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
一片竹林裏,竹子搖曳生姿,發出簌簌聲響。
在竹葉間,一道白色身影在輕快地移動着。
那人穿着一襲雪白色的衣服,身材修長而挺拔,頭上帶着銀冠,俊美的臉龐如同雕塑般棱角分明,眉目間透露着淡然與平靜。
他的眼睛很好看,如同黑曜石一般明亮深邃。
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劍,劍鞘是用上等的金絲楠木所打造而成,上面鑲嵌着十顆珍珠,在陽光照射下閃耀着晶瑩剔透的光芒。
他叫傅青龍乃是神劍門師徒派系的大弟子,今日他要在這裏會一人,此人名叫葉清溪乃是九幽劍派的女弟子。
神劍門和九幽劍派在明面上是死敵,實際上也是死地。
隻不過是兩派家族派系的死敵,師徒派系的關系那可好着呢,大家一起聯手坑各自對方的家族派系,從而達到某種程度的資源平衡。
兩派的師徒派系修士幾乎都已經到了同門師兄弟的程度,畢竟兩派功法師出同源,隻是理念不同。
理念這東西那都是高階修士才有的,元嬰以下毫無影響,對于普通弟子而言改投門派根本就不需要重修道法。
對于神劍門師徒派系的修士而言,今天在神劍門惹了禍端,明天就可以去九幽劍派報道,當然九幽劍派也一樣。
可即使兩派的師徒派系關系再好,這層關系也不能放到明面上,故而他們隻能秘密相見。
這次會面的地點,就選擇在了天機城的竹林中。
“傅青龍你終于來了!我都等了你一個多時辰了!“葉清溪的語氣中滿是不悅。
“我已經盡量早來了,沒想到還是遲到了,葉師妹對不住啊!“傅青龍說話的态度倒是客客氣氣的,但是語氣裏卻是透露出不易察覺的得意之色。
葉清溪冷哼一聲:“哼!說吧,這次又要小妹對付誰?”
“葉師妹,你可知道本門雲虛老祖仙去之事?”傅青龍突然問道。
葉清溪眉頭微蹙,道:“這我當然知道,這件事情整個修仙界都知道了,據說雲虛老祖乃是壽元耗盡而死。“
“嘿嘿……應該是吧。”
“什麽叫應該是?”葉清溪疑惑的問道。
“雲虛老祖的确是壽元耗盡而死,此事本門已經蓋棺定論,隻是蹊跷就蹊跷在雲虛老祖死的太過倉促,畢竟以雲虛老祖的修爲,對自己的大限一定是十分清楚的,絕不可能暴斃而亡,可他卻偏偏沒有安排好後事,如今雲虛老祖所在的修仙世家孟家,爲了争奪老祖留下來的那些遺産,那可真是殺紅了眼,整個家族雞飛狗跳,各種重寶傳聞層出不窮,此時正是牆倒衆人推,破鼓萬人錘的好時機呀。”傅青龍搓着手說道。
“有哪些重寶?”葉清溪雙目一亮的問道。
傅青龍嘿嘿笑了笑,說道:“這重寶嘛,有三樣東西最值錢,第一樣就是雲虛老祖遺留下來的那座洞府,裏面有無數上品丹藥和典籍,還有一些其它的好東西;第二件則是一件四階的傳承法寶,據說是一把飛刀,也不知雲虛老祖從哪裏得到的,總之威力極強,可斬金山斷嶽!至于第三樣,嘿嘿“
說到這裏傅青龍突然停頓了一下,然後湊到葉清溪耳邊壓低聲音說道:“黃泉壺。”
“這這不太可能吧“葉清溪的眼中浮現出震驚之色。
“嘿嘿……是啊,若非他們孟家家族内鬥,恐怕誰都不知道此物居然在他們孟家手中。”傅青龍陰險地說道。
“哼!我說的是黃泉壺此物真的可能存在嗎?“葉清溪目露懷疑的說道。
“哦……你身爲幽泉劍派的弟子,竟然會有此疑問,難道你沒有閱讀過宗門的典籍?”傅青龍詫異的問道。
“關于黃泉鬼域的一切信息,即便是在本門也是極爲機密,那黃泉壺更隻是傳說。”葉清溪緩緩說道。
“此壺有何妙用?”
“師兄勿怪,小妹絕非不是知而不告,而是确實不知。”
“那你回去打聽一下。”傅青龍眯着眼睛說道。
葉清溪嘴角微翹,突然間她面色一變,以驚異的口吻說道:“你被人跟蹤了?”
