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溟寒聲道:“本祖一向避世不出,不插手天下之事,你們爲何非要置我于死地?”
玉玄真人淡笑道:“你若不死,我等又怎敢大舉伐妖?你和青丘子一南一北分坐天下,必須要少一個才能動妖族!”
“哼,我與青丘子乃是死敵,怎會出手助他?”北溟怒道:“但今日伱們欺人太甚,看來我隻能與仇人聯手了。”
“呵呵,北溟道友,青丘子是來不了了。”純陽老道輕輕搖頭。
“不可能,除去你們三個家夥,那幾個巫族大尊也不可能攔下青丘子的。至于儒聖姜太虛可和你們一直不對付,羅刹魔祖和古獸島那些家夥就更不會出手了。”北溟臉色發寒,已經暗中催動了青丘子派人送給他的密符。
哪怕他們兩人之間是仇敵,可同爲妖族天仙境的強者,他們之間注定不會是死敵。青丘子已經暗中向他示好了許多次,北溟雖然沒有同意可也沒有拒絕。
玉玄真仙和上玄真仙同時出手,北方千山重影山河相間大地之脈重重落下,東方巽風如災滅世,青鸾神鳥駕馭風海而來,純陽老道擡手一指,西方地火噴薄而出,岩漿火海圍攏靠近。
地、風、火聚,三像本源之力牽引着北溟體内的無窮水元。若是動用神通打鬥,他們三位道門真仙或許能打敗北溟,可永遠殺不死他,甚至重傷都做不到。
因爲其活了幾十萬載,哪怕在幾位天仙中神通戰力不強,但境界之高遠超衆人,法力之深可謂無邊。此界的境界頂點是天仙,北溟的境界很有可能半步金仙了,他的實力一直都被此方意志鎮壓着,所以看起來和同階天仙大差不差。
故而隻能動用四象本源之力,地、風、火三才大神磨滅了北溟的元神,衍化四象之水。
在此方世界能消滅北溟的辦法,也許就隻有這一種了。
北溟面色難看起來,地、風、火三象彙聚,這是要把他煉死,他不能動用水行元法,自身實力十去七八。
但北溟也不會放棄一絲生機,他展開雙臂,天地間煞風四起,黑色飓風籠罩四周,接天連地的風吹向了東方的巽風,萬裏長空兩風相遇,卻是此消彼長之态。
北溟取下腰間懸挂的一隻墨綠色靈葫,傾倒而下落無邊煞火,這火與大地岩漿之火遇則融,融而拟,倒流歸西去。
他又扔出一塊龜甲,一聲嘹亮的龜象之音響起,一龜一象兩尊萬丈虛形腳踏大地震亞千山萬水。
玉玄真仙驚聲道:“他怎麽可能掌握四道天仙?”
“哼,有何不可?”北溟雖然暫時穩住了三才本源衍化之力可面色仍舊不好看,“你師祖的師祖十數代前來此界傳道,我便已經是人仙妖王。
你們道宗傳下此方世界道統,請上界仙人一劍滅了我的妖國,從那以後我便避世不出,再也未想過建立妖域,獨身一人藏于北溟海内生怕上界大能出手。
轉眼萬年又萬年渡過了,天元界諸道并起,我才敢稍稍露頭,北溟海曾經不叫北溟海,但我待的久了,世人便喚它爲北溟海。
我二十餘萬年前就已經是天仙境圓滿,但卻因本體血脈限制擺脫不了桎梏,就隻能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望着北溟之海,看它海枯石爛,又看它地陷海出,漫長歲月裏道途不止,我便兼修了丹道、陣道、器道,用這些道來打發漫長悠久的歲月。
再後來,天元界曾出現過三位驚才絕豔的丹、陣、器大師,那便是我化名而爲。
這些道修完後,我便又兼修其他道路,五行之道我修了足足十五萬年,方才明白五行之道的博大精深。五行之道,修一道易,修過一道後再修一道則是成倍的艱難,我修了十五萬載也不過将地、風、火三道修至地仙圓滿之境。而最後一道金之道也修煉到了天仙境界,青丘子就是我修金行天仙的外劫。
世人都說我壽與天齊,法力無邊,可見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說到最後,北溟老祖神色已經平靜下來,而三位真仙已是震驚無比,他們從來沒想到北溟竟然如此恐怖。
若他有心開辟妖國妖域,那麽如今的妖族隻怕早非一洲之地可容的了。
“我親眼見證了一個又一個小輩飛升上界,卻永遠不會是我。這種煎熬,對于一個修道者是何等痛苦,你們根本體會不到。”北溟重重歎息一聲,道:“這一切,隻不過是因爲天元界的天道意志,我爲伴生水之本源,故而我走不了,要被天道永遠永遠的束縛着,從這方世界開,到這方世界滅。
所以,你們是滅不了我的,隻不過又讓我多一段養傷沉睡的歲月而已。”
純陽老道面上的驚色褪去,回道:“我們也隻需前輩你沉睡一段歲月便足夠了!”
