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澤直樹》和《嫌疑人X的獻身》這兩本書一投入市場,就像扔進去兩顆原子彈,頓時把夏季的圖書市場炸得七葷八素的。
在各大圖書榜單上的排名雙騎絕塵,快把其他小說逼進牆角吃糠咽菜了,尤其是榜單一出來,對讀者們的購買意願影響很大。
本來對這兩本書不太感冒的讀者,在看到這兩本書在銷售榜單上名列前茅,把其它的作品遠遠地甩在身後時,會忍不住在心裏想:這小說有這麽好看麽?買一本試試看好了。
“還真是了不起啊……那位藤原老師……”
神谷桃香來到淳久堂書店,擡頭看着書店張貼着的一周銷售排行榜,忍不住在内心感慨。
榜單上隻有十本書,而神谷桃香的新書排在第八位,雖然也是很不錯的銷售成績了,但是神谷桃香看着排在前兩名的書都是藤原圭的,還是不免感覺到有些挫敗感。
他走到書店最顯眼的地方,上面《半澤直樹》和《嫌疑人X的獻身》擺在第一第二高的位置,伸出手來各拿了一本,放進挂在胳膊上的小籃子裏。
然後找到導購員,問道:“你好,請問一下《少女相逢的時節》這本書在哪裏?”
導購員很恭敬地說道:“你好,稍等一下,我幫您找找。”
過了一會兒,導購員走了過來,手裏還拿着一本書,粉紅色的書憤,看上去非常的少女,一看就是戀愛小說。
“你好,是這一本吧。”
神谷桃香低頭看了一眼,接過書說道:“嗯,應該就是它了,随後便放在籃子裏。”
導購員看着神谷桃香的背影,心道:是替自己女兒買的戀愛小說嗎?還是買來自己看的?
四五十歲的阿姨媽媽們也是有少女心的,不奇怪。
神谷桃香去櫃台處付了款,把三本書用牛皮紙包上,放進自己的托特包裏帶走了。
離開書店後,神谷桃香又去附近的面包店買了許多甜品和面包,直接招手打了一輛車。
“去醫科大學。”上車後,神谷桃香說道。
出租車到達醫科大學後,神谷桃香付了車費,來到住院部,在醫院護士的帶領下,走進了一間病房。
“櫻田老師,身體還好嗎?”神谷桃香走進病房,說道。
“是桃香嗎?”好久不見了啊,病床上躺着一個頭發花白的瘦小老人。
這老人名叫櫻田部我,是非常有名的編劇和小說家,曾經是電影編劇,後來改行做了小說家。
小說處女座就獲得了芥川獎,寫作生涯數十年,作品總銷量超過一千萬,作品影響了一代人,是日式純文學殿堂裏當之無愧的大師。
而櫻田部我今年也年近八十了,身體出現了嚴重問題,需要長期在醫院住院療養,而神谷桃香年輕時受過這位前輩很大的幫助,對他十分感謝,所以經常來探望他。
“好得很呐……好香的味道,伱買了什麽?”櫻田部我聳了聳鼻子道,随及看向神谷桃香懷裏裝面包的紙袋。
“我買了些面包……櫻田老師最愛吃的那家。”神谷桃香說道,眼睛有些心虛地看着不遠處的一位年紀有些大的阿姨。
負責照顧櫻田部我的女護工山上闆着臉說道:“神谷小姐,他現在已經吃過飯了,櫻田老師消化能力很弱,不能多吃零食,他又嘴饞……”
櫻田部我聞言,一副不高興的樣子,企圖和神谷桃香交換眼神,但是根本看不到神谷桃香的眼睛。
“不好意思,山上小姐……就原諒我這一次吧。”神谷桃香笑着把面包紙袋遞過去。
看着櫻田部我咽口水的樣子,護工也有些不忍心,于是從紙袋裏拿出一個牛角包,遞給櫻田部我:“真是的……櫻田老師,一天隻能吃一個哦。”
櫻田部我抓着牛角包,忍不住咬了一口,櫻田部我雖然年紀大了,身體很多地方都出了問題,但是牙齒竟然非常健康,能咬質地堅硬的食物,也是很神奇了。
“神谷,最近你的新作也出版了吧。”櫻田部我問道:“賣得如何,外界評價怎麽樣啊?”
