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梁是俘虜,沒有拒絕的權利,忍着劇痛去了報社。
他和王躍民很早之前便有約定的聯絡方式,一旦遇到緊急情況失聯,可以在報社上刊登廣告,王躍民看到後,便會明白是王家梁在找他。
本是爲了在潛伏的時候針對意外制定的策略,現在被王家梁拿來辦自己的私事。
梅機關。
丁墨站在影佐面前,告特高課的狀。
他的心在滴血,多好的一次大功機會,要是除掉軍統上海區和戰情組,這種不世之功誰能和他相比?
而且他會抓到大量的俘虜。
這些俘虜中肯定會有不少人爲他所用,他的實力大漲,在76号的威望更是無人能比。
可惜這一切,被殺千刀的江騰空給破壞了。
江騰空是怎麽知道他去王家梁?
丁墨本能的懷疑,這次的事有人洩露了消息,他的人之中,有特高課的眼線。
江騰空來的太巧,他不得不懷疑。
但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給他打電話的人,将這份情報賣了兩次。
江騰空發現他先到之後,并沒有聲張。
之後再來搶人。
不過丁墨明白,後者的可能性很小。
江騰空準備的太充分,帶了那麽多的人,還有機槍和迫擊炮,明顯是做好了壓制他的準備。
若是和他一樣,隻抓王家梁一人,江騰空沒必要帶這麽多人。
不管真相如何,事情已經發生,王家梁被特高課搶走,這份功勞和他再無任何關系。
“你抓到的人,被特高課搶走了?”
聽完丁墨所說,影佐毫不客氣的問,丁墨低下了頭。
“廢物。”
影佐罵道,他不問過程,隻要結果。
丁墨先得到情報,得意忘形,沒有注意自己的競争對手,被特高課搶了人。
若是他注意點,早點發現特高課的人,不至于如此。
“滾回去,讓久保帶你去找南雲要人。”
影佐繼續罵,丁墨沒敢擡頭,快速領命離開。
影佐的話太傷人,他不是沒有努力,已經盡力,是特高課太卑鄙,搶了他抓到的人。
特高課是土匪,影佐不給他做主,還罵他,丁墨心中有着怨念。
可不管怨念多深,他也不敢頂撞影佐。
這位可是太上皇,一句話便能徹底廢掉他。
回到76号,他來向久保彙報。
不出意外,又被久保罵了頓,他的行動沒有向久保彙報,這頓罵丁墨有心理準備。
久保氣他擅自做主,沒把自己放在眼裏。
但影佐大人的命令,他必須執行。
久保很不情願的帶上丁墨,順便喊上陳展禮,一起去特高課興師問罪。
陳展禮嘴巴會說,他跟着可以幫自己搶點話,至少在言語上占點優勢。
久保明白,去特高課不會有任何結果。
南雲不會承認他們搶人,反而會倒打一耙,說他們先抓特高課盯住的人,這種糊塗官司到哪都打不赢,這也是影佐沒有幫丁墨出頭的原因。
影佐一旦出面,南雲立刻回來搬來土原。
官司打到軍部,最終也要不回人,反而是丢人,影佐若是主動出面,他們便落了下風。
南雲的級别和他不對等。
久保來到特高課,他不是水城俊,更不是竹本,沒敢硬闖。
通報之後,南雲帶人走了出來。
“久保,稀客啊。”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南雲和久保在76号鬥了那麽久,結果老師一紙調令,她離開了自己辛苦一手創建的特工總部。
“南雲課長,你們辦事太不地道了,我們抓到了人,伱們爲什麽搶,想要功勞,自己去查,強盜的行爲可不體面。”
久保沒有客氣,上來便扣帽子。
“笑話,明明是我們早就盯住的人,你們來搶,沒有搶走,還敢怪我們?”
