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溪打開冊子,翻看了幾頁,心裏忍不住感歎,一直覺得這小子心機深沉,思慮的多,果然沒看走眼。
瞧瞧,人際關系網都被他編撰成冊了。
裏面不但記錄着府城各個世家的起家之源,還有各氏族之間的關聯,甚至還延伸到三服内的旁支。除此之外,還有氏族之間的嫁娶,其中便包括那些庶子庶女。
其中還羅列着幾條庶女委身爲妾的家族,一般出現這種,不用問,大多都是爲家族犧牲的角色,一些家族爲了攀附,會主動送庶女做妾。
但這種隐秘事兒,本就辦的低調,小五能查出來,還做了如此詳細的冊子,怕是廢了不少心思。
“原來你這陣子忙得腳不沾地,就是爲了了解這些?”
雖然有了這個冊子,對她們而言,方便很多。但她覺得,就算沒有這個冊子,她也能護着家裏的人。
小五看着娘的眼睛,彎了下眉梢,
“府城繁華,人心複雜,咱們初入府城,兩眼一抹黑,兒子不想娘在這裏受人掣肘,有了這個冊子,哪些人家能交,哪些人家需要遠離,娘心裏也有個數。眼下這個冊子隻能算是基本情況,以後兒子也會酌情添減。”
其實這種人際關系冊子,那些個勳貴氏族幾乎都會有,這些隻流傳于家族嫡系間的關系冊子,越是詳盡,越是隐秘,耗費的精力越多,也證明家族的實力。
“咱們來了府城,兒子不管怎麽說,也是個知州,娘不必委屈自己天天待在府中。閑暇時刻,該出去走走才是。眼下秋色正濃,踏秋賞景也是不錯的選擇。”
自己的家人自己清楚,從她們入府城以來,娘和媳婦爲了不給他添亂,幾乎不出門的。
曾經在鄉下,娘動不動就帶着大嫂她們去鎮上,縣裏采買,他雖然不參與,但每次見她們穿上新衣裳,在院子裏相互比較花色時的那種歡笑,能回蕩整個院子。
這些他都看在眼裏,但來了府城這等繁華之地,不管是母親還是媳婦,都默契的沒有出門閑逛,整天窩在府中改動自己居住的院落。
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家人,他豈能不懂,大家都不想給他添亂罷了。
作爲家裏的頂梁柱,男子漢,他更願意爲她們頂起一片天,讓家人在他的羽翼下自由自在的生活,而不是禁锢她們的腳步,把人圈在院子裏,邁不開腳。
真若如此,那便是他這個當兒子的無能。
聽着小五的心聲,白雲溪輕笑一聲,這娃是幾個孩子裏最沉穩聰慧的一個,小小年紀,心思就比别人想的多。
章院長說他适合走仕途,如今看着,這話她也贊同。十八歲的年紀,妥妥的少年英才,期間她還怕這小子步子邁的太快,站不穩,起了驕傲自負之心。今日之後,她算是徹底放心了。
這小子壓根沒想過少年得志有多風光,一心都放到琢磨人心上去了。
凡事過而不及,思憂過甚也不好啊。
“你是不是覺得我們不出門是怕給你添麻煩?”
白雲溪彎着唇角看着小五,搖了搖頭,
“你想多了,咱們雖然來自鄉下,但娘一點也不覺得比他們低一頭。真要認真論起來,單是娘有你這麽個出色的兒子,就已經比很多人享福了。”
“你莫要忘了,你是實打實靠自己考上的,這就是實力。比那些靠家族舉薦的職位,咱們的腰闆挺得更直。”
對于寒門子弟來說,科考是唯一的出路,也是最快捷的路。
聽着娘的語氣,小五點頭,并未反駁,他早就體會到,自家老娘不似一般婦人,心思沉穩冷靜,且聰慧異常。也就是因爲如此,他的心思未必能瞞得過她。
與其讓娘費腦子猜,還不住主動交代,
“娘,我已經長大了,以後也會護着家裏,兒子一直知道,您是位了不起的母親,這幾年沒有您撐着,我們兄弟也不會走的如此順利。眼下,我們各自都有自己的事兒做,但歸根結底,就是讓這個家更好,讓娘安享晚年。”
小五說着,擡起頭看了眼左右,在他跟母親說話時,祝婆子就帶着丫頭退了出去,隻有雯幽一人坐在門外廊下,仰着頭看着空中的幾朵白雲。
“娘曾經給我說過,世間最難猜的就是人心。這話兒子贊同,但我不想認命,既然有幾分讀書天賦,就想憑着這天賦混出個人樣來。當然,像兒子這種寒門出身的士子本就處于弱勢,跟那些底蘊深厚的世家沒法比,但想要壯大一個家族,總得有兩輩人努力不是?”
“都說小心駛得萬年船,兒子一人在外闖,心裏一點也不怯。但卻不能不顧及後院的安危,也容不得别人低瞧了你們。”
也就是這個原因,他入府城以來,一直沒閑着。
聽着小五的一起,白雲溪也未再勸他,作爲家裏的男丁,護佑家人是他的責任,也是義務。
“娘這把年紀,可是什麽都不怕。你媳婦也不是個軟性子,自然不會吃虧。以後由她掌家,你便無後顧之憂,都說男主外女主内,後宅的事兒交給你媳婦就成。”
白雲溪看着小五沉着的神色,輕聲開口。
“亦珊已經接到了吳家的帖子,我們要去赴賞花宴了,其實這種事兒也就是個熟練工,多參加幾次熟悉了,也就順手了。至于跟人打交道,合得來就多說兩句,合不來也不必捏着鼻子勉強自己……”
母子倆一直坐在屋裏說話,直到門口響起丫丫的詢問聲,
“雯姑姑,晚飯準備好了,奶奶和小叔還在說話嗎?”
雯幽回屋看了一眼,“估摸着已經說完了。”
丫丫興沖沖的邁進屋子,“奶奶,小叔,今兒廚房做了麻油雞,可香了。”
“是嗎?那趕緊的,讓人擺飯,别餓着我大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