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圭這次沉默了足足十五秒。
十五秒鍾後,說道:“報警吧。人跑了沒。”
“沒有,被控制住了。”
“他爲什麽這麽做?”藤原圭問道,“是爲了洩憤嗎?報複我把他趕出劇組?”
“……他沒說,不過……”
“不過什麽?”
“他一直叫嚷着要求要見您。”副導演道,随及擺擺手,“您不用理會……”
藤原圭站起身來,“你先報警,我去見見他,看他有什麽要跟我說的。”
等到藤原圭來到B組的拍攝場地時,現場已經圍滿了人,攝像機捧着那個鏡頭默默流淚。倒也不是出于把攝像機當做自己的孩子的心态,而是那個瘋子拿着一塊轉頭砸攝像機的時候,那台攝像機他在掌機,他怕自己付連帶責任。
這個鏡頭是劇組用的最貴的鏡頭之一,歐洲進口,原價5萬歐,折合成日元要大幾百萬,就算他是主攝像,薪水不薄,這個價格也還是很挑戰他的承受能力,一年的工資要搭進去了。當然,更怕藤原圭怕自己開除。
藤原圭走過去,看着被砸得稀碎的鏡頭,也有些心疼,他拍了拍攝像師的肩膀,說道:“沒關系,不怪你,不用自責。”
攝像機抹着眼淚看向藤原圭,心裏安定了許多,又想起不久之前,隔壁劇組的一個導演助理毛手毛腳地把一個昂貴小提琴打壞,藤原圭也沒讓他賠償。想必對自己也不會。
想到這兒,心裏的壓力減輕了許多。
劇組成員把山口繼陽關押在道具室裏,這個道具室裏放的都是一些廉價道具,昂貴設備都是單獨存放的,所以也不怕他二度狂性大發打砸東西,而且爲了控制住山口繼陽,不知道哪個天才還拿一個鏈子鎖把山口繼陽的脖子拷在重物上了。
藤原圭一見這場景,太陽穴就一陣突突。他砸了東西,把他控制起來等待警察就好,你把他的脖子用鏈子鎖起來算怎麽回事?
萬一他回頭拿這事做文章反過來控告我們怎麽辦,在法官眼裏,一個鏡頭不比人的尊嚴要貴,這正是體現法庭的人道主義關懷的時刻。很多律師也喜歡免費接這樣的案子,來表現自己的律法和人道精神,替自己揚名。
而且更棘手的情況是,萬一他回頭找媒體興風作浪來抹黑劇組也是有可能的。說他打砸攝像機的理由是經常在劇組受歧視和精神虐待,而這根鐵鏈則會變成證據。
到時候,電影還未播出,就會蒙上一層灰土,說不定會影響影院的排片和觀衆們看電影的興趣的。
藤原圭大腦裏盤桓着許多内容,但是表面上依舊不動聲色。看來劇組對于處理這些突發事件的經驗不足,以後要培訓相關内容才是。
現在先不要罵他們……不能被山口繼陽聽到。這家夥未必有自己那麽狡猾,能想到這些。
藤原圭先是做了個手勢,讓成員們把鏈子鎖具打開,然後小聲吩咐員工把鎖拿得遠一些……越遠越好。
随後轉頭注視着山口繼陽,也不說話。
二人對視的時候,劇組的一些體型粗壯的男攝制組員工也下意識地圍了過來,藤原圭是劇組的主心骨,也是給他們發工資的人,不能出一點問題。
砸個攝像頭什麽的還好說,萬一把藤原圭砸進醫院,他們一個個都得去跳東京灣。粉絲也不會放過他們的,估計一個個地都會寫信打電話問候他們。
你們是怎麽保護藤原桑的,看看這文化界未來十年的希望被人揍成什麽樣子了!
藤原圭雖然不是藝人,但是粉絲卻絲毫不比任何一個藝人缺乏戰鬥力。
山口繼陽也擡頭着頭注視着藤原圭,然而注視不到五秒鍾,似乎被藤原谷的氣勢所攝,下意識地躲避起了對方的眼睛。
“你說你要找我,我來了,什麽事呢?”藤原圭問道,“爲什麽要砸攝像機,是爲了報複我嗎?”
“不是。”山口繼陽搖頭道。
“那是爲了什麽原因。”
山口繼陽咽了下唾沫,問道:“藤原監督,想問一下,那台攝像機值多少錢?”
“六百萬。還不含消費稅。”藤原圭答道。
靠!那麽貴!山口繼陽心裏小小的慌張了一下,說道:“我賠不起,但是我有辦法賠你的錢。”
藤原圭沒說話。
山口繼陽繼續道:“你和我簽一個長達兩年的合同,讓我來當你的演員,這樣不就很快能還你的錢了嗎?這兩年,你隻要管便當就行了,多餘的錢我一份都不要,你看怎麽樣?”
藤原圭沒說話,周圍的人也都沉默了,過了不知道多久,圍觀人群中不知道是誰發出的一聲嗤笑,打破了這僵局一般的寂靜。
藤原圭這時才仿佛回過神來:“你就是爲了這個才打砸的攝像機?想一直留在劇組?這才是你的目的?”
山口繼陽這時再也沒耐心隐藏自己的真實想法:“藤原老師,請你相信我,我是個人才。我一定能爲你創造價值,請你一定要聘用我!我的演技和才能比宮田孝良要強太多了!我一定能讓你的事業來到一個新的高峰的。”
山口繼陽的話仿佛一把錘子一樣重重地砸在副導演的腦袋上,副導演耳邊傳來“嗡”的一聲:瘋了瘋了……
“藤原監督,警察來了。”這時副導演在藤原圭耳邊輕聲說道。
藤原圭看着山口繼陽:“山口君對吧,我問一下,你是覺得通過這種方法就可以獲得成功嗎?你覺得這種另辟蹊徑的方式很可靠嗎?”
“不,并沒有……”山口繼陽先是一怔,随後表情變得有些心虛,就連說話都顯得有些結巴了。
“你該不會是在模仿宮田孝良吧。”藤原圭忽然問道。
山口繼陽一時怔住,随後抿着嘴唇不說話。
藤原圭心道:果然是這樣,雞湯害人啊。而且害的是我。
當初媒體炒作這些事情的時候,沒有加以糾正,甚至爲了揚名和宣傳作品,還有意地推波助瀾。結果現在孽力回饋了,呸,我也是該。
就像藤原圭成名後,他找不到工作在書店打工順便寫《白夜行》的逸聞傳播開來以後,不少人辭職也去追逐寫作事業去了。藤原圭也不知道這些人的後續、下場如何,但猜測不怎麽樣。
“山口君,做了多久的路人演員?”藤原圭問道。
“四五年。”
“不久了。做過其它的工作嗎?”
“在百貨公司工作過。”
“有去劇院演過話劇嗎?”
“……沒有。”
“看過話劇嗎?”
“看過一兩次。”
“平常喜歡看電影嗎?”
“還可以……”
“多少部?1000部有嗎?”
山口繼陽怔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