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峰塔内。
法海面色陰沉,來到第五層。
“嗯?發生何事,令你如此失态?”
李道塵面露詫異之色。
觀世音他們,對法海做了什麽,讓他臉色如此難看?
“師父,弟子可做錯了?”法海面色難看:“弟子爲了天下蒼生,讓他們吃飽穿暖,可諸佛,卻不同意!”
“什麽未完成的使命在餘杭,成佛,比起天下蒼生還重要嗎?
再給我們一段時間,天下糧食,定能再次倍增!”
他一臉憤怒,訴說着自己的遭遇。
李道塵輕歎道:“成佛,很重要,因爲,他們是佛。”
“我佛慈悲,當普渡衆生,讓天下吃飽穿暖,何嘗不是在渡天下人?”
法海說到這裏,突然一怔:“不對,那些農作物平平無奇,諸佛爲何不早些推廣?”
“諸佛會回答你,一切自有緣法。”
李道塵淡然道。
“緣法?”法海眉頭一皺。
李道塵目光透過窗戶,看向外界:“爲師一直在想一個問題,這個世界,有佛嗎?”
“師父,諸佛尚在,談何無佛?”法海疑惑道。
李道塵微微搖頭,歎道:“那你告訴爲師,是信仰成了佛陀,還是佛陀收集信仰?”
“這……”法海眉頭一皺,道:“諸佛慈悲,萬靈自行信仰,此次所爲,也有百姓信仰弟子,弟子也感受到了信仰之力。”
“爲師在想,成佛,何時需要信仰了?”
李道塵幽幽低語:“或許,他們并非真正的佛陀,隻是虛幻的信仰産物。”
法海渾身一震,驚悚地看着他:“師父,伱……”
“爲師隻是猜測。”李道塵擺手道:“希望不是爲師所想,如果猜測是真,就能理解,他們爲何不推廣農作物了。”
“爲何?”法海聲音發顫,已經明知答案,隻是還有些難以置信。
“因爲,隻有窮苦,困難,才會去祈禱。”李道塵淡漠道。
法海沉默了。
“是爲師多言了。”李道塵搖頭道:“揣測諸佛,本就是錯,阿彌陀佛。”
“師父,弟子……需要冷靜冷靜。”法海低沉着聲音道。
“去吧。”李道塵擺手。
一身信佛,佛陀轉世,蓦然聽聞這些話語,打擊太大了。
若是法海直接接受,李道塵都要懷疑,法海是不是換人了。
目送法海離開,李道塵也在沉思,法海的思想已經轉變了,許仙也變了。
他不再是小小的藥郎,而是天下蒼生的拯救者。
整個中土,都在傳唱法海和許仙的故事。
他們遠涉重洋,尋回農作物,改良種子,讓糧食增産,天下百姓得以吃飽。
雖然現在被終止了,但研究還在繼續,他們留下的種子,還在推廣。
一切恢複平靜,餘杭城恢複如常。
法海再度斬妖除魔,許仙開辦了保和堂,看病不收錢。
他學了不少治療法術,一些疾病,不需要藥材,直接動用法術治療。
許大善人的名字,很快傳遍餘杭城。
而随着農作物的推廣,許仙的名氣更大了,當然,法海的更大,被稱爲當世活佛。
或許是心善,法海在金山寺後院,也設立了研究場地,讓許仙來研究。
許仙當即聘請了醫師,坐鎮保和堂,他自己去研究農作物。
當然,這一切都在秘密進行,法海也不想再面對觀世音。
時間流淌,三年之期如約而至。
一身青衣的許仙,乘船離開金山寺,來到斷橋處。
一青一白的兩道身影,立于船頭。
天公作美,細雨飄搖,船夫也應聲唱道:“西湖美景……”
一如傳說中的畫面,宿命的相遇,終于開始。
四目相對,一股莫名的吸引力,讓一人一蛇呆立在原地。
“恩,恩公……”
前世的畫面,在這一刻重疊,白素貞終于見到了,尋找已久的有緣人。
“姐姐,你說……恩公?”
