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清晨。
東京灣,公園海灘。
蘇墨、繪梨衣、零三人坐在海邊的沙灘上。
此時天色尚未明朗,暗色的海水正在漲潮,一波一波的拍打在岸邊,碎成白色的浪花。
地平線處,天空尚且還是蒙蒙亮,能夠看到橙紅色的一線亮眼雲彩,太陽還沒完全升起。
如繪梨衣所願,一大早他們便來到了海邊。
可惜這時候沒有什麽賣小吃的地方,繪梨衣心心念念的廟會小吃大部分是吃不到了。
好在附近有便利店,所以還是買到了關東煮和章魚燒。
用完早餐之後,三人便來到了這裏。
蘇墨坐在沙灘上等待日出,零安安靜靜的抱着腿在一旁等待,繪梨衣踮着腳在海灘處,張望着那些被拍打在岸邊的小魚小蝦,時不時回頭看一下,似乎是在确認蘇墨和零還在她身後。
雖然是盛夏,清晨的海水難免還是有些冰涼,盡管一直小心翼翼,可浪頭卻一點一點不斷變大。
沒過一會兒,繪梨衣還是被打濕了巫女服的绯袴。
她拉着裙角,踮着腳小步跑了回來,像是放學路上一不小心跌到水坑後,回家找父母的孩子。
“看來下次得買點别的衣服了。”
看着繪梨衣身上的紅白巫女服,蘇墨開口道。
其實繪梨衣每天都有換衣服,奈何這些巫女服都是同一款式的,所以看上去沒什麽差别。
在去别的地方逛的時候,巫女服還不會不方便,頂多隻是吸引目光,可到海邊就有些麻煩了。
【嗯】
繪梨衣乖巧的跪坐在地上,直接用手指在面前的沙灘上寫出回複。
零微微歎了一口氣,來到了她的身邊,讓繪梨衣配合着将她沾濕的裙角攥到了一起,素手微微用力,将海水擰了出來。
在她的教導下,繪梨衣也學會了這麽做,很快就将大部分水擰掉。
“繪梨衣喜歡海邊麽?”
蘇墨好奇問道。
“嗯!這裏很漂亮!”
繪梨衣乖巧的點點頭。
“剛才爲什麽一直回頭看我們,是害怕我們消失不見?”
蘇墨又問道。
聽到這話,繪梨衣的神色有些緊張起來。
【奧特曼會消失不見?】
她瞪大眼睛,忐忑的看着蘇墨和零,生怕自己一眨眼,眼前兩人就會消失。
看來是誤會蘇墨的意思了。
“當然不會,隻是問一下你而已。”
蘇墨立即搖搖頭。
雖然他并不介意欺負繪梨衣玩,但在這種事情上,他還是有分寸、有底線的。
聽到這個回答,繪梨衣安心許多。
不過,她仍主動伸手,拉住蘇墨和零的衣角,仿佛這樣兩人就不會丢。
對于這種幼稚的舉動,蘇墨和零倒是都沒有拒絕的意思。
“所以,爲什麽要一直回頭看我們?”
蘇墨再次問到。
這回繪梨衣聽懂了。
【因爲我要保護奧特曼】
她立即給出自己的理由。
原來她一直回頭望,不是擔心蘇墨他們消失不見,而是擔心蘇墨被襲擊。
對于蘇墨而言,昨天的話或許是随口一說,但對于繪梨衣而言卻是十分認真的。
今天哥哥可能對蘇墨動手,她必須要保護好蘇墨才行。
寫完這句之後,繪梨衣猶豫了一下,又寫到。
【對不起】
她低垂着腦袋,像是一隻做錯了事情的小貓。
看到她這樣子,蘇墨微微一愣,有些不解。
“爲什麽突然道歉?”
