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天災的恐怖。
人命在洪水面前，如同野草一樣低賤。
咯吱吱——！
身後突然襲來的聲音，打斷了顧幾的沉思，他回過頭，緊蹙的眉宇逐漸被撐平，眼角不斷擴大，兩顆眼球死死向外凸着。
那是一艘60多米長，10米寬的藍色貨船，被洪水水浪斜着推過來，轟隆一聲，撞擊在旁邊的寫字樓大廈上，就像一柄利刃，插進了建築體内，巨大的闖動令大樓似乎搖搖欲墜，上層的玻璃也跟着被震碎一大片，露出裏面瘋狂尖叫的人群。
“啊——！”
其中一人因爲躲避不及，被身後慌張的人群從樓上活活推了下來，噗通，掉進水中，消失不見。
難以置信。
城市建築樓宇中會出現輪船，電影《後天》的災難場面竟然真的在現實中發生了！
沒等生理本能的恐懼表現結束，顧幾就強行扭過頭，趁着輪船撞擊産生的逆浪，他一把抓住橡皮艇的邊緣，用盡全力将船體撲正，然後迅速爬到船尾外挂推進器前，抓着啓動手柄，起身拼命拉拽。
轟噜噜，轟噜噜……
“快點，快點……”
他一邊嘴裏催促着，一邊反複拉拽啓動柄，同時還要抓着船身，保持平衡，不讓自己被水浪卷下去。
終于，在不知道多少次嘗試下，汽油機突然發出“隆隆”的聲音，船身也像恢複了動力一樣，向後竄了一下。
顧幾忍不住咧嘴一笑，急忙控制轉向舵。
可就在他剛回頭準備看方向的刹那，眼前一道黑影突然刺了過來。
電光火石之間，顧幾身子本能向後一仰。
汽油機的轟鳴就在耳邊，船槳翻騰的水浪迸濺在他的後腦，驟縮的瞳孔前，黑影擦着他的鼻前七八厘米，險而又險地掃過，他匆忙回頭一看，原來是一根倒塌灰色水泥杆上的鐵架子，倘若他反應不及，下場估計就是被鋼筋紮穿胸口！
還好當初選擇了應急避險印記。
也許就是那13%危機環境下肌肉本能反應，才成功救了他一命。
在暴雨的加持下，洪水愈演愈烈，風浪像一堵堵牆似的，朝着周邊大樓撞去，汽車如小船般随着水流飄蕩，北、中城區地勢較低的房屋幾乎全部被淹沒，隻剩下少數幾十棟住宅、大廈，将粗暴的水流分離成一片片白浪。
這讓顧幾不禁有種錯覺。
仿佛根本沒發生過洪水襲擊，而是這些大樓就建造在江河怒濤之中。
“五米高的洪水威力太可怕了……”
按照标準海況等級，浪高4-6米，洪峰出現風暴波形狀就已經是6級巨浪，這在沿海附近或許較爲常見，但在内陸河流中卻非常誇裝。
2010年7月中旬，夏國東北地區暴雨肆虐，江吉省東部洪水泛濫，永縣前口鎮三股洪水同時彙聚，形成百年難遇特大洪水，才将洪浪高度堆到了五米，而加爾各答距離法拉卡大壩足足有一百公裏，可見胡格利河卷來了多麽恐怖的水量！
眼下得想盡辦法救人才行！
顧幾盯着不斷攀升的死亡數字，不到一分鍾過去，又有七八個人喪生于洪水之中，眼看着就要突破90大關。
理論上來說，洪水緻死率最高的是溺斃，其次是被物體撞擊、銳利物體刺傷，然後才是觸電等等。
而他從一開始就讓陸軍投放大量救生衣和救生圈。
所以隻要這些加爾各答北城區居民能熬過第一波洪峰巨浪襲擊，就會有很多人存活下來。
“救命，咕噜……救……”
“啊！”
“救我！”
果不其然，顧幾操控橡皮救援艇剛從巷口拐出來，就看到三四個漂浮在水面上的貧民區難民，其中一男一女穿着救生衣，另一個大叔則抱着一顆斷裂的樹幹，“千萬不要亂動，一定要等我過去！”
無論是海上近距離作戰訓練，還是洪水急流專精印記，都附帶了水上橡皮快艇的駕駛技巧。
他加大油門讓船頭調轉，斜着切過湍急的水流，滑行至幾人身邊。
“伸手抓住船邊的扶手！快！”
“謝謝您，尊貴的先生！”
兩名穿着救生衣的男女倒是很輕松就爬上了船，可那個捧着木頭的大叔卻始終不敢松手，生怕自己抓不住而掉進水裏。