“不可能!”傅青龍眉頭大皺。
“嗯……應當是巧合,我們在陣法之中,他們應該不會發現。”葉清溪小聲的提醒道。
陣法之外,竹林之上,兩道人以相對而立。
一人一身黑衣戴着黑色的鬥笠,身形挺拔,氣勢如峰,另一人則是一頭白發,體态妖娆。
一人是侯東升,另一人是殷無情。
兩人腳下的竹海如碧波起伏,此二人卻
是如磐石般穩如泰山,絲毫未動。
“殷無情,你先出手吧?“侯東升語氣平淡的問道。
隻見殷無情從儲物袋裏取出一把白色的飛劍以酥軟無骨的聲音說道:“見其生,欲其死,聞其聲,奪其命,侯道友……本門的道法從來都不是用來切磋,若要出手必然生死相見。”
侯東升背負雙手,淡淡一笑的說道:“本座自然明白,殷道友隻管出招,不必如此客氣!“
竹林陣法之中。
葉清溪壓低聲音說道:“殷無情!血殺劍宗的白發妖婦。”
“那男子叫侯東升是本門的雲霄長老。”傅青龍說道。
“他可是師徒派系?你不出去幫忙?”葉清溪問道。
傅青龍搖了搖頭:“雲霄長老隻是一種榮譽稱号,他甚至算不得本門弟子,況且他出生于修仙世家,算起來并非師徒派系。”
就在兩人對話之時。
殷無情已經拉開架勢,手中的白色細劍聚集着澎湃靈氣:“先說好,你可不準再撕雜家的衣服。”
“放心。”侯東升背負雙手一臉微笑的說道。
“那就接招吧,太陰煉形,千絲萬縷,纏天繞地。“
殷無情身上爆射出數十道光絲。
葉清溪和傅青龍同時看向那些光絲。
“這是劍絲?“
“嗯!“傅青龍點了點頭:“劍氣凝聚爲實質,劍氣化絲便是劍絲。“
“劍氣化絲,師兄,你做得到嗎?“葉清溪驚訝的說道。
傅青龍搖了搖頭:“這需要極高的劍意境界,這殷無情區區築基中期的修爲,居然有如此高的劍意領悟。“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血殺劍宗的修士,喜歡在生死決戰中突破關隘,決死之戰中最容易磨練劍意。”葉清溪說道。
“這倒也是。“傅青龍說道:“這血殺劍宗擅長殺伐劍意在我等劍派之中也算是獨樹一幟,不過殷無情的劍氣化絲雖強,但卻也沒有達到化虛成真的程度。“
“化虛成真的劍絲?“葉清溪疑惑的問道。
“沒錯。“傅青龍說道:“化劍爲絲乃是三階大神通,一般隻有金丹期的劍修才能掌握,他一個築基中期憑什麽?”
隻見殷無情身形如陀螺般旋轉,一縷縷銀色劍絲向着侯東升纏繞而去,在銀色劍絲即将把侯東升切割之時,矗立不動的侯東升猛然張開了雙手。
胸懷大日,氣吞山河。
“轟!“
侯東升周圍空間猛烈震蕩。
那一瞬間。
仿佛一輪紅日在胸中升起,整片天地都被這一輪紅日扭曲
一股磅礴的威壓,從侯東升的體内散發出來,直沖九天,那看似鋒銳的劍絲在接觸到紅日的瞬間全部崩碎!
葉清溪和傅青龍看到侯東升的舉動後,皆是目瞪口呆。
這股威壓,讓他們都感覺到了莫名的恐懼,仿佛在這股威壓之前,他們連呼吸都困難了一般。
“這、這、這、這是.“葉清溪的喉嚨裏發出幹澀的嘶啞聲音。
傅青龍更是面露駭然之色:“不愧是小麓真人都青睐有佳的雲霄長老。”
“接我一招!天罡一氣。”侯東升一拳擊出。
頓時,一道耀眼的金芒劃破天際,仿佛一柄擎天巨柱,攜帶者毀天滅地之威,轟然砸落!
殷無情身形如電,急速後退!
