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蘇缇娜當即否認,她昂着頭說道:“我隻是想到一些事情,這個洞裏究竟有什麽,接着探吧。”
“說嘛說嘛,”宋文彬纏着蘇缇娜不放,“你究竟在想什麽。”
蘇缇娜還是不說,但她表情有點煩,賣足了關子。
直到三人在這洞内走到盡頭,又一道豎井出現在三人面前,這豎井直徑寬達十米,直通通的向下,在探照燈下,豎井石壁光滑有如巨型腸道,蔚爲壯觀。
這洞内的大小遠超宋文彬的想象,雲貴地區的地下甚至比地表來的更加複雜多變。
正看着,霍雨踩到了什麽,發出吱吱嘎嘎的脆響。
幾人拿燈一照,在地面又發現了大量的骸骨,同樣是動物的骨頭,比初入洞口時來的更多更密集。它們成片成片的散落在豎井邊緣,仿佛在無聲的訴說着什麽。
“這些熬硝佬還挺能吃的……”
宋文彬說道,他在克制心頭的不安。
“不見得。”霍雨蹲下身,檢查着那些骨頭說道:“你看,這些骨頭的朝向向着豎井的,除了外面的那些骨頭之外,我們一路上都沒有看到多少骨頭,但這裏又集中的放着不少,應該是有意爲之。”
蘇缇娜也蹲下身檢查豎井的邊緣,檢查一番後她喚道:“你們快來看這裏。”
宋文彬趕緊來到蘇缇娜身邊,隻見她指着豎井邊緣,那裏有一些殘留的褐色印記,明顯比周圍黃色的石頭顔色要深。
“這是什麽?”宋文彬問道。
她神色凝重說道:“這應該是殘留的血迹,因爲血内有鐵元素,長時間的幹涸後形成的印記,能形成這樣的印記,說明有人在這裏放過血。”
宋文彬趴在地上,順着蘇缇娜的手指拿燈照了照石壁,那褐色的印記順着石壁向下延伸,看不見盡頭。再看看身旁密密麻麻的骨頭,不由有些毛骨悚然,這裏少說也有上百具骨骸,這些人究竟是發什麽瘋,竟在這裏進行大規模的放血活動。
“在以前物資那麽短缺的時候,這些人不把血用作食物,反而放任其流進豎井裏,一定有什麽問題。”蘇缇娜喃喃道。
“你覺得有什麽問題?他們在喂龍。”霍雨眼睛瞪得大大的。
“衛龍不是辣條嗎?”宋文彬試圖抖激靈來消解内心的不安。
“那不叫喂龍,如果非要說,古人把這件事稱爲豢龍。”蘇缇娜小聲說。
“終于不裝傻了是吧。”霍雨突然的冷笑。
“啥?”蘇缇娜不解。
“我說!你是不是知道很多有關龍的資料;但是就是不願和我們分享!!”霍雨惡狠狠道。
蘇缇娜犟道:“我再說一遍,我不認爲有龍,不相信有龍!但是我的确知道一些曆史上的小故事,但這并不代表我就覺得真有龍,故事隻是故事而已!”
“啥故事啊,說說看呗。”宋文彬在旁邊搓手道。
蘇缇娜嗯哼了老半天,才不情願道:“如果隻是吃牛羊,或者隻是渲染氣氛,老頭有一萬種方式,但他偏偏提到了吸血的事,這讓我有點在意。因爲我突然想到一個典故,一個明代的小故事。被記載在《庚巳編》裏的典故。”
“什麽典故。”
霍雨也來了興緻。
“這典故是作者陸璨記錄他祖上的經曆,說的是他的爺爺,計宗道年輕時的經曆,計宗道曾擔任明朝洪武年間的巡檢,一天出行,撿一個如升般大的巨卵,他拿着這個蛋回來,讓雞孵了百餘天,生出了一個奇怪的東西。古書上稱這玩意是——狀類蛇,四足蒼色,鱗甲遍體,其長不盈尺,行則昂首竦身,殆若獸走。”
“哇!”
宋文彬感歎,他沒太聽明白最後這段,但感覺很厲害,虧得蘇缇娜能記得住,這腦子真不是一般的好使。
“然後呢?”霍雨癡迷的問。
“計翁的家人先是用米汁喂養它,數月後那生物漸漸長大,喜歡飲生血,每次計翁家宰殺豬羊,的時候都要過去取血生喝,日子久了這玩意就被馴化了,計翁去哪裏,這個蛇樣生物就跟着,計翁最常做的事就是帶它在床榻邊睡覺,用手撫摸它的鱗片,冰冷如鐵,家人們都叫這個生物爲小龍。”
宋文彬嘴唇微張,聽呆了。
蘇缇娜繼續說道:“後來,很多周邊的人都聽說計翁養了這麽個奇怪的東西,前來觀看。計翁擔心衆人口口相傳最終招緻禍患連累家族,便把那東西養在自家後的溪潭中,并叮囑它,讓它不要擔心挨餓,他會每天派人來喂養它。隻是,它不能随随便便從潭内出來。
結果計翁剛走,那個蛇樣生物就跟了上來,計翁就訓斥它,說,如果你不聽話,我就斬了你。
那個生物居然明白了計翁的意思,自此回到了深潭中。
後來,計翁常常派人将血放在潭邊,一放它就從潭内出現吸食,日子久了,居然長到了數丈有餘。
然而一天,計翁的一個同僚的兒媳婦,去潭中洗衣服。當時婦人穿着紅色的衣服,那蛇樣生物望了以爲又是人來送血了,于是就将其卷走,吸血至死。
同僚聽聞此事後大怒,說計翁豢養妖物,要将這事捅到上官那裏去,定要讓計翁家破人亡。
計翁惶恐,哀求且以重禮賠罪,這才得以解脫。事後計翁認爲這蛇怪不能留,于是拿着刀來到潭邊,仍然用血引誘它出來,随後一刀砍去。那東西受驚跑掉了,計翁隻斷了它的尾巴,自此那個東西再也沒有出現過,沒人知道它究竟是死還是活了。”
蘇缇娜的故事不長,但聽完之後宋文彬的身體已經發抖了,這種故事在哪裏講都沒事,可是在這漆黑的百米深的地下溶洞,在這滿地骸骨,甚至還殘留血痕的豎井邊緣,再平常的小故事也變成了頂級的恐怖故事了。
霍雨也聽入神了,久久不能言語。
蘇缇娜見兩名同事入迷,便擺擺手,說道:“這則典故在書中被稱作計翁豢龍,在古代,我說的是先秦時期的古代,說是夏朝的王宮中有專門的官職,叫豢龍官,其中有名的叫董父,現在的董姓,就是來源于此。”
“好家夥……還有什麽是你不知道的……”
宋文彬自言自語。
“所以龍其實是喝血的??”霍雨驚詫道:“你早就知道龍是吃什麽的,還一直問我們!你知道我們不知道!!”