“是嗎?”北溟嗤笑一聲,“我算是明白了。你們三個也隻不過是天道棋子罷了。
那仙界遺迹中有我能脫離桎梏之物,天道拼命的阻攔我,不惜引動你們三個家夥也要讓我沉睡。待我蘇醒後,妖族八域将會不在,那遺迹中的仙界之物也會被飛升者帶歸仙界。
天道棋局,這諾大天元,也隻有我能一觀。我苟且多年,養精蓄銳再久,也不可能在天地意志的眼皮下脫離出去,與其如此,不如同歸于盡!”
三位真人面色一驚,出聲道:“你要做什麽?”
……
歸墟洲,天穹之上。
青丘子遁光瞬息萬裏的飛躍而過,當他行到淩虛山脈之上時,一座巨山預計好的當頭砸下。
青丘子拂袖一揮,身化萬千白影飛向四面八方而去,絲毫沒有糾纏的打算。
但就在這時,一道盛大白光籠罩住了所有白影,無數飛影如同陽春融雪一般消失,青丘子面色一沉顯身而出,淡淡道:“普渡神鏡?普濟觀也來湊什麽熱鬧?”
一位道姑站在雲端之上,手持一面八玄九方寶鏡,輕笑道:“在下自然攔不住青丘子道友,不過湊個熱鬧還是可以的。”
青丘子冷聲道:“淩虛山神,你和道門聯手,就不怕事後我把你這淩虛山脈給掀翻了嗎?”
連綿的群山中傳來一道帶有重音的話,“青丘子,今非昔比,妖族當滅!若是看得開,還是早日飛升上界,避開這些紛擾吧!”
“哼,我青丘子的事,你們兩個地仙也敢攔?”青丘子嗤笑一聲,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阿彌陀佛!施主,還有貧僧也要來沾染凡塵了!”一道宏亮的佛号響起,一尊大佛渾身綻放出璀璨金光,其背後浮六臂法相,肩生二首,呈三頭六臂之像,手持佛劍、佛珠、舍利子、木魚、降魔杵、鎮妖塔等六件法寶罩住了青丘子。
青丘子面色一冷,“天仙境?佛門何時竟然還藏了一位天仙存在?”
“小僧明溪,見過青丘子施主,久聞大名,終得一見!”明溪雙手合十,六件佛寶飛天布陣,罩住了方圓千裏。
“我說明善和尚千年前怎麽會忽然飛升,本以爲是渡不過下一輪五劫了。沒想到是已經有了後手,安心飛升了。”青丘子心神轉動,他之前的所有謀劃謀算都要推翻,多了一位天仙境的佛尊存在,哪怕隻是初入天仙境界,卻也是不可估量的變數。
因爲天仙存在,在此界中幾乎無人能滅,勝負易分,性命無憂。除非像今日的三位天仙真人,謀劃千年,動用無數弟子們人調遣大地之力,西方極火、東方巽風,天仙境才會在劫難逃。
否則,天仙就隻有死在三災五劫之下,或是自行兵解輪回。
……
虺山之上,神國裏,白沚看着自己頭頂明滅不定的氣運之象,還有遠方即便隔着數洲都能看到的天幕上五彩之色變幻,他知道在北方有什麽在牽動着自己的命運。
與此同時,還有下界天祁北府無數妖族的命運,都陷入了混亂之中,難以琢磨。
他站起身,擡頭看遠方天幕上五彩閃爍,心中開始隐隐不安起來。
仿佛是冥冥之中的不安,來自于大地的不安。
白沚心中一震,忙神念傳動向柳教信仰之地傳去。同時還有虺山蛇族、天祁妖府各處。
一時間,柳教治下,混亂無比。
無數凡人百姓被催促走出房屋,來到了空曠的地面上,一座座古城城門大開,無數百姓都被逼着趕出城門,或是信奉柳教神意自發出城。
好在神力的傳遞沒有多久延遲,柳教治下十國之地,每一國每一城,每一鎮每一村,都有供奉着的柳教神像,或許沒有白沚的帝君像,但必定有五仙像中的一位,五大仙門中的仙家也被白沚催促着廣傳信徒,告誡他們要地龍翻身了!
