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卡爾激動地喊道。
金發男人站在太船邊回眸。他的藍眼睛熔進了月色,就像是深海泛起波濤,所有的光都被撞碎在那瞳孔。接着他安撫地朝衆人笑了笑,好似回複平靜的海面。可是誰都不知道那下面藏着怎樣的暗潮,也并不想一試,于是隻能看着他頭也不回地踏上了那太陽金船。
中國的佛不管你陸來水來,來者皆有緣。可這座神殿不同,得要求你從聖湖來,走不了别的路。
方才我們都看過了,月光把沙漠照得很亮,聖湖就像是一汪銀色的流沙。神殿周圍都被這種流沙圍着,人根本過不去,隻剩下上賊船這一條路。
阿佩普等在船邊。黑蛇巨大的頭顱頗有壓迫感地浮在水面上,金色的豎瞳分明是睜眼瞎但卻像是在盯着每個人。
根據古埃及神話,混沌之神阿佩普擋在太陽神在夜間的旅途上,喝幹了河水導緻太陽金船擱淺。是賽特與之搏鬥,并擊殺了它這才使得太陽神拉有機會再從東方升起。
可爲什麽現在是阿佩普守在太陽金船邊,要引導我們渡過聖湖呢?
不容我多想,衆人漸次上了船,我也隻好跟了上去。那金船看着不太大,卻容納下了我們三十好幾人也不嫌擠。布魯斯站在船頭,摩根和布斯維爾都打量着他。
太陽金船在湖上巡遊,撞碎了月色星光,好似點着三百多盞燈,伴着我們渡過粼粼的蘆葦蕩。
萊拉吟誦起對衆神的贊歌。
要不是自知這趟兇多吉少,前有大黑蛇阿佩普,身邊還有好些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貨色,其實在月色下渡河還挺有意境的。
李元見我臉色不對,問:“你在擔心什麽?”
我把想法跟他說了。“還有一點我不明白的就是,并不是誰都能上太陽金船的,到底是什麽人在進行選擇?這完全不合理。”
旁邊有人嗤笑一聲,卻是常笑。這個人總是陰陽怪氣的,老不明不白地說一些怪話。孟維清要是不想說什麽,會很直白地表現出來,但是常笑的話裏總像是帶着鈎子,讓你想一探究竟卻還是雲裏霧裏,噎人得很。加之被困在這個詭異的太陽金船上,我整個人都不太好。
“您要是能提點一二那就再好不過,不然我實在想不出當下這處境怎麽能笑得出來。”
常笑掀起眼皮看了看我和李元,露出一個說不上是嘲諷還是苦笑的表情,總之很是令人不舒服。
“我此前已經告訴過你,凡是不要隻看眼前。到現在你還覺得這些事可以用常理解釋麽?還是你覺得這些都和古埃及有關?”
“您前面說的不是樓時麒麽?”
我驚呆了,沒想到常笑比我還吃驚。
“我說那小子幹嘛?”他眼睛努力地瞪了起來。“你看着挺機靈的,腦子裏都想什麽呢?”
我目瞪口呆,目光不由得看向樓時麒。他微微弓着背,湊在賀榮川和姜燦身邊還是那副沒有主心骨的德行。
突然一直平穩行駛的船晃了一下,靠近船邊的萊拉差點摔了出去。樓時麒就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似的悄悄地挪到了她的軌迹上。那圓月妖異得過分,好似半張夜幕都被吸進去了似的。我們頭頂月色,身下是聖湖,明明都亮堂堂的,卻覺得黑。要不是我剛好在看樓時麒,根本注意不到他的舉動,就連萊拉也以爲這隻是樓時麒恰好幫了她。
但是騷動還在繼續。原來在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率先上船的布魯斯身上時,一個沒留神,就有人被月色吸引着,伸手碰到了湖水。倒是真有人不怕死,往聖湖裏去撈月亮。剛剛上船之前聖湖的水清澈無比,現在從船上看卻渾濁不堪。甚至比起混濁,不如說是混沌的。這湖水很怪,太陽金船在上面航行自如,可若是去觸碰,卻像是碰上了龜裂的碎玻璃。
那人的手抽不回來,緊接着整個人都被吸了進去。他旁邊的人想要幫一把,卻連帶着也被湖水吞下。被攪動的水面沒有呈波紋狀,而是碎裂開來,那兩個人好似填補了破碎的地方。待船駛過,湖面上沒起一絲波瀾。
除了罵罵咧咧的聲音,再聽不見有人說什麽,衆人各自都提起了警惕。加上那個自己跳進湖水裏的,現在已經折損了三個人。這還沒到神殿跟前呢,簡直是下馬威。我清楚地意識到了從現在開始,生死之間沒那麽分明了。
這神殿聖湖絕不是憑空而來。沒有人、或者生命能夠無中生有。即便是有,那也隻是障眼法。可如今我們實實在在的渡着湖水。除非它本來就是在這裏的,因爲某些原因對我們不可見而已。這讓我想起了近年來一個有争議的天文學現象。
不少天文學家觀測到了一顆編号KIC 8462852,名爲博亞吉安的恒星。它更爲人熟知的名字是塔比星。這顆離我們大約有1480光年的星星爲人稱道的點在于它由于未知原因劇烈變暗。
這點至今沒人能夠解釋。有些人猜測博亞吉安星之所以會突然變暗,是因爲它被巨大的人造結構所包裹,某個高級外星文明正在圍繞塔比星建立戴森球結構。
戴森球結構是由弗裏曼·戴森在六十年代提出的,用來包裹恒星開采其能源的巨型人造天體。也就是用恒星做動力源的天然的核聚變反應堆。當博亞吉安星被戴森球結構包圍起來時,這顆恒星的光芒自然就暗了下來,甚至難以爲人所見。
要是神殿和聖是由于類似的原因隐藏了起來,等我們過來了才現身的話,那我們就是自投羅網地走進一個圈套。不知道裏面有誰,或者什麽,在等着。然而無論是誰,能設下這種陷阱請君入甕,其能量都是不可小觑,其居心怕也是叵測。
我看着阿佩普巨大的蛇身,忍不住想,會不會我們都被騙了,萬一沙漠裏那場風暴是賽特是不想我們去做錯事呢?