南雲哈哈一笑,久保就知道,對方不會承認。
吃到肚子裏的肉,哪有再吐出來的道理。
“你賊喊捉賊。”
久保怒道,南雲冷冷一笑:“證據呢,我這可有證據,江騰空早就做了調查,直到王家梁什麽時候來上海,這邊張開口袋等着他,你的人是怎麽知道的消息?”
久保看向丁墨。
“有人給我打電話傳遞的情報?”
“是誰?”南雲立刻問,她同樣好奇,丁墨是怎麽查到的王家梁。
“我不知道,他在南京用公用電話打給的我,想用這個情報換五十根金條。”
“既然要錢,你難道沒見到人?”南雲再問。
“錢我還沒給他,他讓我交到指定的地方。”
丁墨硬着頭皮回道,果然,這話一出,别說南雲,就是久保都瞪了他一眼。
錢沒到手,人家就把完整情報給了你?
騙小孩呢。
“丁主任,你可是遇到了貴人,這麽說,你連人都沒見過,更不知道他是誰了?”
南雲笑了,他聽出了丁墨話中的漏洞。
丁墨語塞,事實确實如此,但他此時不能這麽回答。
一旦回答,就是他們沒理。
久保知道丁墨說的是實話,但這種話别人不會相信,他看向陳展禮。
陳展禮會意,立刻喊道:“南雲,人在做,天在看,你敢發誓嗎?用你的容貌和身材發誓,若不是你們搶人,你就頭頂流膿,斷胳膊斷腿,臉被蟲子咬的稀巴爛。”
陳展禮果然夠混,上來就是難聽的話。
南雲在76号的時候他都不怕,更不用說現在。
“陳展禮,你算個什麽東西。”
南雲大怒,這種誓言她自然不會去發,完全是罵自己,萬一應驗了,她不得自殺。
她最在意的就是自己容貌,陳展禮真夠歹毒。
“我是特工總部情報二處的科長。”
陳展禮挺着胸,絲毫沒把南雲放在眼裏。
久保很是滿意,帶陳展禮過來果然是對的,就算不能要回人,也能好好惡心南雲一把。
“來人,把他給我抓起來。”
南雲早就看陳展禮不順眼,這樣被陳展禮詛咒,再也忍不住,立刻下令。
“南雲紀子,你想幹什麽?”
久保怒喝,76号的人急忙将他們護住,但沒敢掏槍,這是特高課的大門口。
陳展禮被吓了一跳,立刻躲在久保的身後。
“幹什麽?久保,我可是大日本帝國的軍官,他一個卑賤的中國人,竟然敢侮辱我,我要殺了他。”
南雲伸出手指,指向陳展禮。
陳展禮沒敢逞嘴能,畢竟是在南雲的地盤上。
能屈能伸,方爲大丈夫。
“他不過是讓你發個誓,那麽激動做什麽,難道被他說準了?”
久保不吃南雲這一套,嘿嘿的笑道,他帶的人不少,來特高課興師問罪,帶少了人可不行。
南雲不會和他火拼,但她确實敢對陳展禮下手。
“久保,你現在就這點出息,誰聽不出他是故意羞辱我?”
“把王家梁交給我,我這就走。”
久保淡淡說道,南雲冷哼道:“做夢。”
“走。”
久保沒有廢話,帶着人離開,他本就沒抱有要回來人的希望,純粹爲了執行影佐大人的任務。
他來了特高課,南雲不給,他已經盡力。
“大人,要不是有您,南雲那個賤人肯定會殺了我。”
回去的路上,陳展禮後怕說道,久保哈哈大笑,今天陳展禮把南雲氣到失态,他很高興。
“沒事,有我在,誰也殺不了你。”
回到76号,久保把丁墨罵了頓,讓他自己想辦法把王家梁要過來,要不過來,也不能讓特高課立功。
久保話中的意思丁墨聽懂了,就是要給特高課使壞。
這事簡單。
他聯系不上軍統,可他能對外放出消息。
很快,特高課搶76号人的事沸沸揚揚,連帶着王家梁的身份一起被洩露了出去。
上海區,王躍民正在生氣。
陳樹逃跑後,楚淩雲給他發了消息,讓他注意,不要和王家梁見面。
王躍民總算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前幾天楚淩雲問他老家,是因爲王家梁以老家有事爲由,在重慶請了長假。
怕他擔心,并沒有告訴他。
戴老闆已經知情,這次的事是陳樹搞的鬼,故意把王家梁哄騙到上海,借助日本人的手來除掉他。
這樣陳樹便能被派到上海,接替他的位置。
卑鄙、無恥。
王躍民既罵陳樹,也罵王家梁愚蠢。
明知道他們和陳樹是什麽關系,竟然會去相信他,王家梁的腦袋裏裝的是大便嗎?
