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落罷，天地寂靜，衆人皆驚。
噼裏啪啦的雨點聲似是都受到了驚吓，在這句話落地後戛然而止，暴雨徹底結束。
臣服，或者死。
這句話是那麽的耳熟，讓人們總感覺有一種曆史會重演的錯覺。
先前的秦皇也是這麽對他們說的，但是秦皇最終的結果卻是死的不能再死，屍體都快涼透了。
而現如今來自齊國的段懷也這麽說，他會重蹈覆轍嗎？
他又是否會落得跟秦皇一般無二的下場？
說實話，衆人心底保持懷疑，且隐隐覺得……
兩人的結局會完全不同，甚至會截然相反。
畢竟，段懷的實力就這麽明明白白的擺在他們的眼前，遠遠不是死去的秦皇能比。
彈指揮袖間，輕松秒殺一位巅峰老祖級人物，試問在場之人誰能做到？
李二能嗎？
還是說，秦陌能？
許多人在這一刻都将目光投向了站在某棟建築物樓頂暫且休息的秦陌，眼底深處隐隐有所期盼。
但實際上，他們的心底對秦陌并沒有抱太大的希望，不覺得他能夠和段懷抗衡。
秦陌剛才展示出來的恐怖實力，已經足以震驚他們了，衆人從不懷疑秦陌将來的成就和上限會比之段懷要高，但将來畢竟是将來，不是現在。
而此時此刻，站在高空之上的段懷敏銳的發現了衆人的目光，随即順着視線看去。
待到他瞧見秦陌以後，他的臉上重新浮現出了微笑，眼中閃過一抹古怪之色，率先開口問道：
“哦？想必你就是大秦前段時間被冊封的新國公秦陌吧，聽說你的天賦很強，萬中無一，震古爍今，也不知是真是假。”
聽到這話，秦陌擡起頭臉色平靜的看着他，稍稍停頓了一下，随後方才回答道：
“是真是假，你來試試看不就知道了。”
嗯？！
忽的，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了秦陌，滿眼俱是不可思議的瞧着他。
好似一石激起千層浪，這語氣平淡至極的簡單一言，放在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卻是怎麽看都不簡單。
秦陌話裏的意思已經不言而喻，這赫然是沒有把段懷放在眼中，絲毫沒有被他所展示出來的實力吓到一星半點。
他對自己的實力，非常自信！
而如此強大的自信也不由得給衆人帶來了莫名的信心，人們不自覺的振奮了起來，下意識攥緊拳頭，緊張的看着眼前這一幕，不敢錯過分毫。
或許……秦陌真的可以。
這樣的念頭在此時不約而同的出現在了每一個人的心中，周遭的氣氛悄然變得凝重了起來，充滿了火藥味。
段懷不是傻子，他當然也能聽得懂秦陌的意思。
不過，他并沒有生氣，隻是咧開嘴角，露出了一抹略顯猙獰的笑容。
“你倒是個趣人，隻可惜……今天你得死在這兒。”
話音落地，段懷轉頭看向李二等人，笑眯眯說道：“先前忘記說了，我來之前神特意吩咐過，大秦可以臣服，但是必須獻上秦陌的頭顱。”
轟！
李二的身後立刻浮現出山嶽虛影，散發出銳利如刀的目光，冷冷道：
“哦？若是我說不呢？”
“後果如何，李二你大可以自己掂量，選擇權一直都掌握在你的手中，但後果也同樣需要你自己來承擔。”
段懷雙手攤開，一臉的無所謂，聳肩說道。
不臣服，那就死。
今天的事情本來就是這麽簡單。
以大秦帝國現在的國力，他們根本沒有資格做出更多的選擇。
巅峰戰力損失了一半，燕南方氏還徹底覆滅，這怎麽跟齊國打？
别看兩國在邊境囤積的兵力大差不差，但大戰一旦爆發，天王親自下場，随手一擊就能輕松覆滅上萬人。
以前還有頂尖戰力互相牽制，如今還能牽制的住嗎？
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大秦都處于絕對的下風。
僅僅隻是段懷一人，便能夠在帝都的上空，當衆站在衆人的頭頂，大秦又要拿什麽去抵擋？
更不要說，齊國像段懷這樣的強者，可不是一個兩個。
而且……還有他口中的神。
适才說的這些，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心知肚明，看的透透徹徹。
