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爾學院門口，蘇墨未有什麽太大的動作，甚至都沒有挪動腳步，隻是在悠閑的哼歌。
然而，這輕快的歌聲卻如同神的谕令一般，頃刻間便下達給了整片大地。
在他腳下，原本堅固無比的地面正如同海面一般湧動，大地在他的命令下直接化爲了怒濤，用地震來描述如今的場面其實不太準确，如果非要形容的話，蘇墨掀起的是一場地嘯。
蘇墨所在的位置其實還算是最平靜的地段，繪梨衣和零等人都隻是感受到了引而不發的震顫，覺得有些不穩而已。
可在蘇墨之外的位置，大地的顫抖已經明顯到連學生們都能感受得到震動。
顧不得大敵當前，學生們立即選擇了遠離圍牆，這是附近最大的建築物。
這個決策無疑是十分正确的，因爲這道脆弱的圍牆很快就在大地的震動中倒塌了，與此同時倒塌的還有卡塞爾學院地面上的各式建築物。
康斯坦丁一戰中被恺撒等人齊心協力重新修建好的建築物，此刻全部都付之一炬，化爲一片廢墟。
好在，爲了迎戰，沒有戰鬥力的人都收縮在了冰窖中，有一戰之力的人都安排到了校門口附近，所以最多也不過是輕傷。
扛過最初震波的學生們卻并沒有感到慶幸，相反，看到蘇墨身後的景象，他們紛紛露出了絕望的神色。
他們熟悉的教學樓、學生宿舍幾乎半數倒塌，卡塞爾學院身爲學院的部分毀滅泰半，僅這造成的損失就遠超康斯坦丁事件，這本已是足夠可怕的場面。
可知道看到卡塞爾學院之外的景象的時候，他們才發現，原來卡塞爾學院已經是除了蘇墨身邊之外最安全的位置。
煉金矩陣雖然沒有辦法限制蘇墨的言靈，卻能通過領域壓制一部分元素暴動，相比周圍，卡塞爾學院受到的影響已經是極小了。
“這、這是什麽啊！”
看着蘇墨身後，緩緩升起的巨大岩柱，一小半的學生們如同目睹神迹一般，已經無力地癱倒了下去。
巨大岩柱由嶙峋的石頭和黃土構成，岩柱的頂端有着無比詭異的如同手指一般的巨大分叉，看起來像是某個生物的爪子。
可這怎麽可能？！
蘇墨用金屬打造的鋼鐵王座長寬大小就有一二十米，眼前這個岩柱頂端的怪爪卻是鋼鐵王座的兩倍。
如果這個東西真的是什麽生物的爪子的話，有什麽生物的爪子能有二三十米大小？就連龍王芬裏厄都沒有這個規模！
繼續放目望去，遠處原本極爲蒼翠的山地，此刻也逐漸被剝離了植被的表皮，露出裏面的深褐色土壤。
翠綠的森林如同地毯一般眨眼間就被掀翻，各種顔色的石塊如同骨骼一般暴露出來，放目望去的大地無一不是在劇烈震動，如同海潮一般移湧。
而且，這些彙聚起來的土壤居然真的如同流水一般聚集，奔湧，而它們所奔湧的方向，正是卡塞爾學院！
這是如同海嘯一般的進攻，如果任由這些土浪潑打過來，恐怕卡塞爾學院就會如同雪崩一般，當場就被這些土壤岩塊徹底淹沒。
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幕，學生們卻絲毫提不起反抗的心思，在這天地一般的偉力下，人類的掙紮太渺小了。
在此刻，學生們眼中已經沒有了仇恨，也沒有了逃生的心思，絕大多數人心中想法隻有一個。
——這真的是生物能擁有的力量麽？
這樣的問題，也同樣回蕩在圖書館控制室。
“這真的是龍王的言靈，而不是神明降下的的怒火麽？！”
看着屏幕上的景象，校董們無比懷疑人生。
上一個龍王康斯坦丁，據說還是力量比較強的一個，戰鬥起來雖然驚險，卻也無非是毀掉了幾棟樓而已，連學院的上層建築都沒能全部毀掉。
就算蘇墨不是剛孵化的龍王，能夠完全掌握自己的力量，眼前這個景象未免也太離譜了吧！
山川易形，大地變色。這架勢說是滅世言靈都有人信，哪怕是尋常當量的核彈恐怕也搞不出這種效果。
這還不是龍軀的龍王，如果真正的龍王都有這種實力，那往日秘黨的前輩們是怎麽殺死這些怪物的？
這難度不亞于弑神啊！
“别急，之後還有更急的……EVA，調開衛星視角！”
副校長在這個時候突然開口，衆人循聲望去，發現他還有心思喝啤酒，如果不是他拿着啤酒罐的手不停發抖，他們還真得佩服一下這個老家夥的鎮定。
