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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紅樓夢:繡像珍藏本·上》

第三十五回 白玉钏親嘗蓮葉羹黃金莺巧結梅花絡話說寶钗分明聽見林黛玉刻薄他,因惦記着母親哥哥,并不回頭,一徑去了。

這裏林黛玉仍舊立于花陰之下,遠遠的卻向怡紅院内望着,隻見李纨、迎春、探春、惜春并各項人等都向怡紅院去過之後,一起一起的散盡了,隻不見鳳姐兒來,心裏自己盤算說道:“如何他不來瞧寶玉?便是有事纏住了,他必定也是要來打個花胡哨,讨老太太和太太的好兒才是。今兒這早晚不來,必定有原故。”一面猜疑,一面擡頭再看時,隻見花花簇簇的一群人又向怡紅院内來了。定睛看時,卻是賈母搭着鳳姐兒的手,後頭邢夫人王夫人跟着周姨娘并丫鬟媳婦等人都進院去了。

黛玉看了不覺點頭,想起有父母的人的好處來,早又淚珠滿面。少頃,隻見薛姨媽寶钗等也進入去了。忽見紫鵑從背後走來,說道:“姑娘吃藥去罷,開水又冷了。”黛玉道:“你到底要怎麽樣?隻是催,我吃不吃,管你什麽相幹!”紫鵑笑道:“咳嗽的才好了些,又不吃藥了。如今雖然是五月裏,天氣熱,到底也該還小心些。大清早起,在這個潮地上站了半日,也該回去歇息歇息了。”一句話提醒了黛玉,方覺得有點腿酸,呆了半日,方慢慢的扶着紫鵑,回潇湘館來。

一進院門,隻見滿地下竹影參差,苔痕濃淡,不覺又想起《西廂記》中所雲“幽僻處可有人行,點蒼苔白露泠泠”二句來,因暗暗的歎道:“雙文雖然命薄,尚有孀母弱弟;今日我黛玉之薄命,一并連孀母弱弟俱無。”想到這裏,又欲滴下淚來,不防廊下的鹦哥兒見黛玉來了,嘎的一聲撲了下來,倒吓了一跳,因說道:“作死了呢,又扇了我一頭灰。”那鹦哥又飛上架去,便叫:“雪雁,快掀簾子,姑娘來了。”黛玉便止住步,以手扣架道:“添了食水不曾?”那鹦哥便長歎一聲,竟大似黛玉素日籲嗟音韻,接着念道:“侬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侬知是誰?”黛玉紫鵑聽了都笑起來。

紫鵑笑道:“這都是素日姑娘念的,難爲他怎麽記得了!”黛玉便令将架摘下來,另挂在月洞窗戶外的鈎上,于是進了屋子,在月洞窗内坐了。吃畢藥,隻見窗外竹影映入紗窗來,滿屋内陰陰翠潤,幾簟生涼。黛玉無可釋悶,便隔着紗窗調逗鹦哥作戲,又将素日所喜的詩詞也教與他念。這且不在話下。

且說寶钗來至家中,隻見母親正在梳頭呢。看見他來,便笑着說道:“你這麽早就梳上頭了?”寶钗道:“我瞧瞧媽媽,身上好不好?昨兒我去了,不知他可又過來鬧了沒有?”一面說,一面在他母親身旁坐了,由不得哭将起來。薛姨媽見他一哭,自己撐不住,也就哭了一場,一面又勸他:“我的兒,你别委曲了。你等我處分那孽障!你要有個好歹,我指望那一個呢?”

薛蟠在外邊聽見,連忙的跑過來,對着寶钗,左一個揖,右一個揖,隻說:“好妹妹,恕我這一次罷!原是我昨兒吃了酒,回來的晚了,路上撞客着了,來家沒醒,不知胡說了些什麽,連自己也不知道,怨不得你生氣。”寶钗原是掩面而哭,聽如此說,由不得也好笑了,遂擡頭向地下啐了一口,說道:“你不用做這些像生兒。我知道你的心裏多嫌我們娘兒們,是要變着法兒叫我們離了你,你就心淨了。”薛蟠聽說,連忙笑道:“妹妹這話從那裏說起?妹妹從來不是這樣多心說歪話的人哪。”薛姨媽忙又接着道:“你隻會聽見你妹妹的歪話,難道昨兒晚上你說的那話,就使得嗎?當真是你發昏了?”

