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傀堂别院。
小院裏的房間毗鄰街道，即使不打開窗戶，也能聽到街上的叫賣聲。
這裏的環境遠遠不如執法堂别院，不過時間一長也就習慣了。
房間裏的書桌上擺放着萬鬼秘境的地圖。
侯東升用紅線勾畫了三個地點。
秘幽潭，緣空谷，燃情谷。
秘幽潭地處偏僻。
需要途經鮮血荒漠，經過詭石崗，血溪森林，在血溪森林的極深處。
緣空谷從鮮血荒漠的洞穴進入，通過一條冗長的隧道方可抵達。
燃情谷位于焚魂沼澤内部，焚魂沼澤與血溪森林，天南地北各一邊。
萬鬼秘境開啓隻有三個月的時間，自己要連跑三個地方，路上還得抓至少一隻魑鬼。
有些麻煩……
按照重要性原則，肯定是先去燃情谷，再去秘幽潭，最後去緣空谷，不過文老畢竟跟着自己，侯東升，隻能先去秘幽潭，再去燃情谷，最後回程的時候去一趟淵空谷……
侯東升對數月之後的萬鬼秘境之行做完了詳細規劃，然後便收好了萬鬼秘境的地圖。
接着他取出了九幽鬼城的地圖。
如今來到九幽鬼城已經一個多月，侯東升将所有的街道都逛了個遍了，酒樓茶樓都去坐過，各種店鋪也去逛過，可對于如何将鬼域之中的一小塊地域具現到人間界依舊沒有絲毫頭緒。
想要獲得九幽鬼城的奧秘，隻怕非得去一趟有無淵老祖鎮守的中樞殿。
“中樞大殿，無淵老祖“侯東升嘴裏念叨着。
将手中地圖收好，侯東升轉身離開了房間。
……
九幽鬼城的中心。
四條貫穿全城的大道彙聚之地便是中樞大殿。
大殿高牆如皇城一般，除此之外别無其他異象。
煉幽宗的門人皆知元嬰期的無淵老祖坐鎮中樞大殿，故而這中樞殿雖然隻有一牆之隔，但卻沒有人敢于跨過這道牆。
九幽鬼城的居民誰不會飛？
隻是那些本人之人早就忘了自己是鬼的事實，沉浸在自己是凡人的幻想中醉生夢死，自然也不會翻越這道牆。
這不合理……
侯東升在高牆之外青石道路上漫步思索。
中樞殿封印了萬鬼秘境的十餘位界主，而鬼域界主必然已經達到了三階，至少是鬼少是王級别，理論上界主隻要離開了自己的鬼域，将氣息暴露在人間界就一定會招來雷劫，哪怕此地是在九幽深淵。
這是規則！
或者說這是人間界的規則。
“規則……”
位于執法堂别院高門大院中的鬼帝安安，突然反複念叨這兩個字。
這自然是因爲位于塵界中的第二元神在喃喃自語。
修行兩條路：一曰長生逍遙，一曰主宰寰宇。
一個破規矩，一個立規矩。
侯東升的逍遙路從來沒有破過規矩，第二元神的主宰路也從來沒有立過規矩。
侯東升甚至認爲所謂的破規矩和立規矩的說法，僅僅隻是一種意象性的，而并非真正的立規則破規則。
可若是把雷劫當做一種規則，那麽修士渡雷劫就是在挑戰規則，不許鬼王四處遊蕩就是在立規矩。
還有！
這九幽鬼城的鬼物是不是有些太詭異了？
爲何其他地方的鬼物不會把自己塗成粉人，或者裝扮成紙人，偏偏隻有此地的鬼物幻想自己是一個凡人，醉生夢死的生活在城中。
難道這一切也是因爲……
“規則！”
在中樞大殿徘徊的侯東升轉身離去，先确定鬼物醉生夢死這一點究竟是不是規則，這對自己理解九幽鬼城的奧秘有莫大幫助。
龍泉茶坊。
後院。
玉娘的起居室，
裏面擺設簡單卻很幹淨。
玉娘身穿一件白色長裙坐在梳妝台前，對着鏡子塗抹着粉黛。
咚咚咚……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是誰？”玉娘問道。
嘎吱一聲。
房門被推開，一位身材修長皮膚白皙的男子直接走了進來。
“啊！”玉娘驚慌失措的喊了一句，連忙把手中的唇脂放到梳妝盒裏。