他們真的沒得選，如果不臣服于那位神的腳下，就隻有死路一條。
可是，那位神點名道姓要秦陌的腦袋，這又該如何選擇？
衆人倒是沒想過這是段懷公報私仇，從剛才他提到神所展露出的姿态，就足以看得出那位神的無上地位。
段懷沒這個膽子，況且他就算是公報私仇又能怎樣？
現在他實力全場最高，一言便可斷衆人生死，誰又能拒絕呢？
沒有人敢于拒絕。
彷徨、内疚、不安……
種種複雜心思，這會不約而同的出現在了每一個人的心底。
擺在他們眼前的，是有史以來最爲艱難的一幕。
李二陷入了沉默。
段懷同樣不再開口，饒有興趣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幕。
遠東林氏的那位老祖偷摸瞧了秦陌一眼，眼底深處流露出黯然神色，隻感慨自己的實力不夠強，摘不下這顆腦袋。
地上的數十位天王下意識的将拳頭握的更緊了些，眉眼之間滿是彷徨跟糾結。
先前秦皇将自己的生死和帝都的數百萬人綁定在了一起，給秦陌出了一個天大的難題。
如今段懷如法炮制，給衆人出了一個天大難題。
若要自己活，那就得先讓秦陌死。
可秦陌在不久前才剛剛幹掉秦皇，挽救了他們的性命……
這，這又如何能做的出選擇？
天地一片寂靜，時間一分一秒悄然流逝。
黑與白，生與死，自己與他人……
良久之後，依舊無人開口說話，衆人臉上的掙紮之色愈發明顯。
見狀，段懷不禁放聲大笑了起來，指着李二等人看着秦陌開口道：
“哈哈哈，你瞧見了嗎？這就是人性，人性從來都禁不起任何考驗，世人生來便是卑劣且自私的。”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譏諷，眼底盡是鄙夷之色，好似根本瞧不上李二等人。
秦陌的神色依舊平靜。
他看到了人們的掙紮和彷徨，但他并沒有因此便心生憤恨。
在死亡面前，每一個決定都是極艱難的，有所糾結着實再正常不過，他隻關注最後的結果。
隻聽秦陌擡頭對段懷淡淡說道：“若世人生來便卑鄙且自私，你又算什麽？”
“我？我可不是你們這種卑劣的種族，莫要把我跟汝等相提并論。”段懷的眼中忽而露出毫不掩飾的厭惡，以及高高在上的優越。
瞧見這般，秦陌不禁皺起了眉頭，繼續問道：“種族？什麽意思？”
“呵呵，你們不過是下等種族罷了，我已沐浴神的榮光，接受了神的指引，早已脫胎換骨，汝等若是臣服，将來或許有機會能與我一樣。
等到了那個時候，你們自然會知道神的偉大，以及生命真正的美妙。”段懷直言道。
他并沒有隐藏這些信息，畢竟先前蟄伏許久，選擇在今日橫空出世，那就自然要将神的尊名傳到這片大陸的每一個角落。
而此時的秦陌，眉頭皺的更緊了三分。
他敏銳的發現段懷多次提到了所謂的神，那麽……
什麽是神？？
秉承着不懂就問的原則，秦陌緊接着便對段懷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似是覺得他馬上就是将死之人，也似是因爲自己的精神存在着某些問題……
總之，段懷擺出的姿态越發高高在上，他的臉上浮現出了狂熱之色，并且是……無比狂熱！
“神就是神，他是這片星空當之無愧的主宰，他是萬物生靈永恒不變的主人，他是一切宿命的最終歸宿……”
秦陌：“……”
聽着這些毫無意義的贊美詞句，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毫不留情的打斷了他，徑直問道：
“你瘋了嗎？”
轟！
段懷臉色驟然變化，死死的盯着秦陌，身周爆發出比之老祖還有更加恐怖的氣息。
“你敢忤逆神？難怪神要你的腦袋，原來你竟是渎神者！！”
他的音調忽然拔高了許多，變得尖銳且細長，喜怒似乎摻雜在了一起，根本沒有半點老祖的影子。
有一說一，這不是一個活了一千多年的正常人應該表露出的姿态。
回想起段懷剛出現的時候，展現出來的跳脫，以及适才他說的種種言語，就好像……
他真的瘋了。