薛蟠道:“媽媽也不必生氣,妹妹也不用煩惱,從今以後我再不和他們一塊兒喝酒閑逛,好不好?”寶钗笑道:“這才明白過來了!”薛姨媽道:“你要有這個橫勁,那龍也下蛋了。”薛蟠道:“我若再和他們一處喝,妹妹聽見了隻管啐我,再叫我畜生,不是人,如何?何苦來,爲我一個人,娘兒兩個天天操心!媽媽爲我生氣還猶可,隻管叫妹妹爲我操心,我更不是人了。如今父親沒了,我不能多孝順媽多疼妹妹,反教娘生氣妹妹煩惱,真連個畜生也不如了。”口裏說着,眼睛裏禁不起也滾下淚來。薛姨媽本不哭了,聽他一說又傷心起來。寶钗勉強笑道:“你鬧夠了,這會子又來招着媽媽哭了。”

薛蟠聽說,收淚笑道:“我何曾招媽媽哭來?罷,罷,扔下這個别提了。叫香菱來倒茶妹妹吃。”寶钗道:“我也不吃茶,等媽媽洗了手,我們就過去了。”薛蟠道:“妹妹的項圈我瞧瞧,隻怕該炸一炸去了。”寶钗道:“黃澄澄的又炸他作什麽?”薛蟠又道:“妹妹如今也該添補些衣裳了。要什麽顔色花樣,告訴我。”寶钗道:“連那些衣裳我還沒穿遍呢,又做什麽?”一時薛姨媽換了衣裳,拉着寶钗進去,薛蟠方出去了。

這裏薛姨媽和寶钗進園來瞧寶玉,到了怡紅院中,隻見抱廈裏外回廊上許多丫鬟老婆站着,便知賈母等都在這裏。母女兩個進來,大家見過了,隻見寶玉躺在榻上。薛姨媽問他可好些。寶玉忙欲欠身,口裏答應着“好些”。又說:“隻管驚動姨娘、姐姐,我當不起。”薛姨媽忙扶他睡下,又問他:“想什麽,隻管告訴我。”寶玉笑道:“我想起來,自然和姨娘要去的。”王夫人又問:“你想什麽吃?回來好給你送來。”寶玉笑道:“也倒不想什麽吃,倒是那一回做的那小荷葉兒小蓮蓬兒的湯還好些。”

鳳姐一旁笑道:“都聽聽,口味倒不算高貴,隻是太磨牙了。巴巴兒的想這個吃。”賈母便一疊聲的叫做去。鳳姐兒笑道:“老祖宗别急,等我想一想這模子誰收着呢。”因回頭吩咐個婆子去問管廚房的要去。那婆子去了半天,來回說:“管廚房的說,四副湯模子都交上來了。”鳳姐兒聽說,想了一想,道:“我記得交給誰了,多半在茶房裏。”一面又遣人去問管茶房的,也不曾收。次後還是管金銀器皿的送了來了。

薛姨媽先接過來瞧時,原來是個小匣子,裏面裝着四副銀模子,都有一尺多長,一寸見方,上面鑿着有豆子大小,也有菊花的,也有梅花的,也有蓮蓬的,也有菱角的,共有三四十樣,打的十分精巧。因笑向賈母王夫人道:“你們府上也都想絕了,吃碗湯還有這些樣子。若不說出來,我見這個也不認得這是作什麽用的。”鳳姐兒也不等人說話,便笑道:“姨媽不知道,這是舊年備膳的時候兒,他們想的法兒。不知弄些什麽面印出來,借點新荷葉的清香,全仗着好湯,我吃着究竟也沒什麽意思,誰家常吃他了?那一回呈樣作了一回,他今兒怎麽想起來了。”說着接了過來,遞與個婦人,吩咐廚房裏立刻拿幾隻雞,另外添了東西,做十碗湯來。

王夫人道:“要這些做什麽?”鳳姐兒笑道:“有個原故:這一宗東西家常不大做,今兒寶兄弟提起來了,單做給他吃,老太太、姨媽、太太都不吃,似乎不大好。不如就勢兒弄些大家吃吃,托賴着連我也嘗個新兒。”賈母聽了,笑道:“猴兒,把你乖的!拿着官中的錢你做人情。”說的大家笑了。鳳姐也忙笑道:“這不相幹。這個小東道兒我還孝敬的起呢。”便回頭吩咐婦人,“說給廚房裏,隻管好生添補着做了,在我的賬上領銀子。”婦人答應着去了。