看清男子的容貌後，玉娘才松了口氣。
“原來是侯公子，你來幹什麽？“玉娘問道。
這一個月以來，侯東升沒少光顧龍泉茶坊，幾乎每天都要來喝一杯龍泉雪頂，幾乎都要喝上瘾了。
“玉娘，你每個月能賺多少陰石？”侯東升詢問道。
“玉娘的月錢是50塊陰石。”玉娘微微一愣說道。
“你每個月50塊陰石，一年才600塊陰石，這樣吧，我給伱一萬塊陰石，你幫吹十年的龍泉雪頂如何？”侯東升微笑說道。
“侯公子，你這是“玉娘皺眉，面露躊躇。
“你不願意爲我吹龍泉？”
“沒有，玉娘願意爲公子吹龍泉，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我想知道公子爲何非要讓我吹龍泉？“玉娘滿臉羞紅的問道。
“因爲我喜歡看你吹茶的樣子。”侯東升嘿嘿笑着，眼睛在玉娘身上掃視着。
玉娘臉上的表情更加羞澀。
侯東升單手擡起了玉娘的下巴，滿臉都是粉塗得跟個藝姬似的。
“玉娘，你長得真漂亮，比花樓的那些姑娘還好看！“
“侯公子，你别胡鬧。“玉娘嬌嗔道。
“呵呵.“
侯東升一把将玉娘抱在懷裏，然後朝床上走去。
玉娘的雙手緊張的攥着衣角，顯得内心緊張極了。
床榻之上，放下床簾。
“玉娘你放松。”侯東升溫柔的勸道。
“公子，您輕點！“玉娘緊張的喊了一句，随後緊閉着雙眼，不敢睜開。
“玉娘，你有沒有什麽特别想完成的心願？”侯東升的聲音在玉娘的耳邊呢喃。
“沒……沒有，玉娘沒有其他心願，公子你來吧。”玉娘小聲回答。
“玉娘你真乖……“
驅鬼術！
床榻上的玉娘原地消失，徹底不見了蹤影。
……
塵界。
四象島。
玄武峰。
臉上塗了厚厚粉狀的玉娘一臉懵的看着眼前的雲笛鬼王。
雲笛鬼王沒有說話将骨笛放在唇邊，輕輕吹響。
頓時間，一陣悠揚悅耳的箫聲從她口中傳出。
一時間幻象從生，九幽鬼城的一幕幕浮現在眼前，這些都是她數百年經曆過的事，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經曆倒放……
直到最後一刻！
玉娘看到了自己的真面目。
一隻鬼！
“啊！！！“玉娘大吼一聲，陣陣魔音震徹整座四象島。
玉娘發出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嚎叫，雙手捂着腦袋在地上打滾。
“我要離開這裏！！！”
玉娘猛然起身，雙目充血，渾身散發出濃烈的殺氣！
她的目光落在遠處的雲笛鬼王身上。
此刻雲笛鬼王已經停止了吹奏，站在原地看着她，似笑非笑。
“我要離開這裏！！“
玉娘再次怒吼一聲，一步跨向雲笛鬼王，雙掌化爪直接抓向雲笛鬼王。
雲笛鬼王不慌不忙，單手一揮，一股強橫無比的力量直接轟擊而去，将玉娘震退三步！
“你不是我的對手。“雲笛鬼王冷漠道。
玉娘的雙眼閃爍着嗜血的光芒：“我會讓你爲今天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是嗎？“
雲笛鬼王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右手一揮，玉娘頓時感覺周圍的空間被禁锢住，無法動彈！
主宰神通：瞬移。
身體被禁锢的玉娘，被瞬移到了青龍峰。
青龍峰頂。
一個半透明的男子背負雙手面對着玉娘。
此時的玉娘再次一臉的懵。
男子緩緩轉身，露出了與侯東升一模一樣的臉龐。
“侯公子，原來你也是……也是……”玉娘始終無法親口吐出那個字。