“我可沒說龍是喝血的!!”
蘇缇娜大聲分辨道:“事實上,古人類似的記載非常多,其中也不僅限于龍。在宋朝的《墨客揮犀》中,還有一段更詳細。說,蛟之狀如蛇,其首如虎,長者至數丈,多居于溪潭石穴下,聲如牛鳴。倘蛟看見岸邊或溪谷之行人,即以口中之腥涎繞之,使人墜水,即于腋下吮其血,直至血盡方止。”
“你看你看,很多嘛!”霍雨嚷嚷。
“多有個屁用,《墨客揮犀》和《庚巳編》一樣,并非是正史,更像是志怪類小說,真實性存疑。哪能全信!”
蘇缇娜頓了頓,強調道:“再說,同樣是飲血,墨客揮犀裏又變成了蛟,還說它的腦袋像老虎,和龍的描述大相徑庭,你們能想象住在水裏的東西長老虎頭嗎,說明這件事是幻想居多,而并非現實!!”
“行了行了你們小點聲行不行!!”
宋文彬見這兩人到這鬼地方還要大聲喧嘩,趕緊低聲焦急哀求,生怕她們的聲音吸引來了什麽長數丈的吸血大蛇。
可沒人理會他,霍雨才不怕,她洋洋得意道:“我不管,龍喝血,這沒跑了,而這恰恰說明龍這種生物是存在的,對嗎?否則那老頭幹嘛啥也不說就說吸血的事。”
“不是,哎呀….跟你講真費勁….”蘇缇娜煩躁的說道:“我在想,我是說,這些記載可能都是杜撰的,幻想的,但是幻想一定是有原型的。就像吸血鬼和蝙蝠,精靈和凱爾特人,巨龍和蜥蜴,但在中國境内,從古至今以來就沒有一種水生生物和血液緊密結合在一起,無論是淡水中還是海水中,都不會有什麽動物特地以鮮血爲食,龍或者蛟是唯一的孤例,所以我推測,古代時候,應該是有一種兩栖動物是以血液爲生的,這是龍或者蛟的原型生物。”
宋文彬小聲問:“你說得,是螞蝗嗎?”
蘇缇娜:……
當然宋文彬也隻是抖個機靈,他并不認爲會有人大規模的殺牛宰羊來祭祀螞蝗。
沉默半晌,霍雨哈哈笑起來,她拍了拍蘇缇娜的肩膀,得意道:“你終于承認自己錯了,對嗎,世界上是有龍的。”
“你他媽!!”蘇缇娜罕見的爆了個粗:“我跟你真的講不清楚了。隻要沒有一個人來告訴我一個沒翅膀的東西是怎麽反重力飛到天上去的,我就永遠都不相信世界上有龍這種東西。但是你要說是不是會有一種我們沒發現過的生物,以鮮血爲食,那我承認,有這種可能性,現在看來,可能性還不小!”
“行行行!逗你玩的啦~”
蘇缇娜難得的妥協讓霍雨非常滿意,她叉着腰,很老逼的說道:“世界是很大的,永遠都有未知的東西等着我們去發現呐。究竟有沒有你說的這種動物,我們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宋文彬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這下他是真的有點怕了:“不…不要把…我覺得,好吓人啊……”
這洞口如此巨大如淵,而他們要下去,尋找一種以血液爲生的東西,而這東西的體型可能還不會小,這種念頭光是想想都足夠讓人害怕了。
可面對宋文彬的膽怯,霍雨卻面露鄙夷,說道:“怕啥,這血迹都幹涸了多少年了,就算曾經這裏面有什麽,荒廢了這麽久,餓也餓死了。”
“我……”
“是的,越大的生物,需要的食物也就越多,這是鐵律。在所有的文獻記錄中,但凡和豢龍有關的,無一不是皇家或大戶,這說明這種原型生物需求很大,否則這裏也不可能擺上如此多的骨骸。這樣的需求,這麽多年沒有人投喂,應該早就寄了。但倘若我們真的能找到骨頭,哪怕隻是找到一點鱗片樣本,都足以引起整個生物界的地震了。”
蘇缇娜輕聲說道,她的聲音中帶着難以抑制的興奮。
宋文彬看着自己的兩個同事,呆若木雞。他第一次發現,在離開文明社會後,他居然如此無力。
“繩子還有多少米。”霍雨問道。
“兩百來米。”宋文彬不情願的說道。
霍雨朝豎井下踢入一塊石頭,随後側耳傾聽了一會兒落下的聲音,說道:“應該夠,我們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