昨天罵了一天,今天繼續罵。
梁宇在旁邊站着,他擔心區長的嗓子,怎麽有那麽大的毅力,罵了這麽長時間?
況且罵人沒用,除了讓自己生氣。
“梁科長,戰情組來電。”
有人敲門,送了封電文,王躍民一把走過去,将電文搶走。
戰情組的電文電訊室的人無法自己翻譯,除了王躍民就梁宇有密碼本,王躍民沒讓梁宇翻譯,直接拿出密碼本,自己逐字翻譯。
“混蛋,蠢貨,白癡,我王家怎麽出了這樣一頭豬。”
翻譯完電文,王躍民再次大罵。
楚淩雲來電告訴他,王家梁已被特高課抓走,讓他不用擔心,戰情組會想辦法進行營救,另外特意叮囑,不要因爲擔心王家梁去做蠢事。
王躍民知道特高課有他們内應,王家梁到了特高課,雖說要吃苦頭,但絕不會有事。
可他還是生氣,太愚蠢了。
“區長,消消氣,氣壞身子不值。”
梁宇小心勸道,王躍民眼睛一瞪:“我怎麽消氣?家門不幸,明天去給我買報紙,要是有王家梁的傳信,回頭我打斷他的腿。”
王家梁會不會招供投降,王躍民沒一點把握。
其實他是自欺欺人,自己堂弟什麽貨色,他比任何人清楚,百分百投降,把他賣的徹徹底底。
“是。”
梁宇低頭,心裏卻在奇怪。
區長這是氣糊塗了嗎,竟然想要打斷王家梁的腿。
他怎麽打?人在特高課的手裏,根本沒機會。
或者說,區長有辦法救出王家梁?
這不可能,上海區有多大能耐,梁宇最清楚,很多事其實是他在做。
上海區絕對沒有辦法從特高課手中把人救走。
不是他們,哪就是戰情組能做到?
這倒有可能,組長絕對有這個能力。
氣憤之下,王躍民說漏了嘴。
幸好這裏隻有梁宇,要是有别的人,恐怕會猜出一點端倪,哪怕隻有一點,對玫瑰和鲶魚來說同樣存在很大的隐患。
第二天,王躍民報紙沒有看完,氣的撕個粉碎。
“我要把這個敗類驅逐出王家,他不配做王家人。”
報紙上出現了王家梁的呼喚,約他去見面。
王家梁爲了活命,把他這個親堂哥賣的徹徹底底。
幸好泥鳅給他準備過好幾個區部,他早就換過,很多人潛伏地點也做了更換,否則就他的出賣,便會給上海區帶來極大的損失。
王躍民的嗓子今天非常的啞,梁宇勉強聽懂他說的什麽意思。
罵了那麽久,不啞才怪。
“給總部發報,王家梁被特高課所抓,已叛變。”
“再給戰情組發報,讓淩雲看着辦吧。”
說完,王躍民無力坐在椅子上,他已經沒力氣罵人了。
生氣是次要,主要是傷心。
王家男丁不多,他一直對王家梁多有照顧,武漢的時候若不是他,王家梁不可能晉升少校,并且成爲情報組長。
到上海的時候,王躍民依然帶着他,并且帶他一起賺錢。
可他不争氣,潛伏時間竟然敢違紀去找舞女,大把花錢,把他送到總部,繼續花天酒地,斷了他的财路,讓他老實反省,他倒好,竟然和陳樹成了狐朋狗友。
那是他們的仇家啊。
他就那麽天真,以爲陳樹隻是針對楚淩雲?