就在顧幾試圖讓難民配合他使用“O”型離心救援時。
沒想到身後傳來了呼喊，緊接着半空中丢出一個拴着安全繩的救生圈，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個印度大叔的身邊。
一回頭，沒想到竟然是普拉丹。
“維迪，謝天謝地，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活下來，船上的其他救援人員呢？”
“很抱歉，普拉丹隊長，洪水拍下來的時候，他們都被卷入了暗流中沖散了，隻有我自己依靠安全繩拴在船上，才沒被甩離橡皮艇。”
“不要自責，你的方法很有效，我們三個正是因此才活下來的。”
普拉丹拽了拽腰間的繩套，然後瞥了身旁一名身材瘦高的救援兵，“卡皮爾，你去維迪的船上幫忙！”
“普拉丹隊長，我們現在應該盡可能聚集被沖散的舟艇編隊，想辦法在洪水初期将那些飄在水面上的難民打撈上來！”
顧幾主動将船隻靠在普拉丹橡皮艇的旁邊，“并且光靠我們還遠遠不夠，還需要軍方的直升機救援！”
普拉丹也明白“黃金救援時間”的道理，于是從工具包中掏出了一個衛星電話。
被洪水襲擊後，城鎮内大部分基建設施都遭到了嚴重的破壞，手機一直處在無信号的狀态，他将另一個衛星電話遞給了顧幾，“我已經将情況上報給了災害響應指揮部專家，他們會負責聯系空軍基地支援，維迪，我們兵分兩路救援，我負責胡格利河畔方向，伱負責西側，在南城區下遊集合！”
“好！”
跟明白人合作就是順暢。
隻用了不到半小時，顧幾就在東向附近聚集了七八十艘橡皮救援艇，順帶還搜救了一百多名難民，直至到達約定地點時，他與普拉丹一共找到了近八成編隊人員。
身爲印度最精銳的救災部隊，他們本身存活率就要比普通民衆更高。
其他失蹤人員，要麽是人船分離，逃到了别處，要麽就是被暫時困在了什麽地方。
洪水的爆發時間隻有一小時左右。
到了消退期，水流就不會再像之前那麽湍急，深水位則維持在五米左右，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加爾各答的水上搜救難度要比阿薩姆邦更大，可實際上，由于前者是白天，且有軍方直升機配合，加上民衆大部分都穿着反光救生衣和救生圈，反而要更簡單順暢一些。
整個上午，顧幾都在跟普拉達忙着全城搜救。
後來連印度陸軍和海軍也加入進來，這還要多虧了法缇瑪，如果不是她照葫蘆畫瓢，将加爾各答特大洪水的視頻發到了網上，引起了轟動，内閣總理也不會突然臨時調海軍過來幫忙，甚至還在網絡上組織了全國赈災捐款。
這也很正常，一場涉及多邦地區的國家級災害，往往政府财政消耗都是非常恐怖的。
千萬别小看一件救生衣，一袋大米，一箱瓶裝水。
所謂“積少成多”，過去20年，印度每年平均因災害遭受100億美元的經濟損失，僅2021-2022期間，中央内閣就連續向SDRF邦級災害應對基金撥款超過2900億盧比，約合夏國币240億，其中一部分用來建設基礎設施，一部分用于購買救護車和其它救援設備，剩餘近50%都被用來赈災和賠償民衆。
當然，從之前國家财稅部在賠償上“偷偷背刺”來看。
赈災基金真正能用之于民的數額，也許還是個未知數。
哒哒哒……
陰沉沉的天空下，多達十幾架軍用直升機和運輸機來來往往，分别負責救援和投放物資，别說加爾各答的民衆們，就連災害響應部隊的救援人員，都從未見過“頭頂上”還有這麽熱鬧的時候。
随着時間的推移，左下角的死亡數字增長開始越來越慢。
到了傍晚，大雨終于開始變小，這無疑又給搜救難度降低不少。