零也有些疑惑。
【哥哥是因爲我才不喜歡奧特曼】
繪梨衣寫出原因。
在她看來,被人讨厭是會不開心的,更不要說被人襲擊了。
她并不傻,知道源稚生之所以會和蘇墨對峙,想要襲擊蘇墨,全部都是因爲她的原因。
這是她的錯。
所以無論如何,她都要保護好蘇墨。
看到繪梨衣的理由,蘇墨搖了搖頭。
“世界這麽大,總會有人不喜歡我,這是很正常的事情,繪梨衣不必道歉。”
“隻要你喜歡的人也喜歡你,這就已經足夠了。”
說到這裏,他摸了摸她的腦袋,安慰道。
“況且,以我和源稚生的立場,本就是相互敵對的,即使沒有繪梨衣也一樣。”
聽到蘇墨的話,繪梨衣點了點頭,也不知道聽懂了沒有。
【我知道的】
她思考了幾十秒後,才繼續用蔥白的手指在沙灘上寫到。
【我喜歡奧特曼和零姐姐,奧特曼和零姐姐也喜歡我,這份開心能大過所有不開心】
她擡起頭看向蘇墨,绯色的眸子十分認真。
對于蘇墨之前的話,她有着切身體會,所以無比認同。
自從蘇墨出現之後,她才知道小怪獸也能開心,甚至會被人當做奧特曼。
即使其他人還是以前那副樣子,即使就連哥哥依舊還是會害怕自己,但在蘇墨和零出現後,繪梨衣的世界的确改變了。
何止是改變,簡直是天翻地覆。
所以,對于蘇墨的說法,她萬分贊同,也明白隻要自己喜歡的人喜歡自己,就是一種莫大的幸福。
其他人喜不喜歡自己,其實不太重要。
【但是,我不想奧特曼不被别人喜歡】
繪梨衣仰起頭,澄澈的眸子無暇的看着蘇墨。
事到如今,在蘇墨的教導下,繪梨衣已經接受了怪獸也能擁有幸福,以及怪獸也會被特别的人視作奧特曼的觀點。
但,因爲過去的經曆,和其他人潛移默化的态度,繪梨衣依舊是将自己視作怪獸對待,依舊将自己看成是世界的錯誤。
這一點,她早已理解并早已能接受。
被其他人畏懼的不開心,抵不過被蘇墨和零認可的開心,所以這種事并不能困擾她。
可是,她能接受自己不被其他人喜歡,卻不能接受蘇墨不被其他人喜歡。
更不能接受,蘇墨因爲自己的原因不被其他人喜歡。
這讓她有一種自己讓奧特曼惡堕成怪獸的負罪感。
或者更簡單一點,她不希望蘇墨因爲她受到傷害。
毫無疑問,繪梨衣是在推己及人。
她感受過一直被人畏懼,一直被人不喜歡的滋味,并且因此煎熬了許多年,所以她不想讓蘇墨嘗到和她一樣的傷心和失落。
因爲淋過雨,所以她想給别人打傘。
單純的繪梨衣自然是想不到,有些人真的無所謂打不打傘,或許他們反而還想趁機洗個頭,蘇墨也确實不在乎源稚生的态度。
和一直沒有與世界建立聯系,所以異常敏感的繪梨衣不同,蘇墨對于自己并不在意的人的态度,是真的不在意。
這個象龜的性格太過簡單直接了,直接到蘇墨從一開始就能預判他的表現,當一個人的态度完全在伱掌控之中,你很難對他的态度有什麽感觸。
可惜的是,這些東西對現在的繪梨衣來說太過于複雜,難以盡述。
所以,沉吟數秒後,蘇墨突然開口道。
“繪梨衣想被别人喜歡麽?”
【欸?】
少女微微一愣,眼神懵懂。
怎麽話題突然轉到這邊了?
“對于絕大多數人來說,喜歡和讨厭都是很容易就能改寫的情緒,大多數隻關系到利益的牽扯,所以我并不是很在意。”
蘇墨與繪梨衣的眼神認真對視,然後說道。
“但繪梨衣似乎對此很在意,所以,要不要試一下?”
說到這裏,他對繪梨衣伸出手。
“就像之前證明怪獸也能有朋友一樣,這次我們來證明繪梨衣并不是怪獸。”
“想要改變之前那些人,包括你哥哥的想法,成爲其他人心中真正的奧特曼嗎?”
這一刻,太陽從海面和雲層中躍起,霞光照耀海面,波光粼粼。
金色的陽光覆蓋了蘇墨的手,仿佛爲其鑲嵌了一道閃耀的金邊。
日出了。
【成爲真正的奧特曼?】
面對蘇墨的邀請,繪梨衣徹底呆住。
還有這種可能性?
