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水打醒了。
鼓聲不知什麽時候停了。四下裏靜得似是凝固一般,隐約能聽到遠處傳來水滴撞擊金屬的聲音。
下意識地深吸一口氣,卻把自己嗆得咳起來,五髒六腑都跟被人捏碎了一樣。剛才不知怎麽憑着一股勁兒竟然頂開了鉛棺的蓋子,可直接暴露在輻射裏的下場就是現在像一條爛魚一樣泡在水裏。
也不知道昏過去了多久。我咬牙把自己撐起來,靠在被水浸得濕寒襲人的鉛棺上,這才勉強減輕點兒四肢百骸裏流淌的灼燒感。
在從身後的棺材裏醒來之前我一直跟亞諾和夏商周等人在一起,這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卻像是斷片兒了一樣根本想不起來。要是這個空間的确如我所料放着一塊兒帶輻射的礦石的話,那麽把我放進鉛棺的人甚至可能是想保護我。
可我被單獨留下來這本身就很有問題。如果怕我被輻射,爲什麽不直接帶上我反而大費周章地給我扣在棺材裏。更何況看上去亞諾等人離開得并不匆忙,四周沒什麽打鬥或者逃跑的痕迹,甚至還留下了一個手電穩穩當當地照着祭壇。除非把我放進棺材的不是他們。
說到祭壇,我在真的從棺材裏醒來之前就已經見識過了。回想起那時的經曆,摸到金屬的觸感仿佛還停在手上。等習慣了那股疼得我喘不上氣的灼痛後,我撐着棺材站了起來。鬼使神差的,我在去祭壇驗證前又回頭看了一眼。
地上那個手電的光照不到鉛棺裏頭。我現在不敢去貿然去移動那個唯一的光源,還好随身的裝備裏也有個一模一樣的手電,便摸出來把鉛棺的情況看了個大概。不知算不算出乎意料,那裏面并沒有什麽陪葬品,隻有一個孤零零的鉛枕歪倒在棺尾。也得虧如此,不然我方才在裏頭亂撞那得造成多少文物損失。我剛松了口氣,卻覺得不對勁。
照我剛剛疼得死去活來那個勁兒,無數次拿腦袋狠狠磕在棺材壁上,肯定早就見了紅。可是現在棺材裏竟然沒有一絲血迹,而且随着我離棺材縫越來越近而散發刺目金光的銘文此時也隻是一些尋常的刻痕而已。我寒毛一下子豎起來了,把渾身上下摸了個遍,卻沒找到任何傷口。
難道在棺材裏的都是我的幻覺?可那疼痛太過真實,我再怎麽着也不至于做被人下油鍋的夢吧。
亦或者,我的血确實流了。我看向被光照着的祭壇。聯想到這神廟裏的【以汝血爲祭】和來世之書被改寫時會變動的金色銘文,我心一橫,從綁腿上抽出一把匕首對着食指戳了一下。
一滴鮮紅的血冒了出來。
我懸着的心稍微放了下來。神明的血是金色的,看來我沒有因爲被關在鉛棺裏和被輻射就變成另一個物種了。
随手把血蹭在了褲子上,我掏出手電朝着沒被照亮的地方打過去。除了黑暗空無一物。
我暫時還不想帶着未知探索未知,那麽果然隻能先從祭壇入手了。而且總覺得好像有什麽在讓我往前去看看。
我先檢查了一下身上的物資,除了手電以外,279發的那套裝備一樣不少都帶在身上,而且還有阿天給我做的手套和一塊懷表。
不知道要在這個地方待多久,我先把自己的手電關了節約資源,借着擺在祭壇下的手電光往祭壇走。
祭壇前有張放在銅牛背上的條案,上面擺滿了各色祭品。玲珑剔透的葡萄泛着誘人的光澤,金燦燦的麥穗映着光亮,還有一盤黑色的芝麻糖.
這芝麻糖怎麽看着這麽眼熟?
