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一處海山邊緣之際,宋文彬看到了什麽,他立刻大聲對通訊器喊道:“停一下,我們看見東西了!!”
沉沉的無盡海水中,蛟龍号接收到指令,緩緩停了下來,在艙内到屏幕上,宋文彬可以看見前方一處下陷的海床上,躺着一個黑色的物體。
由于厚重海水的掩蓋,那個物體的能見度并不高,隻能看到一個剪影。但是那個剪影顯然和周遭自然形成的海山和岩石形成鮮明對比。
蛟龍号艙壁内,三個人都不說話了,包括母船上的船員,此刻也都一言不發的盯着屏幕,眼睛瞪的大大的。就連操控蛟龍号的技術人員,此刻手掌都不受控制的輕微顫抖。
如果線索屬實,那麽他們可能發現一艘價值數百億美元古代沉船,而這樣一艘沉船的發現,将注定是舉世震驚的!
海底5000米深處,蛟龍号緩慢的接近那團黑色的剪影,伴随着距離的接近,宋文彬的心髒跳動的愈發劇烈,因爲那剪影的的确确是一艘古代沉船的造型,僅從剪影上,就能看出一些雜亂傾覆的桅杆。
它被包裹在厚重的漂浮物中,那些東西看起來就像就像流淌的蠟液一樣将這艘船團團包裹,那些都是深海中的微生物,即便在五千米深的海底,生命依舊無處不在,甚至在旺盛的繁殖着。
随着蛟龍号距離越來越近,在潛水器強光的照射下,宋文彬可以看見這是一艘非常古老的木制沉船,它寬約十米左右,體型巨大,通體包裹着厚重的沉積物,船頭的喙是依稀能看見一個獅的造型,同樣,這隻獅首也被厚重的微生物所包裹。
“我的天”
看見這艘船後,蘇缇娜忍不住呻吟出聲。
毫無疑問,如此落點,如此深度,如此造型,這幾乎已經可以斷定正是那艘數百年前遭遇海難而沉沒在爪哇海溝的範巴倫号沉船。
“真的有真的有嗎”
霍雨喃喃說道。
雖然已經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可當那些隻言片語的線索最終變成事實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時候,團隊裏的每一個人都感到不可思議,他們居然真的在海底發現了沉船。
影像資料傳回了母船的控制中心,控制中心的工程師們都忍不住站起來鼓掌,就好像他們成功将人送上了太空一般。
可是深不可測的海水之下,當蛟龍号環繞着這艘不知道沉沒了多少年的沉船,來到它側面的時候,異變陡生。
船側的腰闆尚且完好,圍欄上雕有海豚或蛇的形狀,斷裂的錨榄柱上也有木雕的怪獸或獅頭來裝飾。看起來非常的精美。
然而,在船體側面後的位置,卻整個的碎裂開來,用碎裂形容幾乎都不足夠,因爲這艘沉沒在海底的沉船,此刻竟然隻有一個船頭尚且完好的矗立在海床上,而船身和船尾竟然整個的不見蹤影。
當如此畫面傳回控制中心的時候,剛才還興奮不已的控制大廳瞬間安靜下來。
蛟龍号内的三人同樣錯愕的瞪大眼睛,看着面前這不可思議的景象。
和蛟龍号比起來,面前的這艘沉船足足有十幾米高,十米寬,可以稱得上是龐然大物也不爲過。然而此刻這隻龐然大物卻隻剩下一顆腦袋,靜靜的躺在海底,身體和尾巴全都不見了。
就好像一隻肥美的鲈魚,在盛宴之後,隻有頭顱尚且殘存于盤中。
“這這.”
蘇缇娜看着斷裂的範巴倫号殘骸,滿臉都寫着不可思議:“船身呢船身去哪兒了?”
她顫聲問道。
沒有人能夠回答她的問題,宋文彬不知道,霍雨更不知道,母船上的人也不知道。
“靠近.靠近一點!”