一直被畏懼排斥的自己,真的能夠和哥哥一樣,成爲正義的奧特曼?
說實話,能夠成爲蘇墨一個人心中的奧特曼,繪梨衣就已經足夠開心到晚上都睡不着了。
她覺得自己從人人喊打的怪獸,至少進化到了蓋迪那樣不會被攻擊的怪獸。
這樣的變化對她來說,已經足夠溫柔,仿佛神迹一般美好了。
可如今,蘇墨居然說她甚至還能成爲真正的奧特曼?
對于蘇墨的話語,她從不曾懷疑。
所以此刻,她懷疑的是自己的耳朵。
“當然,要不要試試?”
蘇墨沒有收回手,接着問到。
聽到這話,繪梨衣立即想起了昨天上午,蘇墨也是這麽和自己說可以試一試。
然後,她就成爲了蘇墨心中的奧特曼。
想到這裏,她不由得鼓起了勇氣。
【奧特曼陪我一起,我們一起試試】
這回她沒有在沙灘上寫,而是重新豎起了小本子,看向蘇墨的眼神充滿期待。
她有一點點勇氣,但不多,所以想要蘇墨陪在一邊幫忙。
“好,我們一起試試!”
蘇墨微笑點頭。
在他的鼓勵下,繪梨衣握住了他的手。
朝日的陽光之下,紅白巫女服少女的身影也閃耀着一層金燦燦的光輝。
少女獲得了決心。
·
世界上大部分事情,都是從下定決心開始的。
不過,世界上大部分事情,僅有決心是沒用的。
下定決心之後,需要探讨的就是方法。
到底要怎麽樣,才能成爲正義的奧特曼呢?
繪梨衣很快想到了這個問題,并對蘇墨進行的提問。
對于這個提問,蘇墨給出的回答也很簡單。
“打怪獸!”
什麽是正義?打擊邪惡的就是正義。
什麽是奧特曼?打怪獸的就是奧特曼。
就像假面騎士中,即使敵我同源,也會區分正反陣營一樣,比起外貌上的差異,真正能決定一個人陣營的,是他的對立面。
陰與陽、善與惡、光與暗,這些二元兩分的概念,都必須要通過自己的對立面來确立自身的概念。
因此,想要成爲人們心中的奧特曼,最簡單的方式就是幫人打怪獸。
從這個角度來看,蘇墨當初的遊戲名,并不全是爲了欺負繪梨衣,說的也是實話。
【打怪獸?】
聽到這話,繪梨衣一愣,呆呆的看着蘇墨,心想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麽,爲什麽要打自己。
對此,她沒有閃躲的意圖,隻是有些委屈和困惑。
這時,注意到她的誤解,蘇墨立即補充到。
“就像上次,你對猛鬼衆使用言靈一樣!”
繪梨衣這才明白,怪獸指的不是自己,而是其他怪物。
想一想,她覺得蘇墨的話很有道理,上次她就是打了猛鬼衆,保護了蘇墨,成爲了蘇墨心中的奧特曼。
而這次,是不是隻需要打敗其他怪物,保護其他人,就能成爲真正的奧特曼?
可自己是怪獸,這麽做真的沒有問題麽?
這麽想着,繪梨衣終究還是有些心懷忐忑。
直到蘇墨帶她回到了源氏重工,在源氏重工緊閉的鋼鐵大門之前,她還是有些不安的問道。
【這麽做真的沒問題麽?】
她本就是因爲力量而被人畏懼,現在這樣展露力量,真的沒問題。
對此,蘇墨隻是摸了摸她的腦袋。
“相信我,你也可以變成光!”
繪梨衣重重點了點頭。
她是絕對信任蘇墨的。
于是,她接過蘇墨遞過來的禦神刀,輕輕一揮。
在這無比稚拙的劈砍下,絕對切割的意志被下達,源氏大廈的門轟然洞開。
下一秒,繪梨衣主動踏入源氏大廈。
金色的光影将她的身影映襯得宛如神明。
比起虛弱的源稚生,在衆人眼中,現在的她反而更像是天照命。
“哒!”
在繪梨衣踏入源氏大廈的瞬間,所有死侍都停下了動作,整個大廳瞬間一片死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