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宋文彬從廠裏離開的時候,他看見廠裏的幾個工人正在打掃衛生,将那些常年堆積的垃圾清理出來擺在門口,他滿意的點點頭。
雖然年紀隻有26歲,但是使喚起這些年紀和他父母差不多大的工人,宋文彬并無一絲心理壓力。
在極地的探險中,他了悟到生命要麽聽命于自己,要麽聽命于别人,沒有第三種選擇。
作爲旅途中的短暫而又寶貴的假期,如果可以選擇,宋文彬巴不得永遠躺在屋子裏,吃了睡睡了吃。但是他做不到,現在的他必須聽命于自己,并且爲之奮鬥。
很快,他就和老張頭來到了隔壁的瓶裝廠,和他們那片荒涼破敗的廠區相比,瓶裝廠内倒是熱火朝天。
各種車輛在裏面進進出出,每輛車上都裝着各種各樣的玻璃瓶,發出叮叮當當當聲音。高壓水槍的呲呲聲在這裏不絕于耳。
老張頭帶着他走到了瓶裝廠的操作間,在一個pvc泡沫闆隔間裏敲了敲門,喊道:“李老闆,李老闆!”
門開了。
是個大肚便便的胖子,皮膚有點黑,看起來憨憨的,他看見老張頭過來,好奇道:“老張,我正算賬呢。”
老張頭指着宋文彬說道:“這老宋兒子,你有印象不。”
“哦哦。有點印象,這麽大啦。”
李老闆笑着拍了拍宋文彬肩膀。顯然他并沒有什麽印象,隻是客套一下,神色還有些敷衍。
但宋文彬很享受這種誰也不認識他的感覺,他摘下鴨舌帽,笑着和這位胖胖的瓶裝廠老闆握了握手,說道:“李總好,我叫宋文彬,現在在做直播,你能不能帶我看看你們家的瓶裝奶業務,我想看看有沒有一起合作帶貨的可能。”
“哦?”李老闆眼睛一亮,問道:“你做直播,你多少粉絲啊。”
“五十萬,不多。”宋文彬謙虛的說道。
“哎呀五十萬!厲害厲害!”
老闆态度立刻不一樣了。
他說道:“你在這等下,我去給你拿杯茶。”
宋文彬一番推脫後還是被塞了瓶綠茶,老闆很熱情的帶着他參觀了瓶裝廠的生意,原來這裏不僅有醪糟奶的生意,也有很多其他飲料廠的業務,比如說可口可樂還有芬達都會在廠裏進行原漿的配比和灌注,但宋文彬最在意的還是醪糟奶的業務。
兩人來到流水線附近後,老闆指着一排灌注好的瓶子,說道:“醪糟奶在我們這占比還是比較少的,主要需求很少,一般就針對附近的幾所高中和大學食堂,我們之前有想過往小學和初中推廣,但是被拒絕了,那些老師說這裏面含酒精,所以不讓小孩喝。”
“甜酒那能有多少酒精。”
宋文彬樂了。
“有些小孩的确體質比較敏感,一喝就臉紅,老師嘛,擔心也正常,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所以這生意在我們這邊也不算太好。”
李老闆顯然是行内人,賺過錢的,問道:“你的粉絲年齡都是?”
“這你放心,都是成年人。”
宋文彬說道。
李老闆放下心來,說道:“那就好,這玩意的确算是咱們這一帶的特色,我還沒見過有網紅來咱們這帶貨的,要是你能幫忙提高銷量,說不定以後能帶成網紅産品呢。”
面對李老闆的吹捧,宋文彬沒什麽反應,他看了看那些瓶子和機器,問道:“這原材料是你們配的嘛,還是說和那些大廠一樣,發原漿給你們?”
“這倒不是。”老闆說道:“無論是醪糟還是牛奶都得是新鮮的,不像可樂那種能存很久,牛奶我們用的是前面一家奶牛場的,巴氏消毒當天就送來了,那家奶源還是蠻靠譜的,和很多大廠都有合作,醪糟我們用的是當地一家老作坊的,那家有個老太婆,做酒已經做了幾十年了,這配方也是他們家的,他們每天早上酒蜂蜜什麽的配好送過來,我們就負責瓶裝。”
“原來是這樣,那請問那個老奶奶在什麽地方呢?”宋文彬又問。
“在市民河附近的一個巷子裏。”李老闆說道:“你想去的話我可以帶你去。”
“哦哦,不麻煩了,給個地址待會我們自己去看看吧。”宋文彬說道。
得到了釀酒作坊的地址後,宋文彬和老張頭騎上了一輛廠裏拉貨的小三蹦子,一路向市民河附近駛去。
市民河在老城區,來到這裏後,宋文彬循着地址果然找到了李老闆口中釀酒作坊,不過這裏并不隻有一家作坊,一整條街都是各種釀酒作坊,濃濃的酒糟香味撲面而來,混雜着某種發酵的酸味,很是獨特。
宋文彬找到了那家名爲醉香居的作坊,推門走了進去,這門店外面看着挺現代,裏面卻古色古香,地面擺着很多大酒缸,牆壁的櫃子上擺着很多酒瓶。
這會時間是下午,店裏沒什麽人,隻有一個年輕人趴在桌上小憩,宋文彬看見他,走過去咳嗽了兩聲。
那年輕人一抖,坐起來揉了揉眼睛,道:“打酒嗎?”