“也是鬼修是嗎？”第二元神溫柔的說道。
“嗯。”玉娘點點頭。
第二元神一揮手一股陰氣吹出，玉娘臉上的面粉被吹了個幹幹淨淨，露出了一個魂體凝實的俏麗容顔。
玉娘的面目清秀，皮膚細膩，眼睛大而明亮，鼻子小巧，嘴唇微微翹起。
看到玉娘的樣貌，第二元神滿意的笑了。
不塗粉才能展現出玉娘的原本之美。
“玄空無界，化入微塵，歡迎來到塵界，我是塵界之主，你可以叫我塵主。”第二元神說道。
“塵主.“玉娘喃喃自語。
“塵界爲本座掌管，你以後就住在這裏吧。“第二元神淡淡的說道。
“這……我想回去。”
“回九幽鬼城？”
玉娘點點頭。
“回去繼續做茶女嗎？”
“請塵主成全。”玉娘懇求道。
“醉生夢死，沉迷虛幻！”
“那我能做什麽！？”玉娘面目扭曲的吼道。
“修煉。”
“修煉有什麽意思。”玉娘不屑的說道。
“我隻想像凡人一樣生活，求你放我回去。”玉娘再次說道。
第二元神一擡手。
一張茶桌，一個茶壺，幾盞茶杯便落在了第二元神的身前。
“伺候本塵主喝茶。”第二元神說道。
玉娘微微一愣瞬間進入狀态，當場就抱着茶壺吹了起來，吹出好一口龍泉雪頂。
外界……
侯東升行走在九幽鬼城的街道上。
隻見他隻見單手一晃，手中竟然已經多了一個茶杯。
這杯茶水正是玉娘吹出來的龍泉雪頂。
九幽鬼城之中的鬼物不像是受到了規則的支配，倒像是受到了一種風氣的影響。
城中的所有鬼物都沉醉在扮演凡人的夢境之中，自然不願意醒來。
或許真正能夠約束智慧生物行爲的，從來都不是什麽虛無缥缈的規則，隻有風俗，習慣以及對強大者的敬畏。
不知不覺間……
侯東升又來到了中樞大殿之前的高牆外。
現在就隻剩下第二個猜想……
若是侯東升沒有猜錯，這中樞大殿裏莫說是沒有無淵老祖，甚至可能連鬼影子都沒有一個。
理論上萬鬼秘境的十餘個界主絕不可能在人間界必然依舊還是在鬼域之中，無淵老祖也應該作鎮于鬼域之中，就守在十幾個鬼域界主的面前防止發生任何意外。
可這隻是猜想，侯東升不是第一次猜錯。
當年在焚天島，侯東升自信滿滿的闖入玄火殿，以爲那玄火殿中連狗都沒有一條可大門推開，兩名金丹真人瞪着他看，若非六陰真人護住自己，侯東升隻怕早就因自己的魯莽而隕落。
現在侯東升又猜測中樞殿裏面沒人，萬一闖進去，無淵老祖就在裏面蹲着，誰負責？
咕咚，咕咚……
侯東升将手裏的龍泉雪頂一口飲盡。
最簡單也是最安全的辦法，投放偵察傀儡。
想辦法把小魔眼送進去，或者改造小魔眼，讓它自己爬進去。
回人傀堂，那裏有足夠的材料供自己改造小魔眼。
……
人傀堂别院。
不大的庭院之中。
人傀堂長老文慎與侯東升促膝交談。
文慎手持一枚侯東升給的小魔眼說道：“這傀儡秘眼有些粗糙，完全不像你的風格，這不是你煉制的吧？”
“确實不是，我想把它改成可移動，隐蔽性強的傀儡秘眼。”
“這關節得改了，太細的部位不行，太硬的部分也容易斷裂。“
“那就改成一個小巧玲珑的吧，這樣也不會損壞。“
“太小不行，至少也得半個巴掌大，否則你靈石都塞不進去，它怎麽自己動？”
侯東升想了想後說道：“我想把這秘眼改成妖木樹葉型，這樣更适合于隐蔽性。“
文慎點了點頭：“妖木樹葉？你準備把這魔眼放哪兒？“
“呵呵……文老喝茶喝茶。”侯東升一翻手不知從哪裏取出了一壺茶，親自給文老斟茶倒水。
“喲……龍泉雪頂？”文慎一臉錯愕。
“嘿嘿……我也學會了。”侯東升說道。
“算了……你吹的老夫喝不慣。”文慎連忙拒絕。
“那我自己喝。”侯東升成功岔開話題。
一個月以後……
侯東升帶着臉上塗了粉的春承子來到了中樞大殿之外。