就不想想,他們和楚淩雲是什麽關系?
讓楚淩雲看着辦,是要楚淩雲已大局爲重,王家梁能救便救,不能救就算。
不要因爲救他,而造成其他的損失。
王家梁畢竟是他的親堂弟,一個爺爺奶奶的人,他做出這樣的決定,相當不容易。
梁宇去發報,楚淩雲很快收到王躍民的話。
王躍民這會肯定很難過,王家梁是蠢,而且投降叛變,他不可能再回軍統。
回去就是死,戴老闆不會饒了他。
但他畢竟和王躍民有着很深的血緣關系,楚淩雲可以保他一命,僅此一次。
之後将他打發走,至于去哪,看王躍民怎麽安排。
反正絕不能再回上海,否則他就是死。
重慶,戴老闆先是收到了楚淩雲的電報,又收到了王躍民的電報。
他沒比王躍民好到哪去。
此時的他正一個人在辦公室,任何人不準進去,齊秘書小心的在外面等候。
齊秘書最了解戴老闆的心思。
戴老闆這是傷了心,王家梁被抓,證明楚淩雲推斷變爲了事實,陳樹爲了上位,不擇手段,出賣同僚,與虎謀皮。
陳樹的背叛已是事實。
齊秘書知道,戴老闆很欣賞陳樹,對其期望極高。
當初上海站空出來,立刻讓陳樹補缺,上海最爲重要,能擔任上海站站長的人,必然是戴老闆心中最重要的那個。
陳樹在上海站做的并不差,剛上任不久便抓到了當時特高課情報組組長飯島直,立下了大功。
之後再上海一直做的很好,上海淪陷後,陳樹的上海站是比不過戰情組,但同樣制裁了不少叛徒。
他千不該,萬不該,去招惹楚淩雲。
楚淩雲根本沒對他做任何事,因爲嫉妒之心,他對楚淩雲最好的同學下手,事後證明,他所有的猜測全是自己的武斷,林石沒有任何問題。
楚淩雲和他沖突後,戴老闆懲罰他,将他貶到特訓班做老師。
但一有情況,立刻啓用了他。
哪怕他做砸了很多事,戴老闆依然留着他,等着給他機會。
可他呢?
故意慫恿王家梁去上海,然後讓76号的丁墨去抓王家梁,來将王躍民拉下水,這可不是觸碰底線,而是毫無底線。
寄予厚望,又一直保護的人,做出這樣的事,徹底寒了戴老闆的心。
王家梁叛變,戴老闆其實沒一點在意。
他們早就知道情況,叛變不會帶來任何傷害,陳樹的叛逃,對戴老闆才是非常大的打擊。
上海,下午三點,王家梁坐在公共租界的一家茶樓内。
這是他和堂兄約定見面的地方。
時間就是這個時候。
如果王躍民看到報紙上的信息,他肯定會來,畢竟王家梁和他關系不一般。
南雲親自帶着江騰空,守候在監視點,很可惜,直到三點十分,王躍民的身影依然沒有出現。
遲到十分鍾,基本上這次的接頭等于取消。
“課長,王躍民不會再來了,76号的人做的太過。”
江騰空歎道,76号放出的消息,他昨天便知道,連王家梁的身份都暴露,王躍民肯定不會出現。
他本以爲76号會偷偷洩密,沒想到做的這麽過,正大光明的拆他們的台。
“撤。”
南雲臉色鐵青,多好的立大功機會,那可是王躍民啊。
能抓到王躍民,将是她的高光時刻,不僅她的軍銜能晉升爲大佐,在特高課的地位也将徹底的穩固。
該死的久保,該死的丁墨。
她要告狀,向老師告狀。
江騰空最清楚詳情,就算76号沒有洩密,王躍民也不可能來,不過76号這麽做,相當于幫他打了次掩護。
76号,韓耀全站在丁墨的面前。
“主任,我查過了,行動之前沒人出去,也沒人打過電話。”
丁墨懷疑,他的人之中有江騰空的内線,這樣的事江騰空又不是沒做到,早在他沒來的時候,江騰空便在李志群和胡東貴身邊安插了内線。
江騰空想要内線,可比中國人容易的多。
他有日本人的身份,又是在特高課,威脅加利誘,很少有人能頂的住。
“去調查王記典當行,和去電話局的人呢?”
