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們以爲會是首爾郊外那種破爛不堪的農村,可是當她們真的來到這裏之後,她們卻發現這裏其實是一個相當大的集市。
而現在,這片集市已經人滿爲患,四面八方到處都有車開過來,或是成群結隊的男女從其他地方聚集在此,慶祝節日的盛典。
夜晚的空襲和紛争并未打破這裏的氛圍,不知道是政府封鎖消息做得好,還是這裏人已然對死亡戰争和破壞習以爲常了。
從現場的情況來看,或許是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因爲這裏的人多多少少都崇拜者死亡。
在國内的時候,霍雨和蘇缇娜都曾見過給死者送上花環,但在這裏,人們似乎喜歡把花環戴在頭上和脖子上,正如他們擡着棺材奏樂歡快前進。
而這還算普通的,一些特别的人甚至還把家裏的祖先制成幹屍,放在神龛上,高高擡着,遊街示衆。
商店兩邊有各種各樣五顔六色的塗鴉,到處都是舉着旗幟的居民,他們或是戴着彩色高檐帽,或是臉上塗着白垩的骷髅圖案,更有甚者踩着高跷,從人群中穿過。
就連天上也飛着各種各樣的熱氣球和小飛機,或是貼着橫幅商标,或是噴着各色煙霧。
這景象無疑讓人想起了國内的漫展,隻不過相比于鋼筋混凝土裏的花裏胡哨,眼前的景象倒是頗有一種異域風情的和諧。
不過蘇缇娜和霍雨可沒心情看風景,由于保羅遭到了襲擊生死不知,她們又丢了手機,這會兒隻能四處張望,試圖用最原始的辦法找到宋文彬那家夥。
在茫茫人海中想要找到一個人無疑是奢望,可很快,她們就看到街頭巷尾的牆壁上随處都貼着海報,湊近一瞧。———【帶你走近燈塔,帶你呼吸甜美的空氣———大型脫口節目,更圓的月亮,即将上演】
海報上,正是一個戴着小醜面具的男人。
盡管壓根看不見長相,但霍雨和蘇缇娜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家夥。她們看了眼集會的地點,随即立刻一邊問路,一邊趕向集會地。
遠遠的已經能看見那道著名的邊界牆了,在那道邊界牆的另一邊,是隐約可見的高樓大廈,玻璃幕牆。而在牆這邊的世界,則完全看不到一棟超過十米的建築。
很快,蘇缇娜和霍雨就發現了一處臨時搭建的檢票站,久違已久的花間晨正坐在門口,挨個挨個的檢票,在他身後,攝制組的攝影師們和導演正扛着攝影機拍攝着。
看見自家同事,霍雨帶着人就想往裏沖,蘇缇娜卻不由分說拉住了他。
“等一下。”
她想到什麽,摸着下巴沉思起來。
“怎麽了?還不快點去找他。”霍雨很急。
你說花間晨這家夥究竟在幹什麽呢?蘇缇娜狐疑。
“你管他在幹什麽。”
霍雨不以爲然。
“我們得上個保險先。”
蘇缇娜深思後說道。
“上保險?”
霍雨不解。
想了想,蘇缇娜走到集市上一個賣骷髅面具的攤位上買了個骷髅面具和墨西哥高帽戴在頭上,混成在龐大的隊伍裏,悄悄摸到衛甯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嘿!”
正拍亡靈節的衛甯回頭看了眼,看見一張常見的骷髅臉。直到面具掀開,他頓時面露喜色,然而他的嘴巴很快就被霍雨捂住,兩人拖着他,鑽進了混亂的人海之中。
洶湧的人潮中,衛甯很激動,說道:“蘇老師,霍老師,你們可算來了,我聽說昨晚……”
“昨晚的事不用說了。”蘇缇娜擺手打斷了他,現在時間很緊迫,你需要幫我一個忙。
“什麽忙?”
蘇缇娜問道:“你帶手機了嗎?”
……
……
一通簡單的安排之後,蘇缇娜摘掉了面具和帽子,帶着霍雨施施然走向檢票口。
眼尖的花間晨立刻就看見了過來的霍雨和蘇缇娜,他唰的一下站起來,高興說道:“啊!蘇老師,霍老師!!好久不見,我剛才還在擔心你們呢,聽說昨晚發生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我們在這裏都聽見了爆炸聲,聯系你們卻聯系不上!可把我們擔心壞了!”