小青一驚,順着視線看去,低聲道:“确實是位清秀郎君。”
“許善人禮佛回來了。”
一位位百姓,在湖邊眺望,有的更是提着雞蛋,魚肉,青菜。
小船靠岸,許仙剛到岸上,一群人圍了過來:“許善人,這是剛打的魚,你一定要收下。”
“這是我攢的雞蛋,就爲許善人攢的。”
“我自己養的雞,就是爲許善人養的。”
“我……”
百姓們的熱情,許仙早已習慣,笑道:“諸位叔伯,上次送的還沒吃完呢,都帶回去自己吃。”
“那怎麽行,上次是上次,這次是這次。”一群人熱情萬分。
青白二蛇一怔,根本沒有擠進去的縫隙。
“姐姐,他很受人喜歡啊。”小青道。
“二位娘子,你們不知道許大善人?”一位中年婦人,面露詫異之色。
“之前離開一段時間,近些日子才回的餘杭。”白素貞道:“大娘,這位許善人,家在何地?”
“那邊的保和堂,就是許大善人開設的,看病不收錢呢。”
中年婦人興奮地介紹着:“你們還真是外地來的,聽過紅薯,土豆,棉花,活佛水稻嗎?都是許大善人和法海大師找到的。”
“那位許大善人,便是他?”白素貞一震。
她和小青也聽過法海和許仙的事迹,但沒想到,會是自己的有緣人。
“當然!”中年婦人仰頭笑道:“都是我們餘杭的,可是我們餘杭的招牌。”
“你們在說法海活佛和許大善人?嘿,我前段時間出去經商,一聽我是餘杭的,紛紛問我見過沒有。
我說見過,東西都白送我好多,我還給他們畫了許大善人和活佛像呢。”
一位員外路過,駐足。
“真,真好。”白素貞喃喃低語。
忽地,她不知道該如何報恩了。
名利?
還能比現在的許仙,更有名嗎?
嫁給他?
白素貞仔細想了想,自己一介妖身,合适嗎?
若是讓世人知曉,許大善人取了一條蛇妖,那許大善人的名聲,一定會受到影響。
白素貞……自卑了。
“小青,走吧。”白素貞道。
“哦,好。”小青連忙跟着她離開,疑惑道:“姐姐,有緣人在前,爲何不上前?”
“上前又能做什麽?”白素貞神情恍惚,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報恩啊。”小青理所當然地道:“姐姐不是說,來找有緣人報恩的嗎?”
“怎麽報?”白素貞茫然地道:“許大善人名動中土,拯救萬民,怎麽報答?”
小青:“……那,以身相許?我看那許大善人也挺好的,就是不知是否有婚配。”
“我乃是蛇身,若是普通凡人,或可以身相許報答。
但他是許大善人,若是以身相許,他日身份暴露,豈不是玷污了大善人的名聲?”
白素貞道。
小青:“……”
那能怎麽辦?
這恩,沒法報了!
白素貞沉思片刻,道:“小青,随我去保和堂。”
“姐姐,你知道怎麽報恩了?”小青喜道。
“我在許大善人身邊,爲奴爲婢,護他一生安全。”白素貞說到這裏,聲音低了下來:“可他身邊,想必也有不少高手,誰能傷他?”
小青:……
要不,我們回深山,找個洞鑽進去算求?
“我們再去打聽打聽,看看許大善人,有沒有什麽缺的。”白素貞歎息道。
姐妹二人連忙去保和堂附近,打探消息去了。
過往的人群之中,一僧一道,顯露出來。
“師父,這青白二蛇真爲報恩而來?”僧人道。
“是報恩,也是爲了佛陀金丹。爲師剛才看過了,他們見面,佛陀金丹的諸佛禁制松了一些。”
李道塵道:“諸佛會促成他們相遇,甚至……結合。”
法海輕歎道:“師父曾經告知,隻是沒想到,真的應驗了,佛陀金丹,會牽引他們。”
“所以才有你的事情,人妖殊途,你好介入。”李道塵道。
法海搖頭道:“弟子心不在佛陀金丹,隻要這二蛇不爲惡便可。隻是覺得,白蛇配不上許仙。”
李道塵:“……”
自己做的有點過了?
前世的版本,怎麽看,都是許仙配不上白蛇。
結果自己一番指點,反過來了。
“按照諸佛之舉,你會站出來,大義凜然地拆散他們。”李道塵淡淡道。
“弟子是走殺生道,也痛恨妖魔,但佛門亦有不少渡化的妖修。”
法海平靜道:“弟子走自己的自渡,豈能因自身道,而強求他人之道?”
