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台灣最大小說網 > 玄幻奇幻 > 回歸經典:古典名著繡像珍藏(共6冊) > 第四百一十七章《西遊記·繡像珍藏本·下冊

第四百一十七章《西遊記·繡像珍藏本·下冊

第五十回 情亂性從因愛欲 神昏心動遇魔頭詞曰:心地頻頻掃,塵情細細除,莫教坑塹陷毗盧。本體常清淨,方可論元初。性燭須挑剔,曹溪任吸呼,勿令猿馬氣聲粗。晝夜綿綿息,方顯是功夫。這一首詞,牌名《南柯子》。單道着唐僧脫卻通天河寒冰之災,踏白鼋負登彼岸。四衆奔西,正遇嚴冬之景,但見那林光漠漠煙中淡,山骨棱棱水外清。師徒們正當行處,忽然又遇一座大山,阻住去道,路窄崖高,石多嶺峻,人馬難行。三藏在馬上兜住缰繩,叫聲“徒弟”。那孫行者引八戒、沙僧近前侍立道:“師父,有何吩咐?”三藏道:“你看那前面山高,隻恐有虎狼作怪,妖獸傷人,今番是必仔細!”行者道:“師父放心莫慮,我等兄弟三人,性和意合,歸正求真,使出蕩怪降妖之法,怕甚麽虎狼妖獸!”三藏聞言,隻得放懷前進,到于谷口,促馬登崖,擡頭觀看,好山:嵯峨矗矗,巒削巍巍。嵯峨矗矗沖霄漢,巒削巍巍礙碧空。怪石亂堆如坐虎,蒼松斜挂似飛龍。嶺上鳥啼嬌韻美,崖前梅放異香濃。澗水潺湲流出冷,巅雲黯淡過來兇。又見那飄飄雪,凜凜風,咆哮餓虎吼山中。寒鴉揀樹無栖處,野鹿尋窩沒定蹤。可歎行人難進步,皺眉愁臉把頭蒙。

師徒四衆,冒雪沖寒,戰澌澌,行過那巅峰峻嶺,遠望見山凹中有樓台高聳,房舍清幽。唐僧馬上欣然道:“徒弟啊,這一日又饑又寒,幸得那山凹裏有樓台房舍,斷乎是莊戶人家,庵觀寺院,且去化些齋飯,吃了再走。”行者聞言,急睜睛看,隻見那壁廂兇雲隐隐,惡氣紛紛,回首對唐僧道:“師父,那廂不是好處。”三藏道:“見有樓台亭宇,如何不是好處?”行者笑道:“師父啊,你那裏知道?西方路上多有妖怪邪魔,善能點化莊宅,不拘甚麽樓台房舍,館閣亭宇,俱能指化了哄人。你知道龍生九種,内有一種名‘蜃’,蜃氣放出,就如樓閣淺池。若遇大江昏迷,蜃現此勢,倘有鳥鵲飛騰,定來歇翅,那怕你上萬論千,盡被他一氣吞之。此意害人最重,那壁廂氣色兇惡,斷不可入。”三藏道:“既不可入,我卻着實饑了。”行者道:“師父果饑,且請下馬,就在這平處坐下,待我别處化些齋來你吃。”三藏依言下馬。八戒采定缰繩,沙僧放下行李,即去解開包裹,取出缽盂,遞與行者。行者接缽盂在手,吩咐沙僧道:“賢弟,卻不可前進,好生保護師父穩坐于此,待我化齋回來,再往西去。”沙僧領諾。行者又向三藏道:“師父,這去處少吉多兇,切莫要動身别往,老孫化齋去也。”唐僧道:“不必多言,但要你快去快來,我在這裏等你。”行者轉身欲行,卻又回來道:“師父,我知你沒甚坐性,我與你個安身法兒。”即取金箍棒,幌了一幌,将那平地下周圍畫了一道圈子,請唐僧坐在中間,着八戒沙僧侍立左右,把馬與行李都放在近身,對唐僧合掌道:“老孫畫的這圈,強似那銅牆鐵壁,憑他甚麽虎豹狼蟲,妖魔鬼怪,俱莫敢近。但隻不許你們走出圈外,隻在中間穩坐,保你無虞;但若出了圈兒,定遭毒手。千萬千萬!至囑至囑!”三藏依言,師徒俱端然坐下。