在副校長的命令下，目前還能保持連接的EVA立即展開了衛星視圖。
今天萬裏無雲，是個難得的好天氣，所以衛星能見度極高，很快就調出了實時照片。
而看到放大的衛星照片後，在場所有人都沉默了。
那根在盤山公路前隆起通天的巨柱，在學生們的視角下是一隻長在石柱上的巨大怪爪，可在衛星圖的視角下，衆人很快發現，這大概不是單純一根石柱，而是爪子背後的臂骨，爪子的形狀在這個視角看上去也不奇怪，這就是龍爪，而且還是五爪金龍。
從太空向下看去，一隻百米高的猙獰龍爪從大地上探出手來，仿佛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一般，想要重回這個世界。
卡塞爾學院周圍的山脈仿佛也全部都被這隻巨爪的搖晃給震動了，如同海水沸騰一般，數千米區域内的大地不停的滾動着，植被全部消失，裸露出岩石和土壤，像是鎮壓在黃河底下的孽龍，正在無休止的翻騰江水。
除了卡塞爾學院所在山體外，周圍一片山體已經都翻卷出黃土，昔日熟悉的景象已經徹底面目全非。
他們之前以爲卡塞爾學院可能會在這一擊下覆滅，現在他們發現自己想錯了，以眼前這場災難的可怕程度，若是在城市爆發的話，恐怕半個芝加哥都會被埋葬。
巨大的震動從伊利諾伊州傳到了密歇根州，北美第三大湖密歇根湖的湖水震蕩，沖天而起，最高級别的警報早已傳遍全國，全世界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天災驚動了。
“我記得東方經常将地震比喻爲地龍翻身……現在我明白他們的意思了！”
帶着佛珠的校董喃喃自語道。
他還有心思研究修辭，這不是因爲他内心鎮定，而是因爲他已經放棄治療了。
衆人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這豈止是地龍翻身，簡直是共工怒觸不周山！
按照典籍記載，龍王使用終極滅世言靈能夠毀滅一座城市，可那應該是龍王全力才能夠做大的事情，絕不可能像蘇墨現在這麽輕松。
回想到他們居然曾試圖用之前那樣的配置來殺死蘇墨，衆人不由得露出自嘲的苦笑。
這哪裏是和康斯坦丁同規模的龍王，這簡直是滅國級别的神魔！
“等等等等，你們先别急！”
看到衆人臉上頹然的神色，剛剛調出衛星圖打擊他們的副校長又立即改口。
“其實情況也沒有你們想的那麽可怕，雖然光憑這個爪子估計就能一巴掌拍死我們，但就目前災難釋放的能級來看，這次言靈的威力比真正的滅世言靈其實還差一點，隻是摧毀了幾座山而已，沒必要這麽絕望！”
大地與山一系的滅世言靈·濕婆業舞，是曾毀滅過古印度城市死丘的言靈，一旦爆發，波及的範圍至少以十公裏計。
在範圍上，如今蘇墨施展的言靈并不比濕婆業舞低太多，但在破壞力上卻還有所不如，不然卡塞爾學院不可能依舊存在。
聽完副校長的話，洛朗女爵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在人形軀體狀态下，舍棄滅世言靈所必須要的漫長準備時間，輕松釋放出類似于滅世言靈威力的力量……你管這個叫做沒有我們想的可怕？”
這可比龍王可怕多了好麽！
如果不是不太可能，她真的有些懷疑蘇墨是不是黑王，聽名字感覺不是沒可能。
“不，我的意思是雖然他的力量很可怕，卻并不是什麽未知的東西，而是可以理解的力量。”
副校長搖了搖頭，更正了一下自己的表述。
“尋常的龍王絕不可能這麽輕易的動用這種強度的言靈，哪怕是擁有龍軀的芬裏厄也不行……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龍王蘇墨應該是吞噬了芬裏厄，獲得了大地與山一系完整的權柄。”
關鍵時刻，身爲弗拉梅爾導師，他還是有一定見識的，意識到了蘇墨力量的來源。
雙生子相互吞噬得到完整權柄的龍王，這在曆史上還是首次發現……當然，雙生子這個概念正式誕生其實也不到一個月就是了。