白沚從祁南山脈之靈的意志中感受到了恐懼,大地的恐懼,若有變遷,那麽必然會伴随着地震!
無論遙遠的北方究竟是何等大人物在鬥法,還是布陣煉寶,但看着激蕩之勢多半不妙。
其他一些山水之神也或多或少的感受到了一些異常,許多山水之神有智慧的都開始警戒治下百姓生靈了。
在兩三個時辰後,北方天穹蓦然傳來一道驚天動地的巨響,哪怕隔着數洲重洋之遠,都能見到北方天空黑、黃、青、紅四色交融化作了一輪大日,然後猛然炸裂開來。
驚天動地的巨響傳遞到了天元界每一處地方,無數生靈被震聾了耳朵,萬萬生靈恐懼哭泣,大地開始劇烈的顫抖,十九洲之地都随之震動,無數房屋塌陷,大江大河大湖之水暴漲肆虐,而在靠近大洋之地,恐怖的百丈海嘯吞噬着無數陸上生靈的生命。
汪洋之上,雷霆爆閃,狂風暴雨肆虐不堪,天色陰沉如夜,日月無光。
白沚在天國中看到這一幕,驚聲道:“這下,造大罪孽了!”
北方的恐怖爆炸雲霧、氣息、瘴氣以極快的速度蔓延向整個天元界。
極西之地的火山蓦然失控,一座座沉眠的火山噴發出熾熱無比的岩漿,古獸鳳族一隻隻神鳥飛天而起,竭力鎮壓着地脈之火。
東方,無盡飓風憑空将海平面下降了十丈之巨,成千上萬道巨大的飓風水柱将無數海族絞殺,雲鲛海域中一隻萬丈人魚托尾而起,昂首輕吟,無窮無盡的飓風和水柱在她周身環繞,這一刻的雲鲛海主仿若天地主宰,無盡水柱随着她絕美動聽的歌聲沖向岸上,鎮守雲鲛海域近十萬年的十絕仙城亮起勾連數十萬裏的仙陣,十座仙城之上十位天品城主面色驚懼的狂催大陣,十絕仙影将将顯化而出就被無盡飓風汪洋吞沒。
北方道門四洲山巅地動,四洲破碎成了七塊陸地,無數仙山福地靈脈大損。
北方天穹上,三位真仙面色難看的望着宛如世界末日的十九洲,上玄真仙聲音輕顫,“我們,該如何?”
純陽真仙默默歎了一聲氣,道:“盡量挽救吧,這是我們的罪孽業障,隻怕此生再難飛升仙界了!”
“什麽?”玉玄真仙驚道:“分明是北溟老鲲自毀本源,逆轉四象之力想要毀天滅地,這罪孽,要讓我們……”
“我們不承,難道要讓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去受這份罪孽?”純陽真仙搖頭道:“北溟已死,可他卻吃住了我們,而不是我們釣到了他!”
上玄真仙道:“但他明明隻是沉睡北溟之海,萬年後就重新複生了啊。”
“他能睡十萬年再醒,可這因果業力卻不會等他十萬年。”純陽老道面色頹廢道:“到頭來,卻是我們滿盤皆輸!”
……
淩虛山上,衆人停手,青丘子震驚了片刻後,面上大喜,笑道:“你們還想算計北溟前輩,當年哪怕我與他有過仇怨,可在知曉他的身份來曆後都不敢與之再與之動手,甚至以禮相待。
你們佛道兩家,卻還想着算計他。”
青丘子心情大好,完全沒有因爲北溟老鲲“隕落”而擔心,隻有滿心的欣喜。
他這一條命,可救了妖族八域無數妖衆,犯下如此罪孽的三位道門真仙,身上的業力隻怕讓他們再也無望飛升了。
而且道門四洲破碎,天下萬民受災,無數地脈斷裂,山河易位,人運當失,妖魔當興,道門隻怕千年内都無力征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