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王”的黑白人生
湯恩伯雖不是黃埔出身,但勤奮上進、才能卓越,深得蔣介石賞識,成爲繼陳誠、胡宗南之後蔣介石的第三張紅牌。曾在抗戰中建立功勳,也曾在内戰中敗績連連。因丢失上海抛棄軍隊遭蔣遺棄,也因出賣恩師遭朋友唾棄,又因手術台上遭醫療意外,最終使生命提前定格。
小檔案
姓名字号:湯恩伯,字恩伯,名克勤
籍貫:浙江武義
生卒年月:1899.9.19—1954.6.29,卒年55歲
畢業院校:日本陸軍士官學校
軍銜:陸軍上将
最高軍職:陸軍副總司令
家世:
始祖——湯睃,原汴梁(開封)人,遊醫至浙江武義,晚年遷居于高嶺之下的棗岩。其後裔有人移居武義縣城北,形成爲湯村。
父親——湯家彩,武義縣自治委員會委員、縣育嬰堂經濟管理委員,娶妻林繡鳳,妾俞氏。
母親——林繡鳳。
兄弟姐妹——弟弟:永其、永通、永恭、永賢;妹妹:永球。
妻子——馬阿謙,生長子湯建元。
第二任妻子——王竟白,生長女湯麗娜,次子湯凱,其他不詳。
簡曆
1916年——升入省立金華中學。
1922年——考入東京明治大學法科主修政治經濟學。
1925年——入日本陸軍士官學校。
1926年——畢業後任浙江陸軍第1師學兵連連長,不久升任少校參謀。
1927年——任國民革命軍第19軍中校副團長,後任總司令部參謀處中校參謀。
1928年——任中央陸軍軍官學校第六期步兵第1大隊上校大隊長,後升任該校第七期第1總隊教育處少将教育長。
1929年——任軍校軍官教育連連長、軍官教育團步兵營營長。
1930年——任中央軍校教導第2師第1旅少将旅長,部隊改編後任陸軍第4師副師長兼第10旅旅長。
1931年——任第2師中将師長。
1932年——任陸軍第89師師長,後兼第4師師長。
1934年——任贛粵閩鄂“剿共”軍第10縱隊總指揮兼第4師師長。
1935年——任陸軍第13軍軍長兼第4師師長,晉升爲陸軍中将軍銜。
1936年——兼任陝北“剿共”善後辦事處主任。
1937年——任第7集團軍前敵總指揮。同年,任第20軍團軍團長兼第13軍軍長。
1938年——任第九戰區第1兵團總司令,後兼任南嶽遊擊幹部訓練班教育長。
1940年——任魯蘇豫皖四省邊區總司令。
1941年——兼任魯蘇豫皖四省邊區軍政分會主任。
1942年——任第一戰區副司令長官。
1945年——任中國陸軍第3方面軍總司令,後任第一綏靖區司令官。
1946年——獲“陸軍中将加上将銜”
1947年——任第1兵團司令,後任首都衛戍總司令。同年,任陸軍副總司令兼南京警備司令,後代理陸軍總司令。
1948年——任衢州綏靖公署主任。
1949年——任京滬杭警備總司令,後任福建省政府主席兼廈門警備司令。
1950年——任“總統府”戰略顧問。
1954年——于日本逝世,享年55歲。去世後,追晉爲“陸軍上将”。
偶遇貴人,命運從此改變
1. 素昧平生遇恩師
1925年春季的一天,在浙軍第1師師部,一位年輕人面對師長陳儀侃侃而談,态度恭敬而又不卑不亢。
不了解内情的人,還以爲是晚輩或下屬與尊長或上司在探讨作戰方案。而事實上,年輕人與陳儀并不相識,他是爲得到陳儀以師長身份保薦其入日本陸軍士官學校,求助而來。
陳儀打量着這個身材魁梧雙目炯炯的年輕人,問:
“你可有作戰經曆?”
“有,我參加過護法軍援閩浙軍,任少尉排長。”
陳儀看着他點點頭,年輕人又說:
“我在1922年考入東京明治大學法科主修政治經濟學,但我的志向是從軍。”
年輕人一口浙江話拉近了他與陳儀的距離。
他叫湯克勤,來自浙江武義縣湯村一個普通農家,年少時的湯克勤好打架滋事,不愛學習,于武義縣立小學肄業。1916年升入省立金華中學,中途又随幾個同鄉好友轉到杭州私立體育專科學校學習體育,1920年畢業後回家途中,得知一個朋友的父親與當地一個惡棍引起訴訟,便留下觀看法院審理此案。眼看朋友的父親被誣陷将判刑入獄,他一時激憤,當堂用一塊大石頭擊中法官。雖然當場逃脫,但由于被通緝,隻好遠走他鄉,到福建加入援閩浙軍,當了一名少尉排長。
不久,湯克勤所在部隊被敵軍擊潰,湯克勤輾轉颠沛,流浪街頭。正在他無處安身之際,聽說同鄉、武義縣富商童維梓準備東渡日本留學,急需一名保镖随同護送,湯克勤便毛遂自薦,與童一起前往日本。
在日本,湯克勤考入東京明治大學,但他仰慕日本陸軍士官學校,而當時中國人要入此校,必須有軍閥或官僚的保薦,又需大量經費,湯克勤無此奧援,便于1924年抛棄學業回國,奔走于杭州、上海等地,四處尋求援助。
聽了湯克勤這一番經曆,陳儀表示:
“我會以師長及陸軍士官學校校友身份,向日方保薦你,并爲你提供留學期間所需全部經費。”
湯克勤愣住了,他完全沒有想到陳儀竟如此爽快地答應了他的請求。此前他先後拜在浙江省長夏超、軍閥孫傳芳和前浙江督軍呂公望的門下,請求推薦,均被拒絕。此番是經留日同學徐逸樵建議,說陳師長畢業于日本陸軍士官學校,且有仁慈之心,樂于助人。但湯克勤屢次碰壁已不抱什麽希望,此番前來也隻是抱着試試看的态度,殊不料真的遇上了好人,一時激動之情溢于言表,不由自主地跪拜于地,動情地說: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陳老也,學生願拜您爲恩師,今生以死相随。”
爲紀念這一知遇之恩,湯克勤從此改名爲“湯恩伯”。
當年5月,湯恩伯興高采烈地東渡日本,進入東京陸軍士官學校第18期步科學習。在湯恩伯一生中,這是他“登龍大道”的起點。
在日本學習期間,湯恩伯與陳儀的義女王竟白相識。王竟白系浙江新昌人,當時在日本蠶桑學校讀書,湯恩伯覺得有恩師陳儀這層關系,便與王竟白頻頻往來,以緻兩人很快墜入情網。
其實湯恩伯早于1918年在老家由父母做主,與永康縣八字牆王溪馬村馬阿謙結婚,并生有一子湯建元,但見王竟白容貌出衆,受過良好的教育,又有好的家庭背景,便決定“辭舊迎新”。
1926年夏,湯恩伯從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畢業,攜王竟白回國完婚。
有了這層關系,湯恩伯和陳儀親上加親,自此,陳儀對待湯恩伯俨如父子。
陳儀将學成歸來的湯恩伯安排在其轄下的浙江陸軍第1師,任學兵連連長,很快升任少校參謀。在這裏,湯恩伯開始了他20多年的軍旅生涯。
2. 晨跑與越級提升
1927年年初,北伐軍的戰火已燃至長江流域,陳儀被五省聯帥總司令孫傳芳任命爲浙江省省長兼第19路軍軍長,抵禦北伐軍的進攻。
但經蔣介石派人遊說,身爲蔣同學的陳儀很快決定順應潮流,投靠國民革命軍。策動浙軍起義成功後,陳儀所部改編爲國民革命軍第19路軍,陳儀任軍長。湯恩伯跟随陳儀,升任中校副團長,從此歸入蔣介石麾下。
4月18日,南京國民政府成立,經陳儀推薦,湯恩伯當上了國民革命軍總司令部參謀處二科中校參謀。但湯恩伯對這個職位并不滿意,上任不久即常歎息:
“要斬将搴旗,立功沙場,安能局蹙轅下,仰人鼻息。”
不久,湯恩伯升任作戰科科長。雖然湯恩伯資曆淺,升職速度卻很快,但此時他并沒有引起蔣介石的注意。
1928年,蔣介石把黃埔陸軍軍官學校遷往南京,改名爲中央陸軍軍官學校,原黃埔本校改爲預料。蔣介石任中央陸軍軍官學校校長,何應欽、張治中先後任教育長。由于湯恩伯很得張治中好感,經張治中推薦,湯恩伯被調入中央陸軍軍官學校,任第六期步兵第1大隊上校大隊長。
到任之後,湯恩伯工作勤奮,以其獨特的工作作風在衆大隊長中脫穎而出。當時軍校第六期先後有4個步兵大隊及炮兵、工兵、交通大隊各一個。每天早晨跑步時,其他大隊都是在校園裏跑,湯恩伯卻把他的步兵1大隊帶到校外跑,給軍校領導留下了“湯恩伯是一個肯苦幹的人”的印象。