“你的意思是，蘇墨獲得了完整的權柄，所以才能夠以人類的軀體随意驅使滅世言靈級别的力量？”
洛朗女爵倒不是沒有想過這種可能，隻是，關于龍族的事情沒有副校長蓋棺定論就單純隻是假說，有副校長背書才能當做真相。
理解了蘇墨力量的來源後，洛朗女爵略微散去了絕望。
雖然就算理解了也無法對抗，但未知的恐懼和已知的恐懼是完全不同的東西。
對抗的首要第一步，便是理解。
“極大概率是這樣。”
副校長笃定地點了點頭。
“如果是這樣，那站在我們面前的蘇墨，應該就是超越了曆史上我們對抗過的任何龍王的存在。”
洛朗女爵深吸一口氣，總結道。
“他吞噬了自己的兄弟，掌握了完整的權柄，獲得了超越了普通龍王的力量。龍王中除了黑王之外，恐怕隻有同樣單獨掌握了精神權柄的白王能與他相提并論。”
洛朗女爵的話語給衆人整理清楚了現狀，與此同時也讓衆人感受到沉重的壓力。
超越了曆代龍王的龍王，真正的君主，和白王一樣單獨掌握了一項元素權柄。
雖說四大元素在精神元素之下，即使掌握了地元素權柄，蘇墨大概率也不是白王的對手，可白王是曾和黑王掰過腕子的存在，就算輸了也是短時間能勢均力敵的。
蘇墨弱于白王，不代表他們就有傷害到他的資格。
現如今，調動核彈已經來不及，他們還有什麽武器，能夠傷到擁有完整權柄的蘇墨呢？
“等！等等！”
想到某件事，中年校董突然間蹦了起來。
“加圖索家族！加圖索家族不是說要給我們援助麽！算時間，還差一分多鍾，‘天譴’就能啓用了！有這個武器，我們就還有機會！”
關于天譴的資料，之前加圖索家族已經介紹過。
這個由近地衛星天巡者搭載的天基動能武器，能夠發揮出媲美核武器級别的威力，若是正面命中，哪怕是以龍王級别的生命力，也絕對沒有幸存的可能。
之前因爲顧慮加圖索家族的陰謀，所以他們對于這一點都很抗拒，可如今覆滅在即，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
聽到中年校董的話，副校長搖了搖頭，反問道。
“你打算接受加圖索家族的禮物？”
聞言，中年校董一愣，旋即立即搖頭。
“不不不！别誤會，我隻是在想破局方法而已，我和加圖索家族絕對沒有關系！”
如同沾到瘟神一樣，他慌忙解釋起來。
如今，龍王奧丁已經基本确認和加圖索家族有關，加圖索家族的定位已經從必須要肅清的對象徹底轉變爲了敵人。
就算蘇墨的威脅就在眼前，也沒人願意沾上加圖索家族的關系，那可是會被萬人唾棄的人奸！
中年校董的反應，充分體現了加圖索家族如今的地位。
而見狀，副校長搖了搖頭。
“我不是在懷疑你和加圖索家族有關系，我想說的是，加圖索家族的禮物可是帶毒的，你就這麽相信他們想除掉的隻有龍王蘇墨，而沒有我們？”
蘇墨就在校門口，隻需要天譴的位置稍微偏移一點，卡塞爾學院便會被餘波覆滅。
雖說，現在也已經被蘇墨毀掉了一半就是了。
聽到副校長的話，中年校董一愣，而後搖頭道。
“可我們現在也沒别的辦法了啊！不靠這個還能靠什麽？”
隻有這一個選擇，不死馬當活馬醫，還能怎麽辦？
聞言，其他校董也紛紛看向了副校長，他們也不願意相信加圖索家族，可如今隻有一個選擇，除非副校長有什麽更好的辦法，不然他們隻能冒險。
在衆人期待的眼神下，副校長突然放下啤酒罐，當着所有人的面，昂首挺胸的站了起來。
“靠我啊！”
他胸有成竹，目光炯炯的看向衆人，啤酒肚如同常勝将軍一般驕傲地挺起。
所有人都懵了。
這個局面就算昂熱重新醒過來，也沒有能力挽回，靠你？有用麽？
氣氛陡然凝固下來。
一秒後，洛朗女爵抓緊時間，語速極快地問道。
“什麽意思？！難道說弗拉梅爾導師你還隐藏有别的什麽力量，或者還能開啓别的煉金矩陣？”
雖然感覺不太可能，但聽說副校長年輕時候也是個不遜色于昂熱的屠龍者，有着“尋血獵犬”的匪号，隻是後來一直沒出現在公衆面前，名聲就被淡忘了。
難不成，他這麽多年來不是真的宅在家裏喝酒，而是在韬光養晦，積攢着關鍵時刻能夠逆轉局勢的力量？