丁墨問道,韓耀全遲疑了下,小聲問道:“主任,當時他們什麽也不知道,沒辦法洩密。”
“不知道就不能洩密?”
丁墨瞪了他一眼:“雖然不知道詳情,但我突然調查王記典當行,内線隻要告訴江騰空,江騰空必然會對查我,内線不需要知道任務,他隻要知道我有動作就行。”
韓耀全低着頭,沒有回話。
丁墨說的有道理,内線的作用便在于此,76号有什麽行動,内線不需要全部知道,彙報上去,江騰空自然重視。
然後盯住他們,他們昨天上午那麽大的行動,江騰空肯定能察覺。
之後再跟蹤他們,等他們抓了人後,出來搶人,完全的順理成章。
“我再去查。”
韓耀全低聲說道,丁墨惡狠狠的咬着牙:“查,必須給我查出來,這個吃裏扒外的狗東西,我要他生不如死。”
丁墨面目猙獰,他是真的恨。
這是他來到76号之後,可以立下最大功勞的機會,也将會成爲他的輝煌戰績。
竟然被内線給給搞砸,他怎麽能咽的下這口氣。
此時的丁墨,堅信他身邊有江騰空策反的人,否則江騰空絕對不會那麽巧出現。
至于打電話的人,他依然會查,可惜南京的那些蠢貨,找個人都找不到,目前還沒有打電話人一點蹤影。
丁墨一肚子火氣,南雲好不到哪去。
沒能抓到王躍民,王家梁的作用瞬間大降,如今他就是個普通的軍統特工,充其量是前上海站情報組長。
就這個身份,還能增點光。
南雲給土原發報,狠狠的告了76号的狀,他們置帝國利益于不顧,這次沒能抓到王躍民,下次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有這樣的機會。
土原接到電報,同樣火大。
不過76号現在屬于影佐,他向影佐發報質問,結果影佐給他回了句:經查,非特工總部所爲。
這是不要臉的賴賬,想來個死不承認。
土原暫時奈何不了影佐,隻能認了這個啞巴虧。
“江騰組長,我說的都是實話,我不知道堂兄爲什麽沒來,不過我們第一次見不到的話,兩天後換個地方繼續接頭,我隻需要繼續發這個廣告就行。”
王家梁被送入大牢的時候,急急的說道。
“不用了,你堂兄不會再來。”
江騰空憐憫的看了他一眼,爲了活命,就這麽坑自己兄弟?