寶钗一旁笑道:“我來了這麽幾年,留神看起來,二嫂子憑他怎麽巧,再巧不過老太太。”賈母聽說,便答道:“我如今老了,那裏還巧什麽?當日我像鳳丫頭這麽大年紀,比他還來得呢。他如今雖說不如我,也就算好了,比你姨娘強遠了。你姨娘可憐見的,不大說話,和木頭似的,公婆跟前就不大顯好兒。鳳兒嘴乖,怎麽怨得人疼他。”寶玉笑道:“若這麽說,不大說話的就不疼了?”賈母道:“不大說話的又有不大說話的可疼之處,嘴乖的也有一宗可嫌的,倒不如不說話的好。”寶玉笑道:“這就是了。我說大嫂子倒不大說話呢,老太太也是和鳳姐姐的一樣看待。若是單是會說話的可疼,這些姊妹裏頭也隻是鳳姐姐和林妹妹可疼了。”賈母道:“提起姊妹,不是我當着姨太太的面奉承,千真萬真,從我們家四個女孩兒算起,都不如寶丫頭。”薛姨媽聽說,忙笑道:“這話老太太是說偏了。”王夫人忙又笑道:“老太太時常背地裏和我說寶丫頭好,這倒不是假話。”寶玉勾着賈母原爲要贊黛玉,不想反贊起寶钗來,倒也意出望外,便看着寶钗一笑。寶钗早扭過頭去和襲人說話去了。

忽有人來請吃飯,賈母方立起身來,命寶玉好生養着,又把丫頭們囑咐了一回,方扶着鳳姐兒,讓着薛姨媽,大家出房去了。因問湯好了不曾,又問薛姨媽等:“想什麽吃,隻管告訴我,我有本事叫鳳丫頭弄了來咱們吃。”薛姨媽笑道:“老太太也會怄他。時常他弄了東西孝敬,究竟又吃不了多少。”鳳姐兒笑道:“姑媽倒别這樣說。我們老祖宗隻是嫌人肉酸,若不嫌人肉酸,早已把我還吃了呢。”

一句話沒說了,引的賈母衆人都哈哈的大笑起來。寶玉在房裏也掌不住笑了。襲人笑道:“真真的二奶奶的嘴怕死人!”寶玉伸手拉着襲人笑道:“你站了這半日,可乏了?”一面說,一面拉他身旁坐了。襲人笑道:“可是又忘了。趁寶姑娘在院子裏,你和他說,煩他莺兒來打上幾根絡子。”寶玉笑道:“虧你提起來。”說着,便仰頭向窗外道:“寶姐姐,吃過飯叫莺兒來,煩他打幾根絡子,可得閑兒?”寶钗聽見,回頭道:“是了,一會叫他來就是了。”賈母等尚未聽真,都止步問寶钗。寶钗說明了,大家方明白。賈母又說道:“好孩子,叫他來替你兄弟作幾根罷。你要人使,我那裏閑着的丫頭多着呢,你喜歡誰,隻管叫了來使喚。”薛姨媽寶钗等都笑道:“隻管叫他來做就是了,有什麽使喚的去處?他天天也是閑着淘氣。”

大家說着,往前正走,忽見湘雲、平兒、香菱等在山石邊掐鳳仙花呢,見了他們走來,都迎上來了。

少頃至園外,王夫人恐賈母乏了,便欲讓至上房内坐。賈母也覺腿酸,便點頭依允。王夫人便令丫頭忙先去鋪設坐位。那時趙姨娘推病,隻有周姨娘與衆婆娘丫頭們忙着打簾子,立靠背,鋪褥子。賈母扶着鳳姐兒進來,與薛姨媽分賓主坐下。寶钗湘雲坐在下面。王夫人親自捧了茶奉與賈母,李纨奉與薛姨媽。賈母向王夫人道:“讓他們小妯娌伏侍,你在那裏坐下,好說話兒。”王夫人方向一張小杌子上坐了,便吩咐鳳姐兒道:“老太太的飯放在這裏,添了東西來。”鳳姐兒答應出去,便令人去賈母那邊告訴,那邊的婆娘忙往外傳了,丫頭們忙都趕過來。王夫人便命:“請姑娘們去。”請了半天,隻有探春惜春兩個來了;迎春身上不耐煩,不吃飯;那黛玉自不消說,平素十頓飯隻吃五頓,衆人也不着意了。少頃飯至,衆人調放了桌子。鳳姐兒用手巾裹着一把牙箸站在地下,笑道:“老祖宗和姨媽不用讓,還聽我說就是了。”賈母笑向薛姨媽道:“我們就是這樣。”薛姨媽笑着應了。于是鳳姐放了四雙箸:上面兩雙是賈母薛姨媽,兩邊是寶钗湘雲的。王夫人李宮裁等都站在地下,看着放菜。鳳姐先忙着要幹淨家夥來,替寶玉揀菜。

