷,情況十分危急,馬鴻逵焦急萬分。
19日火車抵達北平琉璃河車站,馬福祥忽然痰喘交作,溘然去世,終年57歲。
馬鴻逵強忍悲痛,按照回民教禮,于次日将馬福祥安葬在北平三裏河回民公墓。
9月10日,北平市回教各團體在中山公園中山堂召開“追悼馬公雲亭大會”,參加者上千人。此後,全國各地回民團體,也紛紛爲馬福祥舉行隆重悼念活動。國民政府于9月17日在南京爲馬福祥舉行隆重追悼大會。蔣介石、張學良、林森、賀耀祖、邵力子等黨政要員紛紛撰寫祭文,給予馬福祥高度評價。
馬鴻逵既沒有參加北平回民團體的追掉會,亦沒有參加南京政府舉行的追掉會,他因悲痛過度,病卧家中,這一病便是數月。數月中,他除了回憶與父親的往事,便是賦詩祭悼,撰寫了《憶父吟》和《哭父七絕八首》,其一雲:
骨肉無親如父子,
相依爲命見天真。
恩猶我父非他比,
愛子逾于愛本身。
馬福祥去世後,沒有人再替馬鴻逵在蔣介石面前說話,加上馬鴻逵的軍隊駐紮河南時,爲害鄉裏,引起河南人民的強烈不滿。所以在蔣介石的催促下,馬鴻逵不得不放棄河南,前往甯夏就職。
爲了防止馬鴻逵在西北的勢力過于強大,蔣介石命其到甯夏上任的時候,借“剿共”之名,将其部隊留在河南,由馬鴻賓接管,繼續與紅軍作戰,隻允許馬鴻逵帶走兩個團的兵力。而馬鴻賓在甯夏的部隊則交給馬鴻逵指揮,雙方互換番号。
馬鴻逵深知軍隊的重要,爲了能多帶走一些“自己的人”,以重金賄賂了蔣介石的外甥俞濟時,由俞替他說情,最終悄悄将精壯官兵編爲三個獨立旅,一個特務團,共12000人,作爲直屬部隊,率領返回甯夏。而留在河南的隊伍,相比之下,隻是一些老弱病殘。
2. 一槽難容二馬
1933年2月7日,曆經18日艱苦跋涉,馬鴻逵回到甯夏。此時主政甯夏的,正式他的堂兄馬鴻賓。
中原大戰之後馬福祥力薦馬鴻賓出任甘肅省政府主席,但馬鴻賓到任不久,即因“雷馬事變”下台。而此前馬鴻賓曾主政甯夏,此時被任命爲甯夏省政府主席的馬鴻逵并未到任,馬鴻賓便返回甯夏做起了土皇帝。
如今馬鴻逵到任,第一件事,便是将省政府從上到下換上自己的人。他将馬鴻賓的省政府班底全部免職,于3月1日,率他所任用的新省府全體委員宣誓就職。
而馬鴻賓并不願駐防河南,此時仍滞留甯夏,隻是在馬鴻逵抵達之前率部隊離開銀川,移駐到金積、中甯、中衛一帶。
即便如此,“一槽難容二馬”,馬鴻逵無法容忍其他人擁兵在自己的地盤,哪怕這個人是他的堂兄。因此,對馬鴻賓部極力抵制和打壓。
馬鴻逵先是嚴格限制馬鴻賓部的駐地和活動範圍,然後采取最直接有效的辦法,即不給馬鴻賓部發饷,同時指示各級政府,禁止給馬鴻賓部上交軍糧,并造成馬鴻賓私自扣留官兵軍饷的假象。
無錢無糧,馬鴻賓部頓時陷入困境,其部下紛紛要求馬鴻賓以武力對付馬鴻逵,馬鴻賓性情溫和,不願同室抄戈。
馬鴻賓在甯夏渡過了7年艱難時光,最終于1940年移駐與甯夏毗鄰的甘肅海原、固原地區。
排擠馬鴻賓的同時,馬鴻逵也在不斷擴充軍隊,增強實力,他年年征兵,多時一年征兵兩次,使得兵役成爲甯夏最大的罕見苛政。
爲了躲避兵役,百姓中有錢的雇人頂替,沒錢的舉家逃匿,甚至自殘軀體,緻使農村壯丁絕迹。
馬鴻逵剛出任甯夏省主席時,甯夏共有兵員12000人,到40年代末,驟升至10萬人,占甯夏總人口七分之一。
被迫當兵的人,往往随時随地尋找機會逃跑,爲防止逃兵出現,馬鴻逵規定槍斃逃兵家人作爲處罰措施。有一些逃兵被追回,也被殘酷地施以槍斃,以達到殺一儆百的效果。
馬鴻逵主政一方,不希望中央派人來牽制他的發展,因而對中央政府的滲透,極力抵制。
當時,國民黨中央司法部在甯夏有一套獨立的系統,省财政廳長梁敬錞便是财政部長孔祥熙的心腹,事事強調“部令”,對馬鴻逵并不服從,後又活動調任甯夏省高等法院院長,讓馬鴻逵非常不滿。
