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對小五的母親好像很喜歡？”
在才見兩次的小五母親，就讓她放下戒心跟人合夥經營小營生，倒是稀奇。
章院長看着自家娘子的表情，擡手捋了胡須。她家娘子雖然看着溫溫和和的，但卻不太喜歡跟人結交過深。
定居在慶縣這些年，除了跟劉大娘子來往密切一些，若說什麽手帕交，知己一類，還真是沒有。
雖然他跟白兄弟交情不淺，但兩人都是在書院會面，家眷從未碰過面。他倒是提過讓白兄弟把娘子帶來，跟衆人混個臉熟，以後在外行走，也能有個照應。
可惜那人就一句，内人膽小，不喜歡遊走在各家宴席間，就給他回絕了。
要不然，唉……
看着消失在拐角的馬車，章宜人微微擡起下巴，扶着婆子的手回了院子。
看着娘子嘚瑟的眼神，章院長更加迷惑了，轉頭看向了眼閨女，
什麽情況這是？
“您看我也沒用，我上午就給您送冰碗，咱們一起回來的。”章亦珊攤攤手，也跟着進了院子。
回到房間，章院長換了一身居家服，歪在床上，翻看一本閑書，偶爾看眼梳妝台前卸珠钗的娘子。
這人倒會吊人胃口！
章宜人卸掉發飾，散了發髻，脫去外衣，隻留下細軟的棉布裏衣，這才上了床，
“累了一天了，怎的還不睡？”
章院長順勢翻了頁書，“别賣關子了，說說？”
“哼，就知道你好奇。”
章宜人拿個軟墊靠在身後，幽幽的開口。
“今兒猛然接到雯幽上門送帖子，我确實意外了下。直到雲溪上門，女人嘛，說話聊天三句話離不開孩子，我操心女兒的親事，就跟雲溪透露幾句，你猜她是怎麽回的？”
“自然是回到你心坎裏了，要不然豈能得你青眼？”
章院長彎起唇角，
“雲輝兄弟非池中物，他的娘子，自然也不俗。”
“就知道老爺會拿你們男人說事兒，男人之間談才能風雅。我們女人說話聊天隻看眼緣，若是對脾氣，無論身份地位，都能說上兩句。”
章宜人輕哼了一聲，
“雲溪性格灑脫随性，不拘泥于身份。我倆說話，她從始至終都是一副不卑不亢，神态自諾的樣子。單是這種心境，就值得一交。”
難得聽到娘子對一個人評價如此之高，倒是出乎他的意料。章院長放下書，側身看着她，
“珊姐兒的婚事，娘子這是松動了？”
章宜人抿着嘴角，擡眼看着自家老爺，
“我跟雲溪說，我們就這麽一個女兒，隻想讓她安然此生，隻要哪家兒郎對咱們女兒好，就算低嫁也無妨，我願意舉家族之力輔助與他。你猜雲溪怎麽說的？”
“願聞其詳。”
“她說，老祖宗有言，擡頭嫁姑娘，低頭娶媳婦，這話能流傳至今，必然有其道理。我們爲了亦珊，不惜低頭尋兒郎，需謹慎呢。”
章宜人說着，想着白雲溪不怎麽贊同的神色，輕笑一聲。
“我能清晰的感覺到，她在提醒我不要讓女兒輕易低嫁？太冒險。”
聽着娘子的語氣，章院長倒也詫異不已。
“聽娘子之意，是把小五放到考慮之内了？”
“且看看吧，單從雲溪今日的勸解，便能看出，她品性高雅，沒有攀附之心。言傳身教下，她的孩子也差不了。”
章宜人手中撫着肩頭垂下的頭發，唇角彎了彎。
今日一言，确實讓她心寬很多。
她也算是從虎狼窩裏走過的人，心思也算通透。人心不古，人往高處走，攀附之人從未停歇。她怎麽能容忍别人把她的女兒當踏闆？
“我們就這麽一個女兒，自然希望她一輩子無憂。長到這歲數，我早就活明白了，有些事兒強求不得。有些人需要時間考驗，眼下看着不錯，以後呢？日子還長着呢。”
章院長捋着胡須，贊同的點點頭，
“娘子高見，言之有理。聖人言，一日爲師終身爲父，照拂小五是我這個當老師的責任。在身邊的這些日子裏，你盡管考驗他，即便成不了翁婿，還有師徒情分在，以後照拂珊姐兒也是責任之内。”
總之他看小五還是很不錯的，就是娘子太挑剔，總怕女兒覓不得良人。
關心則亂，他理解。
“娘子既然如此欣賞白氏，言傳身教下，小五也不會差。他能區别于其他寒門學子，或許就像娘子說的，小五有個了不起的母親。”
他除了擔任學院院長之責，還是擔任夫子一職，接觸最多的就是寒門學子。
學子們個個都很出色，有胸襟有抱負，有光耀門楣的使命和決心。
若以男人的眼光看，個個都是好孩子，有野心有報國之志，但一家子甚至一族的希望壓在他們身上，責任之下多謝心思不可避免面。
若以一個老父親的眼光看，這些學子身上的弊端也很明顯。
他們眼裏沒有兒女情長，隻有家族和野心。
這樣的一個人，即便娶了嬌妻美眷，對他們來說也隻是錦上添花，人生幸事，而非必不可缺。
就是因爲知道這些，他從未想過，把女兒低嫁的想法。
自從見了小五，那孩子眼神清澈，身正， 品質過關。女兒天真純淨，猛一當師姐，責任感蹭蹭的往上升，動不動就往小五身邊湊，千方百計的想給人解決問題。
當然，也給小五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但從始至終，小五都泰然處之，沒有生氣，也沒有把人攆走。
雖然丫頭一直不自知，但他都看在眼裏，小五無形中謙讓了丫頭多少，可惜那丫頭一根筋，幫人的勁頭一直很積極，要不是他交代公齋的夫子攔着點，他那傻女兒恨不得把衣食住行都給全包了。
他這一生，也不是隻有小五一個徒弟，從未見女兒對其他人産生如此大的興趣。
就因爲小五和女兒總是一副你追我趕的樣子，被劉夫子撞見幾次，有此跟他對弈時，說了句歡喜冤家也是美事一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