法海已經變了,成佛并非他的執念。
年幼時,還因爲殺生道,和天佛的慈悲,争論不休。
經過李道塵指點,已然改變了想法。
“人和妖結合,一者千年,一者百年,難有結果。
諸佛卻刻意促成,哎。”
法海歎息一聲:“弟子去冷靜冷靜。”
“去吧。”李道塵淡淡道。
知道了真相,法海自己都有些接受不了了。
李道塵又看了一會,白蛇和青蛇,已經得到了許仙消息。
二蛇決定,先去保和堂當醫師,一來行善,二來也能守着許仙。
或許是因爲佛陀金丹的牽引,許仙很高興地便答應下來,對白素貞充滿了好感。
若是原版的許仙,或許會被白蛇的容貌,迷得神魂颠倒,恍若天人。
但現在不一樣了,見過了大場面,雖然依舊感覺驚豔,但不會失态。
當初離開京城時,當今皇帝,可是許諾公主,将他挽留。
可惜,觀音菩薩不願意,不然的話,許仙估計已成驸馬了。
李道塵回到雷峰塔,以玄光術窺探。
時間幽幽,宿命緣分開始,隻是有些平靜。
許仙雖然對白素貞有好感,但沒昏頭,每日泡在研究基地。
天下蒼生,顯然比看白素貞更重要。
白素貞每日在保和堂,一個月都見不到許仙幾次。
李道塵安心看着,時間悄然流逝。
眨眼間,一年時間過去,許仙和白素貞的關系,依舊沒什麽進展。
這一日,白素貞心有所感,交代小青一聲,離開了保和堂。
是觀世音麽?
李道塵心中猜測,帶上法海,悄無聲息跟上。
“師父,我們去哪?”法海疑惑道。
“隻看,不言。”李道塵叮囑道。
白素貞離開了餘杭城,來到一處山林,恭敬叩首:“弟子白素貞,拜見觀世音菩薩。”
嗡
神聖佛光彌漫,觀世音從虛空之中顯化。
李道塵眉頭輕皺,果然沒有血肉之軀,隻是信仰之力凝聚的能量體。
氣息很強,應該有陽神中期。
“白素貞,你的報恩之路,如何了?”觀世音聲音空靈而飄渺,詢問報恩進展。
白素貞羞愧低頭:“弟子愚鈍,實在是不知如何報恩。”
許仙太優秀了,年紀輕輕,已經走上了人生巅峰。
這還怎麽報恩?
“佛緣牽引,你唯有和許仙結合,才能報答恩情,修得正果。”觀世音道。
“弟子也曾想過報恩,但……許大善人名動中土,天下百姓受益。
弟子一介妖身,恐玷污了許大善人清明。”
白素貞低垂着頭道:“屆時,将不是報恩,而是害了許大善人。”
觀世音眉頭輕皺,道:“許仙身旁有妖孽作祟,你當查清。”
“妖孽?”白素貞愕然:“許大善人和活佛法海在一起,怎可能有妖孽敢迷惑大善人?”
“妖孽法力高深,擁有一件至寶,瞞過了法海法眼。”
觀世音漠然道:“你當緊随在許大善人身邊,尋出妖孽。”
“原來如此,弟子遵命。”白素貞恍然,連忙領命退下。
李道塵也帶着法海,悄無聲息離開。
回到雷峰塔,布下禁制,法海皺眉道:“師父,觀音菩薩言,弟子身邊有妖孽?”
“有。”李道塵淡淡道。
“什麽?”法海一震:“何方妖孽,能瞞過弟子和師父?”
“爲師。”李道塵面無表情地道。
法海一呆:“師父怎可能……您是說,觀世音菩薩,說您是妖孽?”
“在你身邊,除了爲師還能有誰?而且,又是誰,指點你帶着許仙,去尋農作物的?”
李道塵淡淡道。
法海神色沉了下來:“師父慈悲,豈能诋毀?縱使菩薩也不行!”
“虛幻的菩薩,信仰之力凝聚罷了。”
李道塵沉吟道:“爲師傳你天眼,可讓你觀天下妖魔,以及……佛陀!”
“多謝師父。”法海恭敬一禮。
李道塵正要說什麽,現世傳來呼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