行者才起雲頭,尋莊化齋,一直南行,忽見那古樹參天,乃一村莊舍。按下雲頭,仔細觀看,但隻見:雪欺衰柳,冰結方塘。疏疏修竹搖青,郁郁喬松凝翠。幾間茅屋半裝銀,一座小橋斜砌粉。籬邊微吐水仙花,檐下長垂冰凍箸。飒飒寒風送異香,雪漫不見梅開處。行者随步觀看莊景,隻聽得呀的一聲,柴扉響處,走出一個老者,手拖藜杖,頭頂羊裘,身穿破衲,足踏蒲鞋,拄着杖,仰身朝天道:“西北風起,明日晴了。”說不了,後邊跑出一個哈巴狗兒來,望着行者,汪汪的亂吠。老者卻才轉過頭來,看見行者捧着缽盂,打個問訊道:“老施主,我和尚是東土大唐欽差上西天拜佛求經者,适路過寶方,我師父腹中饑餒,特造尊府募化一齋。”老者聞言,點頭頓杖道:“長老,你且休化齋,你走錯路了。”行者道:“不錯。”老者道:“往西天大路,在那直北下,此間到那裏有千裏之遙,還不去找大路而行?”行者笑道:“正是直北下,我師父現在大路上端坐,等我化齋哩。”那老者道:“這和尚胡說了。你師父在大路上等你化齋,似這千裏之遙,就會走路,也須得六七日,走回去又要六七日,卻不餓壞他也?”行者笑道:“不瞞老施主說,我才然離了師父,還不上一盞熱茶之時,卻就走到此處。如今化了齋,還要趁去作午齋哩。”老者見說,心中害怕道:“這和尚是鬼!是鬼!”急抽身往裏就走。行者一把扯住道:“施主那裏去?有齋快化些兒。”老者道:“不方便!不方便!别轉一家兒罷!”行者道:“你這施主,好不會事!你說我離此有千裏之遙,若再轉一家,卻不又有千裏?真是餓殺我師父也。”那老者道:“實不瞞你說,我家老小六七口,才淘了三升米下鍋,還未曾煮熟。你且到别處去轉轉再來。”行者道:“古人雲,‘走三家不如坐一家。’我貧僧在此等一等罷。”那老者見纏得緊,惱了,舉藜杖就打。行者公然不懼,被他照光頭上打了七八下,隻當與他拂癢。那老者道:“這是個撞頭的和尚。”行者笑道:“老官兒,憑你怎麽打,隻要記得杖數明白,一杖一升米,慢慢量來。”那老者聞言,急丢了藜杖,跑進去把門關了,隻嚷:“有鬼!有鬼!”慌得那一家兒戰戰兢兢,把前後門俱關上。行者見他關了門,心中暗想:“這老賊才說淘米下鍋,不知是虛是實。常言道:‘道化賢良釋化愚。’且等老孫進去看看。”好大聖,撚着訣,使個隐身遁法,徑走入廚中看處,果然那鍋裏氣騰騰的,煮了半鍋幹飯。就把缽盂往裏一挜,滿滿的挜了一缽盂,即駕雲回轉不題。

卻說唐僧坐在圈子裏,等待多時。不見行者回來,欠身怅望道:“這猴子往那裏化齋去了?”八戒在旁笑道:“知他往那裏耍子去來!化甚麽齋,卻教我們在此坐牢。”三藏道:“怎麽謂之坐牢?”八戒道:“師父,你原來不知。古人劃地爲牢,他将棍子劃了圈兒,強似鐵壁銅牆,假如有虎狼妖獸來時,如何擋得他住?隻好白白的送與他吃罷了。”三藏道:“悟能,憑你怎麽處治?”八戒道:“此間又不藏風,又不避冷,若依老豬,隻該順着路,往西且行。師兄化了齋,駕了雲,必然來快,讓他趕來。如有齋,吃了再走。如今坐了這一會,老大腳冷。”三藏聞此言,就是晦氣星進宮,遂依呆子,一齊出了圈外。沙僧牽了馬,八戒擔了擔,那長老順路步行前進,不一時,到了那樓閣之所,原來是坐北向南之家。門外八字粉牆,有一座倒垂蓮升鬥門樓,都是五色裝的,那門兒半開半掩。八戒就把馬拴在門枕石鼓上,沙僧歇了擔子,三藏畏風,坐于門限之上。八戒道:“師父,這所在想是公侯之宅,相輔之家。前門外無人,想必都在裏面烘火。你們坐着,讓我進去看看。”唐僧道:“仔細耶,莫要沖撞了人家。”呆子道:“我曉得,自從歸正禅門,這一向也學了些禮數,不比那村莽之夫也。”