雖然不是親兄弟,但也差不了太多。
這是除了親兄弟外,和他關系最近的人。
“不會,他肯定會來見我,堂兄還是很關心我的。”
王家梁生怕自己沒了作用,特高課的人會殺了他,臉都吓白了。
“押他回去。”
江騰空沒和他廢話,命人把王家梁送入大牢,自己則來到南雲的辦公室。
“江騰,這次你做的很不錯,以後多盯着他們,如果他們有行動,再給他們搶過來。”
看到江騰空,南雲臉上擠出個難看的笑容。
這次的事沒人高興,陳樹下了步臭棋。
他被迫逃跑,王家梁被捕,王躍民和戴老闆非常傷心,楚淩雲本就要忙着打探日軍的動向,這次是大規模作戰,情報非常重要。
結果還要因爲他們的事分神。
丁墨抓到了人,卻被特高課搶走,郁悶到吐血。
南雲搶到了人,卻沒有了後續收獲,心情很差,土原和影佐的矛盾更深,幾乎是勢同水火。
或許就江騰空這次收獲最大,不管怎麽說,再次抓到軍統的人,他立下了大功。
但這次的事,沒有赢家。
王家梁被扔在大牢,楚淩雲沒心思管他,有江騰空在他死不了,先關着吧,讓他知道輕易相信人的後果。
做過情報組長的人,竟然被陳樹耍的團團轉,他是多麽的不合格。
文社的人最近經常集會,不過楚淩雲沒去,他正在聽錄音。
錄音中,島倉、水城俊、竹本等人都在,大戰已是必然,他們用掃蕩做幌子,想讓中國人誤以爲,這樣的調動是爲了清除農村的遊擊隊。
前線調動很厲害,特别是各種軍需和糧食。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後勤保障非常重要,要是前線補給線突然被切斷,将會帶來緻命的傷害,不僅影響士氣,很可能打着打着自己就亂了。
餓着肚子,誰能打仗?
島倉這個大嘴巴,再次洩露了不少情報,但并不夠,陳木土雖然說李将軍太貪心,但他明白,李将軍所要的每一份情報都非常重要。
若是能夠得到,将會給他極大的幫助。
“第三師團已經動了,他們在信陽,距離很近,第三師團的戰鬥力很強,這次拿下襄陽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說話的是池上,他所在的航空聯隊馬上要前往前線。
他現在是作戰參謀,能接觸到一些機密。
前方航空團正在清理天空,不讓中國人的飛機探查到他們的大軍調動情況。
“第三師團,不是打襄陽的。”
島倉微笑搖頭,池上隻是航空聯隊的參謀,他可是司令部的。
他知道的事情更多。
“爲什麽?”
池上急忙問道,島倉喝了口水,緩緩說道:“這次作戰其實有兩個目的,一是占領襄陽和宜昌,但更重要的是,盡可能消滅掉第五戰區的中國人,打掉他們的力量。”
楚淩雲沒有猜錯,日軍确實是以消滅第五戰區的力量爲主要作戰目标。
“中國人可不少,能做到嗎?”說話的是水城俊,他如今也是參謀長,明白這個戰略目的的重要性。
“隻要圍住他們,一定可以成功。”
島倉笃定的說道,楚淩雲聽的很仔細,關鍵地方,拿筆記下。
圍困第五戰區,不讓李将軍的主力逃掉,是他們目前的軍事部署,攻城隻是爲了吸引李将軍。
日本人确實歹毒,現在提前知道了他們的部分作戰計劃,李将軍完全能夠避過去。
聽完這一段,楚淩雲馬上聽别的。
這次說話的是山下昌利。
山下昌利雖然是守備司令,他畢竟是軍人出身,以前也做過聯隊長,在一線服過役。
他的軍事眼光很不錯。
山下昌利沒有參與,可他給文社的人分析很到位。
這次大戰,各軍協調,絕不會滿足幾座城市,第五戰區将是帝國的主要目标,所以幾個師團的調動是以人爲主,而不是城。
他知道的線索不多,說的卻很在理。
關于時間,山下昌利倒是給出了更準确的信息。
不少國内運來的武器裝備,是通過上海這邊轉運,山下昌利負責保護這些東西,知道的自然更多。
根據武器送過去的時間山下昌利推斷,時間就是月底二十六号,到月初五号這十來天的時間。
時間倒是和楚淩雲估計的差不多,但十天的時間還是太長,楚淩雲需要準确的時間。
最不濟,也要确定在三天之内。
這樣李将軍才能做出更好的布置。
聽完錄音,楚淩雲閉目思考。
第三師團是進攻主力,他們的目标就是襄陽,通過進攻襄陽來調動第五戰區的中國軍隊。
隻靠他一個師團肯定不行。
楚淩雲估計,至少兩個師團進攻襄陽,另一個師團是誰,他會繼續探查。
第三師團的師團長是山協隆興,他不贊同戰争,但并非不會打仗。
山協隆興?