兩人并行繞着中樞大殿轉了一圈，随後侯東升悄然離去引入人群之中。
春承子行于牆邊袖口仿佛無意間落出一片黑色的樹葉。
一片一片又一片……
風吹着樹葉飄飄蕩蕩就上了牆，黑色的樹葉貼在牆上，根本看不出絲毫的異樣。
灑了十七八片黑色樹葉之後，春城子快步離開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貼在牆上的黑色樹葉沿着牆壁緩緩的向上爬，速度很慢就像植物在生長……
花了一天的時間，十七八片黑色樹葉才爬進了中樞大殿的高牆，順着高牆緩緩向下飄落，漂入神秘的中樞大殿……
這十七八片樹葉，就是十七八個可以緩慢移動的小魔眼。
自此以後，侯東升每天都會沿着中樞大殿的圍牆轉一圈，控制着十七八個小魔眼移動很短的距離，就算是元嬰老祖不盯着那樹葉看，也絕對看不出蹊跷。
一天一天又一天……
僅僅一個月不到，侯東升便利用小魔眼将中樞大殿看了個遍。
果真如侯東升猜想的一般，中樞大殿之中空無一人，無淵老祖畫地爲牢，便無人敢越雷池一步。
中樞大殿應該有兩座，一座位于萬鬼秘境，另一座位于人間界。
萬鬼秘境的十四位界主必然被封印在萬鬼滅境之中，絕不可能在人間界，否則必然招來雷劫。
無淵老祖也應該守在萬鬼秘境當面鎮壓十四個界主。
既然萬鬼秘境當中已經有了一座中樞大殿，那麽這位于九幽鬼城的中樞大殿，又有什麽用？
大殿中的紋路究竟是什麽意思？
雖然已經看遍了中樞大殿，但侯東升依舊還是每天來中樞大殿外圍轉一圈。
觀察，總結，思考……
這便是修道的過程。
時光流逝……
又過去了兩個月。
侯東升對于九幽鬼城的奧秘，依舊沒有絲毫的頭緒。
如今離萬鬼密境開放的日子越來越近，九幽鬼城裏的人族修士也越來越多，文慎也越來越話唠。
顯然文慎對自己的重生計劃沒有表面上那麽有信心。
這一日。
侯東升轉了一圈中樞大殿外圍，轉身剛欲離去，迎面便撞了一個冒失的身影，那女鬼是突然加速直接撞滿懷。
“啊！“
一聲尖叫。
侯東升被撞得滿臉是灰，這都是鬼魂塗在臉上的粉灰，而撞他的女人臉上的白灰掉了大半。
隻見眼前的女鬼長發飄逸，肌膚如雪，身穿宮裝長裙，她一雙明亮而清澈的眸子此刻正瞪着侯東升。
築基後期的女鬼修！
這可有些麻煩。
自己撞破了她的鬼魂之身，這女人會不會發飙？
九幽鬼城的禁忌：不能讓任何一隻鬼意識到自己不是活人。
若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打鬥，自己該如何脫身？
一人一鬼，四目相對。
“小女子柳玉煙，見過公子。“柳玉煙沖侯東升微微福身道。
“哦……原來是柳姑娘。“
柳玉煙點頭：“不知道公子怎麽稱呼？“
“姑娘叫我侯東升就好。“侯東升抱拳行禮說道。
“公子，你不覺得，咱倆有些緣分嗎？“柳玉煙眨着眼睛對侯東升說道。
“緣分？“
侯東升愣了愣，随即微笑道：“是啊，我們是有緣分。”
“再會。”柳玉煙也沒多做解釋，轉身便離開。
侯東升看着柳如煙離開的背影，同樣也轉身而去。
返回人傀堂。
侯東升在自己的房間布下禁制，一摸腰間取下了一塊玉佩。
玉佩上有三個字：柳如煙
侯東升将手按在玉佩之上，閉目念誦咒語。
随着他的聲音響起，玉佩散發出一陣淡綠色光芒，緊接着從中飛射出一道人影。
那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剛剛見過面的柳如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