很多人都想到了這一點，于是看向副校長的眼神都充滿期望。
果然麽，他們就知道，傳說中的弗拉梅爾導師絕不可能是一個隻會喝酒聊天打屁的猥瑣死胖子！他肯定深藏不露！
而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副校長神色驕矜地點了點頭。
“交給我吧！我——”
話說到一半，EVA緊急插播了一條信息。
“加圖索家族發來最後詢問，問我方是否接受援助？”
聽到這話，洛朗女爵和衆多校董們對視一眼，而後，沒有絲毫猶豫地選擇了答複。
“拒絕！”
以加圖索家族如今的定位，但凡有一點可能，他們都不願意接受加圖索家族援助，誰也不知道他們給予的是援助還是毀滅。
如今，正好副校長提出了新的方案，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麽，但既然是弗拉梅爾導師開口，且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再怎麽說也能靠點譜！
隻要有一線希望，他們就不會動用“天譴”這個備胎。
因爲時間緊急，EVA的詢問和校董們的決定到洛朗女爵的回答都極爲迅速，整個流程不超過七秒鍾。
而等衆人集體做出決策後，副校長的方案這才完整說了出來。
“交給我吧！我——我隻需要一席話語，就能說服龍王蘇墨，讓他不敢造次！”
“？？？”
聽完副校長的方案，所有人都傻了。
所以說，你的方案就是用嘴去說服龍王不殺我們？
意識到副校長的眼神是認真的後，中年校董連忙看向EVA。
“我們現在反悔還來得及麽？”
他和大多數校董都後悔了，知道副校長不靠譜，沒人知道他這麽不靠譜。
早知道他要用嘴遁，還不如賭一把加圖索家族沒壞心。
而面對這一疑問，EVA平靜地搖了搖頭。
“加圖索家族已經切斷了通信聯系，沒機會了。”
“……”
校董們用殺人一般的眼神瞪向了副校長，要不是顧及他是S級混血種，他們還真想在臨死前揍他一頓。
在這種尖銳的眼神下，副校長秉持着“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精神，吩咐EVA接通了門口喇叭的通話線路。
經曆過這次地震，校門口的喇叭也不知道有幾個能用，所以他直接開始試音。
“喂喂！龍王蘇墨，我是秘黨的弗拉梅爾導師，你聽得到麽？”
副校長大大咧咧地說道。
看到他這麽一副自信的樣子，本來覺得必死無疑的校董們，突然又增添了一些信心。
難不成，副校長真的掌握着什麽獨門秘技，或者掌握着什麽重要情報，能和龍王蘇墨進行談判，将秘黨從即将滅亡的境地中拯救出來？
“聽得到，你說！”
蘇墨的聲音立即沿着電子線路傳了過來。
别的地方線路全軍覆沒，校門口的設施卻有蘇墨的保護，甚至連繪梨衣放下的小物件都還在，自然是完全通暢的。
聽到他的聲音後，副校長手猛地一抖，在衆人期盼的眼神下，他深吸一口氣，而後猛地開口。
“哎呀！您能聽到那可就太好了，我以前和您見過面的，就是那個和你探讨煉金術的副校長，我和昂熱是鐵哥們，您叫我小弗就行！”
眨眼間便切換出無比谄媚的語調，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下，副校長宛如狗腿子一般，将前倨後恭展示得淋漓盡緻。
“您想想，這次的事情是誤會對不對！我們也是被加圖索家族騙了，才會誤打誤撞對自己人動手。現在誤會既然已經解除了，您能不能高擡貴手，讓我們去找加圖索家族幫您也幫幫仇？！”
一口氣聽到現在，校董們這才确認了一點。
副校長所謂的絕技，沒有任何反轉，也不隐含任何威脅或者交易，真的就單純隻是求饒。
秘黨積累了幾千年的風骨，面對龍王決不妥協的氣節，此刻在副校長手上，徹底化爲了烏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