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在看見這些檔案之前宋文彬還對自己在歐洲亂搞的行爲有一絲愧疚,但看見這些檔案之後他心裏的愧疚已經蕩然無存。世界如同遊樂場,隻要他問心無愧,他愛怎麽玩就怎麽玩,那些所謂的法律,道德,規則無法限制他分毫。
另一邊,蘇缇娜此刻正站在一個打開的櫃子前,拿着櫃子裏一份厚厚的文檔,迅速的翻着,然而翻着翻着她腦門就開始冒汗,突然,她腳下不穩,差點就要摔倒,霍雨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攙扶住。
聲響驚動宋文彬,他不敢再拍,匆匆來到蘇缇娜身邊,隻見她癱在霍雨懷中,面無血色,嘴唇都白了。
宋文彬異常緊張的問道:“發生了什麽,找到了嗎?”
“找是找到了”蘇缇娜聲音臉色蒼白,嘶啞的說道:“但是.可能和你想的不太一樣.”
宋文彬心裏咯噔一下:“怎麽不一樣?”
“你看,這份文檔所處的位置是——東印度公司所有海難沉船位置彙總。”
她在厚厚文檔翻到一頁停了下來,頁面上的文字密密麻麻,全是外文,宋文彬一個字也看不懂。
蘇缇娜指着那被透明薄膜塑封的老舊書頁顫抖說道:“這是皮埃爾.德維特曾經在荷蘭皇家社科院上發表的有關範巴倫号論文原件,原件資料非常多,但是但是但是原件的最終結論部分.卻被人劃掉了。”
宋文彬定睛一看,果然在那文件的最後一欄看到了一條長長的墨帶,那被人用黑色記号筆留下的。
蘇缇娜手指指着那書頁上一長長的黑色墨帶說道:“從這片論文的記述來看,皮埃爾.德維特對于範巴倫号的沉沒地點有相當清晰的推斷,但卻被人毀掉了”
宋文彬呆滞,費盡千辛萬苦找到線索,最後居然發現這份文件最重要的結論部分居然是損毀的,這對他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一般。
這時,一旁的霍雨輕聲問道:“結論被劃掉了,但是并不是所有資料都被銷毀了,既然皮埃爾.德維特對于範巴倫号的沉沒地點是推斷的,那麽隻要我們有他的資料,是不是也可以推斷出來?”
向來莽撞的霍雨這個時候突然的冷靜,蘇缇娜眼睛一亮,找回了魂魄一樣說道:“我拍下來!讓國内團隊和我一起分析。”
說着她拿起手機就要拍。
但是宋文彬已經緊繃到極點了,他不由分說拿起那份足足後一尺厚的文檔直接将它塞進包裏,說道:“分析的事等離開之後再做吧,我們先離開這裏。”
“直接帶走嗎?”蘇缇娜不安道。
“不讓霍雨燒這地方已經夠給它面子了。”宋文彬把包甩在背上:“跟鬼佬不用講道理,走。”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背着包帶着兩個同事沖出了阿姆斯特丹的圖書館。
離開圖書館重新站在外面的時候,宋文彬才覺察到自己的後背已經全部緊張的汗濕了,心髒也是砰砰亂跳。此時此刻,他仍舊有種不真實的暈暈乎乎感。
當三人走出阿姆斯特丹大學的時候,那種強烈的不真實感更是撲面而來。
此刻,整個阿姆斯特丹大學外已經成了一片混亂的無間地獄。無數男男女女互相毆打撕扯在一起,人腦子打成了狗腦子。警察,示威人群,驕傲boy,LGBT,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全來了。
那街邊到處都是燃燒的旗幟,飛舞的傳單,兩邊的樓頂和車頂上還有人在瘋狂打鼓,彈着重金屬的貝斯,腦袋上的頭發甩來甩去。
煙霧,音樂,毆打,咒罵,口号,不絕于耳。
更有無數人像是搞行爲藝術一樣,在大街上翻滾扭動,幾名極端女性爲了宣誓自己對身體的絕對主導,甚至當街開始pis,一邊pis還一邊高呼口号,她的身體隻屬于自己!
而那些男人如同範馬勇次郎把臉頂在玻璃上一樣把AQT套在頭上,野獸先輩般目力嘶吼道:“我不能呼吸了!!我不能呼吸了!!我不能呼吸了!!”
