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到底跟娘灌了什麽迷魂湯,竟然讓娘爲了她不要自己的親兒子?再說,都嫁給他了,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想和離誰給她的膽子?
一個外人還想在他們家作威作福,真是放肆。
聽着白安熊崽的心聲,白雲溪眯了眯眼,看着他和杜氏劍拔弩張的樣子,白雲溪稍微沉默片刻,直接吩咐小五。
“你去寫一份合和離書,現在就讓老大按手印,之後去衙門解了他倆的婚書,以後各自嫁娶,都不相幹。”
像白熊崽這樣的人,就得釜底抽薪,從根上斷了他的念想。
隻有把他的臉面按在地上摩擦,才能徹底打壓他的氣焰,否則以這人自以爲是的想法,指不定以後還會鬧出什麽妖蛾子呢?
聽着娘的吩咐,小五看了眼大哥,便轉身去了書房,一會兒的功夫,就拿着兩張和離書出來,另一手端着紅色印泥,走到白安琛面前,
“大哥按手印吧,我們隻認大嫂不認你。”
杜氏站在婆婆身邊,心裏雖然緊張,但依舊昂首挺胸的站着。
白安琛沒想到娘會如此無情,一點機會都不留,他震驚的看着衆人,當觸及衆人無所謂的眼神時,腦袋嗡了一聲,好像被人捶了似的,有股當頭棒呵的羞憤感。
身上的精氣神瞬間就被抽幹了,撲通一聲,蹲坐在地,眼前陣陣發黑。
心裏最後一點念想被破滅,整個人都是恍惚的,渾身顫抖,臉色灰敗。看着眼前的和離書,心裏說不清是個什麽滋味。
白安琛哆嗦着嘴,擡頭看看自己的家人,一個個靜靜的看着他,不喜不悲,神情淡漠。緩了好一會兒他才努力扯起嘴角,眼巴巴的看着面前的母親,
“娘,我就這麽讓你們讨厭嗎?”
“不是讨厭,是厭惡。你所作所爲,已經超出我的底線,即便你是我兒,我也無法做到原諒。”
“既如此,那兒子以死謝罪如何?”
“不行,我要你好好活着,睜大眼睛看着我們是如何一步一步往上走的。我要讓你明白,即便沒有你,我們活得依舊精彩。而你要爲自己的選擇後悔懊惱。”
想用死威脅她?門都沒有。
她又不是親娘,除了厭惡,心裏沒存一點情分。
白安琛聽着母親毫不留情的語氣,心裏僅存的那點傲氣也徹底被抽走了,殺人誅心也不過如此了。
白雲溪看他片刻,轉過臉,對于超出她底線的人,甭想着改過自新,就能求得諒解,有些錯不可原諒。
旁邊的杜氏一直緊張的握着帕子,看着白安琛不甘心的架勢,咬了咬牙,先一步按上手印。
當手掌按在和離書的一刹那,心裏閃過悲涼,認命,憤恨,解脫,無數的情緒席卷而來,最後隻剩下清醒了。
原來走到這一步,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
白安琛看着杜氏毫不猶豫的按上手印,眼神複雜的看着她,想着從她進門後的溫順到之後怨婦,幾年夫妻生活,兩人間唯存的一點情義也消磨殆盡了。
但幾年未見,眼前的杜氏讓他判若兩人,不管是從神色還是氣質,跟他記憶中的杜氏完全不同,就好像脫胎換骨一般,無法和以前重疊。
看着眼前和離書和印泥,白安琛最後一點奢望被破滅,心如死灰。
手掌按上印泥上,重重的拍在和離書上,之後沖白雲溪磕了個頭,
“這些年讓娘傷心了,是兒子的不孝。您放心,我跟着四弟回老家,這輩子都安安分分的,不會再給你們添麻煩了。”
周氏沒了,現在杜氏也和離了,他徹底成了孤家寡人。
“你能想通就好,雖然你們兄弟幾個一起長大,但性格卻各不相同。尤其是你,作爲長子,我們把所有的資源都先緊着你。也就因爲如此,養成了你如今的性格,作爲父母我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這卻不是你任性妄爲的資本。”
“你不在的這幾年,我們全家總動員,腳踏實地的走到今日,每個人都非常努力。在這期間,沒有一個人逃避,也沒有人埋怨。我們通過自己的努力過上豐衣足食的日,心無虧欠。”
“但你卻不一樣,你拼了命的逃離,無非就是嫌家裏條件差,滿足不了你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目的。如今我們日子好過了,但我們的辛苦努力你并沒有看見,别人種樹你乘涼,摘現成的桃子,天下沒有這樣的規矩。”
白雲溪說着,看着他低下的頭,也沒理會,敢做就不怕被人說。
“沒有付出隻圖享受的人,不但會讓人看不起,還會引起家庭不睦。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話你記在心裏。”
聽着老娘直白的驚醒,白安琛老臉漲紅,臉皮顫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以前他覺得理所當然的事兒,現在被母親直接戳破,隻覺得老臉臊的慌。
有些道理他不是不懂,也不是不明白,而是享受慣了,猛的讓他吃苦受累,心理上接受不了。
但他心裏也明白,自己除了讀書,别的什麽都不會,一想到幾張嘴等着喂食,一雙雙眼睛盯着自己,他下意識的就想退縮,逃避身上這種重擔,他覺得自己擔不起來。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錯的有多離譜。一步錯步步錯,他竟然把自己活成了人人嫌棄,避而不及的存在。
想到這點,白安琛沖着老娘砰砰砰的磕了三個頭,眼淚不争氣的流了出來,
“娘,是兒子想差了,是我罪該萬死。您放心,我這次再也不鬧了。”
他讀了這麽多年的書,一直無所成,小五短短幾年就能一躍成爲新科狀元郎。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确實沒有讀書天賦,隻是心裏憋了一口氣,不想承認而已。
聽着白安琛的心聲,白雲溪抿着嘴角,定定的看他片刻,
她把這熊崽子的後路徹底給斬斷了,讓他沒了任何盼頭,沒想到反倒讓他想通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