馬鴻逵害怕梁敬錞抓他的辮子,就令政府審核處嚴格挑剔梁敬錞的财政交代手續,并向國民政府檢舉,使梁敬錞無法在甯夏待下去。最終,中央政府不得不放棄在甯夏的司法陣地,馬鴻逵繼而掌握了甯夏的司法權。
除此之外,馬鴻逵還設法将軍權、黨權、紙币發行權、教育權、郵政檢察權等統統掌握在自己手中,甚至連國民黨的軍統機關都無法在甯夏進行公開活動。
這一時期,馬鴻逵利用各種手段搜刮錢财,例如以清丈土地增加征糧征款,壟斷甯夏貿易和金融,緝他人走私,自己則走私煙土;開辦工廠,大搞官僚資本主義以斂财;借整頓稅收之名,行增加稅款之實,緻使局卡林立百物皆稅;克扣軍隊及公務員薪饷,馬鴻逵部士兵津貼一向很低,後來雖有所提高,但也要強行“儲蓄”扣而不發;收地租房租,馬鴻逵除在甯夏占有很多土地房屋外,在平、津、甯、滬、渝以及蘭州、西安、包頭等地也有多處房産,有些用于作商号、開金店、辦澡堂,其餘的則用作收租。
馬鴻逵家族的巨額資産便是在這一期間積聚的,後來馬鴻逵逃離甯夏,租用美國人陳納德的飛機,僅運送黃金就達七噸之多。
馬鴻逵在甯夏省主席任上,極力宣揚“回民是回教,不是回族”的說法,并于1940年,促成“中國回教救國協會”,由白崇禧任理事長,馬鴻逵和馬步芳爲名譽董事長,以此提高身價。
3. 巧妙應對蔣介石
盡管馬鴻逵的勢力不斷壯大,盡管馬鴻逵主政一方成功抵制了中央滲透,但他終究離不開蔣介石這棵大樹,因此對蔣介石百般讨好。
1935年,在甯夏擴大總理紀念周上,馬鴻逵沒有着重講孫中山的革命業績,而是将重點轉移至蔣介石身上,稱“蔣委員長确系繼續總理,努力革命的偉大領袖,我們爲廣大革命事業,發揚總理精神,對蔣委員長隻有竭誠擁護”。
同時,爲投蔣介石所好,馬鴻逵熱衷于“圍剿”紅軍,并将其列爲治理甯夏四大方針之一。馬鴻逵對“圍剿”紅軍态度的轉變,完全基于個人利益的考慮。因爲紅軍長征北上之後,在陝甘甯建立根據地,直接威脅到馬鴻逵的轄區統治。
爲了剿滅紅軍,馬鴻逵千方百計對其進行圍截,在與陝甘甯邊區接壤的地方構築“防共碉堡線”,還三次向蔣介石遞呈《剿共意見書》,勸蔣介石于紅軍在陝北未站穩腳跟時,盡全力将其根除,以絕後患。
1936年12月12日,時任西北“剿匪”副總司令的東北軍領袖張學良,和時任國民革命軍第十七路總指揮的西北軍領袖楊虎城,在西安扣留蔣介石,發動了震驚中外的“西安事變”。
消息傳來,馬鴻逵驚慌失措,逢人便哭,生怕失去蔣介石這座靠山。但因無法預料事态發展,對于張、楊來電尋求響應和支持,沒有做出表态,更不會采取行動。
16日,軍政部長何應欽正式宣布對西安進行軍事讨伐,馬鴻逵便發出通電,主張讨伐張、楊,爲表示他從一開始就持反對張、楊的政治态度,特意将電報日期倒填爲14日,并稱,爲使蔣介石安全回京,願意以自己全家十多口人的性命做保證。
25日下午,蔣介石乘飛機安全離開西安,經洛陽返回南京,西安事變得以和平解決。馬鴻逵得訊後,即在銀川組織軍民慶祝活動,令商店、住房張燈結彩,還組織了一場規模盛大的提燈遊行。并接連不斷發出十次通電,追捧蔣介石,表明自己擁蔣的态度。
這一年,馬鴻逵相繼獲得陸軍中将銜,陸軍上将銜,以及一枚二等雲麾勳章。
1942年,蔣介石親臨西北視察,馬鴻逵深知這是讨好蔣介石的大好時機,于是斥巨資興建了“光園”和“懷遠樓”,專門作爲蔣介石的行宮。
蔣介石在甯夏停留期間,馬鴻逵每天陪同在蔣介石左右,不僅陪同視察軍政機關、接見軍政人員,而且對蔣介石的生活起居事必躬親。同時堅持每天早晚兩次請安,夜裏親自爲蔣介石查崗查哨。
有一天夜裏,馬鴻逵在蔣介石屋外查哨,見蔣介石屋内仍亮着燈光,知道蔣介石還沒有休息,故意大聲命令哨兵嚴加防衛。
蔣介石在屋裏聽到聲音,便問:
“外邊何人?”