好像虛空中有一尊看不見的大神正在瘋狂的壓迫他一樣,但在宋文彬看來,把T戴在頭上的人,正是他自己。
他顧不上這些亂七八糟的地獄景象,隻是打着衛甯的電話,尋找着他的身影。很快,他們就在一處熊熊燃燒的警車邊找到了正在拍攝的攝制組。
導演鮑利已經完全癡迷于這片極端混亂而瘋狂的城市,他扛着鏡頭,一邊流淚一邊呢喃嘴道:“這才是拍片嘛.我四十五年白活了爽.爽死我了”
宋文彬前去通知導演快點離開的時候,他腳下就跟生根了一樣,拖都拖不走。
宋文彬無法,隻好叫來霍雨。
霍雨冷着臉,拽着鮑利後頸的衣服強行把他拖到了一旁的蔚來電車上,上車之後,鮑利還戀戀不舍的在車内扛着攝像頭對着街道,激動流淚呢喃道:“爽死了這他媽的太刺激了.太刺激了.”
一直把車開到機場附近,導演才放下了攝影機,此刻阿姆斯特丹已經天黑了,在混亂一天的尾聲,陰郁的天空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那雨水似乎催生了一些不一樣的情緒。
在極樂之後,随之而來的卻是濃得化不開的悲傷。看着窗外的雨,向來冷酷無比心如鐵石的導演卻莫名其妙的坐在車座上捂臉就開始哭。
車裏的幾人都不明白鮑利爲什麽要哭,蘇缇娜安慰道:“導演,你爲什麽哭啊.”
“這節目太精彩了”鮑利捂着臉痛哭流涕道:“以後沒有它我可怎麽活啊可這麽精彩的片子,要是拍出來不能播.太可惜了啊.太可惜了啊……”
“伱們找不到國寶,還想着播?”
一旁的制片人姜鹿冷不防的說道,她身上濕漉漉的癱坐在椅子上。
鮑利悚然一驚,他眼淚鼻涕擡頭。
卻見制片人姜鹿也捂着頭哭起來,她咬牙切齒道:“你們這群瘋子.你們這幾個怪物這節目播出來會怎麽樣,你們想過沒有啊.”她絕望的撕扯着自己的頭發,抓狂道:“才他媽半個月不到,你們就把阿姆斯特丹折騰成這個鬼樣子.這以後哪個國家會允許你們再去啊.”
“不是,制片大大,您覺得是我們導緻的這個城市的混亂嗎?”宋文彬從副駕駛扭過頭,有些不忿問道。
“你們!?”
坐在宋文彬後座上的姜鹿突然抽瘋一樣用力的踢着副駕駛宋文彬背後的椅子,那高跟鞋把車椅子戳出了數十個洞,她在車裏尖叫道:“你還好意思說話嗎!!如果不是你!!我們會淪落到現在這幅境地嗎!?你就是個鬼!!魔鬼!!你回去等着坐牢吧!!”
宋文彬異常驚詫,他嗤笑道:“别逗了,制片大人,您就算把我抓去牢裏甚至把我槍斃也不過平息一下衆怒,假裝這件事已經解決了。
事實是,如果我隻需要三個五秒鍾編出來的故事就可以讓一座城市陷入混亂,那麽我隻能說這個城市本身就是一個敏感多疑脆弱互不信任且分裂的城市,而在這樣的地方,你口中的妖魔鬼怪會層出不窮。”
“閉嘴!!”姜鹿惱羞成怒訓斥道。
“我不是魔鬼,我隻是喜歡講笑話的樂子人,姜大大,我很尊重你,并沒有冒犯你的意思,但是我不得不認真告訴你。你把同樣的故事放去鶴崗,放去滿洲裏,放去中國任何一個偏遠經濟落後的農村。你覺得那裏面的人會吊你嗎?不會的,那些地方的人把這種事完全當笑話聽的。别說遊行打架了,說句卧槽都是擡舉你了。可是,我在講笑話,聽得人卻一臉嚴肅的覺得我的笑話都是真的,那是我的錯嗎?”
姜鹿看着宋文彬,臉上肌肉抽搐,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無法反駁宋文彬,但無論這個家夥有能說會道,這件事最終的結果都要整個節目組來共同承擔。
而現在,她隻想快點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離開這群邪門的同事。
到機場之後,制片人姜鹿迫不及待推開車門,披頭散發,衣衫不整,濕漉漉的拎着一個包,行屍走肉般從電車裏走了下來,惱火的獨自走向機場大廳。
“姜鹿!”霍雨從車中鑽出來叫住她。
姜鹿回頭看着霍雨,兩個臉上畫着回旋炮的女人站在異國他鄉的機場前,透過淅瀝瀝的小雨相互對視。
霍雨嘴唇蠕動了一下,看着這位曾經的朋友懇切說道:“這次的事情,麻煩你了。”
“不必謝我,”姜鹿冷淡的回道:“找到國寶吧,這是我們節目唯一生存的機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