他還欠着石原商行一批糧食呢。
眼下要大戰,軍部給他們的糧食一直沒夠,他現在沒有餘糧,肯定無法還糧。
但這件事,可以利用一下。
第二天一大早,各大糧行開門。
“大米怎麽又漲價了?”
一人看到大米的新價格,猛的跳了起來,原本兩塊大洋一斤的大米,此時寫着,兩塊五一斤。
再次上漲百分之二十。
“這是最新的價格,能買快買,以後還會漲。”
糧行掌櫃毫不在意的說道,大米是老闆要求漲的價,不止他一家,所有糧商的大米全部漲價。
這樣的米價,按石來算,已經達到兩百八十多一石。
絕對的天價。
不少人看到米價,對着這些糧商的老闆後台就是一陣罵,掌櫃的根本不在意,糧食價格這麽高,他們聽的罵聲還少嗎?
不管你們怎麽罵,改變不了大米漲價的事實。
控制大米漲價的自然是楚淩雲。
最近糧食産量持續降低,本就有所上漲,如今他隻有大米的控制權,不漲大米漲什麽?
還沒到頭,會繼續上漲。
一些想買大米的人,看到昂貴的價格輕輕搖頭,有些人咬着牙買了,擔心以後會再漲。
有些人則少買了一點。
更多的人買其他的糧食,暫時不吃大米。
實在是吃不起。
大米漲價,糧商向來不在意有多少人來買,上海人口基數太大,漲的再高,一樣有人買。
正好他們現在收不到那麽多大米,你們少買點,我們以後還能漲的更高,賺更多的錢。
信陽,第三師團駐地。
山協隆興正在處理軍務,他是師團長,清楚這次作戰的詳細計劃。
本次大戰,就是以消滅中國軍人爲目标,第五戰區三十五萬人,他們計劃是消滅掉二十萬,其中至少要包括七成的精銳。
剩下的殘兵敗将,不足爲慮。
消滅二十萬不是殺死二十萬,能俘虜或者讓他們投降一樣屬于戰功,若是能殺死或者活捉那位李将軍,這次将是完勝。
第三師團的目标是襄陽,一開始需要他們全力進攻,讓中國人誤以爲他們誓要破城,這樣才會調動更多的軍力前來支援,他們則以逸待勞,将這些中國軍人全部消滅掉。
“師團長,您的電報。”
通信員從外面走了進來,山協沒有擡頭,直接伸出手。
接過電報,過了會他才去看。
這不是緊急軍情,若是的話,通信員會提醒,他要第一時間來看。
“大米?”