适逢蔣介石由三元巷遷往軍校内一所新建的兩層小樓中居住,蔣介石每天早晨起床後都到陽台鍛煉,經常能看到湯恩伯領着學員跑步。有一次召見教育長張治中,蔣介石便問起這名帶隊晨跑的軍官,張治中說:
“他是第1大隊隊長湯恩伯。”
蔣介石聽後,覺得此名頗爲熟悉,待張治中走後,叫來秘書長,找出幾本小冊子,翻開一看,落款正是湯恩伯。
原來,湯恩伯經常将有關軍事、政治、教育、經濟等方面的建議寫成小冊子,呈交蔣介石。還利用操課之餘,以自己的心得撰寫了《步兵連隊教練之研究》一書,内容頗具價值。
對此,蔣介石起初并未注意,如今與領兵晨練這一良好印象結合起來,再細細審讀一遍,頓覺字體工整,邏輯清晰,論述嚴謹,因而對湯恩伯更加關注起來。
此後,湯恩伯呈送的小冊子,得到蔣介石重視,其中有些被采納。日日目睹湯恩伯的“突出表現”,蔣介石漸漸覺得此人可堪重任。
1929年5月,軍校第6期學員畢業後,爲給軍官補習班及軍校本身準備軍教幹部,6月新設軍官教育連,調訓優秀下級軍官,張治中兼任連長,湯恩伯任副連長,不久湯恩伯便升任連長。
10月,爲擴大在職軍官再訓練,培養高級軍事骨幹,軍校成立軍官教育團,張治中兼任團長,湯恩伯兼任步兵營營長,蔣介石對軍官教育團非常重視,特地聘請了德國顧問做教學指導。
1930年年初蔣介石成立教導師,張治中兼任第2師師長,即提名湯恩伯爲該師第1團團長。同時提名三人,湯爲第一名,蔣介石卻選定了第三名,第一名湯恩伯落選。
三個月後,1旅旅長出缺,張治中又保薦湯恩伯。蔣介石令湯恩伯進見,湯恩伯深知此次會面關系到自己的仕途命運,因此非常緊張。
按當時的陸軍禮節,見長官告退時,必須後退六步再鞠躬敬禮,然後才可以向後轉出門。湯恩伯由于誠惶誠恐,高度緊張,後退時在打蠟的地闆上滑倒,摔了個手腳朝天。湯恩伯迅速起身,紅着臉行一鞠躬禮退出。
湯恩伯原以爲摔跤失禮,升任旅長沒希望了。何況團長都未批準,旅長本來就更爲渺茫。不料,任命很快批複,連張治中都頗有些意外。
一般人推測,這是蔣介石欲提升湯恩伯借以觀察的手段,湯恩伯對落選團長沒有絲毫怨言,遂予以越級提拔。
3. “剿共”中扶搖直上
教導第2師裝備極爲精良,并完全采用德國軍隊的方法進行訓練,與教導第1師同爲蔣介石當時最精銳的嫡系部隊。
1930年5月中原大戰爆發,湯恩伯奉命率第1旅固守中原重鎮歸德。歸德是中央軍陸軍和空軍的重要據點、蔣介石指揮部所在地,距閻錫山、馮玉祥軍占據的亳縣、鹿邑、柘城不過百裏,經常遭到馮、閻騎兵的襲擾。湯恩伯率部死命防守,不敢有絲毫怠慢。
戰後,湯恩伯以靖衛領袖有功,調升第4師副師長兼第18旅旅長。
冬季,蔣介石坐鎮南京,調集11個師又3個旅約10萬大軍,以江西省政府主席魯滌平爲總司令,第18師中将師長張輝瓒爲前敵總指揮,開赴江西,對井岡山中央紅軍根據地和相鄰的贛東北根據地發起第一次“圍剿”。
湯恩伯奉蔣介石之命,率部對贛東北革命根據地進行軍事“圍剿”,雖最終以失敗告終,但其治軍方法和在戰鬥指揮中的表現,深得蔣介石賞識,在1931年2月進行的中央軍第2師整頓中,湯恩伯升任第2師中将師長。
至此,湯恩伯在追随蔣介石短短三四年時間裏,完成了跨越式的三級跳,一下跳到了恩師陳儀當年資助他時的師長職位上。
正當湯恩伯春風得意之時,國民政府發起對紅軍的第二次“圍剿”,湯恩伯奉命參加。不料,11月湯恩伯率部進攻河南潢川紅軍根據地時,被徐向前所部一戰擊潰,遭到殲滅性打擊。在湯恩伯目瞪口呆之時,蔣介石一怒之下給予他撤職處分。
好在時隔不到一年,蔣介石又重新起用湯恩伯,準其參加對紅軍的第四次“圍剿”,戴罪立功。湯恩伯被任命爲第89師師長,“圍剿”鄂豫皖蘇區紅軍。
在第14軍軍長衛立煌的指揮下,湯恩伯率部自武漢出發,7月抵達黃安,再向黃陂、麻城推進。行軍中,湯恩伯一方面對剛剛接手的部隊進行整饬,一方面采取“修築碉堡,步步爲營,堅壁清野,穩紮穩打”的戰術,并将途中捕獲的紅軍槍殺。據說,他曾一次将俘虜的200多名紅軍坑殺,手段殘忍,被蘇區軍民稱做“湯屠夫”。
這次作戰中,湯恩伯因感謝蔣介石的不棄之恩,特别賣力,其戰術天才也因此得以顯露。因在第四次“圍剿”中剿共有功,蔣介石獎賞湯恩伯5萬元,并令其兼任第4師師長。一人兼任蔣介石兩個嫡系師的師長,這在國民革命軍中是絕無僅有的,可見蔣介石對湯恩伯的器重。
1933年冬,福建19路軍起義反蔣,南京國民政府分五路向19路軍進攻。張治中被任命爲讨逆軍第4路軍總指揮,湯恩伯任副總指揮兼縱隊指揮,率第89師攻入福建。
第19路軍被鎮壓後,湯恩伯轉任贛粵閩湘鄂“剿共”軍第10縱隊總指揮兼陸軍第8師師長,下轄第4、10、88、89師,重兵在握,随即參加第五次對中央紅軍的“圍剿”,以堡壘戰法,給予紅軍重創。
1934年11月,湯恩伯攻占瑞金,并立即以總指揮名義貼出布告,雲:
“凡是共産黨員以及在共産黨的機關、學校、軍隊等幹過事的人(包括遊擊隊人員在内),不分男女老幼,限20天以内,分别在鄉、區、縣各個負責機關登記自首,本指揮一律從寬,既往不咎。如上述人員有故意不登記自首者,經查出或被親友告發者一律處死刑。如上書人員的親友有故意不報而包庇者也一律處死刑。”
瑞金全縣,頓時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1935年年初,湯恩伯升任第13軍軍長,轄第4、第89師;9月開赴晉南對長征途中的紅軍進行圍追堵截。其間,湯恩伯十分注重整肅軍風,在13軍每連縱隊配備一名督察軍官,并手持“執行革命軍紀”的小旗。此舉頗見成效,13軍紀律性和戰鬥力得到顯著提高。
1936年夏,湯恩伯奉命開赴潼關綏德縣,兼任陝北“剿共”善後辦公處主任,掌握地方軍政大權。
湯恩伯自1927年進入國民革命軍,至1935年,8年時間,除中間被免職不到一年的小挫折,仕途一帆風順,扶搖直上,一路升至軍長,指揮蔣介石嫡系部隊四五萬。
在此後短短幾年間,又先後任第20軍團軍團長,第31集團軍總司令,成爲一個擁兵數十萬的實力派人物,在蔣介石的嫡系将領中,是繼陳誠、胡宗南之後的又一張紅牌。
4. 湯氏升官四秘訣
蔣介石統治大陸時期,素有“蔣家天下陳家黨,孔宋财團浙江軍”之說,所謂浙江軍,就是指蔣介石最寵信的浙江籍的三将領,即所謂“軍中三傑”:浙江青田縣的陳誠、浙江鎮海縣的胡宗南與浙江武義縣的湯恩伯。
湯恩伯的發迹,自然和陳儀的慷慨相助、保薦以及張治中的提攜分不開,但起決定作用的,還是他通過個人努力得到蔣介石的賞識。他有着一套與衆不同的升官秘訣,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以各種方式表達對蔣介石的忠心。
1936年12月12日,“西安事變”發生,當時湯恩伯正在綏遠省(今内蒙)東部督師,得知蔣介石被張、楊扣留,又氣又急,急忙聯絡軍中同僚,聯名發電,聲讨張、楊的叛逆行爲,并緻電南京國民政府,請纓靖難。
随後,湯恩伯集合全體将士訓話:
“詳述國家多難,維系中外人心,全仗領袖德威,予以激勵将士,敵忾同仇……”
此間,湯恩伯多次落淚,在場将士無不受其感染,泫然淚下,湯恩伯對蔣介石,可謂忠心可鑒。
由于西安事變中,何應欽力主武力讨伐張、楊,置蔣介石的生命于不顧,有取蔣而代之的想法,讓蔣介石心懷芥蒂。平安返回南京後,蔣介石将自己陷入危難中時各方表現當做衡量其忠心的标準,而這一關,湯恩伯順利通過。