馬鴻逵立刻回答:
“是少雲,委員長放心休息。”
故意讓蔣介石以爲是馬鴻逵本人在親自擔任蔣介石的警衛。
抗戰勝利後,雖馬鴻逵爲抗戰付出很少,蔣介石仍以其抗戰有功爲名,授予“勝利勳章”和“忠勤勳章”。
在抗戰八年裏,馬鴻逵爲保存實力,消極抗戰。
當時,蔣介石爲統一領導,在甘肅、綏遠、甯夏及青海一帶成立第八戰區,以朱紹良爲司令長官,傅作義、馬鴻逵爲副司令長官,又将馬鴻逵的第十五路軍和馬鴻賓的三十五師合編爲第十集團軍,以馬鴻逵爲總司令,馬鴻賓爲副總司令兼八十一軍軍長和綏西防守司令。
馬鴻逵手下有八旅之衆,蔣介石要調其中一個騎兵旅、兩個步兵旅開往河套,以禦日軍,馬鴻逵都要想方設法讨價還價,最終隻派出一個騎兵旅和一個步兵旅。
即便派出兩個旅,也隻是名義上歸傅作義領導,馬鴻賓指揮,對于傅作義、馬鴻賓的任何命令,兩個旅都須先向馬鴻逵請示,馬鴻逵同意後才能行動。
除了這兩個旅,馬鴻逵再也沒有派部隊參與到抗日戰場,挂着戰區副司令長官兼集團軍總司令的空名,在甯夏過了八年土皇帝的生活。
4. 二馬争奪“西北王”
1945年抗戰勝利後,國共内戰爆發,馬鴻逵又在國民黨和共産黨之間左右逢源,一切以保存實力爲中心。
開始,馬鴻逵認爲國民黨勢力在共産黨之上,絕對可以消滅共産黨,因而積極配合國民黨軍隊,在1947年胡宗南進攻延安時,馬鴻逵派軍攻占鹽池、定邊、安邊、靖邊等縣,之後又親任縣長組織成立縣政府,并緻電南京政府,以“三邊”距甯夏最近爲由,建議将三個縣劃歸甯夏管轄。不僅爲蔣介石在内戰中立了功,還借機擴大了自己的地盤和實力。
11月,解放軍圍攻榆林,蔣介石電令馬鴻逵派兵援榆,馬鴻逵卻遲遲不肯發兵,惹得蔣介石大怒。馬鴻逵不得已,隻好發兵,但卻命令部隊:
“能打就打一下,不能打就退回甯夏。”
在馬鴻逵的态度影響下,援榆部隊行軍速度非常緩慢。蔣介石一氣之下,給率援榆部隊的馬鴻逵的二兒子馬敦靜空投手令,稱:
“如果榆林有失,惟你父子是問。”
見蔣介石動了肝火,馬鴻逵不敢再怠慢,趕緊令兒子加快行軍速度,但在戰場上仍沒有全力作戰。
在解放軍的強力打擊下,馬鴻逵的援榆部隊損失慘重,不等戰鬥結束,馬鴻逵便以糧秣困難以及解放軍可能進攻三邊爲由,下令剩餘部隊迅速返回甯夏。
經此一敗,馬鴻逵更不敢與解放軍發生正面沖突,從此對解放軍采取“多方拖延,絕不冒險前進”的方針。
1949年4月,人民解放軍渡江戰役發起之前,轄治陝甘甯青新五省地區的馬鴻逵與馬步芳,仍在做“西北王”的美夢,爲西北軍政長官和甘肅省主席之職争奪不休。
代總統李宗仁雖做着南逃的打算,但仍強自支撐改組西北軍政長官公署,考慮到無論任命馬鴻逵與馬步芳哪一個爲西北軍政長官,另一個都不會服氣,索性選了第三個人——馬鴻逵的堂兄馬鴻賓。
不料,對此項任命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便是馬鴻逵,理由是:馬鴻賓年老昏聩而且“剿共”意志不夠堅定。