顧幾将手中最後一批難民拉到中央城區的馬坦公園後，就找了個政府臨時搭建的帳篷區，一頭栽進去躺下。
從昨天早晨制定大壩轟炸計劃開始，到現在，他已經連續工作了36個小時沒有合眼。
若不是危機一波接一波刺激着他的神經，令顧幾時刻保持高度戒備。
估計他早熬不過去了。
……
【終極目标：阻止熱帶風暴及其次生災害對印度的襲擊，并将死亡人數控制在157人内成功！】
【支線目标：獲取山地師特種邊境部隊的合作成功！】
【開啓隐藏目标：尋找阿薩姆邦山洪爆發的真相！】
顧幾睜開眼睛，不敢相信，他竟然是被遊戲系統的提示音叫醒的。
伸了個懶腰，一身的疲憊好像也随之消失不見，他一邊揉搓着惺忪的睡眼，一邊思考着隐藏任務的含義。
阿薩姆邦山洪爆發的真相……
難道不是冰川斷裂造成的水位突然上漲，進而引發大壩連續潰堤麽？
從之前完成關卡隐藏任務的經驗來看，光憑猜測是無法完成的，必須要找到知情人或是實質性的證據，比如萊德機場關卡的吉莉安，比如地下大廈關卡的特殊胺類衍生物。
正當顧幾思考該從哪入手時，營帳前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維迪，你醒了麽？”
“醒了，這一覺睡的實在是太久了，搜索救援進行得如何了？”
說話的是法缇瑪，顧幾撕開帳篷拉鏈，卻沒想到被一股迎面撲來的強光，刺弄得眯起了眼，“天晴了？”
“是啊，S103熱帶風暴已經徹底消散了，沒了持續降水，孟加拉邦南部的積水也在慢慢消退，救援工作進行得很順利，不過……”
講到這裏，法缇瑪故意頓了頓，臉上帶着一股狡黠的笑意，“我還有一個更好的好消息！”
“還有好消息？”
“因爲法拉卡大壩沒有及時施行爆破，造成邦南爆發特大洪水，内閣政府震怒，總理下令徹查财稅部和米德納布爾專區政府，聽說相關人員都已經在今早被中央調查局帶走了！”
沒想到，顧幾聽後并沒有什麽激動的表現。
因爲加爾各答特大洪水事件造成的危害實在太大，印度内閣必定會找人背鍋，平息民怨，所以這些人被抓是遲早的事兒；另一方面，他本身不是印度人，自然對于印度懲治貪腐也沒什麽代入感。
“維迪，既然加爾各答的災情已經得到控制，我們是否要回新德裏向司長和總理複命？”
“複命的事情就交給你辦吧，我還有一些别的事情要回阿薩姆邦處理。”
顧幾回應了一句，甩手背上背包，準備去找特種邊境部隊，“馬洛他們去哪了？”
“剛剛我碰見斯瓦拉傑上校，他說部隊的爆破赈災任務已經完成，正準備押送剩餘的裝備和炸藥，回阿薩姆邦第4軍基……”
“回頭幫我跟部長說一聲，就說我回阿薩姆邦調查洪水爆發原因！”
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
顧幾正愁沒有機會回阿薩姆邦北部，于是沒等法缇瑪把話說完，就急匆匆撂下句話，向軍區駐紮的營帳跑去。
他的想法很簡單，先蹭一波特種邊境部隊的專機回薩姆邦，順便問一下喜馬拉雅山脈的情況，因爲印度陸軍第四軍57山地師本來就是負責駐守迪斯布爾北向40公裏的山脈半腰處，負責訓練新兵，并始終保持攻勢防禦态勢，是印度陸軍最強的三大前沿部隊之一，所以肯定知道一些山脈異動的情況。
“上校，馬洛，等等我！”
所幸那兩架米-17/171運輸直升機才剛剛啓動槳葉，顧幾趕在馬洛登機之前，将他攔了下來。
在表明原因和理由後，馬洛看了斯瓦拉傑一眼。
出乎顧幾意料的是，兩人對視的目光中，竟然多了兩分特殊的意味，仿佛阿薩姆邦北部的喜馬拉雅山脈藏着什麽秘密似的。
等等……
難道山洪爆發與特種邊境部隊有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