不久,抗戰爆發後,在一次國民黨高級将領的宴會上,忽然有人提起蔣介石的繼承人問題,大家借着酒勁,争相表達自己的看法,有人猜是陳誠,有人說是何應欽。湯恩伯一言不發,有人問他是什麽看法,他出乎意料地說:
“委員長政躬康泰,這問題無讨論之必要,我也從來沒有想過這事。”
衆人一聽,都驚得醉意全無。
湯恩伯升官秘訣之二,便是手抄本。向蔣介石提供手本,獻計獻策,絕非一日兩日、一年兩年之舉,而是湯恩伯長期堅持不懈的做法。
從在中央陸軍軍官學校開始,湯恩伯就經常不斷地向蔣介石遞交小冊子。中原大戰期間,更是不間斷地向蔣介石遞交手本,一開始以軍事戰争爲主要内容,接連幾次被蔣介石采納之後,他的興趣大大提高,其内容也擴大到政治、經濟、文化、教育、黨務,無所不包。每逢他睡不着覺的時候,便十有八九要寫點什麽。
蔣介石對湯恩伯的手本十分重視,常轉給陳布雷,要他據此拟出具體解決辦法。如果隔段時間不見湯恩伯有手本呈上,蔣介石就會覺得少了點什麽,便會爲此查問。可見湯恩伯受蔣介石的青睐重用,與手本不無關系。
戴笠曾經以誇贊的口吻說:
“湯恩伯的手本,在委座面前最吃香,他鋼筆草書一揮而就,寫了就交。我寫則非墨筆工楷不可。”
湯恩伯第三個升官秘訣是發展黃埔勢力。在他複任第89師師長時,蔣介石嫡系部隊的師旅團長,幾乎已經是清一色的黃埔學生,保定系、日本士官系、各講武堂系的軍官已被逐漸換掉。
湯恩伯深知黃埔軍是蔣家嫡系,所以一掌握兵權,就決心以黃埔系統奠定自己的人事基礎。湯恩伯升任軍長後,第89師師長離職,他立刻安排黃埔學生王仲廉接替;第4師師長讓位,則安排黃埔學生王萬齡繼任。
湯恩伯與中央軍校第六期、第七期學生有師生關系,便将這批人大力安插在自己的隊伍中,多方培植親信勢力。于是,湯部中一切重要官職便一步步地落到黃埔學生手中。和胡宗南一樣,湯部也成爲了純粹的黃埔集團。
但爲了籠絡人心,湯恩伯對于其他軍事派系——保定系、日本士官系、各講武堂系的軍官,也打着“人事公開”的幌子,兼容并收,但原則上隻給官不授權,多安排以幕僚和副職。
湯恩伯不僅在蔣介石面前極力表現,于對己有用之人亦極力拉攏,首先是蔣介石身邊的親信侍衛之臣,如俞濟時、陳布雷、錢大鈞等,他都極力結爲好友,逢年過節或婚喪壽誕,均備有厚禮贈送;對俞飛鵬更是敬若恩師前輩;對戴笠的拉攏既爲溝通也是爲了堵塞蔣介石的耳目;而與何應欽的關系,則因兩人在國民黨中均爲日本士官學校畢業,而何又是僅次于蔣介石的第二号人物,長期位于一人之下,自然成爲湯恩伯傾力結交的重點人物,平時湯恩伯嘴裏稱呼得最響的除了“委座”之外,便是“何敬公”(何應欽字敬之)了。
湯恩伯與各方權貴極力修好,但他在當上“中原王”之後引起陳誠側目,實屬無可奈何。好在有蔣介石居間調處,仍可保持表面上的相安無事。對同樣敵視陳誠的胡宗南則是盡力逢迎,以期聯合對付陳誠。
湯恩伯第四個升官秘訣爲體恤下屬,與之打成一片。
曾有人這樣描述湯恩伯:
“他是個黑頭大漢,身上服裝灰的、黃的,連同軍帽皮帶的顔色總是湊成幾節;暑天坐在汽車裏,總是一隻褲腿包着鞋跟,一隻褲腿卷上膝蓋,除接待賓客,很少見到他整潔的時候;他經常到營連找士兵海闊天空地漫談,同下級幹部見面時總湊過去拍拍肩膀,給人留下爲人慷慨、謙和的印象。”
湯恩伯任師長時,曾有一次獨自一人下連隊,恰逢連長外出,便與士兵們閑談起來。士兵以爲他是其他連的夥夫,聊得高興,還請他一起吃飯。後來,得知“夥夫”就是師長時,士兵們便送他外号“夥夫頭”。這個外号很快傳到湯恩伯耳中,他聽後哈哈一笑,不以爲意。
湯恩伯的侍從副官張高峰,爲此寫了一篇《夥夫頭》,在重慶報紙刊登,自那時起,“夥夫頭”這個外号就廣爲流傳。
湯恩伯的嫡系将領張雪中,在回憶中提到湯恩伯任第13軍軍長時期的一件事。當時湯恩伯駐防平地泉,有一位地方名人前來拜訪。湯恩伯穿着和士兵一樣的軍服,正和衛士說話,訪客誤以爲那名衛士是湯軍長,便欲上前握手緻禮。衛士趕忙說:
“我是衛士,這位才是軍長。”
湯恩伯雖爲人謙和,對待部下毫無架子,但若部下違紀,他也會“六親不認”。
1932年湯恩伯任第89師師長時,在一次軍事會議期間,會議夥食出現問題。負責該項事務的師部軍需處陳副官,買來不少爛南瓜充數,引來軍官怨言。陳副官是湯恩伯的親戚,湯恩伯得知此事後,查出他貪污了100多塊大洋,打算将他關禁閉。
這時,有人向湯恩伯求情,稱陳副官賭博輸錢,不得已才如此,湯恩伯聽後更是火冒三丈,毫不顧念親戚情分,下令将陳副官槍決。
湯恩伯部下的武義同鄉們紛紛向湯求情,并湊夠錢補上陳副官貪污的錢,好說歹說,才使湯恩伯收回成命,保住了陳副官的小命。
除了對待下屬謙和、沒有架子、賞罰分明外,湯恩伯的個人生活十分簡樸。陳誠部下劉培初曾回憶說:
“無論在戰地或家庭,湯将軍的生活均極簡樸,仆役均如鄉人,毫無權貴家庭氣氛。用膳每餐四小盤菜,隻及普通中下等家庭的生活水平。家中很少有固定住客,隻有陳胡先生例外。他住家時,客人吃好的,自己吃差的。
“在柳州時,湯司令官煙盒内有幾支煙,荷包裏有幾塊錢,晚間都看過的。似乎過于小氣,不能成就大事。其實,他對部署立功賞賜、對貧困的救濟,動辄幾千幾萬。節儉僅對家庭與個人的制約而已。”
就這樣,湯恩伯嚴格要求自己,上有蔣介石的信賴和賞識,張治中、何應欽、俞濟時、錢大鈞、戴笠等蔣介石的親信從中說項,下有士兵擁戴,其宦途自然是“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了。
抗日骁将,兩戰青史垂名
1. 湯部血戰南口
1937年7月7日,“盧溝橋事變”爆發。此時的湯恩伯,正率第13軍駐紮綏遠省東部的平地泉、豐鎮一帶,負責綏東防務,一方面策應華北方面的抗日局勢,一方面監視中共陝北根據地的動态。
對于千裏迢迢跑到綏遠這個偏遠之地,完全出于湯恩伯本人意願。湯恩伯經常對部署說:
“對事不對人,争事不争利。”
提到争事,湯恩伯就說:
“我總是向領袖要求,人家不願意做的難事交給我,人家不願打的仗交給我,人家不肯去的危險地方讓我去!”
他對軍中将士們強調,隻有紮根邊疆,保衛國防,才像個軍人!
聽聞“七·七”事變爆發,湯恩伯怒不可遏,立即緻電南京國民政府,請纓抗戰,表示第13軍将士誓死抗敵之決心。
當時,日軍兵分三路進犯中國。分别從平漢線、津浦鐵路南侵,另一路則沿平綏線西出南口,向晉察綏奔襲,直接戰略目标爲山西。
爲統一指揮作戰,蔣介石對全國劃分戰區,湯恩伯部隸屬第二戰區。7月末,湯恩伯得到蔣介石急召,令他率第13軍開赴南口,編入第7集團軍,總司令爲傅作義。
湯恩伯部在南口負責阻擊日軍,蔣介石命令湯恩伯務必堅守至少八天,再由衛立煌部增援。
南口爲西北關鑰,乃沿平綏鐵路進入察哈爾、山西、綏遠三省的“咽喉”,素有“綏察之前門,平津之後戶,華北之咽喉,冀西之心腹”之說,一旦日軍占領南口,一可占據察哈爾,二可西進綏遠省,迂回大西北,三可控制山西,進而掌握華北大平原。如此戰略要隘,自然成爲兵家必争之地。
日軍對南口非常重視,出動精銳部隊——由鈴木重康率領獨立混成第11旅團、酒井鎬次率領獨立混成第1旅團、闆垣征四郎率領第5師團,兵力共計七萬多人,向南口進攻。
湯恩伯領守衛南口之命後,立即返回駐地,約集第4師師長王萬齡、第89師師長王仲廉、第4師副師長兼旅長陳大慶、參謀長吳紹周,商議行軍計劃。之後,在全軍誓師大會上,湯恩伯慷慨陳詞道:
“士兵弟兄們,我們是忠于三民主義的革命軍人,是忠黨愛國的革命軍人!我們有爲黨爲國、忠勇奮發、效命疆場、不惜犧牲的精神!我們是爲國家獨立而戰,爲民族解放而戰,爲父老鄉親不做亡國奴而戰!偉大的三民主義,偉大的民族精神和國際公理、正義,一定能擊敗敵人,制勝敵人!士兵弟兄們,報效黨國,殺敵立功,當民族英雄的時候到了!”