“擔心壞了也沒見你們去找我們呀。”
霍雨翻了個白眼。
“沒辦法,厭老師的任務,我們必須把工作和集會放在第一位。”花間晨無奈的攤開手,歎息說道。
霍雨登時便生氣起來,又是生氣又是心冷。
但蘇缇娜卻很冷靜,她說道:“那就讓我們去找厭老師吧,我們有事要向他當面問清楚。”
可面對蘇缇娜和霍雨的要求,花間晨卻有些爲難,他說道:“霍老師,蘇老師,還是不要過去吧。”
霍雨這會兒也回過味來,“爲什麽不過去。”她警覺道:“你是不是在挑撥離間?”
蘇缇娜撇撇嘴,攔住了反應遲鈍的霍雨,道:“你爲什麽不讓我們見他啊,這好像不是你該幹的。”
“沒有哇!”花間晨大呼冤枉:“我是怕你們去阻攔他,不讓他集會,我們布置這會場,想弄個大節目效果已經很久了。”
“還弄!”
蘇缇娜嗔道:“人家主辦方都被DEA一鍋端了,這種活又啥意義啊。”
花間晨很驚訝:“不管有沒有意義,讓他上台演出是你的主意啊,這會兒又去攔他,不是打自己的臉嗎?”
蘇缇娜語氣一滞,不錯,對于一個女生來說,面子這種東西是比天還要大的。花間晨能發現這種問題,厭老師肯定也能發現。想到自己不占理,她很難受。
霍雨受不了:“有沒有王法了!這節目究竟還要不要繼續播下去了!”
“怎麽不播?”花間晨驚訝道:“這不正是觀衆們喜聞樂見的場面上,這可是巨大而轟動的節目效果啊!我倒想問你們,爲什麽不讓厭老師搞節目效果啊?”
“好好好,我們不讓厭老師搞節目效果是吧!”霍雨非常煩躁,她說道:“我說新人,你到底想做什麽呢,一會站我們一會兒又站他的?”
“對啊。”蘇缇娜心有戚戚道;“我說,花老師!你爲什麽要站在厭老師這邊?就算厭老師完成了節目效果,也你他沒什麽好處吧,你不是想那啥的嗎?”
花間晨突然沒頭沒尾的問道:“你們覺得中美洲怎麽樣?”
“什麽?”蘇缇娜不解。
“我看過你們的第一季第二集節目,我很喜歡荒島的那集。要我說,我要是你們,就在巴拿馬買個島,然後在上面蓋棟别墅,然後過着神仙般的日子,再也不用承受國内那樣的壓力了。”花間晨憧憬的說道。
“啊?”
“壓力很大吧,霍老師,蘇老師,爲了這個節目出生入死,命都可以不要。卷到這份上,在國内也是獨一份的啊!要注意身體啊!”花間晨繼續關心。
明明這家夥在阻止自己,霍雨居然氣自己消了,完全不知道該如何作答,隻能說太暖了。
“喂,當初投資人讓你來,不就是讓你來取代厭老師的嗎?”蘇缇娜無法再含蓄下去,直接了當的點出:“現在你怎麽向着他做事啊!你真讓他搞出大節目效果,對你有什麽好處?你怎麽取代他。”
霍雨反應過來,趕忙附和道:“對啊對啊,你這怎麽取代他,還不讓我們把他弄走,以後這個節目,就讓你來當男一,好吧!”
可沒想到花間晨聽了這話卻忍不住吃吃的笑起來。
兩女愣住。
花間晨忍不住越笑越大聲,雖不至于放肆,卻也充滿了歡樂。
蘇缇娜微惱:“你笑啥呢?”
“我笑你們倆太可愛了。”花間晨歎息道:“投資人哪句話說讓厭老師出局了?”
“啊???”
蘇缇娜發出疑惑的聲音。
霍雨卻微微色變。
“投資人從頭到尾說得都是,讓厭老師找回自我,重新成爲那個整活專家。而我,呵,不過是用于鞭策他的工具。”
頓了頓,他搖搖頭,說道:“事實上,投資人和我說的,不僅不是讓厭老師離開這個節目,而是讓你們兩個離開這個節目。”
如此消息一出,兩名女主持人全都傻在原地,眼睛瞪的大大的。
”她以爲她是誰?她讓我們離開這個節目我們就離開這個節目??”霍雨率先反應過來。
“對啊!有幾個臭錢了不起啊!”
一直以來比較含蓄的蘇缇娜也出離憤怒,爆粗口道:“她有幾分是靠自己打拼來的啊!這個節目又不是她的功勞,她憑什麽讓誰走就讓誰走啊!”