與此同時,馬步芳暗中積極活動,派親信攜重金到廣州,打通了白崇禧的門路,使得西北軍政長官一職基本内定爲馬步芳。
馬鴻逵得到消息後,知道馬步芳出任西北軍政長官已是闆上釘釘之事,與其做無畏的反對,不如做個順水人情,于是主動表示将西北軍政長官一職讓與馬步芳,自己“情願當個參謀”。
馬步芳見馬鴻逵如此“謙讓”,感到不好意思,也故作謙讓起來,兩人關系因此得到緩和,馬鴻逵還做主将孫女許配給馬步芳兄長馬步青的兒子做媳婦。
兩馬經和談商定,由馬鴻逵出面推舉馬步芳出任西北軍政長官,待馬步芳上任後再推舉馬鴻逵出任甘肅省主席。
馬鴻逵的如意算盤是,等自己當上甘肅省主席,便把甯夏省主席讓給兒子馬敦靜,如此一來,父子掌握兩省大權,便可推行甘、甯一體化,并逐步控制西北,馬鴻逵洋洋得意也是自我安慰地對部屬說:
“長官是虛銜,主席是實缺,有地盤,有實權,将來可以多征兵。”
然而,馬步芳卻從沒想過兌現對馬鴻逵的承諾,出任西北軍政長官後,立即将甘肅省主席的職位送給兒子馬繼援,再由親信馬骥出任青海省主席,以實現甘、青一體化。
馬鴻逵爲此暴跳如雷,氣得飛到廣州,向行政院長閻錫山大發牢騷。閻錫山這隻“山西九尾狐”自然不會介入二馬之争,隻是對馬鴻逵敷衍一番。無奈,馬鴻逵又飛到台灣草山,找蔣介石哭訴。
蔣介石爲拉攏馬鴻逵,許諾不久将“明令”發表他的甘肅省主席之職,但馬鴻逵此時已知道國民黨大勢已去,明白即使蔣介石任命他爲甘肅省主席,怕是也做不了幾天。于是開始在台北、香港、美國購置房産,爲逃亡做準備。
也就在這一時期,馬鴻逵邀請陳納德“訪問”甯夏,以抛售羊毛爲借口,托陳納德的航空公司爲他運送财物,除了七噸黃金,還有大批的珍貴珠寶等,全部在陳納德的幫助下,存入了美國銀行。
五、敗軍之将,赴台後處境迥異
1. 大陸的最後掙紮
國民黨敗退台灣前夕的8月1日,蔣介石兌現前言,廣州國民政府正式發表馬鴻逵爲甘肅省政府主席,甯夏省主席則由馬鴻逵之子馬敦靜擔任。
同時,爲了消除馬鴻逵與馬步芳之間的矛盾,行政院長閻錫山特地将兩人召至廣州,進行調節。二馬同住愛群酒店,秉燭夜談,提及西北戰況,幾度抱頭痛哭。兩人間的距離因同命相連而拉近,最後,兩人拿出《古蘭經》,向主發誓,一定要摒棄前嫌,同心協力作最後的抵抗。
然而,馬鴻逵已經有過一次教訓,知道馬步芳擅長作秀,因此在離開廣州的前一夜,召集全體部下,向他們下達命令:
“明天飛甯夏不去蘭州。”
見部下露出疑惑表情,馬鴻逵解釋道:
“如果我與馬步芳同往蘭州,他必要把我扣起來,強迫甯夏出兵,必要時還會傷害我。我們去蘭州,不送命于共産黨,便送命于馬步芳。”
馬鴻逵吃一塹長一智,對馬步芳的爲人和慣用伎倆有了深刻認識。
于是,第二天,馬鴻逵飛回甯夏,與此同時,人民解放軍也在向甘肅挺進,于8月20日将省城蘭州團團包圍。
此間,馬步芳不斷向馬鴻逵緊急求援,廣州國民政府也急令馬鴻逵派兵支援。但馬鴻逵不爲所動。
随着急電一封接一封,馬鴻逵卻悠哉遊哉,顯得幸災樂禍,毫無唇亡齒寒之感,還是對部下說:
“我就不信放不倒你馬步芳!”