山下協隆眉角一跳,電報是石原商行的石原亨發給他的,問他還要不要大米。
最近大米漲價,以後還會漲,若是需要,他可以提供一些。
價錢很低,比市場價便宜的多,而且不用現在給錢,可以等以後再付錢。
“這個石原亨,真的會做生意。”
山協協隆笑了,大米誰不想要,不僅營養更高,而且口感好。
特别是糯米,做成糯米團,别提有多香。
“給石原老闆回電,非常感謝他,若是有的話可以送來一些。”
馬上要大戰,他手頭上的大米确實不足,戰争期間,若能讓士兵頓頓吃米飯,能夠極大的鼓舞士氣。
“是。”
通信員跑去發報,山協隆興沒當回事,繼續忙自己的事。
“師團長,石原老闆回電。”
沒多久,通信員再次回來,石原亨在電報中告訴他,要大米的不止他一個師團,還有好幾個,等他将大米裝船,會一次性送到武漢,然後分轉運給他們。
送到的時間,大概是下月五号。
山協隆興皺了皺眉下月五号,時間有點來不及,五号大戰已經開始,他沒辦法分神去接應大米。
雖說也能運來,但最好是戰前,這樣他能做充分的準備和安排。
沒到的東西,戰前可不會随意安排,一旦路上出點問題,那可是要出事的。
“把這個給石原老闆發過去。”
山協隆興親自書寫電文,讓通信員去發報,沒多久,方士易便把他的電報送到了楚淩雲面前。
此時楚淩雲的辦公桌上,已經擺上了七八封電報。
“感謝石原君慷慨,能不能盡快送來,最好在二十六号之前送達信陽。”
山協的回電很客氣,畢竟還欠着人家一大批糧食,現在又要給他一船低價大米,這可是很大的人情。
楚淩雲看的是日期。
第三師團的回複是二十六号,三十九師團的回複是最遲二十五号,三十師團則是二十四号。
三十師團距離最遠,第三師團距離襄陽最近。
楚淩雲眼睛眯了眯。
戰争不會到下月五号,最遲是在月初一二号,早的話,應該是三十号。
像這樣的大戰,時間早就會定好,但隻有真正的高層知道,一般的參謀都不會知情。
師團長肯定是知情人。
三十号到二号之間,是日軍發動進攻的準确時間。
推斷這個時間不難,按照他們要求的時間,然後再向後延續幾天,他們接到大米後需要分送到各聯隊,這個需要時間,差不多要三天左右。
各聯隊的駐地可沒在一起。
他們進攻同樣需要時間,必須把行軍的時間同樣預留出來,這個時間一到三天。
這點是根據他們的距離來做的計算。
楚淩雲用幾船低價大米,便将時間精确到了三天,不過他并沒有滿足,能精确到準确的那一天最好。
楚淩雲沒有立刻給總部發報,讓方士易先去給第三師團回電。
他會争取在二十六号之前送到,畢竟貨在上海,要裝船,然後運到武漢,還要通過火車轉運到他們那邊。
五天後,楚淩雲給總部發報,故意錯開了點時間,以免情報洩露,被日本人懷疑到他。
雖然這種可能性很低,但預防一下沒有錯,這次是他親自詢問,幾個師團長剛剛回複,中國人便猜到了大概時間,難免會被人多想。
76号,丁墨眼睛有點發紅。
韓耀全更是面帶疲憊。
他們在刑訊室。
上次丁墨要韓耀全調查出外勤的人,他們最有可能洩密,出外勤的人數不多,就七個人,畢竟當時隻是調查電話和典當行。
就這七個人,韓耀全調查了五天,發現每個人都有疑點。
他們有的出去的時間過長,有的是沒說實話,還有人經過了特高課。
韓耀全分别詢問,每個人都在發誓,他們絕對沒有洩露任何機密,幾個人還在喊冤,他們連任務都不知道是什麽,怎麽洩密?
丁墨失去了耐心,開始用刑。
最先動刑的便是拿個經過了特高課的人,他和同伴一起去調查王記典當行,回來的時候卻和其他人分開,走了另外一條路。
他給出的解釋是去買一家糕點,那家糕點鋪恰好需要經過特高課。
他是那裏的老顧客,店老闆幫忙做了證實,他确實是老顧客,一年多來經常去買,差不多每月有那麽兩三次。
但丁墨并沒有相信他的話,反而更加懷疑。
一年多前?
會不會是那個時間他被江騰空策反,成爲了江騰空的内線,然後利用買東西的機會,路過特高課附近,好用來傳信?
他不需要進入特高課,有個死信箱,便能把情況彙報給江騰空。
打電話更方便,但打電話容易留下痕迹,一旦被查,馬上暴露。
死信箱的方式則安全許多,不用見面,不需要電話,神不知鬼不覺,偷偷把情報放好,誰也不會知道。
這種可能不是沒有,他們是特工,做這種事自然很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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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