少頃,荷葉湯來,賈母看過了。王夫人回頭見玉钏兒在那邊,便令玉钏兒與寶玉送去。鳳姐道:“他一個人拿不去。”可巧莺兒和喜兒都來了。寶钗知道他們已吃了飯,便向莺兒道:“寶兄弟正叫你去打絡子,你們兩個一同去罷。”

莺兒答應,同着玉钏兒出來。莺兒道:“這麽遠,怪熱的,怎麽端了去?”玉钏笑道:“你放心,我自有道理。”說着,便令一個婆子來,将湯飯等物放在一個捧盒裏,令他端了跟着,他兩個卻空着手走。

一直到了怡紅院門内,玉钏兒方接了過來,同莺兒進入寶玉房中。襲人、麝月、秋紋三個人正和寶玉頑笑呢,見他兩個來了,都忙起來,笑道:“你兩個怎麽來的這麽碰巧,一齊來了?”一面說,一面接過來。玉钏兒便向一張杌子上坐了,莺兒不敢坐下。襲人便忙端了個腳踏來,莺兒還不敢坐。寶玉見莺兒來了,卻倒十分歡喜;忽見了玉钏兒,便想到他姐姐金钏兒身上,又是傷心,又是慚愧,便把莺兒丢下,且和玉钏兒說話。襲人見把莺兒不理,恐莺兒沒好意思的,又見莺兒不肯坐,便拉了莺兒出來,到那邊房裏去吃茶說話兒去了。

這裏麝月等預備了碗箸來伺候吃飯。寶玉隻是不吃,問玉钏兒道:“你母親身子好?”玉钏兒滿臉嬌嗔,正眼也不看寶玉,半日方說了一個“好”字。寶玉便覺沒趣,半日,隻得又陪笑問道:“誰叫你替我送來的?”玉钏兒道:“不過是奶奶太太們!”寶玉見他還是哭喪着臉,便知他是爲金钏兒的原故;待要虛心下氣哄他,又見人多,不好下氣的,因而便尋方法,将人都支出去,然後又陪笑問長問短。

那玉钏兒先雖不悅,隻管見寶玉一些性子沒有,憑他怎麽喪謗,還是溫存和氣,自己倒不好意思的了,臉上方有三分喜色。

寶玉便笑求他:“好姐姐,你把那湯拿了來我嘗嘗。”玉钏兒道:“我從不會喂人東西,等他們來了再喝。”寶玉笑道:“我不是要你喂我。我因爲走不動,你遞給我喝了,你好趕早兒回去交代了,你好吃飯的。我隻管耽誤了時候,豈不餓壞了你?你要懶怠動,我少不得忍了疼下去取去。”說着便要下床來,掙紮起來,禁不住嗳喲之聲。

玉钏兒見他這般,也忍不住起身說道:“躺下罷!那世裏造的孽,這會子現世現報。教我那一個眼睛看的上!”一面說,一面哧的一聲又笑了,端過湯來。寶玉笑道:“好姐姐,你要生氣隻管在這裏生罷,見了老太太、太太可和氣些着,若還這樣,你就又挨罵了。”玉钏兒道:“吃罷,吃罷!不用和我甜嘴蜜舌的了,我都知道啊!”說着,催寶玉喝了兩口湯。寶玉故意說:“不好吃。”玉钏兒撇嘴道:“阿彌陀佛!這個還不好吃,也不知什麽好吃呢。”寶玉道:“一點味兒也沒有,你不信,嘗一嘗就知道了。”玉钏兒果真賭氣嘗了一嘗。寶玉笑道:“這可好吃了?”玉钏兒聽說,方解過意來,原是寶玉哄他喝一口,便說道:“你既說不好喝,這會子說好吃也不給你喝了。”寶玉隻管央求陪笑要吃,玉钏兒又不給他,一面又叫人來打發吃飯。

