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會客廳裏此時正有幾十人或坐或站。
正中間的主位上,左民安端坐在太師椅上微閉着雙眼,眉頭緊緊蹙着,似乎有什麽煩心的事。
而在他的左右手兩邊則分别放着一張太師椅,上方各有一位頭發花白的長者正端坐着,兩人的表情似乎都有一些微妙。
王浩明顯感覺到屋裏的氣氛有些不太對勁,而從衆人的臉色來看,他分析得出這裏似乎發生了一場争吵?
突然闖進來的王浩與郭笑雪打破了屋内僵持的氣氛。
衆人紛紛投來目光,在打量了一眼王浩後,最終将視線定格在了郭笑雪身上。
坐在左民安右手側的一位老者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朝着郭笑雪招了招手道:“丫頭,你怎麽才來?”
郭笑雪無奈聳了聳肩,“沒辦法,這會正是高峰期,二環路又開始堵車了。”
說着,她走過去半蹲在老者身旁低聲說着些什麽,目光更是時不時朝着王浩投來,應該是在介紹着他的身份。
注視着那老者投來的好奇目光,王浩摘下墨鏡,投以一個友好的微笑。
而此時,坐在主位上的左民安也随之而睜開了雙眼。
當看到随同着郭笑雪一同走進來的王浩時,他頓時眼前一亮,緊皺着的眉頭也緩緩舒展開來。
可就在他剛準備開口招呼時,卻被王浩的一個眼神給擋了回去。
“嗯?”
左民安頗有些詫異的挑了挑眉。
雖然心中很是疑惑,可他還是收回了目光,心中暗暗猜測着,自己這位新收的徒弟到底有什麽目的?
王浩左右看了看,索性找了把椅子靠在角落裏,順手還抓了把瓜子自顧自的嗑了起來。
看着他一副自來熟的模樣,衆人不禁有些疑惑。
這人誰啊?
幹什麽的?
大廳裏響起了一些議論聲。
“好沒有禮貌的小輩,他竟然先坐了下來?沒看到這麽多長輩還在站着嗎?”
“這小子幹嘛的?我咋感覺有點面熟,可一時間就是想不起來了?”
“不會是郭老的孫女婿吧?”
“應該不是,郭家的長孫女要是嫁人,最起碼也得是一省的高層,怎麽可能會是這種街溜子?”
“那他是誰?混進來蹭吃蹭喝的?”
不少較爲年輕的後輩不斷用眼角餘光掃射着王浩,甚至有幾個人似乎已經對王浩的身份有了幾分猜測,可因爲他臉上那大墨鏡的緣故,幾人又有些不太敢确定。
正當衆人議論紛紛時,門外又有一人走了進來。
正是左民安的大弟子房超。
剛一進門,他的目光不自覺便落在了王浩身上,隻是還沒等他開口,左民安便将他喚到了身旁。
“人還沒來?”左民安側頭詢問道。
“來……”
房超知道師傅這是在問王浩來沒來,可就在他剛想回應時,左民安卻突然皺緊了眉頭。
“昨天你沒告訴他,必須要守時!怎麽在這種日子裏給我掉鏈子?”
房超越發感到懵逼了,師弟不就在底下坐着嗎?爲啥師傅非要說他沒來?
難道是老眼昏花看不清了?
不應該啊!這才六十,距離老眼昏花應該還有二三十年呢吧?
迷!太迷了!
當然,這些話都是房超自己内心想的。
要是被左民安知道,自己這大弟子居然敢這麽在心裏埋汰自己,估計今天的拜師宴就得變成“師門刑法執行大會”了。
這一刻,大廳内的議論聲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就連牆角處的王浩都下意識的停下了嗑瓜子的動作。
不得不說,左民安這種戲曲大家的威懾力就是夠強,再加上他又當了幾十年的老師,話語中自帶着一種不怒自威的霸氣。
一時間,不少後輩都低下了頭,暗暗祈禱千萬不要被當了出氣筒。
蓦然,坐在另一張太師椅上的白發老者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他微微側身朝向左民安,笑道:“年輕人嘛,睡個懶覺也正常,左老何必發這麽大的火氣?”
“趙欽,去,給左老把茶滿上。”
“好的,師傅。”
話音未落,隻見一個少年從老者後方走出,順勢從桌上提起了茶壺,便直奔左民安而去。
“嘩啦啦……”
滾燙的熱茶從壺嘴裏淌出,徐徐上升的水蒸氣逐漸朦胧了左民安的雙眼,讓他腦海中不由得思緒翻湧。
趙欽!
這後輩倒是個好苗子,遙想當初那一嗓子可是震撼了不少戲曲界前輩的心神,當初自己差點就答應把他收入師門了,
隻可惜,這少年心術不正,當面一套背後一套,這樣的人即便是天賦再好,但也成不了真正的“名角”!
“左師傅,請。”
茶水倒了八分滿,趙欽笑着退回到了那白發老者身後。
左民安隻是點了點頭,但卻并沒有去動這杯茶,反而也從桌上抓起一把瓜子嗑了起來。
人群中,趙欽臉上的笑意皺消,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冰冷。
左民安的意思很明顯。
你倒茶、我點頭,這是給伱師傅面子,但這杯茶我卻不喝,這是不準備給你趙欽面子!