接着,由營長以上的部隊長官帶頭,發動官兵寫抗戰決心書;師長們撰寫“請纓殺敵”的文章,送到報社發表。經過發動,第13軍全軍士氣高漲。
8月1日,湯恩伯所部第一趟運兵列車抵達南口前線,日軍飛機,也在這一天開始轟炸大同至南口的鐵路。由于湯恩伯所部先在大同集結,再運往南口,因而是在狂轟亂炸中行軍,極爲艱難。
至8月4日上午,運抵南口前線的隻有王仲廉第89師的三個團。而就在此時,南口戰役打響。湯恩伯自任前敵總指揮,駐懷來縣指揮作戰。
日軍步騎聯合部隊約1000餘人,在空軍掩護下向南口陣地唯一的制高點龍虎台一線進犯。先由幾十架飛機,從山頭到車站輪番轟炸,配以長射程炮轟,接着步兵與騎兵再發動沖鋒。
國軍方面在車站工事雖沒用鋼闆掩體,但守軍将士沉着應戰,用步槍、機槍和手榴彈打退了敵方一次次沖鋒。
下午,東西兩邊山地同時展開激戰,日軍主攻龍虎台,炮火雖密集如雨,但其步兵、騎兵始終未能靠近龍虎台。
5日以後,日軍步兵配合戰車發起全面進攻,在其優勢的炮火轟擊和空軍整日狂轟亂炸下,兩日後,國軍傷亡慘重。龍虎台左側山頭一度失陷,當晚即反攻克複。南口右翼得勝口陣地,連日被日軍攻擊,皆被第89師譚乃大團擊退。
7日,日軍繼續對龍虎台陣地展開猛烈攻擊,戰至下午,已經屍橫遍地,這時,氣急敗壞的日軍使出毒瓦斯,緻使國軍一個加強排全部犧牲,然而日軍死傷數卻數倍于國軍,一聯隊長被擊斃。
這一仗,堪稱南口戰役中最慘烈的一戰,龍虎台最終被日軍搶占。
次日,王仲廉師長令第256旅負責收複龍虎台,但旅長李銑自戰鬥開始即蹲伏于掩蔽部,驚惶萬狀,幾次向王仲廉哭鬧,王仲廉遂改派羅芳珪團第2營營長李謹率兵兩連,夜裏反攻龍虎台。經3小時激戰,以犧牲50多人的代價,擊斃日軍20多名,生擒2名,奪回了龍虎台陣地。
龍虎台收複的第二天,日軍便以更加猛烈的炮火進行轟炸,緻使羅芳珪所駐掩蔽部塌陷。戰亂之中,王仲廉未仔細核實,便将羅芳珪陣亡消息急報湯恩伯。湯恩伯收到後悲痛萬分,随即轉報中央,南京上海各報紙便出現了“羅芳珪殉國”之消息。實際上,羅芳珪後來經搶救脫離危險。
雙方激戰到第八日,前沿陣地羅芳珪團僅剩官兵400餘人,日軍山下旅團因兵力損失過半,改由鈴木旅團接替,繼續向湯部陣地進攻。湯部陣地上許多山頭,經常在白天被日軍攻陷,晚間又被奪回。戰鬥打得異常殘酷。
日軍不得不承認:中國第13軍畢竟是支那軍的精銳,他們在南口遭到了堅強的抵抗。日軍“三天拿下南口”的诳語,宣告破産。
日軍見南口久攻不下,于是改變戰術,從正面進攻改爲兩翼進攻。湯恩伯見正面戰事突然緩和,而兩翼出現大批日軍,心中暗叫不好,此時援軍遲遲不到,形勢萬分危急。
16日深夜,湯恩伯下令全軍退守居庸關。
22日夜,日軍騎兵采取大迂回戰術,自鎮邊城進入長城,向湯部防線發動全面進攻。湯恩伯下令死守待援,但死守數日,各路援軍均未到達。
25日張家口淪陷,南口失去後方,即使有援兵馳援,也已無濟于事。
28日,湯恩伯率部撤出懷來,向桑乾河一帶撤退。中國北方軍事要地、第13軍忠勇将士血染的南口淪入日軍之手。
南口戰役失敗了,但湯恩伯率第13軍以1萬兵力,血戰南口20天,将日軍先後出動的5個師團合計兵力7萬人擋在南口,給日軍以重創,沉重打擊了日軍的嚣張氣焰。蔣介石要他守8天,他死守20天,直到南口防守失去戰略意義才不得不率部突圍。
而且,劉汝明先失張家口,使南口的側翼受到威脅,失敗的原因應記到劉汝明的賬上。南口血戰在抗戰史上威名顯赫,湯軍亦一戰成名。
南口戰役中,湯恩伯身爲軍長,經常下師、旅、團指揮所,鼓勵官兵堅持作戰。他親上前線指揮作戰,看到士兵們奮不顧身英勇殺敵時,就會忍不住熱淚盈眶,喃喃地說:
“我們要好好地打呀!我們要好好地打呀!”
幾乎不會說第二句話。有士兵認出身旁之人正是軍長時,都感動得說不出話。
死守南口的20多天裏,湯恩伯身心交瘁。期間,上海《大公報》著名戰地記者範長江采訪了他,并留下深刻印象,在當年9月4日寫的《懷來回憶》一文中說:
“湯恩伯先生因爲日夜辛勞的結果,瘦得不成樣子,兩個眼睛深深地凹入,整個身體剩下了皮包骨頭。我們驚異他消耗得如此厲害,幾乎有幾分認不清楚。原來,猛攻南口的日軍,在優勢兵力和武器的條件下,湯恩伯實遭受空前的勁敵,故日夜操勞,精密指揮,已半個月未曾得一安眠的機會。”
在另一篇通訊中,範長江寫道:
“湯恩伯,這個漢子,他不要命了;他确實厲害,第十三軍從軍長到勤務兵,他們全不要命了……他穿一件短襯衣短褲,手指被香煙熏得黃透了。從戰争發動以來,就沒有睡眠的時間了,一切的精神,都用香煙維持着。
“他已經瘦得像鬼一樣,烈日把臉曬出焦黑的油光。那件衣領,原來一定是很合适的,但是,現在看去已經特别的肥大了,大得足足能伸入一隻手去。隻有兩個傳令兵随身跟着他。那些衛兵、勤務兵呢,早已加入火線去了。”
2. 率部會戰台兒莊
南口戰役不久,第13軍擴編爲第20軍團,湯恩伯升任軍團長。
1938年年初,日軍爲打通南北交通幹線津浦鐵路,使華北與華東的日軍相聯系,以鞏固沿海已占領的區域,實現進攻中原的企圖,出動闆垣、矶谷兩個師團的精銳部隊7萬餘人,向魯南地區發動瘋狂進攻,欲先占台兒莊,後與津浦南段日軍聯合拿下徐州。
3月,日軍沿津浦路南下,進犯徐州,湯恩伯第20軍團随即被編入李宗仁的第五戰區序列,與孫連仲部的第2集團軍以及其他部隊,在徐州外圍阻擊進犯的日軍。
3月23日,台兒莊戰役打響。湯恩伯率20軍團,所轄13軍、52軍、85軍、75軍參戰。先令52軍布防魯南韓莊一帶,痛擊沿韓莊南下日軍,随後以20軍團主力沿運河迂回至棗莊峄縣,猛攻棗峄之敵,接着轉至抱犢崮山區,準備伏敵側背。
然而,當湯恩伯以軍團主力南下台兒莊時,卻發現進攻臨沂的日軍闆垣師團突然繞過臨沂到達向城一帶,對20軍團側背形成威脅。
原來,進攻臨沂的日軍并非闆垣師團主力,而是其采用調虎離山計,以少量部隊進攻臨沂城誘惑臨沂中國軍隊向東布防,結果中國軍隊把臨沂的西岸讓了出來。臨沂守軍被蒙蔽,以至第五戰區司令長官李宗仁作出錯誤判定。
此時20軍團處境危急,用不了4個小時就會陷入日軍合圍。湯恩伯對其部下52軍軍長關麟征說:
“如果我們握有強大的空軍或者炮兵和機動兵團,我們也可以在敵人沒合圍之前集中優勢兵力将腹背之敵各個擊破。可眼下本軍團兵力薄弱,所以,最好的辦法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部隊由内線轉至外線,放闆垣師團進台兒莊。我們在外線瞅準時機,争取主動,給台兒莊以毀滅性的打擊,這才是以弱勝強的唯一法寶。”
3月31日晚,湯部于蘭陵地區迅速從内線轉至外線,将闆垣師團反卷進20軍團的包圍圈——這就是曆史上有名的“反手拍”,然後将日軍趕進村子,一面放火燒村子,一面用機關槍堵住村口。湯恩伯稱此法爲堵洞滅鼠。
闆垣師團力戰兩天,4月3日敗走底閣、楊樓地區與矶谷師團會合。湯恩伯随即命令外線一路沖殺,于底閣、楊樓地區重創日軍,随後抵達台兒莊外圍,把外線日軍趕進了台兒莊。與此同時,台兒莊内中國守軍開始全面反擊,第2集團軍則在台兒莊正面堅拒,使日軍在兩面夾攻前大潰。台兒莊大捷,湯恩伯出奇制勝,功不可沒。
台兒莊戰役之後,湯恩伯于5月24日被任命爲第2集團軍總司令,不久改任第31集團軍總司令,駐防河南南陽一帶。武漢會戰時,湯部參加了外圍作戰,給日軍造成很大傷亡。日軍對其恨之入骨,将其視爲中國抗戰軍隊中“天字第一号大敵”。此外,湯恩伯還參加了随棗戰役。
1941年,湯恩伯改任豫魯蘇皖四省邊區總司令兼邊區軍政分會主任委員、第一戰區副總司令,統轄五個集團軍,數十個挺進縱隊,擁兵40萬,成爲第一戰區的實權人物。他效仿胡宗南自封“西北王”而自封“中原王”,躊躇滿志,風光無限。
當時第一戰區司令長官衛立煌因中條山戰敗被撤職,由蔣鼎文繼任該職。作爲湯恩伯的上司,蔣鼎文上任伊始便倚老資格對湯恩伯發号施令。蔣鼎文雖然是蔣介石的嫡系将領,但他始終沒有形成自己的基本部隊,是個名副其實的光杆司令,湯恩伯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以至于陽奉陰違,讓蔣鼎文屢屢碰釘子。兩人一個住在洛陽,一個以葉縣爲巢穴,公開唱起了對台戲。
蔣鼎文與其智囊密商,決定聯合地方軍閥政客,成立黨政訓練團,以此孤立湯恩伯。
豈料,湯恩伯聞訊在葉縣大辦招待所,以厚贈禮物“招賢納士”。由于湯恩伯在河南實力雄厚,一些官僚政客、軍閥紛紛投其門下,蔣鼎文的陣營被徹底瓦解。
與蔣鼎文政争的獲勝,鞏固了湯恩伯“中原王”的地位。
3. 都是擴軍惹的禍
湯恩伯出任豫魯蘇皖四省邊區總司令後,開始大肆擴充軍隊,從第13、第85、第29軍爲骨幹的第31集團軍起家,又擴展了第19、第28、第45、第15四個集團軍。同時,他還擴大掌握了賀粹之第12軍、劉昌義暫15軍、顧錫九暫9軍、李仙洲第92軍、王毓文第97軍及騎2軍。
除了上述這些正規軍之外,湯恩伯又以陳又新爲總指揮,統轄汛東汜北的挺進部隊約80個縱隊。每個縱隊多的有3000人,少的三四百人,成爲擴軍兵力的主要來源。
此外,湯恩伯直接掌握的還有獨立旅、補充團等名目繁多的部隊,分屯于河南中部及皖豫邊境。這樣,湯恩伯統領的軍事集團在全盛時期擁有60萬之衆,與陳誠、胡宗南并稱爲蔣介石的三大軍事集團巨頭。
然而,風光無限的湯恩伯沒有料到,他良莠不分地大肆擴軍,将給他名聲帶來巨大影響。
陳又新坐任汛東汜北挺進軍總指揮,所收編的遊雜部隊中多爲日占區和蔣管區的流氓、地痞、地方武裝。對此,沈克、張轸說湯恩伯是:
“狗吃牛屎——好多,不僅對抗戰毫無裨益,且有害地方。”
湯恩伯則對親信張雪中說:“沈公俠、張翼三實在有些不像軍人,有些迂腐的書生氣。他們竟一再要我裁撤遊雜部隊,真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隻見其小不見其大。試問,照他們的意見來辦,我需要的兵源從何處來?有朝一日新四軍大舉進攻之時,不用這些地頭蛇,又怎能深入到腹地?”