丫頭們方進來時,忽有人來回話說:“傅二爺家的兩個嬷嬷來請安,來見二爺。”寶玉聽說,便知是通判傅試家的嬷嬷來了。那傅試原是賈政的門生,原來都賴賈家的名勢得意,賈政也着實看待,與别的門生不同,他那裏常遣人來走動。寶玉素昔最厭勇男蠢女的,今日卻如何又命這兩個婆子進來?其中原來有個原故:隻因那寶玉聞得傅試有個妹子,名喚秋芳,也是個瓊閨秀玉,常聽人傳說才貌俱全,雖自未親睹,然遐思遙愛之心十分誠敬,不命他們進來,恐薄了傅秋芳,因此連忙命讓進來。

那傅試原是暴發的,因傅秋芳有幾分姿色,聰明過人,那傅試安心仗着妹妹要與豪門貴族結親,不肯輕意許人,所以耽誤到如今。目今傅秋芳已二十三歲,尚未許人。怎奈那些豪門貴族又嫌他本是窮酸,根基淺薄,不肯求配。

那傅試與賈家親密,也自有一段心事。今日遣來的兩個婆子偏生是極無知識的,聞得寶玉要見,進來隻剛問了好,說了沒兩句話。那玉钏見生人來,也不和寶玉厮鬧了,手裏端着湯卻隻顧聽話。寶玉又隻顧和婆子說話,一面吃飯,一面伸手去要湯。兩個人的眼睛都看着人,不想伸猛了手,便将碗撞翻,将湯潑了寶玉手上。玉钏兒倒不曾燙着,唬了一跳,忙笑了:“這是怎麽了?”慌的丫頭們忙上來接碗。寶玉自己燙了手倒不覺的,卻隻管問玉钏兒:“燙了那裏了?疼不疼?”玉钏兒和衆人都笑了。玉钏兒道:“你自己燙了,隻管問我。”寶玉聽說,方覺自己燙了。衆人上來連忙收拾。寶玉也不吃飯,洗手吃茶,又和那兩個婆子說了兩句話。然後兩個婆子告辭出去,晴雯等送至橋邊方回。

那兩個婆子見沒人了,一行走,一行談論。這一個笑道:“怪道有人說他家寶玉是外像好裏頭糊塗,中看不中吃的,果然竟有些呆氣。他自己燙了手,倒問别人疼不疼,這可不是個呆子嗎?”那一個又笑道:“我前一回來,還聽見他家裏許多人說,千真萬真的有些呆氣。大雨淋的水雞兒似的,他反告訴人‘下雨了,快避雨去罷’。你說可笑不可笑?時常沒人在跟前,就自哭自笑的;看見燕子,就和燕子說話;河裏看見了魚,就和魚說話;見了星星月亮,不是長籲短歎,就是咕咕哝哝的。且一點剛性兒也沒有,連那些毛丫頭的氣都受到了。愛惜起東西來,連個線頭兒都是好的;糟踏起來,那怕值千值萬的都不管了。”兩個人一面說,一面走出園來回去,不在話下。

且說襲人見人去了,便攜了莺兒過來,問寶玉:“打什麽絡子?”寶玉笑向莺兒道:“才隻顧說話,就忘了你。煩你來不爲别的,卻爲替我打幾根絡子。”莺兒道:“裝什麽的絡子?”寶玉見問,便笑道:“不管裝什麽的,你都每樣打幾個罷。”莺兒拍手笑道:“這還了得!要這樣,十年也打不完了。”寶玉笑道:“好姐姐,你閑着也沒事,都替我打了罷。”襲人笑道:“那裏一時都打得完,如今先揀要緊的打幾個罷。”莺兒道:“什麽要緊,不過是扇子、香墜兒、汗巾子。”寶玉道:“汗巾子就好。”莺兒道:“汗巾子是什麽顔色的?”寶玉道:“大紅的。”莺兒道:“大紅的須是黑絡子才好看,或是石青的才壓的住顔色。”寶玉道:“松花色配什麽顔色?”莺兒道:“松花配桃紅。”寶玉笑道:“這才嬌豔,再要雅淡之中帶些嬌豔才好。”莺兒道:“蔥綠柳黃可倒還雅緻。”寶玉道:“也罷了,也打一條桃紅,再打一條蔥綠。”莺兒道:“什麽花樣呢?”寶玉道:“也有幾樣花樣?”莺兒道:“一炷香、朝天凳、象眼塊、方勝、連環、梅花、柳葉。”寶玉道:“前兒你替三姑娘打的那花樣是什麽?”莺兒道:“那是攢心梅花。”寶玉道:“就是那樣好。”一面說,一面叫襲人剛拿了線來,窗外婆子說:“姑娘們的飯都有了。”寶玉道:“你們吃飯去,快吃了來罷。”襲人笑道:“有客在這裏,我們怎好意思去呢?”莺兒一面理線,一面笑道:“這話又打那裏說起?正經快吃了來罷。”襲人等聽說方去了,隻留下兩個小丫頭聽呼喚。

