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時麒打着哈欠和常笑一前一後走了過來。
“上哪兒去啊?”我一把拽過他。
樓時麒困得睜不開眼睛,不情不願地在我面前坐下了,常笑也不見外地坐到了一旁。
我沒想到常笑也會待在這兒,隻好壓低聲音問:“你在賽特神廟看見什麽了?讓你盯着的事兒呢?”
樓時麒目光遊移。我催促地捅了捅他胳膊,他這才哭喪着一張臉說:“你那層壁畫還是讓人給發現了,沒瞞住。”
我氣得直想錘他。誰也沒指望着他能擋着壁畫不給别人看,我千叮咛萬囑咐說要留心找壁畫的人,這家夥可真能給我掉鏈子。
常笑冷眼看了半晌,說:“你不把偷拍下來的壁畫給她看看?”
“你怎麽知道我拍了?”樓時麒驚訝地瞪圓了鳳眼,繼而心虛地哼唧:“其實也沒拍到多少,我就是留個紀念。”
我忍不住扶額。我說常笑幹嘛湊過來,合着我們那點兒小九九都被他看出來了。事已至此,我破罐破摔直接跟樓時麒說:“把你們去賽特神廟的情況都跟我說說。”怕他又抓不住重點,我補充了一句:“從你們進到地下建築開始。你還記得誰先提到壁畫的麽?”
“一下到那個神殿裏,大胡子就讓人把表面那層壁畫給拆了,好像就是奔着底下的壁畫去的。”樓時麒回憶到。
這次夜探賽特神廟的除了279的孟維清、白老師、樓時麒和常笑外,還有英國的考古學家派崔克、假冒考古學家的布斯維爾、史蒂芬妮的上司卡特女士以及他們手底下的那些雇傭兵。
“白天你看的那些壁畫竟然是從一進門就有了,甚至連通向地面的通道裏都是。”樓時麒掏出手機遞給我。“你别說,底下那層壁畫全露出來以後更邪門兒了。”
他這回沒有誇大其詞。被蓋住的那層是陰刻壁畫,各色人物深深地鑿入牆體,拍下來顯得尤爲陰森。最要命的是,這層叙事性壁畫讓人理不清頭緒。
在樓時麒拍的圖片裏,表面上的壁畫被整體掀開後,故事連貫了起來。
南牆的壁畫果然畫的是圖特摩斯三世統治時期開采礦産的事情。記錄從一進門開始。工人們把開采出的石料運送到一處沙漠中的神廟;中間的内容是工匠制作黃金和銅質器皿,采摘無花果等等儀式和貢品的準備過程;盡頭就是我先前看到的那副場景,一群開采石料的埃及工人匍匐着向一處洞穴爬去。
令人費解的是北牆上的記錄。那裏畫着一些奇異的場景:沙漠裏生長着一棵枝繁葉茂的樹,樹冠能遮天蔽日。還有奇怪的動物崇拜,比如吞噬月亮的豺狼和啄食樹根的隼。最後還描繪了一個看不清面目的神明從那沙漠中央的大樹中走出來。
從樹中孕育的神明麽?
這兩邊的壁畫一邊講人,一邊講神。我看了半天,總覺得上面的内容不應該結束在這裏。
“如果壁畫是從下往上呢?”李元說。
從下往上?
“你的意思是,我們以爲的盡頭,本身就是起點?”我念叨着這句話,難以置信地看向李元。他點點頭。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瑪雅世界末日的預言會不會并不是預言、也不是詛咒,而是一段曆史呢?
“說的不錯,這後面的确還有東西。”常笑突然加入了對話,打斷了我離奇的猜測。
把賽特神廟上層壁畫都摳下來以後,布斯維爾也覺得不對勁。他是個混不吝的,當下就讓手底下的雇傭兵把祭壇後面的壁畫牆給砸了。
派崔克拎着他的領子怒道:“你瘋了麽?”