“還可以,賣得還算不錯。”神谷桃香笑着說道。
櫻田部我這時小聲說道:“我讓你幫我買的書呢?”
“在這裏。”
神谷桃香把手探進包裏,掏出那三本用牛皮紙包裹的書,把牛皮紙拆了以後,拿出那本《少女相逢的時節》,遞給了櫻田部我。
櫻田部我很開心地接過小說,摩挲着粉色的封面。
“哎呀,這些日子太無聊了,現在可算是有事情幹了。”
神谷桃香也無奈地笑笑,這位被譽爲60年代文學旗手的前輩,創作過許多經典的深刻的文學作品,是教科書裏都會介紹的人物。但是到了晚年,竟然瘋狂地迷戀起了戀愛小說和少女漫畫起來。
而且看這些書的時候是抱着真情實感的,經常看到一本戀愛小說的男女主沒在一起,就哭得稀裏嘩啦的。
有時還會感慨,現在的作者真是有才華,自己寫的東西和他們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估計這些戀愛小說的作者,聽到這些話都會吓得跪倒在地吧……
“嗯?這兩本是什麽?”櫻田部我指着《半澤直樹》和《嫌疑人X的獻身》問道。
看到“半澤直樹”四個字後,又說道:“這不是電視劇的名字嗎?”
“嗯。”神谷桃香點頭,“就是那位電視劇編劇編寫的同名小說。我是買來自己看的。”
這時她忽然想到什麽,對櫻田部我說道:“對了,這兩本小說的作者都是同一個人,而且,這個人和櫻田老師的經曆有些相像,既是編劇又是小說作者。”
“哦?”櫻田部我随手拿起那兩本小說,翻看了兩眼,“不過他可比我幸運多了,我寫的那些劇本,可都不是我心甘情願去寫的。想當初,我的這雙手可是爲那幫混蛋寫了很多開脫的故事啊。”
神谷桃香聽後不說話了,沒有繼續接茬,生怕再觸發櫻田老師什麽不好的回憶。人到晚年總是喜歡回憶過去,回憶到不愉快的過往時總是會情緒激動。
櫻田部我最開始是做電影編劇的,但是他創作的電影類型比較特殊,後世管那些電影統一稱作“國策電影”。
所謂的國策電影,也就是曰本政府在特殊年代拍攝的戰争動援類電影。
這類電影的目的是給民衆洗腦,鼓吹“侵略合理”以及“犧牲精神”,電影的主人公都是普通人,有着高度的勇氣,願意爲天皇死戰赢下戰鬥。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這類電影就是曰本電影的主流。
當時的曰本雖然表面兇悍,但實際上卻底子薄,内功虛弱貧乏。在物産資源上根本無法支持他們赢下這麽大規模的勝利,但是“人”也是一種資源。于是當時的曰本就對國民們進行鼓勵赴死的洗腦教育,而電影作爲當時最有效的思想傳播武器,也參與其中。
而櫻田部我年輕的時候就參與了這類國策電影的創作,雖然他對他自己寫下的每一個字都不認同,但是特殊年代,這些都是身不由己的事情。而他的哥哥卻被他創作的國策片類型影響了,入伍了軍隊,并參加了著名的某敢死隊,最終機毀人亡。
這件事給櫻田部我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傷害,戰争結束後,他不再從事電影劇本的創作,哪怕這時候可以不去拍那些讨人厭的國策片了,他也對電影創作有些排斥。轉頭寫一些感情細膩的,有物哀思想的文學作品,卻成爲了一代文學大師。
而他晚年封筆後,開始喜歡了看似沒有營養的恐怖小說、戀愛小說,未必不是對痛苦記憶的一種逃避。
“半澤直樹……是部很好看的電視劇啊……”櫻田部我說着,把三本書全部攬入懷中,“算了,這兩本也給我好了。希望臨死之前,多給我點兒樂子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