後來,馬鴻逵迫于形勢,不得不出兵敷衍,待援兵先頭部隊抵達甘、甯交界處時,馬鴻逵即下令停止前進,向馬步芳索要軍用物資,馬步芳不給就不前進,一方面爲拖延時間、保存實力,另一方面則是要趁火打劫。
馬步芳孤軍奮戰,僅僅守住蘭州6天時間,8月26日,蘭州解放。
身在甯夏的馬鴻逵聞訊哈哈大笑,認爲自己報了馬步芳耍弄自己的一箭之仇。
蘭州解放後,解放軍第十九兵團聯絡部部長甄華派聯絡員來到甯夏,向馬鴻逵轉達和平解放甯夏的誠意。傅作義也從包頭給馬鴻逵打來電話,勸他認清形勢,率部起義。
馬鴻逵對于共産黨方面的拉攏,表面上一副樂于接受的模樣,實際隻是爲了拖延時間,私底下在内部實行政治軍事總動員,下令死守甯夏。
解放軍進攻甯夏後,馬鴻逵下令實施“防水、防火、打光”和死守甯夏的計劃,命令部隊哪怕全軍覆滅也要抵抗到底,他對部下說:
“要效仿閻錫山,損失盡淨也在所不計,最後閻錫山還是當了行政院長嘛!”
戰事一起,馬鴻逵即準備逃跑。但擔心這樣逃走,會動搖軍心。恰在此時,蔣介石來電,召馬鴻逵到重慶參加軍事會議,馬鴻逵激動地對四姨太、五姨太說:
“總裁又幫了我個大忙啊!”
接着,帶着兩名姨太,光明正大地離開甯夏,臨走前将甯夏軍政大權交給他的次子,時任甯夏兵團司令官的馬敦靜。
随着戰況越來越緊張,馬鴻逵長子馬敦厚、次子馬敦靜心知甯夏是守不住了,也借故離開,攜眷逃往重慶。
父子三人在重慶的一處密室重聚,相對而泣。
見到兒子們的當晚,馬鴻逵用電台和甯夏方面取得聯系,由保安部少将馬如龍接電話,馬鴻逵稱要讓馬敦靜回甯夏繼續抵抗解放軍,直到最後一刻。
馬如龍卻說:
“滿拉們(官兵)不念經了,如果強迫,他們就要拿囊噶(念經的木闆)放在阿訇(長官)的尕絡(頭)上哩!”
馬鴻逵堅持讓馬敦靜回去,馬如龍隻好将實話說出:
“我們已經起義了,‘二爺’(馬敦靜)不要回來了。”
這個消息,對馬鴻逵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他呆立着好一陣緩不過神,待清醒時,卻發出一陣慘笑。他苦心經營多年的甯夏,就這樣脫離了他的掌控。此後,他便稱病不出。
蔣介石得知馬鴻逵“生病”,攜閻錫山一起前來看望,馬鴻逵見到蔣介石,失去甯夏的痛楚湧上心頭,同時擔心蔣介石責備,因而跪在地上,抽泣道:
“我對不起總裁,對不起黨國……”
蔣介石沒有想到馬鴻逵一介軍人,會做出如此舉動,趕緊拉起馬鴻逵,閻錫山則在一旁陪着笑說:
“沒啥,沒啥,從頭再來過。”
安慰了馬鴻逵一番後,蔣介石鄭重其事對他說:
“你盡快乘坐‘兩航’飛機去台灣,不許再驚動‘飛虎’隊!”
言外之意,是要馬鴻逵不要妄想飛去美國或者北平。馬鴻逵趕緊點頭稱是。
蔣介石走後,馬鴻逵感歎道:
“連總裁都不相信我了,我怎麽會投向共産黨?這真是敗軍之将,雞犬不如!”