湯恩伯所部原本軍風整肅、軍紀嚴明,但這些軍紀松懈的雜牌部隊,卻破壞了湯部整體素質和形象。特别是在河南收編的遊雜部隊,打着“湯氏”旗号爲害鄉裏,百姓自然将這筆賬記在了湯恩伯頭上。
因此,百姓一旦抓住閑散兵士,隻要聽說是“湯部”的,不管三七二十一舉刀就殺。可見“湯部”多麽爲百姓憎恨。
1942年到1943年間,河南連續遭受水災、旱災、蝗災,糧食連年顆粒無收,湯恩伯作爲河南實際上的最高軍政長官,置百姓生死于不顧,以“軍事第一”爲借口大興土木,橫征暴斂,同時大力擴軍,全部軍糧出自地方,其手下遊雜部隊還經常四處搜刮錢糧,攪得百姓雞犬不甯。
大災之年,黃泛區以東的青壯婦小幾乎全部外出逃荒,凡是未能出逃的老弱病殘留下的一點維持生命的糧食,都被湯部士兵搶走,以緻餓殍遍野,無人收殓。老百姓視其爲水旱蝗災之後的又一大災害,稱之爲“水、旱、蝗、湯”。
湯恩伯生性嗜殺,平日用人對殘暴者甚爲重視,認爲心慈者不能帶兵,隻适合做幕僚。他認爲自古掌握大權的英雄豪傑,必以殘殺立威。每與人談起他在“剿共”中以機槍殺害被俘紅軍一事,常常津津樂道,眉飛色舞。
湯恩伯有名老部下名叫萬幹民,一次請假回河南老家,因故同當地胡縣長互爲仇隙,互相扯皮。鄉人看不慣,便貼出一副對聯:
“胡縣長糊塗到地,萬幹民萬惡滔天。”
狀告到湯恩伯這裏,他立即派人調查取證,之後将萬幹民押回部隊問斬。
湯恩伯治軍,有時也會遇到難以真下殺手的情況。其嫡系部隊第89師的張志營長,乃浙江東陽人、湯恩伯在浙江體育專科學校的同學、中央軍校第6期畢業生。
然而在一次與日軍作戰時,張志臨陣逃跑,以緻陣地失守。爲平息衆怒,湯恩伯下令将張志槍決,以整軍紀。雖下如此命令,湯恩伯心中終究不忍,又密令呂公良參謀長在半夜秘密釋放張志,讓他返回原籍。
還有一次,有連長、副官和前來找工作的兩名客人一起打牌,被特務隊發現,湯恩伯很快得到消息,傳令召見那名連長。
湯恩伯嚴厲地說:
“我下命令禁賭,你不知道?”
“知道。”連長回答。
“賭博者怎麽處理?”
“槍斃……”連長戰戰兢兢。
“好吧,槍斃!”湯恩伯話一出口,連長便暈厥過去。
待連長被拖出去後,湯恩伯即招來參謀處長李佑武,囑咐道:
“有位平時表現不錯的連長打牌,剛才我已命令拉去槍決。你速去暗中放一空槍,讓他逃走了事。”
李佑武領命後急忙追趕,等追上時,連長已命歸黃泉。李佑武回頭報告湯恩伯時,湯恩伯無奈地搖搖頭,說道:
“以後遇到這類事,又是自己部下的人,我就做惡人,你就做好人,暗中去做了就是,不必我囑咐。”
4. 湯氏大意失中原
1944年4月,日軍爲打通華北到廣州、南甯的“大陸交通線”,發動了以進攻洛陽、鄭州爲目标的中原戰役。湯恩伯将重兵布置在以葉縣爲中心的新月形防線上,對洛陽正面陣地不管不顧,使蔣鼎文大爲光火,兩人矛盾再度激化。
正當兩人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日軍華北方面軍總司令岡村甯次指揮五個師團、兩個步兵旅和部分特種兵部隊約16萬兵力進攻鄭州、洛陽。打得湯恩伯措手不及。
一個月前,蔣介石曾召見湯恩伯,提醒他:
“要注意防止日軍打通平漢鐵路。”
湯恩伯自信地說:
“幾年來日軍在中原沒有多大活動,我認爲不會有較大戰事,如果有,我一定有辦法對付。”
蔣介石點點頭,表示贊同。
當時,日本與南洋的海上交通線已被切斷,在中國的長江補給線也受到中美空軍的監視,爲了挽救敗局,日軍決定孤注一擲,投入50餘萬兵力,做“最後一搏”,開辟一條由中國東北至越南的大陸交通線,以維持其本土與南洋各地的聯系,同時摧毀美國在華的空軍基地。
蔣介石和湯恩伯都沒有料到,日軍的“最後一搏”,其規模之大,在侵華戰争期間空前絕後。
美國駐重慶武官也認爲:
“日軍在河南的攻勢不過是春季演習,很快就會退回原防地。”
美國軍方派給蔣介石的參謀長史迪威更是斷言:
“日軍沒有具備在華大舉進攻的能力。”
其實早在1943年冬,日軍便開始了在河南境内黃河北岸的作戰準備。湯恩伯對于日軍修複黃河鐵橋不僅沒有采取有力措施予以制止,而且對黃河南岸的防務也未提起警惕。他雖然偵知日軍南移,卻不知其戰略意圖,因此并未采取應變措施。
直到此時,日軍突破中牟地區守軍防線,渡過黃河攻占中牟,然後向鄭州大舉進犯,湯恩伯仍沒有提起高度警覺與重視,而是依據過去豫南會戰、鄭州會戰等經驗拟定作戰方案。
對日軍的麻痹輕敵,讓湯恩伯戰前準備不足,不料日軍出動16萬兵力,攻勢極其猛烈,湯恩伯率50萬大軍倉皇上陣,前線一片混亂,一觸即潰,一潰千裏。
4月22日,連接平漢、隴海兩線的戰略要地鄭州被日軍占領;
4月24日,日軍攻克密縣,黃河防線被突破,日軍掌握了河南戰場的主動權;
5月1日,河南中部重鎮許昌被日軍占領;
5月25日,洛陽失陷。至此,日軍打通平漢鐵路。
僅僅近40天,日軍便連占包括鄭州、洛陽、許昌等中原重鎮在内的城市38座,不僅打通平漢線,而且控制了河南境内隴漢線大部。
湯恩伯率殘部逃入嵩山,其間,豫西“土皇帝”别廷芳遺留的地方武裝趁機攻打湯部,湯部如同驚弓之鳥,潰不成軍。而在日軍攻克的湯恩伯部倉庫中,僅面粉便存有100萬袋,足夠20萬軍隊一年之用。
第一戰區的慘敗,令蔣介石大爲惱火,立将蔣鼎文撤職,将湯恩伯調離,由陳誠任第一戰區司令長官前來收拾殘局。
陳誠在中原戰役檢讨會上,對湯恩伯大加指責,認爲失敗原因爲“四不和”,即将帥不和、軍民不和、軍政不和、官兵不和。陳誠還指使河南黨政要員寫請願控訴書,在會上列舉湯恩伯“十大罪狀”加以控訴,令湯恩伯啞口無言,羞愧得無地自容。
5. 對日以德報怨
中原戰役的失敗,畢竟不是湯恩伯一人的責任,蔣介石對湯恩伯依然信任。在湯部被陳誠接手後不久,湯恩伯便很快重新擁有了軍事實力。
12月,湯恩伯就任黔桂湘邊區總司令。
當時,出任了14年軍政部長的何應欽被解職,其軍政部長一職由陳誠接替,不久又被任命爲陸軍總司令,并于12月25日在昆明成立陸軍總司令部。本來私交不錯又同與陳誠相對立的何、湯二人,便有了同病相憐之感。何應欽于1945年2月任命湯恩伯爲陸軍第3方面軍總司令,所部接受美援,換裝美械,湯恩伯的第3方面軍所轄14個美式裝備的步兵師和若幹特種部隊。
1945年5月到8月,湯恩伯部和張發奎的第2方面軍合作進入廣西,在桂平、柳州、桂林一帶與日寇再次交戰,成功收複桂林等地。
抗戰勝利後,湯恩伯受命解除滬甯地區日軍武裝,主持該地區日軍的投降儀式,于是率第3方面軍到上海、南京等地接收。
9月8日抵達上海後,湯恩伯乘坐敞篷汽車以抗戰名将的姿态作凱旋式巡行,并一連數日大宴賓客,招待酒席上千桌,到處演說,出盡風頭。
在上海接收期間,湯恩伯忠實地執行蔣介石的“以德報怨”政策,對日本侵略者恭敬有加。他在上海華懋公寓接見日本登陸部隊司令官松井中将時,一見面便恭恭敬敬地說:
“對不起,今天要您到這裏來談……”
坐在旁邊的美國顧問立刻警告他說:
“将軍,你要顧及你的地位,你是勝利者,對于投降的人沒有什麽對不起,你應該說我命令你。”
無奈之下,他隻好重新用命令的口吻發言。但事後再次與松井見面時他還是作了道歉。
對于侵華日軍總司令岡村甯次,湯恩伯更是嚴加保護。岡村甯次是湯恩伯留學日本士官學校時的老師,曾對湯恩伯多有關照。湯恩伯不忘舊情,在岡村被押期間對他關懷備至,屢次向他透露:
“蔣主席内定俟機将您與在中國有關戰犯全部釋放回國。”
在1949年1月岡村即将開庭受審時,蔣介石辭職下野,爲确保岡村被判無罪,湯恩伯在1月26日審判前後,積極活動,大做文章,在湯本人的日記裏留下了這樣的記錄:
“民國37年度岡村甯次大将進行審判時……我從反共的目的出發,主張宣判無罪,并要求主任委員、國防部副部長秦德純,特别是何應欽部長出席參加審議,結果我的意見獲得勝利,并經蔣總統批準。”
然而,上海軍事法庭宣判岡村甯次無罪後不久,代總統李宗仁爲争取與中共和談、以拖延時間,下令重新逮捕岡村。對于李宗仁的命令,時任上海警備司令的湯恩伯扣押不發,将岡村秘密遣送回國,使這個對中國犯下滔天罪行的戰犯逃過了中國人民的懲罰。
當時上海是遣返日本士兵和僑民的口岸,從1945年10月到1946年4月,共有85萬日本人通過此處回國。遣送中,湯恩伯對日本侵略者給予了最大限度的安撫,他在向日軍第13軍的20名高級軍官所作的告别演說中說:
“中日兩國隔海相處,相互支持,兩國人民同種同文,合則共存,分則共亡。八年血戰,兩國同受重創,回憶過往,我們兄弟抱頭同聲痛哭。今天你們放下武器,又将各位遣送回家,他日我們将手持玉帛歡迎你們重來。”
背叛恩師,至死良心難安
1. 孟良崮戰役失誤
1946年4月,遣送日俘日僑工作告一段落後,湯恩伯奉命出任京滬衛戍總司令兼第一綏靖區司令長官,自上海移駐無錫,負責長江南北及京畿地區治安。7月,擢升陸軍副總司令兼南京警備區司令,輔佐蔣介石對抗中共。
1947年3月,國民黨在内戰中屢遭戰敗的情況下,被迫由“全面進攻”轉入“重點進攻”,集中優勢兵力向陝甘甯和山東兩個解放區重點進攻。湯恩伯調任第1兵團司令,與其他兩個兵團爲主力,向山東解放區發動了重點進攻,企圖一舉消滅沂蒙山區的人民解放軍。
在湯恩伯被任命第1兵團司令的同時,他在上海的家中收到一封中共方面署名的信,勸他不要就任向山東解放區進攻的第1兵團司令。收到信後,又眼見國民黨軍隊在解放戰場上節節敗退,湯恩伯猶豫不決,因此,在上海拖延幾日之後才回到南京。
5月,華東野戰軍爲了誘敵深入,決定放棄臨沂,将主力撤至萊蕪、新泰、蒙陰地區。國民黨當局因此作出錯誤判斷,以爲人民解放軍是向東北方向“潰退”,急令湯恩伯率部會攻,企圖将華東野戰軍消滅在沂蒙山區。
湯恩伯也認爲華東野戰軍不堪一擊,于是以第1兵團司令身份,迅速由南京飛到臨沂,準備大舉進攻。
第1兵團中的整編第74師依仗其先進的美械裝備,一馬當先,争搶頭功。行至蒙陰東南孟良崮時,74師突然發現被包圍。湯恩伯自恃該師戰鬥力強,又占據居高臨下的有利地勢,緻電師長張靈甫:
“匪來犯我,實難得殲匪之良機……貴師爲全局之樞紐,務希激勵全體将士堅強沉毅,固守孟良崮,協同友軍予匪痛擊,以收預期之偉大功績。”
同時急調10個整編師前往增援,但均被解放軍頑強阻擊無法與74師會合,緻使74師孤軍被困孟良崮。
不久解放軍發起總攻,整編第74師全軍覆沒,師長張靈甫被擊斃。此戰的失敗,一方面與張靈甫的驕傲輕敵和援軍行動遲緩有關,另一方面,湯恩伯對解放軍的戰鬥力估計不足,又沒有及時阻止張靈甫在孟良崮上山,也負有重大的責任。
蔣介石聞訊暴跳如雷,當面大罵湯恩伯“無能”。随即,湯恩伯受到撤職處分。
但很快,湯恩伯被重新起用,于當年7月受命代理陸軍總司令,編組第二線兵團,以補充第一線戰場上日益增加的損耗。
1948年8月,湯恩伯改任衢州綏靖公署主任,躲到江南,解放軍發起的三大戰役再也沒有碰到他。
三大戰役之後,國民黨的精銳部隊已被消滅殆盡。1949年1月,蔣介石宣布下野,臨行前,蔣介石再次打出湯恩伯這張“王牌”,任命他爲京滬杭警備總司令,命其憑借長江天險,固守京滬杭地區。
爲此,蔣介石特地于1月25日在溪口召見何應欽、顧祝同和湯恩伯,秘密策劃長江布防,決定将長江防線劃分爲兩大戰區,湖口以西歸白崇禧指揮,配置兵力約25萬人。湖口以東歸湯恩伯指揮,兵力約45萬人。京滬杭戰區的作戰方針是以長江防線爲外圍,以滬杭三角地帶爲重點,以淞滬爲核心,準備持久防禦,進行長期困守,以待第三次世界大戰的爆發。
2. 面對恩師的策反
是時,國民黨已失去半壁河山,軍心動搖,倒戈反正者日衆。共産黨爲了盡快結束戰争,曾通過多種渠道争取湯恩伯起義。第一個策反湯恩伯起義的,是湯恩伯的恩師陳儀。
陳儀無子嗣,多年來視湯恩伯如己出,兩人情同父子。後來湯恩伯受到蔣介石賞識迅速發迹,地位高出陳儀,但兩人關系未變。蔣介石下野前,深感故鄉浙江的安危事關大局,隻有陳儀這樣的資深老成的人能夠掌控大局,因而親自召見陳儀,并将浙江省政府主席托付于他。
但陳儀見國民黨節節敗退,受身邊工作的共産黨人策動,決心起義,并在蔣介石下野後,派部下3個保安旅進駐餘姚、慈溪、新昌和臨海一帶,對蔣介石的老家溪口形成包圍之勢,準備在必要時生擒蔣介石。
然而,陳儀手下隻有10個保安旅,并且因缺編,實際不足5個保安旅的編制,起義之事必要湯恩伯配合才行,于是動員湯恩伯共同起義。
1949年1月30日,陳儀派他的外甥——地下革命者丁名楠帶着他的親筆信到上海,找到蒲石路湯公館,将陳儀的信交給湯恩伯。
湯恩伯展開信一看,不由得冷汗涔涔,隻見上面寫着:
“恩伯弟台如握:茲丁名楠來滬面陳一切,請與洽談。再舊屬胡邦憲(允恭),拟來晉谒,請予延見。至胡君經曆,囑名楠奉告,并希台洽爲荷。”
在另一張紙上,陳儀開列了起義五要件和起義準備八要款:
“1.釋放政治犯;2.停止修築工事;3.保護一切屬公财第物;4.按照民主主義原則,改編所屬部隊;5.取消戰犯名義,給予相應職位。
“一、軍隊宜緊縮;二、待遇宜提高;三、駐地宜規定;四、軍風紀嚴肅;五、滬防禦攻勢宜停止,已征集之材料酌量歸還;六、營房宜多建;七、征兵應減少或停止;八、軍事機關宜緊縮,軍權需統一。”
看完信,湯恩伯沒有說話。見湯恩伯沒有拒絕,丁名楠便根據陳儀的囑咐,将陳儀的意思一一陳述轉達,并特别強調“開放長江渡口,迎接解放軍過江”。
湯恩伯表示同意委任丁名楠爲秘書,随時歡迎胡邦憲,并稱過幾日去杭州拜見陳儀。但對信中條款内容,則稱他的左右蔣介石耳目甚多,時機尚未成熟。
此後,湯恩伯以工作繁忙爲由,遲遲沒有前往杭州。
事實上,陳儀這封信,使湯恩伯陷入兩難境地。對于湯恩伯來說,他一生将三人奉爲恩公:奉蔣介石爲君,侍陳儀爲父,敬張治中爲師。蔣介石和陳儀均有恩于己,無論是哪一方,他都不忍背棄。
此外,湯恩伯還有别的擔憂。當年在河南他留給國人的名聲太臭了,河南省參政員在國民參政會上就曾提議槍斃湯恩伯,而共産黨的各解放區上演的話劇《血淚仇》,就是揭發湯恩伯的。在這種情況下,他更加不能選擇與陳儀共同起義。
因此,起義的猶豫是短暫的,而如何對待陳儀,卻讓湯恩伯陷入痛苦的選擇之中。
經過反複思考,湯恩伯将陳儀決心起義、策反自己之事,告訴了與之關系親密的上海警察局局長毛森。
對此,史料中有兩種說法。一是湯恩伯秘書諸葛容所說的“不慎洩露”:
“陳儀派出外甥丁某持親筆信赴滬動員湯起義,湯接見丁某時,适上海警察局局長、軍統特務頭目毛森亦在座,陳親筆信件被毛森發覺,事機洩露。”
另一種說法則是湯恩伯主動告知毛森,陳儀迫其投共,結果被毛森洩露給國防部保密局局長毛人鳳。
但無論是哪一種,最終的結果都是一樣的,即蔣介石通過國防部保密局局長毛人鳳,了解了陳儀所送信件的全部内容,然後打電話向湯恩伯詢問。湯恩伯向蔣介石表示,他絕無異志;至于陳儀,一來是他的大恩人,二來陳儀兵力不足,三來這封信所述及的内容,遠非蔣介石想象的那麽嚴重。他接到這封信後并無異動,足以說明他對蔣介石的效忠。
蔣介石聽完解釋,隻說了一句話:
“好,那陳公洽(陳儀字公洽)一到上海,你就把他扣下來罷!”