“這我就管不着了。”花間晨攤開手,“我告訴你們,還是出于同事這麽久的情誼,這些東西本來就不是我的願望。”
“好你個主人的任務。”霍雨更生氣了。
“是的,蘇老師,霍老師,爲了厭老師,也爲了這個節目更大的發展,請你們留在中美洲,或者你們想去其他任何地方都可以,隻要不在這個節目裏就可以了。”花間晨勸說道:“厭老師是一個純粹的人,一個真正的大明星,隻有厭老師真正的成爲厭老師,才不會有塌房的風險。但是你們不僅沒有幫助他,反而扯他的後腿。”
“她媽的在墨西哥跟毒販混也不會塌房是吧。”霍雨嚷嚷。
“毒販一夜之間死了多少,你們心裏沒數嗎?厭老師隻靠幾個月不到的時間,爲這個星球禁毒事業做出的貢獻比美國DEA一年做的都多,而你們卻在質疑他的方法有問題。說實話,你們的确不太合适。”
花間晨罕見的放下了他的溫柔,變得有些嚴厲。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又懇切說道:“你們并不理解厭老師,也不理解人設的運作方式。你們和厭老師之間有着天然的沖突,要我說,還是退出吧。”
沉默半晌,霍雨冷冰冰道:“你們來之前,這個節目其實很簡單,也很有趣,但是在你們來之後,呵,一切都變得越來越複雜。”
花:“我們…”
霍雨吼:“你和你的投資人!!能不能滾出這個節目啊!!”
沉默片刻,花間晨卻格格笑:“我也不是什麽年輕的明星,剛出道容易上頭,你這樣激我是沒用的,霍老師。”
見這會兒大家都敞亮起來,蘇缇娜也憂傷說道:“其實我還是挺喜歡你的,你能給我厭老師給不了的關心。但是…但是你這樣做真的好嗎?”
花間晨手一攤:“蘇缇娜,我希望你能原諒我,我之所以來參加這個節目,其實也是沒辦法,我也很難。你們的投資人實在是個刁難的主,這不,她拿捏起我來就和拿捏小孩似的。”
“拿捏你,誰能拿捏你啊,你這一開始就說自己是廢墟,誰能拿捏你。”霍雨嗤笑道:“要我說,你真不是什麽硬核的主持人,好好的做你的戀綜,和女嘉賓玩暧昧不好嗎?何必來這麽危險的地方折磨自己。”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花間晨說道。
“你是不是結婚有小孩了?”
蘇缇娜冷不丁的問了一句。
花間晨臉色在肉眼可見中變得煞白,好半天沒說話,直到旁邊人推了他一下,他才倒吸一口冷氣,結結巴巴道:“你…你說啥?”
“我說,你是不是結婚了有小孩了在這裏裝風情浪子萬花叢中走片葉不沾身然後給那些男生提供一個情聖的人設來賺錢。”
蘇缇娜一連串超長句子如同重錘一般擊中花間晨的胸口,他跌跌撞撞往後退幾步,震驚的無以複加的看着蘇缇娜,随後他撲倒旁邊正拍攝的同事身邊,一把奪走他們的設備,尖叫道:“拍!拍毛線啊拍!”
随後他扭頭看着蘇缇娜,大聲呵斥道:“是不是申屠嘉告訴你的!!她明明答應了我….”
“拜托,我可沒那麽大的能耐。”
蘇缇娜不耐煩的打斷了花間晨的語無倫次,說道:“是你自己那天在船上被人威脅快死的時候說秃噜嘴了,說你對不起你兒子。“
霍雨哈哈大笑起來。
蘇缇娜一臉的無奈。
笑完,霍雨說道:“哥們,不是我說你,你的确不适合這檔節目,心理素質能力忒差了點呢。”
花間晨的表情卻逐漸從慌張變得極度陰沉:“是嗎,霍老師。我的确心理素質不太行,不過,看起來你們想留在節目裏也是一廂情願,因爲厭老師并不想留下你們。”
說完,他鑽進了身後的營地,沒一會兒就帶出了一大幫人。那些人看起來并不是黑幫分子,不過他們一個個神色驕傲的打量着周圍的人,猶如看蝼蟻。
那眼神和表情立刻讓霍雨想到了首爾的那些教徒,還有那群走線的中國人談論本國人時的傲慢。
看來在短短的時間内,厭老師果然又建立了一個組織。
花間晨指着蘇缇娜和霍雨說道:“這些人要阻止集會的開展,把她們驅逐出去。”
蘇缇娜受驚:“怎麽?你想殺人滅口?”