1949年10月14日,馬鴻逵攜家人登上中國航空公司一架“空中行宮”式六十座客機,從重慶起飛,飛向台灣。
2. 赴台之初遭彈劾
馬鴻逵一家乘坐的飛機,很快在台北機場降落,台灣省主席陳誠、台灣保安司令部副司令彭孟輯等國民黨軍政大員都前往迎接。馬鴻逵強作歡顔,與衆人寒暄一番後,住進了台灣省政府招待所。
此時的馬鴻逵,雖然爲失去甯夏痛心疾首,但對前途仍抱樂觀态度,認爲自己資産豐厚,在台灣可以安度晚年,并在到達台北後第二天開始,依次拜訪台灣軍政要員。
但讓馬鴻逵沒有想到的是,這個過程裏,他屢屢遭顔面掃地的尴尬。
首先,是“國防部”長郭寄峤給馬鴻逵難堪。郭寄峤是曾被馬鴻逵擠下台的甘肅省主席,此時高居“國防部”長之位。馬鴻逵在其喬遷新居時,備厚禮登門拜訪,希望他能不計前嫌。結果遭到郭寄峤一頓臭罵。馬鴻逵被罵得滿臉通紅,後悔不該前來祝賀。
被罵當晚,就有憲兵來到馬鴻逵住處,逼迫他搬離招待所,馬鴻逵隻好低三下四道:
“現在這麽晚了,拜托你們讓我們住一晚,明天再去尋新的住處。”
不想憲兵态度蠻橫,堅決要他們立即離開。馬鴻逵等人隻好連夜搬到市區旅館居住,後搬進早已購得的台北古亭區和平西路二段的房子。馬鴻逵、馬敦靜父子兩家住進二十三号,長子馬敦厚一家住進五十四号,繼母馬書城老太太住六号,高級軍政部屬們住進九号,随從人員們住四号。
然而,更大的難堪還在後面。馬步芳、馬繼援父子逃台後,在蔣介石面前大大告了馬鴻逵一狀,将丢失西北的責任全部推到馬鴻逵身上。
蔣介石一怒之下,在陽明山召見馬鴻逵,一見面便陰沉着臉問道:
“你在鹹陽戰役中,因何擅自撤退?”
馬鴻逵一聽這個,立即明白是馬步芳、馬繼援父子搗的鬼,但他擅自撤退是真,無法反駁。
蔣介石将馬鴻逵怒斥一頓,吓得馬鴻逵滿頭是汗,不停地賠不是。
離開陽明山,馬鴻逵立刻換了一副面孔,鐵青着臉找到馬繼援,指着他的鼻子狠狠地說:
“尕娃,你們說話要講良心呐,不要血口噴人!”
當時馬繼援的表哥、原國民黨騎五軍軍長、時任駐澎湖預備軍團副司令長官的馬呈祥也在場,見馬鴻逵與馬繼援争執不休,便上前對馬鴻逵說:
“您老人家不要生氣了,改回我們登門道歉。”
說完,就拉着馬繼援離去,算是給了馬鴻逵一個台階。
10月末,“行政院”奉蔣介石之命,以“擅自撤兵”爲由,給馬鴻逵“撤職查辦”處分。在12月召開的國民黨中央全會上,馬鴻逵失去了“中央執行委員”的頭銜。緊接着,“監察院”一些委員聯名提出對馬鴻逵、馬步芳的彈劾案,要追究“二馬”贻誤戰機,喪師失地的責任。
彈劾案一經提出,立即輿論大嘩,此時馬步芳已先一步逃走,以朝觐爲名跑到了中東,馬鴻逵隻能獨自承擔輿論的譴責。在巨大的壓力下,馬鴻逵感到台灣已沒有他的立足之地,便決定效仿馬步芳,“三十六計,走爲上”。
對于如何逃走,馬鴻逵思前想後,最終決定先讓他最寵愛的四姨太劉慕俠,以治病爲名前往香港。劉慕俠到達香港後,按照馬鴻逵的吩咐安排好一切,即向台灣發去急電,稱自己病危,懇請見丈夫最後一面。
接到電報後,馬鴻逵不敢直接找蔣介石,便拿着電報找到“副總統”陳誠,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帶着哭腔懇求陳誠,讓他去見最愛的四姨太最後一面。
不了解馬鴻逵的人,不知道馬鴻逵的做戲天賦,陳誠見馬鴻逵如此悲痛,頗爲同情,立即批給他一個月假期。