說完就挂了電話。
這句話讓湯恩伯魂飛魄散,背叛恩師,他知道要承擔什麽樣的良心譴責以及輿論壓力,但蔣介石的命令他沒有膽量不服從。
此時陳儀已被免去浙江省省長一職,因此前陳儀曾親自赴溪口勸解蔣介石,說:
“時下應順應民心,采取适應時局變化的方針,不改弦易轍是不行了……”
陳儀的态度讓蔣介石頓生疑窦,因而将其撤職。也就是在這之後,蔣介石得知了陳儀策反湯恩伯之事,随即将電話打到了湯恩伯在上海的住所。
蔣介石料到陳儀被解職後,必會回上海居住,由身爲京滬杭警備總司令的湯恩伯扣留陳儀,也是順理成章之事。而此舉,起到了一箭雙雕之效。
2月21日,陳儀來到上海,湯恩伯即命令部署将其逮捕,随後押至衙縣監獄看管。杭州解放後,陳儀被轉移到台灣高雄陸軍監獄。
3. 丢下部隊出逃
陳儀失去自由後,中共通過另一渠道争取湯恩伯起義,承擔這項危險任務的是個身份極其特殊的人物——蔣介石的女婿陸久之。
蔣介石曾納側室陳潔如,其膝下無子嗣,收養女兒陳瑤光,因此陳瑤光之夫陸久之被視爲蔣介石的驸馬。陸久之早在20年代就從事地下活動,他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和非凡才幹,與湯恩伯結爲至交好友。陸久之接受這一任務後,想盡一切辦法規勸湯恩伯選擇光明之路。
此時國共談判破裂,人民解放軍已強渡長江,國民黨長江防線全面崩潰,南京、杭州相繼解放。湯恩伯自知國民黨在大陸的末日已經來臨,正在猶豫之時,4月26日,蔣介石忽乘太康号兵艦抵達吳淞口,召顧祝同、湯恩伯開會,親自部署上海作戰。
湯恩伯大爲震驚,趕緊找借口拒絕陸久之再來私宅走動,策反終告失敗,也使湯恩伯失去棄暗投明的最後機會。
5月12日,上海外圍戰打響了。上海防線,是湯恩伯在蔣介石的親自部署下精心構築的,第一道防線即上海外圍一線陣地,分浦西與浦東兩條。二線陣地在浦西,三線核心陣地在市區内的四行倉庫、國際飯店、中央銀行、警察局等處,由國民黨軍隊十幾個軍數萬兵力分别把守,整個上海周圍,戰壕密布,明碉暗堡交錯,被湯恩伯稱之爲“東方的馬其諾”。
除此之外,上海的巨大财富,方便的海上通道,有力的海空軍支援,再加上參謀總長顧祝同、陸軍總司令關麟征、海軍總司令桂永清、空軍總司令周至柔、聯勤總司令郭仟、裝甲兵總司令徐庭瑤與蔣緯國等,赫赫戰将坐鎮滬上。湯恩伯揚言,共軍想攻下上海比登天還難。
但湯恩伯精心布置的碉堡群、地雷陣,組織的密集火力網,卻擋不住解放軍的強大攻勢,第一輪炮火剛過,解放軍就以團爲單位,突破第一、第二道防線,兩天之内便完成了對上海的三面包圍。
到23日,解放軍已把湯恩伯的外圍部隊全部壓迫到市區,動彈不得。湯恩伯吹噓的固若金湯的上海防線在解放軍面前不堪一擊。在此嚴峻形勢下,湯恩伯隻好布置撤退,開始準備逃走。
他将指揮部搬到吳淞口外的一艘兵艦上,命令非嫡系部隊在第一線抵抗,将嫡系部隊從前線撤下悄悄上船。
此前,湯恩伯已奉命與中央銀行行長俞鴻鈞、蔣經國秘密取出中央銀行金庫的全部黃金銀元,裝上登陸艇押至基隆,交台灣銀行接收。據最保守統計,該次運走的中央銀行的黃金高達395萬多兩,白銀1136萬兩,銀元398萬塊。
同日,湯恩伯下達殺害政治犯的命令,各監獄開始殺害政治犯。
也就在這一天,三野司令員陳毅下達了總攻的命令。
僅一天時間,解放軍就攻入了上海市區。在軍艦上指揮作戰的湯恩伯見勢不妙,丢下仍在市區負隅頑抗的部隊,帶着自己的嫡系人馬,乘船逃往舟山、嵊泗列島。
作爲敗軍之将,湯恩伯仍然受到蔣介石的重用,8月6日,湯恩伯到廈門取代朱紹良爲福建省主席,受命在廈門地區再次與人民解放軍決一死戰。但福州迅即被解放軍拿下。就在解放軍揮師南下、在廈門外圍與湯部交火的時候,廈門城未破,湯恩伯便率先逃往金門,蔣介石聞訊後大爲惱火,急令湯恩伯:
“金門不能再失,必須就地督戰,責必盡職,不能請辭。”
10月24日,解放軍進攻金門,湯部受重創,但此時湯恩伯隻能頑強死守。蔣介石企圖把金門作爲他的前哨基地,派18軍增援。後由于解放軍指揮失誤,後繼部隊跟不上,緻使戰鬥失利。
10月29日,湯恩伯被調回台灣。
4. 恩師陳儀之死
湯恩伯逃到台灣後,被任命爲“東南軍政長官公署副長官”,爲陳誠的副手。起初平安無事,但一個人的出現,給湯恩伯帶來了厄運。
上海解放後不多天,湯恩伯遺棄在上海的第37軍軍長羅澤闿,搭乘一艘外國輪船前往香港并轉赴台灣。
原來,準備撤退上海時,37軍接到湯恩伯的命令,命該部在江灣待命,準備撤離。可是等了很久也沒有湯恩伯的消息,軍長羅澤闿派人四處聯絡,終于打聽到湯恩伯等人早已乘軍艦逃離上海。抛棄在江灣的上萬人馬,上天無路,下海無船,隻有成爲解放軍的俘虜。羅澤闿乘亂換上便衣,躲到一個朋友家,等到市區平靜後托朋友買到一張到香港的船票,才設法逃了出來。
羅澤闿死裏逃生來到台灣後,第一件事便是對湯恩伯發起猛烈進攻,抨擊他隻顧自己逃跑,不管部下死活。湯恩伯的親信則反唇相譏,雙方越鬧越大,官司終于打到蔣介石那裏。
雖然上海失守湯恩伯有一定的責任,但連蔣介石都無法扭轉國民黨在大陸的命運,何況一個湯恩伯。而且湯恩伯也完成了蔣介石布置的搶運計劃,最後的撤退命令也是蔣介石下達的。但撤退秩序混亂,以至于将已經集結待命準備撤離的一個軍的人馬遺棄,湯恩伯難辭其咎。蔣介石聞之也對此耿耿于懷,下令召開會議,對上海之戰進行檢讨。
1949年7月2日,檢讨會在台北一所賓館舉行。出席會議的有軍政大員以及參加過上海防衛戰的師級以上軍官,會議由陳誠主持,湯恩伯被邀與會作情況報告。
會上,羅澤闿指責湯恩伯身爲戰場最高指揮官,卻率先逃跑,棄部隊于不顧,此種行爲,何以對“黨國”,應自殺以謝天下。幾句話罵得湯恩伯暴怒起來,指責羅澤闿作戰不力,失去陣地,也應自殺。兩人激烈對罵,以緻别人無法插嘴。
經過一番對罵,湯恩伯仍餘怒未消,回到家大發牢騷說:
“國民黨在大陸打了那麽多敗仗,死傷的人比上海防衛戰要多得多,爲什麽一次檢讨會也沒有開,而獨開上海防衛戰的檢讨會?”
湯恩伯心裏已經很清楚,他以後在台灣的處境肯定不會很好。
後來,羅澤闿見一直未處分湯恩伯,就到軍事法庭告狀。蔣介石覺得不妥,指示陳誠勸羅澤闿撤回狀紙,并私下告訴羅澤闿,開檢讨會其實就是批判湯恩伯,沒必要再糾纏。在這種情況下,羅澤闿隻好就此罷休,這樁官司就這樣不了了之。
羅澤闿的攻擊事件剛剛結束,一樁令湯恩伯更爲難堪的事件接踵而來。
當初蔣介石下令逮捕陳儀時,湯恩伯曾向蔣介石要求保陳儀一條性命,據說蔣介石曾表示同意。國民黨敗逃台灣前,陳儀由毛人鳳押解到台灣,囚禁在吉隆的要塞司令部。湯恩伯到台灣後,自知沒有臉面再見恩師,隻好派親信帶着日用品去看望他。
1950年6月朝鮮戰争爆發前夕,台海形勢危急,蔣介石擔心解放軍攻打台灣,便下令組織軍事法庭,對陳儀進行審判。得到這個消息,湯恩伯目瞪口呆。當初湯恩伯出賣恩師,以爲蔣介石會顧念他的一片忠心,對陳儀最多也就是撤銷職務。毛人鳳押解陳儀來台時也曾告訴湯恩伯:
“總裁的意見,送陳先生到台灣更安全,不會對他怎麽樣。”
如今要交軍事法庭審判,則陳儀必死無疑。
湯恩伯立刻去面見蔣介石,但蔣介石已經去了台南,湯恩伯又趕到台南求見。可是一連等了三天,蔣介石均避而不見。第四天,蔣介石的随從告訴他:
“總裁已去台中,臨走時留下話,等陳儀的問題解決了,再見你。”
“解決了”,再見還有什麽意義呢?湯恩伯急得直跺腳,隻能趕回台北,四處找人營救陳儀。他找到了曾在上海共患難的谷正綱、雷震、方治,還拜托原上海市長陳良,希望他們能在蔣介石面前幫忙求情,可是這些人都表示無能爲力,都認爲陳儀必死無疑,已無回旋餘地。
湯恩伯隻好找到毛人鳳,當初也是因爲毛人鳳将陳儀之事告知蔣介石,才導緻湯恩伯出賣恩師的。毛人鳳倒是願意幫忙,沒幾天就帶來了找蔣介石求情的結果:
“我找到總裁,當面求情,總裁将我臭罵一頓。天威難測,我再無辦法。”
此間,湯恩伯還幾次找到“政學系”首領張群,請求面見蔣介石。蔣介石聞知後大怒:
“陳儀犯那麽大的罪,他湯恩伯心裏不清楚嗎?這事任何人求情都不行!湯恩伯活堕落了,他要爲陳儀說話,我不見他!”