花間晨都快吐了,他大聲說道:“話不用說這麽難聽,我隻是不想你們再留在這個節目裏。也不想我的家人被别人知道。”
“所以你想要維護你的人設。”她立刻問道。
“當然,沒有人設我吃什麽,喝什麽,我小孩怎麽上國際學校,日後怎麽出國留學做精英。”花間晨煩躁的說。
“所以這一切都是生意嗎?”蘇缇娜難過的問。
“我看到女的都快吐了,你說這是不是生意!!”
花間晨忍無可忍暴躁起來,說道:“每天都是各種綜藝,各種美女,各種化妝品,各種關心,各種禮物,各種雞零狗碎的破玩意,你知道永遠照顧女生有多難受嗎?你知道女人其實是一種得寸進尺的動物嗎!?你知道那句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是多麽他媽的該死的正确嗎!?你知道我爲了工作付出了多少嗎!?”
說着花間晨癫狂的哈哈幾聲,說道:“天啊!如果真的能和厭老師在一個節目裏,我倒舒服多了,你沒發現嗎,我遇到的危險,都是和你們倆在一起的時候遇到的。你們倆就像倆腦殘愣頭青一樣,看見危險就往上怼,老實說你們沒有被強奸,沒有被殺害的活到今天都是奇迹。我和厭老師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爲我負全部的責任,他從來不讓我爲難。
說着花間晨又哭了,他抹眼淚:“厭老師,他真的……”
“你說完了嗎?”
“是的我說完了,請你們倆留在中美洲吧。”
花間晨擦了擦眼角,深吸一口氣說道。
“我們不會離開這個節目,你也回不了國叨。”蘇缇娜突然嬌滴滴的說道。
花間晨見她突然撒嬌賣萌,頓覺不妙,厲聲斥責道:“你在耍什麽花樣?”
蘇缇娜走到旁邊,将目瞪口呆的衛甯手裏的手機拿了下來,交給了花間晨,說道:“其實我忘了告訴你,我們現在正在直播呢。”
手機交到花間晨面前,他愣了足足有半分鍾,他慘白着臉盯着手機,看着屏幕上的自己,還有那幾乎這下整個人都懵了,他瞪大眼睛,全身止不住的開始發瘋一般顫抖。
隻見密密麻麻的彈幕幾乎可以将他淹沒。
66666
哈哈哈哈哈
塌房咯。
真的假的?
抗壓測試?
在現場!!
驚天大瓜!!
直播塌房??
瓜來了瓜來了!!
震驚???
好好好,這樣立人設是吧。
塌房是吧!
我靠有夠刺激啊!!
花間晨看着滿屏幕密密麻麻的彈幕,仿佛一瞬間被拖入了一場永遠也無法醒來的噩夢之中。在這場噩夢中,就連呼吸都成了奢望。
在互聯網上,任何有一定粉絲數量的人,都時時刻刻要小心謹慎自己的言行。粉絲越多的人越是要小心。
曾經的李老師,隻因在錯誤的位置講錯了一句話,便引得互聯網一連地震。
而如今,這波發言的自爆程度已經堪比100,不,甚至1000倍的李老師發言當量。如此巨大的當量炸得花間晨的意識已經模糊了。
看着花間晨顫抖恐懼的可憐模樣,霍雨忍不住想到厭老師,搖搖頭,說道:“人設就像一把雙刃劍,雖然一時立人設,能獲得大量好處,能獲得别人的關心,能博得别人的關注,能攫取大量的資源和流量。但這終究是小人所爲,害人又害已,爲君子所不齒。
花老師,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說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你整天和女子在一起,看來你不過也是個小人罷了。”
花間晨一點點擡頭看着霍雨,眼神寫滿了絕望:“你他媽…你他媽搞我…你他媽搞我…”
“是你先搞我們的。”
蘇缇娜小聲說道:“其實我是想幫你保存秘密的,但是你實在是太過分了,居然想讓我們離開這個節目。”
無論再說什麽都無濟于事了,豆大的冷汗不住的從花間晨腦門上落下,他在天旋地轉中看見了可怕的未來,看見了他歸國以後即将面對的可怕景象。而那景象無論他如何獨自面對也無法承受,當下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拔腿沖向大廳,一邊奔跑一邊高呼:“厭老師!!厭老師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