“砰!“
侯東升的金芒狠狠的擊打在了地面上,地面瞬間裂開一條溝壑,一股濃郁的煙塵彌漫而出。
殷無情的身影出現在遠處,以極速躲掉了天罡一氣。
純陰道法偏重于速度,純陽道法偏重于力量。
侯東升的日拳兇猛霸道,月拳靜谧無聲,兩門拳法完全沖突,至今沒有融合的迹象。
唯一能夠勉強融合的道法乃是周元芷所創的陰陽雙魚手。
此時正值晌午,侯東升舉手投足之間都可以借助浩蕩大日之威,即使施展最普通的日拳(護心拳)也便如同遠古神魔一般,每一拳都是似龍吟虎嘯,山崩地裂。
殷無情純陰道法,速度驚人,遁光鬼魅,如電光急掠又如夢幻泡影,仿佛能夠閃爍一般。
突然間。
殷無情仿佛消失了一般,化作了一道漆黑的劍光。
“好恐怖的劍意!“
葉清溪震驚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傅青龍則是滿臉的詫異,說道:“我曾經聽師尊說過,劍修修行越往後越難,越是往上,每一個境界的差距都很大,而像這位殷道友,他的劍意已經完美的融入了劍術,已經到達了返璞歸真的地步。“
漆黑劍光臨身。
徒手摘星!
劇烈的爆炸在半空中響起,侯東升不避反攻,以強絕的力量,正面迎擊劍光。
轟隆隆隆隆。
金鐵交擊之聲響徹天地。
兩股力量在空中激烈碰撞,殷無情手腕輕震,隻覺得雙臂酥麻,虎口更是生疼,這種感覺很陌生,這是巨力貫體,身體已經無法自由控制。
“你在留手?你要留手!雜家卻不會留情,見其生,欲其死,聞其聲,奪其命!”殷無情一往無前,身形如飛燕穿林,手上長劍更是如遊蛇出水,劍光閃動如雷鳴霹靂,密集如雨。
自從煉化了慶火之後,侯東升擁有了火靈根,日拳威力大增,他也很長時間沒有能夠打得這般酣暢淋漓。
嗯……似乎也沒有很長,也就三個月而已。
侯東升拳風如獄,如同熾烈火焰燃燒着空氣,如龍卷風般呼嘯着襲來。
殷無情根本不可能在這樣恐怖的拳風之下自由行動,速度再快,劍鋒再利也沒有任何意義,隻要稍微妄圖憑借速度攻擊侯東升,都會被恐怖的巨力貫體。
侯東升并不是留手,他隻是在防禦,沒有全力進攻罷了,而之所以不進攻是因爲殷無情的速度實在太快,他沒有把握一擊而中。
兩人交手片刻之後,侯東升灼熱的拳風竟然将竹林點燃,竹海搖曳,火焰熊熊,身處在竹海之中的傅青龍和葉清溪滿臉煞白。
這大火一燒,兩人藏匿之所必定暴露無遺。
陣法光幕閃出瑩瑩光華。
侯東升和殷無情雙雙看向了閃爍不定的陣法光幕。
“侯道友,看來我二人的切磋被人觀戰了。”殷無情掩着嘴說道。
“停手吧……侯某不喜歡被人觀戰。”侯東升眉頭大皺的說道。
可那殷無情卻是面露癫狂,雙目赤紅如血,他以尖聲細語的聲音喊道:“血殺劍宗隻論生死,沒有切磋。”
殷無情再次殺來,劍意之中殺意冷冽,顯然已經被劍意所支配。
見其生,欲其死,聞其聲,奪其命!
果然是魔門!
“既然如此,休怪侯某無情。”侯東升右手畫圓,狠狠一撕。
空手攬月!
殷無情的一頭白發被無形之力拉扯,讓他的整個身軀都弓了起來。
空手攬月,不是扯衣服就是扯頭發。
嗖!
劍光一閃。
殷無情砍斷了自己的白發,以絕世的氣勢沖向了侯東升,身于劍合化作一道血月。
太陰血月斬!
殷無情練了半年月之拳,終于練成了
這門血殺劍宗秘術。
他的身體在半空中旋轉,劍氣四溢,血月橫空,如同一輪彎月懸挂天際,散發着冰寒至極的殺機。
咻!
血月劃破天際,朝着侯東升疾射而去。
這一招太過淩厲,快若流星,而且威力極爲驚人,讓人難以防備。
血月劃破夜空,如同一道血色匹練,朝着侯東升席卷而來。
日拳:天陽裂爆。
侯東升左手捏印,一拳朝着血月搗去。
咔嚓!
一道裂痕出現在血月之上,緊接着血月便碎成了漫天粉末,化作血霧消失在空中。
“怎麽可能!“殷無情臉色大變,心裏驚駭莫名。
他的血殺劍宗秘術,居然被對方以一拳破解。
這還是人嗎?