我走近一看,這哪兒是什麽芝麻糖,分明就是我在考古工地下頭那座無名神廟裏看到的鐵礦石!而那串葡萄是各色金屬制成的*,麥穗更是鍍金雕出來的。
古埃及人确實喜歡模仿自然造物,可這樣的我真是第一次見。
不過這倒是提醒我了,或許仿制自然是這裏的建造理念。因爲從鉛棺到祭壇前這一路走來,我總感覺這個空間是“活着”的。
随着我離祭壇越來越近,上下左右的牆感覺都向我擠壓過來。等我走上石階,來到祭壇前的時候,一擡頭就能看近在咫尺的荷魯斯之眼,和兩旁牆壁上繪滿的銘文。不似神殿裏常有的頌德祈福,反而是充滿恐懼的咒語,深深刻進牆裏,生怕被抹去一般。
而祭壇則被困在中間。
不過那上面沒有那具被銘文符咒困住的屍體,也沒有一朵搖曳鮮活的蓮花。走上台階後祭壇上并沒有屍體,着實令我松了一口氣。一卷紙莎草經文攤開着放在祭壇上,一串沉甸甸的守護符壓在上面。熟悉到令人痛恨的【以汝血爲祭】刻在祭壇的蓮花花瓣上。
一塊鉛做的碑立于祭壇跟前,是賽特的宣判。我和李元随着阿佩普制造的流沙見到的那座廢棄神廟裏,也有這麽一座碑。
祭壇正後面的壁畫上也出現了賽特,沙漠之神金色的血液湧向一棵榕樹,祂的骨頭被剝離身體,由貝努鳥銜着飛上樹。在這背後有密密麻麻的榕樹葉子的脈絡都像是詭異的笑臉。
滴答。
滴答。
我把注意力從那邪門的壁畫上收回來,屏息聽着傳來的水聲,順着聲音走到了牆邊。
那鑿進牆體的凹痕裏汩汩淌着近乎黑色的液體,像是幹涸了又掙紮着流動的血。那水聲便是“血”落在地上的聲音。
可是不對啊。我聽到的分明是液體落在金屬上才會有的響動,這血可是滴在了石地上。而且那血一落到地上就不見了,像是直接被地面吸收了一樣。
我不禁皺起眉頭,站起身重新打量所在之處。
祭壇雖然的确坐在高台之上,可是所在的位置甚至比我爬出來的鉛棺還要低。在古埃及時期神廟和墓葬的建造者都會考慮到尼羅河改道的問題,所以基本上一個空間裏最重要的東西都會處在相對而言最高的地方。
總不能那空無一物的鉛棺要比祭壇還重要吧?
哪怕如此,還有一處不對勁的地方。
我重新走上祭壇。其後壁畫裏的榕樹挂滿了詭異的笑臉,我忍着厭惡仔細尋找,果然在樹幹處發現了一扇不起眼的輪廓。
這是一扇隻會出現在墓裏假門。我被哈桑他們帶去帝王谷的時候還被吓到過,李元一拳砸碎的牆上也有這麽一個。
也算是标配了。
我抿了抿嘴,探向那扇門。竟然一碰就開了。
裏面是一塊剔透而渾濁的充滿矛盾卻又契合的礦石。這是真正的【永恒之眼】麽?還是瑪雅的那塊,又或者是從亞特蘭蒂斯來的,囚禁了暴風雨的石頭?無論是哪個,一靠近它,我就知道這東西上的磁場還沒消掉。
這門一定是獻祭之後才會打開的。
可是在我和亞諾這些留守人群中,不應該有人的血能被認可啊。除非.我忍痛拿起那塊石頭,走下台階撿起一直兢兢業業照亮的手電。
難不成剛才在這裏的是李元他們,而我聽到的那陣鼓聲,真的是一場祭祀?
我肯定是不相信什麽古埃及秘術,木乃伊真的能死而複生的。再說現在已經很精神緊繃了,我可不想再自己吓自己。
可現在傳來的,絕不是鼓聲,更像是腳步聲。很沉重的腳步聲。
那聲音由遠及近,緩慢而細碎,很是磨人。
四下寂靜無聲,可我現在莫名耳力好,竟然從死寂中聽到了破土的聲音。接着是腳步聲。祭壇下的手電突然滅了。
我連滾帶爬從祭壇上沖到鉛棺,把那個枕頭抄了起來。果然,這鉛枕裏頭是空的。我把那塊還在灼燒着我的石頭塞了進去,夾起枕頭就朝着黑暗狂奔。
此時血水已經淌了滿地,我的每一步都使整個地方震顫。從那渾濁而破碎的鏡面裏,我分明看見了一輪黑色的太陽。
大家國慶節快樂
好好生活,建設祖國
古埃及真的有用金屬做出來的葡萄制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