把這個沉默寡言的學者氣成這樣,布斯維爾卻不以爲意。
“這裏已經不需要埃及學家了。”他叫來一個手下,“請派崔克到上面等一下,剩下的人繼續砸。我要在月亮出來前看到這後面有些什麽。”
白老師跟着派崔克一起離開了賽特神廟,到地面上守着月亮去了。孟維清和常笑則是冷眼看着,也不出言阻止。
牆砸開以後,一股陰風‘呼’一下就撲面而來。樓時麒被這操作驚呆了,看着通向一條通往幽深地下的隧道久久回不過神來。
“我沒敢往下走,就站在那通道外面拍了這張照片。”
沒顧得上嘲笑他膽子小,我盯着眼前的照片陷入了更深的疑惑中。
石壁上用礦物質混合動物乳汁制成的顔料日久彌新,畫風帶着文明尚未成形時的粗犷。而畫裏的内容,則是遠古先民匍匐在地圍成圓形,雙手向上托舉着一塊塊石頭。被他們圍在中間的,是一朵在火中盛開的蓮花。
如果我現在還看不出那些石頭就是鐵礦石的話,也隻能算自己眼瞎了。
“這看起來像是遠古岩畫.”我懷疑地說。“根據其他撒哈拉岩畫的相對年代來看,這隧洞裏的岩畫不會晚于公元前八千年。”
也就是說,在圖特摩斯三世修建賽特神廟之前,這裏就已經是一個成熟的礦脈了。
難不成這裏的使用時期比我們以爲的還要久遠?可是也不對啊,爲什麽岩畫會在地底下?到底是什麽機緣巧合讓那些人要向地下發掘呢?
除此以外,這個壁畫還留下了一個問題:爲什麽這麽久之前,他們就需要采礦了呢?那時距今至少得有一萬年,甚至是在石器時代之前,萬沒有需要冶煉的道理。
結合布萊克筆記上的分析,當年法國考古隊覺得可能會在沙漠裏看到金礦。鑒于賽特神廟裏是鐵礦的話,賽特之骨指的應該就是金屬了。國王的力量可能就是因爲冶煉金屬器才能做武器吧。而在古埃及,被礦工崇拜的神明是塞赫麥特。人們也相信,獅子女神的呼吸形成了沙漠。
沙漠和金屬礦。
可是這解釋不了爲什麽石器時代的人會想到要來發掘金屬礦。而且在古埃及神話裏神明的身體是金子這個說法,到底是從何而來?真的隻是他們的臆想麽,還是古埃及人見識過讓他們笃信的事情?
賽特神廟被遮蓋起來的壁畫、礦脈更深處的岩畫還有瑪雅“世界末日”的預言更是給我提了個醒。或許礦石的磁場來自于和地球有着更深遠關系的時代,早于我們不知道多少萬年。
我看着岩畫裏被火焰淬煉出的蓮花,和獻祭般被托舉着的鐵礦石,心裏隐隐有了一個猜測。
樓時麒見我半天沒說話,又道:“我覺得那底下有點瘆得慌,就上去找白老師了。我不知道底下還有什麽,不過大胡子他們往下走了,常笑也跟着下去了。”
說着,他瞥了常笑一眼。但是那人不爲所動,根本沒有開口的意思。
我隻得問樓時麒:“那你在上面看見什麽了?”
樓時麒嘿嘿一笑,掏出考古隊發的本子。“跟帝王谷那次一樣,上面的神廟被複原了。照片拍不出來,但是我給你畫下來了。”
他邀功似的把賽特神廟在月光下的樣子攤開在我眼前。
沒想到這家夥畫工還真不錯,竟然寥寥幾筆就把賽特神廟的氣勢給描了出來。
“這次去獻祭的誰?”
樓時麒茫然地搖搖頭。“我出來的時候那個神廟已經出現了。”
我看了看常笑。他耷拉着眼睛在本子上寫寫畫畫,并不理會我。
我又看向樓時麒的畫。圖中矗立的神像果然又是被月光照得锃亮根本看不出面目。樓時麒用漫畫線表達了這一點。雖然還是沒有臉,但是這個身子卻很有辨識度。
“爲什麽賽特神廟的複原圖裏會有敏神?”我自言自語。
“敏神?”李元疑惑地看向我。
“可能是想表達在賽特神廟達成生命大和諧?”樓時麒回答完我,接着告訴李元:“敏神是負責繁育的神,比其他神多了個生殖器。喏,就在這裏。”他還指了指敏神下三路的一塊兒形狀很能自洽的凸起。
李元正看着我,聽後面色有些尴尬。
我拍開樓時麒的爪子,問:“除了敏神,那裏還出現什麽了?”