殷無情不敢相信,但這是他最後的一劍,也是決絕的一劍,劍至此,有進無退,人至此,有死無生!
“血月重生,有死無生!“殷無情噴出一口精血,血月瞬間凝聚成形,再次襲來,速度比之前更快更急。
“天陽裂爆,萬法不侵!”侯東升一拳砸出,天地仿佛都爲之變色,無窮盡的力量湧向血月,血月瞬間炸裂開來,化作漫天血霧消失在虛空中。
殷無情的眼睛瞪得溜圓,随後露出了一抹詭異的滿足笑容。
沒錯!
是滿足的笑容。
就是那種願望達成的滿足,或者說經曆了激烈戰鬥後的特殊滿足。
噗嗤。
殷無情吐出了如柱的鮮血,血液裏甚至包含着内髒碎片。
神采奕奕的雙目瞬息暗淡,空洞洞的就像是兩個死魚眼。
殷無情死了……
死于切磋鬥法。
這或許就是血殺劍宗的歸宿。
侯東升一揮衣袖卷起漫天塵土,滾滾的灰塵漫過了火焰,熄滅了林中大火。
在巨力的作用下,地面生出一個大坑,侯東升将殷無情投入到了土堆當中就地掩埋。
儲物袋以及飛劍都被侯東升取走,不是貪圖他身上的寶物,而是不希望别人打擾他的陵墓。
血月斬的威力早已達到了準金丹級别,甚至比起第二元神的葵水陰雷也絲毫不差。
然而現在是白日晌午。
侯東升的日拳能借助大日之威,天地之力,殷無情卻隻能憑自己,以一己之力對抗天地,不過是以卵擊石。
林中陣法光幕再次顯現。
傅青龍和葉清溪雙雙現出身形,侯東升已經發現了有陣法隐藏,若是他們還不主動顯身,以後東升剛剛展現出來的修爲要摧毀陣法簡直輕而易舉。
與其兵戎相見不如以禮相待。
“神劍門傅青龍。”
“神劍門葉清溪。”
“見過雲霄長老!”
傅青龍和葉清溪同時抱拳說道。
侯東升緩緩轉身看向兩人,以他的修爲自然看不出來什麽。
不過通過第二元神可以察覺傅青龍修煉的是木屬性功法,葉清溪修煉的居然是少見的鬼道功法。
“你二人都是神劍門修士?”侯東升詢問道。
“正是。”兩人毫不猶豫的答道。
葉清溪乃是九幽劍派的弟子,對于家族派系而言,九幽劍派乃是神劍門的死敵,兩者恩怨糾葛數千年,根本到了不可化開的程度,兩派的師徒派系暗通款曲,葉清溪自然不敢承認。
“既然都是神劍門弟子,坦坦蕩蕩,何必匿藏于陣法之中?”侯東升繼續詢問道。
“不瞞雲霄長老,我們正在執行宗門任務,這任務頗爲隐秘,不得不隐藏于此。”傅青龍解釋道。
“是何任務?”侯東升好奇的問道。
“不敢欺騙雲霄長老,這宗門任務涉及機密我等若是透露,必然受執法堂追查。”傅青龍一臉爲難的說道。
“還請雲霄長老體諒。”葉清溪也抱拳說道
“那我把這裏掃成這般,你們的任務還能繼續?”
“不妨事。”葉清溪連忙說道。
傅青龍瞪了她一眼,随後一臉微笑的說道:“确實已經不能在此地繼續了,必須得換個地方,不過雲霄長老無需自責,我們換個地方一樣可以完成宗門任務。”
侯東升點點頭抱拳說道:“兩位告辭。”
“雲霄長老客氣了。”傅青龍和葉清溪同時抱拳。
随後侯東生化作一道遁光離去。
看着侯東升遠去的遁光,傅青龍和葉清溪松了一口氣。
“還好糊弄過去了。”
“傅師兄,你的劍法莫說是比這位雲霄長老,就是比那殷無情感覺也差遠了。”葉清溪目光中帶着一絲戲谑的說道。
“哼!本門築基修士若是枉死,可以給敵人上劍印,哪裏是血殺劍中那幫狂徒可比?”
“呵呵……說來說去,還不是靠門中供奉的天劍,難怪單打獨鬥稀松平常。”
“你說什麽!?難不成想試本座神劍。”
“哈哈哈哈……免了免了,傅師兄的神劍還是留着自己把玩吧。”
“你!”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