看着這一幕,在場衆人臉色頓時變得精彩了起來,會客廳裏的氣氛更是變的有些緊張了起來。
有一部分知情者此刻更是恍然大悟!
怪不得今天周良寅會帶着一群弟子以及“同黨”不請自來,這是故意要給左民安使絆子來了啊。
……
其實左民安與周良寅之間的恩怨,歸根結底還是在這趙欽身上。
十年前,左民安與周良寅同爲京都的名角,風頭可謂一時無二。
因爲同在京都發展的緣故,兩人之間難免互有紛争,但幾乎每次都是鬥個不相上下。
而矛盾真正的爆發點還是因爲一場戲曲大會!
當時的華夏宣傳部與文藝部聯合開展了一場名爲“弘揚傳統文化”的活動,左民安與周良寅二人都被邀請到場參與了表演。
活動結束後,在舉辦方的邀請下,當天參與活動的所有演職人員都去了酒店。
也就是在那時,趙欽在某位高層領導的引導中出場了!
當時僅有十九歲的他嗓音洪亮有神,動作神情更是惟妙惟俏,各種戲劇亦是信手拈來,表現出了極佳的潛力!
面對這樣的後輩,試問誰能夠不爲之心動?
左民安與周良寅都透露出了收徒的心思,兩人明裏暗裏承諾了許多好處,意圖争奪這位潛力極佳的後輩。
而趙欽仿佛是受了某人的指示,對左民安的親近程度明顯要超過周良寅。
大部分人都以爲趙欽最終會選擇拜入左民安門下。
可當天夜裏返回家中後,左民安卻多操了一個心眼,特意囑咐當時已經拜入師門的房超去打探了一下關于趙欽的消息。
可就是這麽一打聽,頓時就打聽出問題了。
這趙欽雖對戲曲一行有極佳的天賦,可這小子脾氣卻是出了名的暴躁,上學期間搞出了不少惡劣事件。
若不是有個好爹,恐怕早就進去了。
當得知這些消息後,左民安頓時心生厭惡,對趙欽的那一點好映像消失的無影無蹤。
想成爲“角兒”,除了要有才,同時還要有德!
如果隻有才卻無德,即便當下可以聲名遠揚,可未來也是注定走不遠的。
因此在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左民安最終還是拒絕了趙欽想要拜入師門的請求。
當然,爲了讓那位高層領導臉上不至于太難看,左民安索性直接對外宣布不在收徒,從此隻顧弘揚傳統文化。
隻可惜,他的行爲還是讓哪位高層心中有了幾分不爽,以至于左民安不得不急流勇退,最終去了華夏戲劇學院做起了教書育人的工作。
而最終,趙欽轉投向了周良寅門下。
在有心者的推動下,他近些年更是隐隐有成爲傳統戲曲界年輕一代領軍人的趨勢。
隻可惜,這個領軍人頭銜一直未能得到左民安一派的承認。
也隻有等左民安真正開口承認的那一刻,趙欽的地位才能夠真正在戲曲界穩固下來!
但,左民安又怎麽可能開口承認呢?
他雖然年歲已高,可還沒到老糊塗的時候,即便是周圍一些明裏暗裏的威脅也是照收不誤,反正就是鐵了心的手持反對大旗。
而也就在周良寅派系一籌莫展時,這場“拜師宴”卻給他們提供了一個絕佳的機會!
年輕一代目前爲止也隻有趙欽名聲在外,因此在周良寅想來,隻要借此機會讓趙欽在諸多戲曲界前輩面前大放異彩,自然可以真正奠定他領軍人的身份!
而其中最大的變數就是那位左民安新收的徒弟了。
但根據周良寅打探到的消息,那小子也隻不過是娛樂圈裏一個小小的三線藝人罷了,雖然在網絡上有不少粉絲,但這根本沒有半點用處。
因此,周良寅來了。
他不僅帶了趙欽,甚至連這些年收入門下的諸多曲藝界中的弟子都領來了!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闖進了拜師宴,嘴上說着是要見識見識左民安的新徒弟,可事實卻深藏狼子野心!
至于那些從外地來的車牌,其中大多數都是抱着看熱鬧的想法來的,而還有一部分則是左民安的忠實支撐者。
他們深信,一個真正的傳統文化傳播者,首先必須要做的就是有德,而不是僅僅有才。
從明面上看,這次隻是左民安組織的一場拜師宴。
可從背地裏看,這卻是事關曲藝界未來的一場激烈碰撞!
……
時間很快便到了上午十點鍾。
當牆上的鍾表發出了“嘀嗒”的響聲後,坐在太師椅中的周良寅豁然起身!
“左兄,都已經這個點了,我看你那位徒弟應該是睡過頭了。”
“既然已經錯過了良辰吉日,那這拜師宴我看不辦也罷,不如今日我們就以你的壽宴爲由,來一場傳統文化以及曲藝方面的交流吧,如何?”
“哦?”
左民安臉上浮現出些許詫異。
他下意識的擡頭看向了周良寅身後,當看到那一群躍躍欲試的後輩弟子時,頓時就樂了。
這老東西,顯然是有備而來啊!
朋友的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