秦陌總覺得有哪兒不太對勁兒，但他一時之間卻感覺不出來，精神感知落在段懷的身上就像是落到了一堆石頭上，沒有任何的反饋。
這和地底深處的湛藍晶壁不同，晶壁的本質更像空氣，感知可以毫無阻礙的滲透過去，就像是它所在的空間被折疊扭曲了。
而眼前的段懷，是能夠感知到的，隻是感知不出任何一丁點的東西來。
打個比方，一個蒙着眼的人伸手去摸象，他第一次徑直從大象的體内穿了過去，所以什麽都沒有摸到，第二次則是摸到了大象，但是卻不知道這就是大象，不管怎麽摸都覺得像是一堆冰冷的石頭。
段懷便是後者，這是秦陌前所未見的特殊情況。
而此時的段懷并沒有察覺到秦陌正在悄無聲息的對他進行探查，他在極度憤怒過後，猛的轉而看向一旁的李二，猙獰怒吼道：
“李二！你還在等什麽！隻要殺了這個渎神者，大秦的上萬萬人就能活！！”
話音落地，李二緩緩擡起頭，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微笑，目中流露出了看小醜的不屑眼神，隻聽他輕聲說道：
“渎神者？不錯的稱呼，加我一個怎麽樣？”
“你這是什麽意思？！”段懷楞在了原地。
李二身後的山嶽虛影愈發凝實，天地之間逐漸刮起了微風，眨眼間微風呼嘯，發出了無情的怒吼。
“自然是字面意思，若秦陌是渎神者，那我當然也是渎神者，而且……那位從來都沒聽說過的神，或許隻是路邊的一條野狗罷了。
渎神？呵，未免太看得起他。”
轟！！
段懷的身周猛然間又爆發出了更猛烈的氣勢，直沖天際，好似要将天給戳破一般。
“好大的膽子！敬酒不吃吃罰酒，看來……你們今天都得死在這兒！”他冷聲說道，語氣無比森然。
而在他這句話剛剛出口的那一刻，地上忽然又響起了一個桀骜不馴的聲音。
“那就再加老子一個，老子這輩子還沒殺過神呢，正好殺幾個玩玩。”
如此熟悉的語氣，說話之人自然不用再去多說，赫然正是李天罡。
他雖隻是巅峰S級，但是絲毫不懼，斜眼瞧着段懷，嘴角滿是嗤笑。
适才的戰鬥他插不上手，隻得站在遠處偷摸看，強忍着上前送死的心思。
但現在忽然蹦出來了一個齊國的狗崽子，嘴裏喊着什麽狗屁神明，而且還要摘秦陌的腦袋！
這讓他如何能忍？
哪怕是送死又怎麽樣？！
他忍不了！
縱橫大秦兩百年，他李天罡的字典裏何曾有過臣服二字？
青陽李氏立足大陸長達千年，祖訓裏又可曾寫過臣服？
就在李天罡說罷之後，地上緊接着便響起了數不清的聲音。
“還有我！”李謀緊攥拳頭。
“還有我！”李苑眼神極堅定。
“還有我！”
“還有我！”
……
楚鎮天目露死志，楚寒月眼神冰冷，李景倫随時準備赴死……
他們的确彷徨過，糾結過，畏懼過，但他們最終還是做出了遵循自己本心的選擇。
這是累積了千年的血仇！
這是祖祖輩輩一代又一代的人用屍骨堆積起來的仇恨，隻是一個不知所謂的神，就想讓他們跪下來當狗？
呵！
癡人說夢。
實在抱歉，今日下了暴雨，且衆人正好淋了暴雨，膝蓋關節炎犯了，腿腳不是很利索……
跪不下去！！
一聲聲堅定的聲音闖入段懷的耳中，就像是一記記響亮的巴掌，狠狠的拍在了他的臉上。
段懷的呼吸不禁變得粗重了起來，一縷縷殺意從他的身上彌漫而出，越來越濃郁。
他赫然已經做好了大開殺戒的準備！
但是……
就在下一秒，一個寬厚的聲音忽然在他的背後響起，強勢無比的打斷了他的所有蓄勢，甚至于讓他心底一緊。
“渎神者這種事情，你小子可别忘了我。”李大嘴角含笑，輕聲說道。
他竟是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高空之上，且整個人顯露出的姿态極其的雲淡風輕，好似根本就沒有把段懷放在眼中。
隻見李大雙臂環保于胸前，靜靜的看着段懷的背影，自顧自的感慨道：
“我說段懷啊，八百多年沒見，沒想到你還是這麽的不長進，如此的廢物。
不過嘛……以你的天份，現在能走到這一步，勉強和七百年前的我有一拼，也足以令人驚訝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