蘇缇娜大聲的吩咐道。
母船控制中心的人顧不上内心的震驚,感覺坐下來,調整蛟龍号,一點點靠近那艘沉船的船首。
船首上,還殘留着數百年前那場海難的痕迹,船頭塌陷,龍骨扭曲,甚至在桅杆之上,還纏有一些黑乎乎的棍狀物,離近之後,攝像機可以拍見,那棍狀物不是其他,而是被厚重浮遊物包裹的人骨。
人骨的出現給這深不可測的海底憑空再添三分驚悚,三人瞪大眼睛,屏住呼吸。
在蛟龍号下沉到甲闆斷裂處後,在強光的照射下,宋文彬可以看見那艘沉船船首斷裂的地方,那裏的木片就像被什麽鋒利的刀刃整個切割過的一樣,非常平整,斷面處雖然包裹着微生物,但顯然沒有船頭和其他地方包裹的微生物那麽厚重。
這一眼看過去宋文彬人傻了,即便對沉船一無所知的他也能看出來,如此平整的斷裂口,絕對不可是海難造成的。除了人爲之外,他幾乎想象不出其他任何可能性。可一旦是人爲,對方爲何而來,幾乎不言自明。
“操”
宋文彬緊繃的身體緩緩萎頓下去,果不其然,這世上隻要能賺錢,多得是人幹殺頭的買賣,即便五千米深的海水,亦無法阻擋人類求财的步伐。
蛟龍号耐心的,順着這艘沉船的最高處掃描到最下面,很快,母船上就傳來了研究員冷淡而理智的女聲:“金屬探測裝置并沒有太大的反應,有一些金屬,但是光譜顯示該金屬的成分是鐵,應該這艘船建造時所采用的鉚釘。”
冰冷的話語如同兜頭一瓢冷水澆在三個人的頭上,蘇缇娜整個人癱靠在艙壁上,臉色蒼白,一言不發。
借助着蛟龍号的強光,她能看見那些被沉積物覆蓋的滿滿當當的艙室,但是艙室内空蕩蕩的。除了微生物的結團就是腐蝕的繩索和斷裂的木頭,并沒有看到想象中的奇珍異寶堆滿船艙的景象,有的隻有靜止的海水和無處不在的浮遊物。
“船身.會是被水壓壓毀了嗎?或者是被海難打壞的?”霍雨忍不住問道,“我們在附近再看看,說不定還有什麽線索。”
雖然宋文彬知道霍雨大概還沒看出這艘船已經被人切割過,但是他也沒有對霍雨解釋,或許在他心裏,隐隐也希望這艘船是被水壓壓毀的。
在探測完船首之後,蛟龍号緩緩調轉方向,在船首所在的海床附近搜索起來。很快,他們就在附近找到了散落的碎片,這塊碎片或許是船尾的殘骸,它距離船首五十米遠,盡管時間過去了六百多年,但船尾上依稀隐約可見金色盾牌的圖,盾牌下隐約可以看見一個字母A。
霍雨捅了捅蘇缇娜,問道:“看,标志。”
“那是阿姆斯特丹的盾型徽章,荷蘭東印度公司标志上有個A,這艘船屬于阿姆斯特丹商會,也屬于東印度公司。毫無疑問,這的确是範巴倫号。”
說這些話的時候蘇缇娜癱靠在艙壁上,面無表情,聲音沒有起伏。更沒有一點興奮,有的隻有濃濃的失望與不甘。
蘇缇娜絕望的原因宋文彬非常清楚,因爲和船首一樣,這塊船尾上所有的斷口都非常平整,甚至要更加清晰,有些斷口甚至還沒來得及被浮遊物所包裹,清晰的能看見上面的木質紋理。
蛟龍号繼續沿着海床搜尋,在船尾和船頭附近,他們看到了大量散落的木闆,這些木闆下面的沙地上,甚至還有明顯的拖拽切割痕迹,其中随處可見的都是破碎的人骨。
這些人骨東一塊西一塊的散落着,有些地方有一個黑乎乎的腦袋,有些地方有斷裂的肋骨。甚至那些骨骸上,也能清晰的看見因切割而斷裂的痕迹,宋文彬就看見了半截脊椎,一截在船頭,一截在船尾。
五千米的深海将時間凍結,曆史上每一個痕迹都無比清晰的保留了下來。隻是看着那些痕迹,就能想象到那鋒利的機械從海床上劃過景象。
隻是,人骨雖然到處都是,可是那所謂的,價值數百億美元的寶物,卻壓根不見蹤影。
此刻,即便是霍雨也反應過來,這個地方已經被人捷足先登了。反應過來的瞬間,她不免一陣頭暈目眩。
“我們,是來晚了嗎?”她難以置信問道。
“看起來是的。”宋文彬回答。
“還用繼續嗎?”