馬鴻逵立即帶着六姨太趙蘭香等人,離台赴港,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銷假”。
3. 終老異國他鄉
馬鴻逵和六姨太趙蘭香等人來到香港後,與四姨太劉慕俠一起住進早先購置的英皇道輝濃台繼園一号。第二年,馬鴻逵的五姨太鄒德一和次子馬敦靜一家人也先後以種種借口離開台灣,來到香港與馬鴻逵團圓。
此時,台灣“行政院”已經以“放棄職守,擅自撤兵”爲由,正式給馬鴻逵“撤職查辦”的處分。但馬鴻逵不以爲意,畢竟他身在香港,台灣當局鞭長莫及。
不久,台灣當局将馬鴻逵“開除黨籍”的原因由“附匪”改成“未報道歸隊”,馬鴻逵對國民黨黨籍已不屑一顧,根本不在意被開除黨籍一事。後來,台灣當局又通知馬鴻逵。可以補交照片辦理“恢複黨籍”手續,馬鴻逵便補交了五張照片,恢複了黨籍。再後來,蔣介石來電召馬鴻逵回台,馬鴻逵沒有理睬。
馬鴻逵到港後,雖然又另購别墅,生活安逸,但總覺得距離台灣太近,感到些許不踏實,于是,在1950年,再一次請陳納德幫忙,從台灣駐澳門辦事處辦理“中華民國”護照,準備赴美。
在陳納德的幫助下,馬鴻逵一家辦好了赴美護照和簽證。
爲了赴美,馬鴻逵也是狠下血本,不僅花費了大量黃金、美元,還将小德張贈送的那隻稀世珍寶翡翠西瓜,送給了陳納德。
馬鴻逵一家如願以償來到美國,先居住于舊金山,後又遷至洛杉矶郊外的一幢别墅中,在這裏,馬鴻逵辦起一家“普拿馬”牧場,以養馬爲業。
馬鴻逵稱開辦“普拿馬”牧場,是“養雞養馬聊資生活”。
每當來到牧場,馬鴻逵就會有一種回到西北家鄉的感覺,思鄉之情油然而生,這或許也是他開辦牧場的原因。随着年齡變老,這種思鄉之情越發濃厚。
情至深處,馬鴻逵往往不能自已,掩面而泣,哽咽道:
“恐怕此生回不了大陸了……”
馬鴻逵在美國期間,堅決不加入美國國籍,他對家人說:
“你們入不入美國國籍由你們,我生爲中國人,死爲中國鬼,死了要埋在祖國土地上。”
這一期間,馬鴻逵時常收到蔣介石的來電,要他返回台灣履職,馬鴻逵幾乎沒有給蔣介石回過電報,考慮到自己的一些親人仍在台灣,爲不連累他們,馬鴻逵在美國謹言慎行,不僅不在公開場合發表對台灣當局不利言辭,并且積極呼籲美國政府援助台灣。
馬鴻逵不懂英語,導緻他在美國的生活非常不便,加上交通不方便,無法親自打理他的龐大家産,便将黃金所換美元的一部分,交給兒子馬敦靜和孫子馬家骅,用作家族支出,不想幾個月後,這一大筆錢便花了個精光,馬鴻逵認爲是兒孫私吞了這筆錢,直歎子孫不孝。
馬鴻逵的妻妾們也時常争吵,使得馬鴻逵每日在煩惱中渡過。雖然手握大筆金銀,衣食無憂,但馬鴻逵的晚年毫無幸福可言。
1956年,馬鴻逵的五姨太鄒德一受夠了這個是非家庭的生活,向馬鴻逵提出離婚,馬鴻逵不想勉強她,便點頭答應,并給了她15萬美元。鄒德一後來改嫁給一位大學教授。
而馬鴻逵最爲寵愛的四姨太劉慕俠,在美國隻知把持家政,對馬鴻逵并沒有關懷之情,隻有丫環出身的六姨太趙蘭香,仍像從前一樣,盡心服侍馬鴻逵,總算給了馬鴻逵晚年一點慰藉。
1960年,馬鴻逵的次子馬敦靜和孫子馬家骅因财産問題對簿公堂,後來竟把馬鴻逵也告到了美國法院。
遭至親如此對待,馬鴻逵深受打擊,病倒在床,從此一病不起,纏綿病榻。