這一切都隻是我的猜想,可這湖水太真實了,觸覺嗅覺聽覺視覺不可能都欺騙我。再者說就算是騙的了我,能騙得過這幾個老怪物麽。
我悄悄看了看那幾人。孟維清神情凝重,和往常沒什麽分别;白老師眯着眼睛關注着周圍的環境;布斯維爾早就不扮演無害的邊緣考古學家了,他朝卡哇伊桑使了個眼色,自己站在太陽金船的前方。他們都在有意無意地觀察着布魯斯。
船靠岸了,在阿佩普如芒在背的目送下我們走上神道。
我仰頭注視着道路盡頭那遙遠而宏偉的建築。
在古埃及人的眼裏,大自然是擁有神性的,他們把自己的理解融入了對自然的塑造中。自地下開采出的金礦對于古埃及人而言與太陽是同質的,所以他們用黃金爲神明鑄造軀體,用黃金雕琢最聖潔的建築。
布魯斯無視卡爾的欲言又止和其餘人的懷疑目光,率先朝着那座比月色更耀眼的宮殿走去。
“那不會就是阿佩普的老巢吧,它把咱們送過來是爲了給它的蛇子蛇孫吃。”姜燦叨叨着,換來了丁澤鄙夷的一瞥,他還振振有詞道:“西遊記就是這麽演的。”
“如果這是它的老巢,那麽蛇蛻在哪兒?這裏作爲一個動物的領地,未免太過幹淨了。”丁澤反問。他本是雪區獵戶出身,對于動物習性頗有經驗。另一個對動物習性有所見解的人也不甘寂寞。
“你們還記得在阿佩普從沙漠裏出現之前,我們以爲它的頭是一塊黑色的岩石。那麽咱們腳下的這條路,或許就是它的蛇蛻鋪成的。”
聽完樓時麒這麽說,279的人都低下頭看向神道的地磚。剛才我們的注意力都在兩邊矗立的神像上,忽視了一個很違和的點,那就是無論聖湖、神道兩旁的神像還是盡頭的建築都是潔白的,隻有腳下的路是黑色的。
“旗子,這不對啊。”姜燦皺着眉頭看了半天,“那蛇再大也不至于能鋪滿整條路吧?”
的确,在聖湖裏虎視眈眈确保我們走向神殿的黑蛇雖然異常龐大,可是軀幹直徑也不過一米多。而面前的這條路至少容得下整個279一起橫着走。
樓時麒說,有的蛇在有生之年會持續發育,活多久長多久,這也是爲什麽需要蛻皮,因爲原本的皮囊已經跟不上身體了。
“當然也有可能這是好幾次的蛇蛻加起來,或者幹脆就不是蛇蛻。既來之則安之,再不走就要被人搶先了。”樓時麒也想不明白,但是他很會給自己台階下。
孟維清對這種小小不言的事兒沒興趣進行學探究,他有任務要完成。開弓沒有回頭箭,衆人也隻得抱着“來都來了”的心态繼續前進。
從渡湖開始就一直讓我不安的那種感覺在走上神道後越發明顯。兩旁跽坐的神像帶來的不光是壓迫,還有非常強烈的違和感。
這條路到底是爲誰準備的,可以讓本該被供奉的神明以如此謙卑的姿勢等候在路旁?而且還是一等數千年。
可惜路走到盡頭還沒有答案,而另一個更加難以解釋的事情讓我恨不得扭頭就走。
馬上就要進入主線劇情了∠(」∠)_
蘆葦蕩指的是埃及的死後世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