寶玉一面看莺兒打絡子,一面說閑話,因問他:“十幾歲了?”莺兒手裏打着,一面答話說:“十六歲了。”寶玉道:“你本姓什麽?”莺兒道:“姓黃。”寶玉笑道:“這個名姓倒對了,果然是個黃莺兒。”莺兒笑道:“我的名字本來是兩個字,叫作金莺。姑娘嫌拗口,就單叫莺兒,如今就叫開了。”寶玉道:“寶姐姐也算疼你了。明兒寶姐姐出閣,少不得是你跟去了。”莺兒抿嘴一笑。寶玉笑道:“我常常和襲人說,明兒不知那一個有福的消受你們主兒兩個呢。”莺兒笑道:“你還不知道我們姑娘有幾樣世人都沒有的好處呢,模樣兒還在其次。”寶玉見莺兒嬌憨婉轉,語笑如癡,早不勝其情了,那堪更提起寶钗來!便問他道:“什麽好處?好姐姐,你細細兒的告訴我聽。”莺兒笑道:“我告訴你,你可不許又告訴他。”寶玉笑道:“這個自然的。”

正說着,隻聽外頭說道:“怎麽這樣靜悄悄的!”二人回頭看時,不是别人,正是寶钗來了。寶玉忙讓坐。寶钗坐了,因問莺兒:“打什麽呢?”一面問,一面向他手裏去瞧,才打了半截。寶钗笑道:“這有什麽趣兒!倒不如打個絡子,把玉絡上呢。”一句話提醒了寶玉,便拍手笑道:“倒是姐姐說得是,我就忘了。隻是配個什麽顔色才好?”寶钗道:“用鴉色斷然使不得,大紅又犯了色,黃的又不起眼,黑的太暗。依我說,竟把你的金線拿來,配着黑珠兒線,一根一根的拈上,打成絡子,那才好看。”

寶玉聽說,喜之不盡,一疊聲就叫襲人來取金線。正值襲人端了兩碗菜走進來,告訴寶玉道:“今兒奇怪,才剛太太打發人給我送了兩碗菜來。”寶玉笑道:“必定是今兒菜多,送來給你們大家吃的。”襲人道:“不是,指名給我送來的,還不叫過去磕頭。這可是奇了。”寶钗笑道:“給你的,你就吃了,這有什麽可猜疑的?”襲人笑道:“從來沒有的事,倒叫我不好意思的。”寶钗抿嘴一笑,說道:“這就不好意思了?明兒比這個更叫你不好意思的還有呢。”襲人聽了話内有因,素知寶钗不是輕嘴薄舌奚落人的,自己方想起上日王夫人的意思來,便不再提了,将菜與寶玉看了,說:“洗了手來拿線。”說畢,便一直的出去了。吃過飯,洗了手,進來拿金線與莺兒打絡子。此時寶钗早被薛蟠遣人來請出去了。

這裏寶玉正看着打絡子,忽見邢夫人那邊遣了兩個丫鬟送了兩樣果子來與他吃,問他:“可走得了?若走得動,叫哥兒明兒過來散散心,太太着實記挂着呢。”寶玉忙道:“若走得了,必請太太的安去。疼的比先好些,請太太放心罷。”一面叫他兩個坐下,一面又叫秋紋來,把才拿來的那果子拿一半送與林姑娘去。秋紋答應了,剛欲去時,隻聽黛玉在院内說話,寶玉忙叫“快請”。要知端的,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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