在病床上,馬鴻逵不忘與馬步芳的仇恨,撰寫了《給馬步芳的一封公開信》,揭露馬步芳父子當年在青海及西北地區的種種劣迹。
1970年1月,馬鴻逵感到自己命不久矣,讓孫女馬愛玲将他幾年來口述的生平經曆和感受進行編輯和整理,定名爲《馬少雲回憶錄》,贈送親朋好友,留作紀念。該書于1984年1月由香港文藝書屋正式出版。
1月12日,因做心髒病手術,剛出院不久的馬鴻逵,躺在家中的床榻上,感到自己大限已至。于是,讓家人扶他坐起,等候真主的召喚。
14日淩晨,馬鴻逵突然反複念叨着一句話,家人上前仔細聆聽,才聽出他說的是:
“我死也要回去……我死也要回去……”
在對這句話的重複中,馬鴻逵的生命逐漸消逝,在對故鄉的思念中,逝世于美國洛杉矶,享年78歲。
臨終前,馬鴻逵一再叮囑四姨太劉慕俠,一定要将他的遺骸送回祖國。
近一年後,馬鴻逵的六姨太趙蘭香,按照馬鴻逵的遺囑,獨自護送馬鴻逵的遺體返回台灣。
1971年1月14日,承載馬鴻逵遺體的飛機降落在台北松山機場,馬鴻逵在台灣的親人以及甘肅同鄉都來到機場迎候。
台灣當局因馬鴻逵生前爲國大代表,撥付新台币30萬元作爲安葬費,并組成了以谷正綱爲主任委員的治喪委員會。
馬鴻逵的遺體被台灣當局暫厝于台北新生南路清真寺内,兩日後,埋葬于台北縣三張犁回教墓地。
曆史評說
作爲“甯馬”軍閥集團的核心人物,馬鴻逵統治甯夏長達17年之久,并欲稱霸西北,是馬氏祖孫三代中影響最大的一人。
馬鴻逵最初歸附清廷,爾後投靠袁世凱,再後依附直系曹锟、吳佩孚,又倒向馮玉祥,最後投靠蔣介石,時人謂之“滑馬”,“牆頭草,随風倒”。然而,在那個特定的曆史環境中,哪一個軍閥不是尋找上層靠山,乃至一杠通天在中央政府找到最大的靠山!
事實上,馬鴻逵相繼投袁、投直、投馮,均不存在背叛行爲,均是在舊靠山倒台之後尋找新靠山的。惟有對馮玉祥是背叛。
由于馮玉祥搶占了馬家地盤,視馬家軍爲雜牌軍,令馬鴻逵與父親馬福祥極度不滿。馬氏父子審時度勢,一方面出于對馮玉祥的怨怼,一方面認爲馮玉祥反蔣不會成功,因此決定叛馮投蔣。而同是叛馮投蔣,與石友三、韓複榘的左右搖擺,戰場倒戈相比,馬鴻逵則顯得意志堅定,在中原大戰中屢創佳績,發揮了不可低估的作用。
蔣介石對馬鴻逵亦是不薄,并準備按馬鴻逵的意願任命他爲河南省主席。然而馬鴻逵在“圍剿”紅軍中爲保存實力,消極作戰,與蔣介石産生嫌隙。加之此時其父馬福祥已經離世,再無人爲他在南京政府斡旋,因而與河南省主席之職失之交臂。
馬鴻逵一生爲人最大的诟病,乃抗戰八年,除了鞏固和擴大地盤,就是對付陝甘甯邊區的共産黨。國民黨将領都或多或少地參加了抗戰,馬鴻逵卻挂着戰區副司令長官兼集團軍總司令的招牌,在甯夏過了八年土皇帝的生活。
馬鴻逵在駐紮河南時,爲害鄉裏,引起河南人民的強烈不滿;主政甯夏期間,一切活動無不以“抓兵”、“抓權”、“刮錢”爲目的展開,以各種手段搜刮錢财,搞得甯夏民不聊生。爲與馬步芳争奪甘肅地盤,直到解放軍包圍蘭州,馬鴻逵仍在做着“西北王”的美夢。
馬鴻逵雖嗜财、斂财,卻将所得唐玄宗和宋真宗封禅玉冊保存完好,臨終前叮囑家人歸還祖國,最終由其姨太将兩件寶物護送台灣,陳列于台灣故宮博物院。與孫殿英盜墓相比,馬鴻逵其德可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