樓時麒畫下來的圖像在南北兩面牆結束的地方,那個本應該是神廟盡頭,也就是祭壇所在的地方。但是白天我們在地面上隻發現了一尊仰倒的神像,腳底下還刻着遠古埃及語。
在老布萊克的筆記裏,我也看到了賽特神廟的複原圖。但是他隻記錄了星象,可沒提什麽敏神的事兒。
樓時麒攢着眉頭回憶:“好像在神廟上頭是有些什麽來着,但是我光顧着給你畫敏神了。”
“好了好了,”我打斷他關于敏神的發言,“你看看這些有印象麽?”
敏神是古埃及的生産神,有時也作爲沙漠中行者的守護神,職能類似于後來古希臘的旅者之神潘神。然而那月光下的賽特神廟廢墟不可能着重展示這麽個神明形象。
我翻出了布萊克的筆記,讓樓時辨認那個圖像。
樓時麒有一點近視,卻不戴眼鏡。他湊近了看筆記上的内容,不确定地說:“好像是看到了幾顆星星,但是我不記得看到了這一顆。”
他指的正是天狼星。
“因爲那時候剛好出了月亮。”李元提醒到,接着問我:“古埃及人對于星象的解讀你知道麽?”
在衆神割據的局面下,古埃及人有一套自成體系的天文知識體系。我對古埃及宗教還算了解,但是說到星象.
我正待搖頭,突然眼前一亮:“萊拉會不會知道些什麽?她說過自己是占星祭司。在新王國的時候,的确有這麽個職能。”
李元看了看埃及人的方向:“去問問就知道了。”
萊拉依舊站在遠離火堆的星空下。此時亞諾和Alex都已經回去睡覺了,蘇格拉底坐在地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拍着鼓面,隻有阿裏和哈桑還陪在她身旁。
李元走過去,也安靜地看起了星星。
常笑自顧自收起了他的圖紙,朝我一攤手:“借你手裏的筆記看看,明天還給你。”
他說的理所當然,我也實在想不出理由拒絕。于是對旬星運行規律的計算、星表的分析和黃道十二宮的演算就算是交給了常笑。
後來我和李元商量過後,把瑞亞贊助的黃道十二宮也上交了。
“傑奎琳也曾經提到過一些有相關記錄的紙莎草。”我補充了一句。
常笑聽後表示:“我會去确認的。”
把照片都傳給我以後,樓時麒渴望地盯着我。這裏實在是沒他能貢獻力量的地方,于是他如釋重負地回去睡覺了。我看了一眼星空下的幾人,也回了帳篷。
我躺在睡袋裏,隻過了兩個多小時就做了好幾個夢。
夏商周枕在自己帶來的小枕頭上睡得不太安穩。我坐起身來,她立刻就醒了,捋了捋頭發滿懷歉意地看着我:“不好意思吵到你了,我一離開家就睡不好,老毛病了。”
我忙說沒事。
等夏商周再次睡下,我悄默聲地繞過她,摸黑出了帳篷。
279營地中小小地攏着一捧篝火。
今天我們這邊兒守夜的是廣宇。他是個溫溫和和的青年,透露着科研工作者的無害氣質。他不抽煙,隻把煙點着火兒捏在手上。整個營地裏隻有星光和他指尖的火光。
在沙漠裏守夜不僅是防着人,比如說邊防軍和更加自由的武裝勢力,更多的是防着動物。畢竟在這裏很難碰到可愛且無害的小動物。
孟維清的帳篷裏透出微弱的燈光。我都懷疑他被轉化了,像是根本不用睡覺。
李元帶着一身寒意也在火邊坐下了。
廣宇捏了捏李元的手腕。李元微微一動,但是沒有掙開。
廣宇說:“不用緊張,隻是給你号号脈。”
我一聽來了興趣。号脈,這可不是平常都可見的。雖然和阿天是本行,但廣宇家裏是開藥店的。他沒有繼承家業,現在又一腳踏進了279這個畫風完全不一樣的組織。
現在借來的滿月懸在頭頂上,李元那脈搏估計亂得能幫着蘭陵王掠陣了吧。
廣宇松開李元,并沒有發表什麽醫囑。反倒是李元和他就一些中醫的理念聊了起來。我揣着自己的猜想,有一搭沒一搭地聽二人又聊到了煉丹上,最後在篝火邊睡着了。
李元把手從我眼前移開。
太陽升起來了。
今天朋友結婚。是個超級可愛善良的妹子,對象家也對她特别好!
雖然她們不會看到,但還是祝願這對兒一路走來的愛情鳥可以幸福快樂
(沒錯今天的更新又是很簡短hhh 明天回BJ就改過自新把正經的章節寫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