那呆子把釘钯撒在腰裏,整一整青錦直裰,斯斯文文,走入門裏,隻見是三間大廳,簾栊高控,靜悄悄全無人迹,也無桌椅家火。轉過屏門,往裏又走,乃是一座穿堂,堂後有一座大樓,樓上窗格半開,隐隐見一頂黃绫帳幔。呆子道:“想是有人怕冷,還睡哩。”他也不分内外,拽步走上樓來,用手掀開看時,把呆子唬了一個踵。原來那帳裏象牙床上,白媸媸的一堆骸骨,骷髅有巴鬥大,腿挺骨有四五尺長。呆子定了性,止不住腮邊淚落,對骷髅點頭歎雲:“你不知是那代那朝元帥體,何邦何國大将軍。當時豪傑争強勝,今日凄涼露骨筋。不見妻兒來侍奉,那逢士卒把香焚?謾觀這等真堪歎,可惜興王霸業人。”八戒正才感歎,隻見那帳幔後有火光一幌。呆子道:“想是有侍奉香火之人在後面哩。”急轉步過帳觀看,卻是穿樓的窗扇透光。那壁廂有一張彩漆的桌子,桌子上亂搭着幾件錦繡綿衣。呆子提起來看時,卻是三件納錦背心兒。他也不管好歹,拿下樓來,出廳房,徑到門外道:“師父,這裏全沒人煙,是一所亡靈之宅。老豬走進裏面,直至高樓之上,黃绫帳内,有一堆骸骨。串樓旁有三件納錦的背心,被我拿來了。也是我們一程兒造化,此時天氣寒冷,正當用處。師父,且脫了褊衫,把他且穿在底下,受用受用,免得吃冷。”三藏道:“不可不可!律雲:‘公取竊取皆爲盜。’倘或有人知覺,趕上我們,到了當官,斷然是一個竊盜之罪。還不送進去與他搭在原處。我們在此避風坐一坐,等悟空來時走路,出家人不要這等愛小。”八戒道:“四顧無人,雖雞犬亦不知之,但隻我們知道,誰人告我?有何證見?就如拾到的一般,那裏論甚麽公取竊取也!”三藏道:“你胡做啊!雖是人不知之,天何蓋焉!玄帝垂訓雲,暗室虧心,神目如電。趁早送去還他,莫愛非禮之物。”那呆子莫想肯聽,對唐僧笑道:“師父啊,我自爲人,也穿了幾件背心,不曾見這等納錦的。你不穿,且待老豬穿一穿,試試新,晤晤脊背。等師兄來,脫了還他走路。”沙僧道:“既如此說,我也穿一件兒。”兩個齊脫了上蓋直裰,将背心套上。才緊帶子,不知怎麽立站不穩,撲的一跌。原來這背心兒賽過綁縛手,霎時間,把他兩個背剪手貼心捆了。慌得個三藏跌足報怨,急忙上前來解,那裏便解得開?三個人在那裏吆喝之聲不絕,卻早驚動了魔頭也。

話說那座樓房果是妖精點化的,終日在此拿人。他在洞裏正坐,忽聞得怨恨之聲,急出門來看,果見捆住幾個人了。妖魔即喚小妖,同到那廂,收了樓台房屋之形,把唐僧攙住,牽了白馬,挑了行李,将八戒沙僧一齊捉到洞裏。老妖魔登台高坐,衆小妖把唐僧推近台邊,跪伏于地。妖魔問道:“你是那方和尚?怎麽這般膽大,白日裏偷盜我的衣服?”三藏滴淚告曰:“貧僧是東土大唐欽差往西天取經的,因腹中饑餒,着大徒弟去化齋未回,不曾依得他的言語,誤撞仙庭避風。不期我這兩個徒弟愛小,拿出這衣物,貧僧決不敢壞心,當教送還本處。他不聽吾言,要穿此晤晤脊背,不料中了大王機會,把貧僧拿來。萬望慈憫,留我殘生,求取真經,永注大王恩情,回東土千古傳揚也!”那妖魔笑道:“我這裏常聽得人言:有人吃了唐僧一塊肉,發白還黑,齒落更生,幸今日不請自來,還指望饒你哩。你那大徒弟叫做甚麽名字?往何方化齋?”八戒聞言,即開口稱揚道:“我師兄乃五百年前大鬧天宮齊天大聖孫悟空也。”那妖魔聽說是齊天大聖孫悟空,老大有些悚懼,口内不言,心中暗想道:“久聞那厮神通廣大,如今不期而會。”教:“小的們,把唐僧捆了,将那兩個解下寶貝,換兩條繩子也捆了。且擡在後邊,待我拿住他大徒弟,一發刷洗,卻好湊籠蒸吃。”衆小妖答應一聲,把三人一齊捆了,擡在後邊,将白馬拴在槽頭,行李挑在屋裏。衆妖都磨兵器,準備擒拿行者不題。