蔣介石非但不見湯恩伯,還要他親自處決陳儀,以此來檢驗他忠誠與否。湯恩伯自然不願,蔣介石又下令由陳儀的妹夫、“國防部”政務次長袁守謙等人執行陳儀的死刑。
1950年6月18日淩晨,陳儀被押赴刑場,執行槍決。陳儀在大步走向刑場的時候,嘴裏一直在說:
“人死,精神不死!”
陳儀死後,湯恩伯痛苦異常,在家中設了靈堂,晨昏祭奠,以求心靈慰藉。不料,第三天,蔣介石召見湯恩伯,一見面便說:
“陳儀已發處置,死有餘辜,你還哭什麽!聽說你在家設了靈堂,回去以後趕快撤掉。”
回家後,湯恩伯隻好撤掉陳儀的靈牌。
陳儀之死使湯恩伯良心備受譴責,加上他在台灣軍政界背上了“賣師求榮”的惡名,從此長期處于外界壓力和内心矛盾之中。他隐居在台北鄉間寓所中,足不出戶,常常精神恍惚,繞室彷徨,不知所以。
妻子王竟白整日不離左右,精心照顧飲食,并盡力勸說開導。
兒女也都懂事孝順,長女湯麗娜,在南京時由宋美齡做媒,與山東東平人趙永昌結婚。二人育有一子。但國民黨敗走台灣時,耽擱在甯波的趙永昌未能及時逃走,一個人留在了大陸,從此夫妻父子分别。
盡管兒孫承歡膝前,卻不能使湯恩伯心情好轉。
5. 日本就醫遭意外
由于長期情緒低落,心情壓抑,導緻湯恩伯身體日漸消瘦。醫生說他肝髒有問題,于是,湯恩伯趁機申請去日本治病,蔣介石說:
“有大過的人,還要到日本去治病!”
随後,在湯恩伯的申請報告上簽了“就地醫治”四個字。
蔣介石之所以不同意湯恩伯去日本,也是有原因的。
早在上海防衛戰時,湯恩伯就在作逃往日本的準備。據谷正綱等人透露,那時,湯恩伯知道守不住上海,便将其親信王文成、龍佐良偷偷派往日本,爲他尋找避難所。并令親信從上海将50萬美元軍費秘密彙到美國一個朋友的賬戶上,再由這位朋友轉彙給日本的王文成、龍佐良。
王文成初到日本時,未與國民黨當局駐日機構取得聯系。後來,湯恩伯考慮到王文成、龍佐良無處領薪,便建議将兩人吸收到駐日軍事代表團工作,擔任編外顧問。之後,王文成、龍佐良一門心思爲湯恩伯尋找退路,他們花費了3萬美元在日本東京近郊給湯恩伯買了一棟有22間房間的豪宅。可此事不慎走漏風聲,1950年2月2日,路透社從東京發出一條新聞:“湯恩伯透過一個中國高層官員在日本東京近郊購豪宅”。
蔣介石得知後震怒,稱:
“難怪上海和東南沿海敗得那麽快,原來他(湯恩伯)早作了逃往日本的準備!”
但湯恩伯仍未放棄赴日的打算。1950年3月,在未經蔣介石同意的情況下,湯恩伯以召募日籍志願軍反攻大陸爲由,私自登機準備去日本,機上驗票人員要他出示赴日證件。湯恩伯聲稱是受政府委派到日本執行特殊任務,未辦簽證。機上工作人員讓他下飛機,他堅決不下,與工作人員發生激烈争吵。
蔣介石聞報後,判斷湯恩伯是想逃往日本,立即下令阻止。軍警接到命令,強行将湯恩伯拉下了飛機。
基于以上原因,蔣介石更加認定湯恩伯有叛逆之心,對他更是不會輕易放行。
逃日夢想破碎,湯恩伯的情緒更加糟糕。湯恩伯本就患有十二指腸潰瘍,醫生叮囑他,要放松心情才能避免病情惡化。可是來台後,麻煩事一樁接一樁,且權柄盡失,落差太大,他的心情如何放松得起來,特别是陳儀之死對他造成的心理壓力,使他整天淪陷于這種精神重負之中,病情逐漸加重。
1953年10月,雷震勸湯恩伯住院治療,湯恩伯氣憤地表示:
“我的病在台灣治不好,住院也無益。要治病,隻有到國外。我申請到日本治病,總裁又不同意,沒有辦法,隻有等着死!”
1954年4月,湯恩伯突感腹部劇痛,送醫院檢查後,醫生發現他的十二指腸部有一個腫瘤,判斷他的十二指腸潰瘍已演變成癌症,建議他到國外做手術。
湯恩伯的家人立即給“總統府”打報告,這一次蔣介石終于同意了,派湯恩伯去日本擔任駐日本軍事代表,以便在那裏醫治。
在日本住院期間,湯恩伯手頭拮據,隻好寫信向陳誠告貸。
湯恩伯在日本一共做了三次手術,1954年5月在東京慶應大學實施第三次手術,6月29日,因醫療事故死在了手術台上,終年55歲。
關于他的死,有人說他是被日本醫生謀殺的。湯恩伯是“抗日名将”,殺過無數日本人,醫生中有戰死日軍的親屬,該人遷怒于湯恩伯,趁機下手進行報複。
也有人說湯恩伯自感愧對恩師陳儀,此時突然産生了輕生的念頭。手術完畢後,他突然用手撕開腹部的刀口,自殺身亡。
據目擊者稱,湯恩伯在手術時,雖然上了麻藥,但仍十分痛苦,他在手術台上不停地掙紮、哀嚎,幾個日本醫生、護士用力将他按住,他仍然掙紮、哀嚎不止,最終力竭而亡。
湯恩伯去世後,台灣當局追晉他爲“陸軍上将”,蔣介石參加了在台北極樂殡儀館舉行的公祭,顯得極爲悲痛。
可是一個月後,蔣介石在一次國民黨高級幹部培訓班上講話說:
“這幾日來,由于湯恩伯同志病逝日本,使我更加感覺革命哲學的重要。本來湯恩伯在我們同志中,是一位極忠誠、極勇敢的同志,今日我對他隻有想念、感慨,而無追論置評的意思。我之所以要對大家說我的感想,亦隻是要提醒大家,對生死成敗這一關,總要看得透,也要看得破才行。湯同志之死距離他指揮上海保衛戰的時候,隻有五年光景。這五年時間,還不到2000天,照我個人看法,假使湯同志當時能夠在他指揮上海保衛戰最後一個決戰階段,犧牲殉國的話,那對他個人将是如何的悲壯,對革命曆史将是如何的光耀!我想他彌留的時候,回憶前塵,内心之感慨、懊悔和抱恨終天的心情,一定是非常難過,所以是值得我們檢讨痛惜和警惕的。”
透過這番話,可以看到蔣介石對湯恩伯當年丢失上海,一直耿耿于懷。
湯恩伯的老朋友黃傑在挽詩中寫道:
“最憐墓草青還在,風雨年年怆客魂。”
恰似對湯恩伯末路凄清的寫照。
曆史評說
湯恩伯在蔣介石的國民黨将領中是一個充滿傳奇色彩的人物。他的傳奇不僅在于他的求學——改變命運的方式,還在于不同于常人的升官方式。在一定的時期内,他成爲蔣介石的嫡系将領中繼陳誠、胡宗南之後的又一張紅牌。
湯恩伯一生将三人奉爲恩公:奉蔣介石爲君,侍陳儀爲父,敬張治中爲師。能夠進入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得以改變命運,以及歸入蔣介石麾下,都多賴陳儀相助;而能得到蔣介石的注意和青睐,則少不了張治中的提攜。
但對湯恩伯一生影響最大之人,當屬蔣介石。
湯恩伯引起蔣介石注意的方法也很獨特,方法之一就是經常不斷地向蔣介石提供“手本”,獻計獻策,内容以軍事戰争爲主,政治、經濟、文化、教育、黨務無所不包。蔣介石對湯恩伯的“手本”十分重視,若隔段時間不見湯恩伯有“手本”呈上,便會爲此查問。可見湯恩伯受蔣青睐重用,與其“手本”不無關系。
在抗日戰場上,湯恩伯是少數讓日本人畏懼的抗日名将。南口戰役,湯恩伯率部以血肉之軀阻擋日軍機械化部隊,與日軍展開血戰,沉重打擊了日軍的嚣張氣焰。台兒莊大捷,湯恩伯以“反手拍”出奇制勝,重創日軍。武漢會戰,湯部外圍作戰造成日軍重大傷亡。日軍對其恨之入骨,将其視爲中國抗戰軍隊中“天字第一号大敵”。
然而,湯恩伯駐守河南時卻是爲害一方,在連年自然災害的情況下置百姓生死于不顧,橫征暴斂,被老百姓視爲水旱蝗災之後的又一大災害,稱之爲“水旱蝗湯”。當1944年日寇發動中原戰役時,湯恩伯因麻痹輕敵,無作戰準備,以緻一觸即潰,一潰千裏。但此戰失敗,并非湯恩伯一人之責任,而是受國民黨當局決策之影響。
内戰中,湯恩伯屢戰屢敗,在上海戰役中隻顧自己逃命,丢下待命撤退的一個軍而渾然不知,導緻他逃台後備受譴責和蔣的冷落。
湯恩伯前半生對蔣介石忠心耿耿,後因陳儀策反,一度立場動搖,加上陳儀曾有殺蔣之心,并當面頂撞蔣介石,因而無論湯恩伯是否出賣恩師,蔣介石都無法再信任湯恩伯。
而湯恩伯爲師求情,陳儀死後在家設靈堂祭奠,更加招緻蔣介石猜忌。此外,蔣介石對湯丢失上海尤其扔下部隊隻身逃亡耿耿于懷;湯恩伯在日本購置房産使蔣認爲他早生二心。基于這種種原因,湯恩伯赴台後注定了不會有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