“不是,我是李老闆介紹來的,億波力那家瓶裝廠的老闆,你有印象嗎?”宋文彬說道。
“哦哦,李總的朋友啊。”
年輕人打起精神,從櫃台後繞了出來,問道:“您有什麽事?”
“我想看看您這邊的甜酒産量,方便嗎。”
宋文彬說道。
“可以可以。”年輕人從桌上拿起鑰匙,說道:“跟我來。”
他把宋文彬帶到作坊後的院子裏,院裏有很多正在晾曬的酒曲,再往後走地上有很多多大坑,大坑上有幾個工人正在攪拌糧食。随後,年輕人帶着宋文彬來到一處地窖中,地窖中擺着十幾口大大小小的酒缸,這裏酒香撲鼻而來。
宋文彬問道:“你們家是隻做甜酒嗎還是。”
“當然不是,還是有很多其他度數的酒,甜酒那隻是順帶着做,而且過了冬天那玩意也不好做,容易壞。”年輕人自豪說道,你要買點嘗嘗嗎,我們家可是純糧食酒,很多人開幾百公裏專門來我家買呢。”
“還要開車呢。”宋文彬笑着婉拒,他又問道:“我聽說這家店是一個老奶奶的手藝。”
“你說我老太啊。”
年輕男人說道:“我老太休息去了,她隻有做酒的時候才來。”
宋文彬順着那些酒缸看了看,心裏盤算着這家作坊的生産力,看起來這是一家有情懷的老店,依然堅持着手工生産。但是宋文彬的考察卻并不是在考察情懷和品質,如果真的想做生意的話,他更希望能看到一些專精某一種類,并且高效運作的流水線。
“如果大批量采購的話你們供應的過來嗎?”宋文彬問道。
“你要買多少?”年輕人驚訝道:“H市這好多家店都有合作的,早點鋪子,奶茶店,包括你剛說得瓶裝廠,我們都有合作。還沒有供不過來的情況。”
“哦…”宋文彬沉吟了一下,問道:“李老闆沒有和你們聊過專門生産某一類的說法嗎?”
“诶,李老闆和你說了嗎?”
年輕人很驚訝,“好像我聽我爸提過,說工業園區那邊有幾個老闆想要什麽打造品牌,機器生産之類的事情。”
頓了頓,年輕人驕傲說道,“不過我老太可不幹,你看市面上賣的那些酒,要麽都是勾兌的,一點都不純正,要麽就是機器生産的,一點靈魂都沒有,咱們可不能砸了招牌做那種事。”
“是的呀。”宋文彬贊同道。
……
離開這家釀酒作坊後,宋文彬又考察了一下附近的釀酒作坊,基本上和醉香居的情況差不多。等考察完了之後,天色已經黑了。
宋文彬和老張頭坐在三蹦子上,老張騎着車把宋文彬送去地鐵站。
路上,見宋文彬一直在想心思也不說話,老張忍不住問道:“小……小宋,你在想什麽。”
“唔。”宋文彬從沉思中回過神,“啊,沒什麽,你怎麽看,老張,這玩意有搞頭嗎?”
“我不知道啊,你是怎麽想的,是拉條生産線,咱們也做灌瓶的生意?還是咋的,我不懂啊。”老張頭困惑的問道。
“咱們也做李總的業務嗎?”宋文彬忍不住笑道:“那不是把屁股湊送過去給人家打,人家都做這麽大了你能做的過人家?”
“哦。”聽了這話,老張頭卻松了口氣,說道:“我還擔心你亂折騰呢,那你不做瓶裝生意你打算怎麽辦?”
“帶貨呗,還能怎麽辦。”
宋文彬平靜的說道:“我不大不小也是個網紅,把流量變現,幫人把生意做得更好,這大概就是我現在能做的了吧。”
“這…..你帶貨,需要廠裏那些人嗎?”
老張頭忍不住問道:“那些工人。”
宋文彬沉默了,答案當然是不需要。他如果想要從事帶貨的話,一個人就夠了,但是那幾個工人和他家簽的合同也讓他頭疼。
要說把廠子來個破産清算,之後還少不了一大筆安置費用,要是不破産清算,他又得每個月付工資,可以說要麽長痛要麽短痛,總之就沒有不痛的。
“那些人能幹點啥?”宋文彬揉着腦袋問道。
“額…其實他們會的還蠻多的。你也知道,你父親做生意,有啥就做啥,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東西都生産過….有幾年國家補貼啥我們就做啥,不怕你笑話,前兩年咱們還研究過新能源汽車呢。”
宋文彬腦門上汗都流下來了。
真他媽太草了。
“這樣吧,我先拿點錢,把欠下的工資補上。然後你趕緊把那些庫存該銷的銷掉,生産線該砍的砍掉,能收幾個錢是幾個錢,然後我們再想發展的事。”
“可是…這些肯定補不了窟窿。”老張頭小聲說道:“虧得這麽多…咋整啊…”
“沒事,我去銀行跑跑,看能不能想想辦法。”宋文彬平靜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