卻說孫行者自南莊人家攝了一缽盂齋飯,駕雲回返舊路。徑至山坡平處,按下雲頭,早已不見唐僧,不知何往,棍劃的圈子還在,隻是人馬都不見了。回看那樓台處所,亦俱無矣,惟見山根怪石。行者心驚道:“不消說了,他們定是遭那毒手也。”急依路看着馬蹄,向西而趕。行有五六裏,正在凄怆之際,隻聞得北坡外有人言語。看時,乃一個老翁,氈衣苫體,暖帽蒙頭,足下踏一雙半新半舊的油靴,手持着一根龍頭拐棒,後邊跟一個年幼的僮仆,折一枝臘梅花,自坡前念歌而走。行者放下缽盂,觌面道個問訊,叫:“老公公,貧僧問訊了。”那老翁即便回禮道:“長老那裏來的?”行者道:“我們東土來的,往西天拜佛求經,一行師徒四衆。我因師父饑了,特去化齋,教他三衆坐在那山坡平處相候。及回來不見,不知往那條路上去了。動問公公,可曾看見?”老者聞言,呵呵冷笑道:“你那三衆,可有一個長嘴大耳的麽?”行者道:“有有有!”“又有一個晦氣色臉的,牽着一匹白馬,領着一個白臉的胖和尚麽?”行者道:“是是是!”老翁道:“你們走錯路了,你休尋他,各個顧命去也。”行者道:“那白臉者是我師父,那怪樣者是我師弟。我與他共發虔心,要往西天取經,如何不尋他去!”老翁道:“我才然從此過時,看見他錯走了路徑,闖入妖魔口裏去了。”行者道:“煩公公指教指教,是個甚麽妖魔,居于何方,我好上門取索他等,往西天去也。”老翁道:“這座山叫做金山,山前有個金洞,那洞中有個獨角兕大王。那大王神通廣大,威武高強。那三衆此回斷沒命了,你若去尋,隻怕連你也難保,不如不去之爲愈也。我也不敢阻你,也不敢留你,隻憑你心中度量。”行者再拜稱謝道:“多蒙公公指教,我豈有不尋之理!”把這齋飯倒與他,将這空缽盂自家收拾。那老翁放下拐棒,接了缽盂,遞與僮仆,現出本相,雙雙跪下叩頭叫:“大聖,小神不敢隐瞞,我們兩個就是此山山神土地,在此候接大聖。這齋飯連缽盂,小神收下,讓大聖身輕好施法力。待救唐僧出難,将此齋還奉唐僧,方顯得大聖至恭至孝。”行者喝道:“你這毛鬼讨打!既知我到,何不早迎?卻又這般藏頭露尾,是甚道理?”土地道:“大聖性急,小神不敢造次,恐犯威顔,故此隐像告知。”行者息怒道:“你且記打!好生與我收着缽盂!待我拿那妖精去來!”土地山神遵領。