蘇缇娜沙啞問道。
宋文彬無法回答,他無所适從且茫然,從重整旗鼓到墜入深淵不過相隔短短半小時不到。
能夠來到五千米海底且将這艘船切割開的團隊,一定是某個發達國家的頂級團隊,那些人若是有備而來,又怎麽會給他們留下任何值錢的物件。
“再看看吧。說不定,九紋龍寶箱還沒來得及被人帶走呢。“霍雨咬牙切齒說道:“畢竟,那個箱子裏不過三件寶物,應該不會太大。”
她推開蘇缇娜,不甘心對着通訊器說道:“把這些木闆掀開,用探測器尋找一切周圍有金屬的地方!”
深水海底下,蛟龍号伸出兩隻金屬手臂,在海床上那些散落的木闆間翻找起來。然而很顯然這裏已經被掠奪過一次了,那些有金屬反應的,除了鉚釘便是一些深海中的漆黑炮管,并沒有太大價值。
一直當蛟龍号的機械手臂翻到範巴倫号船首附近的木闆碎片之際,母船上傳來了略微激動的女聲,“左側1.5米處有金屬制品,光譜分析爲黃金。”
黃金?
蘇缇娜和宋文彬立刻直起身,眼中爆發出希望。
一塊被切得很碎的木片被機械手臂翻開,果不其然,在強光照射下,他們在木闆下發現了一根斷裂的手骨,那手骨從海中伸出,被包裹在泥沙中,腕骨上套着小小的黃色金屬物件,反射着黯淡的光芒。
可是當機械手臂将那黃色物件小心翼翼從手骨上取下來之後,宋文彬眼中的希望漸漸褪去。根據海底攝像機顯示,那東西是一個黃金圓環,大概是一個手镯類的東西,和他們尋找的九紋龍寶箱以及寶箱裏存放的寶物相去甚遠。既不是金佛,也不是玉龍,也不是水晶瓶。
此後,蛟龍号作業期間,宋文彬隻是默默的坐在艙内看着,不發表任何意見,他已經打定主意不對這個項目不抱任何期望,連續的失望希望失望希望的輪回已經将他折磨的精疲力盡。
找到那枚金色的手環之後,蛟龍号又陸陸續續的在海床上搜尋兩個小時,隻找到了一些散落的金币,幾顆珍珠,幾塊碎裂的瓷片。
此後,因爲艙内氧氣告急,蛟龍号不得不放棄此次探索。離開海底時,艙内的氛圍全然沒有了去時的輕松,三人都一言不發,表情苦澀。
從五千米的海底回到母船之後,三人檢查了一下這次打撈的收獲,幾枚古代荷蘭經典的杜卡特金币,看起來品相不錯。幾枚珍珠也足夠大,光澤十足,看起來像是從項鏈上脫落的,其中最精美的當屬那枚金色手環。
這是一枚纏金寶石镯,整體扁平,有拉成極細的金絲編織而成,其中有四處凸起,裏面好像鑲嵌着寶石。
宋文彬掂量了一下這份手镯,份量極重,毫無疑問是由純金鑄造而成,隻是其表面多有海底打撈起的污穢,讓它表面的寶石光澤難以呈現。
看見枚手镯之後,宋文彬失落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雖然沒能打撈起傳說中的九紋龍寶箱,但好歹不是一無所獲的一天,這枚手镯看起來價值不菲,隻是,也不知道它的價值能否抵消蛟龍号的使用成本….
心裏正盤算着這枚手镯的價值和探索海底的成本,宋文彬突然感覺身邊有一陣渴望,扭頭一看,發現霍雨正蹲在自己身邊,巴巴的看着他手裏的镯子。
宋文彬便把手裏的镯子遞給了她,霍雨小心翼翼接過那手镯,掂量一下,說道:“好漂亮啊…要不….用水先洗一下看看?”
“不能洗!”蘇缇娜趕緊說道:“這可是5000米水下撈出的文物,具有很高的研究價值,應該原封不動的送回國内!”
霍雨聞言,有些戀戀不舍的将那枚手镯給放了回去,蘇缇娜盡職盡責的站在那堆打撈物前,給這些物品挨個挨個拍照。
正拍着,向陽紅号的船長張志帶人走了過來,說道:“同志們,我們必須要馬上離開這裏了,剛才我聽到了消息,印尼的海警船正在向這邊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