這大聖卻才束一束虎筋縧,拽起虎皮裙,執着金箍棒,徑奔山前,找尋妖洞。轉過山崖,隻見那亂石磷磷,翠崖邊有兩扇石門,門外有許多小妖,在那裏輪槍舞劍,真個是:煙雲凝瑞,苔藓堆青。崚嶒怪石列,崎岖曲道萦。猿嘯鳥啼風景麗,鸾飛鳳舞若蓬瀛。向陽幾樹梅初放,弄暖千竿竹自青。陡崖之下,深澗之中,陡崖之下雪堆粉,深澗之中水結冰。兩林松柏千年秀,幾簇山茶一樣紅。這大聖觀看不盡,拽開步徑至門前,厲聲高叫道:“那小妖,你快進去與你那洞主說,我本是唐朝聖僧徒弟齊天大聖孫悟空,快教他送我師父出來,免教你等喪了性命!”那夥小妖,急入洞裏報道:“大王,前面有一個毛臉勾嘴的和尚,稱是齊天大聖孫悟空,來要他師父哩。”那魔王聞得此言,滿心歡喜道:“正要他來哩!我自離了本宮,下降塵世,更不曾試試武藝。今日他來,必是個對手。”即命:“小的們,取出兵器。”那洞中大小群魔,一個個精神抖擻,即忙擡出一根丈二長的點鋼槍,遞與老怪。老怪傳令教:“小的們,各要整齊,進前者賞,退後者誅!”衆妖得令,随着老怪,騰出門來,叫道:“那個是孫悟空?”行者在旁閃過,見那魔王生得好不兇醜:獨角參差,雙眸幌亮。頂上粗皮突,耳根黑肉光。舌長時攪鼻,口闊版牙黃。毛皮青似靛,筋攣硬如鋼。比犀難照水,像牯不耕荒。全無喘月犁雲用,倒有欺天振地強。兩隻焦筋藍靛手,雄威直挺點鋼槍。細看這等兇模樣,不枉名稱兕大王。孫大聖上前道:“你孫外公在這裏也!快早還我師父,兩無毀傷!若道半個不字,我教你死無葬身之地!”那魔喝道:“我把你這個大膽潑猴精!你有些甚麽手段,敢出這般大言!”行者道:“你這潑物,是也不曾見我老孫的手段!”那妖魔道:“你師父偷盜我的衣服,實是我拿住了,如今待要蒸吃。你是個甚麽好漢,就敢上我的門來取讨!”行者道:“我師父乃忠良正直之僧,豈有偷你甚麽妖物之理?”妖魔道:“我在山路邊點化一座仙莊,你師父潛入裏面,心愛情欲,将我三領納錦綿裝背心兒偷穿在身,見有贓證,故此我才拿他。你今果有手段,即與我比勢,假若三合敵得我,饒了你師之命;如敵不過我,教你一路歸陰!”行者笑道:“潑物,不須講口!但說比勢,正合老孫之意。走上來,吃吾之棒!”那怪物那怕甚麽賭鬥,挺鋼槍劈面迎來。這一場好殺!你看那:金箍棒舉,長杆槍迎。金箍棒舉,亮藿藿似電掣金蛇;長杆槍迎,明幌幌如龍離黑海。那門前小妖擂鼓,排開陣勢助威風;這壁廂大聖施功,使出縱橫逞本事。他那裏一杆槍,精神抖擻;我這裏一條棒,武藝高強。正是英雄相遇英雄漢,果然對手才逢對手人。那魔王口噴紫氣盤煙霧,這大聖眼放光華結繡雲。隻爲大唐僧有難,兩家無義苦争掄。他兩個戰經三十合,不分勝負。那魔王見孫悟空棍法齊整,一往一來,全無些破綻,喜得他連聲喝采道:“好猴兒!好猴兒!真個是那鬧天宮的本事!”這大聖也愛他槍法不亂,右遮左擋,甚有解數,也叫道:“好妖精!好妖精!果然是一個偷丹的魔頭!”二人又鬥了一二十合。那魔王把槍尖點地,喝令小妖齊來。那些潑怪,一個個拿刀弄杖,執劍輪槍,把個孫大聖圍在中間。行者公然不懼,隻叫:“來得好!來得好!正合吾意!”使一條金箍棒,前迎後架,東擋西除,那夥群妖,莫想肯退。行者忍不住焦躁,把金箍棒丢将起去,喝聲:“變!”即變作千百條鐵棒,好便似飛蛇走蟒,盈空裏亂落下來。那夥妖精見了,一個個魄散魂飛,抱頭縮頸,盡往洞中逃命。老魔王唏唏冷笑道:“那猴不要無禮!看手段!”即忙袖中取出一個亮灼灼白森森的圈子來,望空抛起,叫聲:“着!”唿喇一下,把金箍棒收做一條,套将去了。弄得孫大聖赤手空拳,翻筋鬥逃了性命。那妖魔得勝回歸洞,行者朦胧失主張,這正是:道高一尺魔高丈,性亂情昏錯認家。可恨法身無坐位,當時行動念頭差。畢竟不知這番怎麽結果,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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