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黍輕歎一聲,“這世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們虺山也不過爾爾。還需蟄伏一些歲月啊。”
辰蝶卻淡淡道:“蟄伏雖好,揚名也未必就壞。隻要跟着帝君,來日方長。”
黑斛有些吃不準這些人了,明明都是化形大妖,怎麽會如此忠心?還是說他們都在做表面功夫?
就在這時,蛇王谷中猛然爆發出一股浩蕩的牽引之力,四方天地元氣紛紛湧入谷内,方圓數百裏的天穹都化成了翻騰着的雲海,如同白雲放快百倍掠過天幕。
黃黍驚歎道:“我活了兩千多年,也不曾見過有人突破玄品能有如此浩大的聲勢。”
胡十二郎笑道:“那自然,畢竟帝君化形可是八重雷劫,跟腳又豈能一般?”
黑斛吃驚道:“八重?帝君這是絕世之資啊!哪怕放眼妖域八境,也沒有多少能渡八重雷劫的啊!”他心中震驚無比,怪不得這群大妖如此忠心,有這種資質最起碼地品、天品是有極大希望的。跟着這樣一尊大佬,日後還愁無路可走嗎?
……
蛇王谷中,白沚睜眼從入定中醒來,隻覺得舉手擡足間都非同一般,體内法力澎拜激蕩顯然還未完全适應境界突破帶來的力量。
從此往後,他便是一位玄品大妖了。
當年自己初入中境界便能和地品蠱主糾纏許久,如今實力大增就算是遇到天品大修也能逃走吧?
況且,白沚體内的玄武玉髓隻消耗了一半,若能煉化完全,再苦修個千八百年溫養神魂,便能嘗試着感知大地之意,開始凝聚僞法相了。
白沚站起身來,擡頭看天上白雲碎朵,日光普照,是極美的風景。
他的心神對腳下虺山大地感悟更深了,而且他的神之權柄也擴張到方圓五千裏了,算是把虺山如今的地盤大部分都囊括進去了。
腳下雲光浮動,白沚走入了神域世界,入目處皆是金碧輝煌的神殿樓宇,大氣磅礴,森嚴無比。
主神殿外兩名神侍見到他的到來恭敬地把兩扇巨門打開,彎腰伸手指向請入内。
大殿内富麗堂皇,仙雲飄飄,高大神座上盤坐着高達十餘丈的曌,帝袍加身,頭戴冠冕,祥雲環身,威嚴赫赫,與白沚對比起來祂更像是一個帝君,神君,百姓眼中的南華大帝。
站在宏偉的光暈下,白沚打量了曌一番笑道:“這身行頭打扮起來果真如神。”
曌瞥了他一眼道:“本君本就是神!”
“好,你說是那便是了。”白沚也不辯駁糾正,笑說:“那位長夜你可知來曆?”
“哼,自然知道。就是一隻千年蝙蝠妖,天品的境界。”
白沚失笑道:“人家可是天品,你還能鬥過他?既然實力不如人就大大方方承認了。”
曌不以爲然道:“伱可是随心所欲,把驕傲自大諸情都轉移來我身上,到頭來還要說起我的不是了。”
白沚笑了一聲,“你我本就一體,你也該像我這個本尊多學學了。”
“你這是什麽意思?”曌敏銳的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白沚滿意道:“你還算繼承了本尊的優點,怎麽樣?被掌控自我的身份不好受吧?想不想真正的當一當這虺山帝君,虺山之主?”
“你?”曌挑眉道:“你這是在勾引我?”
“不,我這是在向你束手就擒!”白沚笑道:“修煉界中有一種很常見的說法,叫分身反噬。
當分身獨立擁有意識時,當分身實力強于本尊時,當本尊沒有強力手段限制禁锢分身時,那麽大有可能是分身反噬。很顯然,此時此刻的你就完全符合,我爲了突破境界身負重傷,傷了真元實力低弱,而這個時候你趁機反噬了我。”
大殿中仿若凝固了時間,曌定住了,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你這是叫我反噬你?”
“不錯,我要你反噬我。我的神道分身反噬了我這個本尊,然後成爲了另一個本尊,并且還束縛控制住了我。”
曌站起身來,一臉驚疑的打量了半天,才道:“你…該不會是被心魔奪舍了吧?”
白沚看祂,“我有沒有被奪舍,身爲分身的你不更清楚嗎?”
“那你這是要做甚?”曌愣了一下,“我可沒有要反噬你,是你自己要被反噬的。”
“正是如此。”白沚笑道:“待我從這神域中走出時便是你的傀儡了。
要讓所有妖衆一點點抽絲剝繭的去發現這個“真相”,不要顯露出來,明白了嗎?我會做好一個被反噬了的本尊,而你要做一個本尊!”
“你爲何要這般算計?”曌幡然醒悟過來,“是要迷惑那些人?”
白沚搖頭,“我是要讓他們相信,白沚是真的被分身反噬沒了。隻剩有一具傀儡般的軀殼,供你驅使。”
“你來真的?”曌眼底裏起了興趣,笑道。
“當然,不過究竟誰主誰從,你還是知道輕重的。”白沚看着對方那忍不住揚起的嘴角淡淡道。
“呵呵,這是自然了。”曌笑了笑,别有深意。
白沚走出神域時,蛇王谷裏已經站着五位統領、五仙門、金生等人。
“拜見帝君!”衆人恭敬行禮。
白沚卻隻是淡淡道:“往後我将在虺山之潛修參悟天地之意,一應諸事全交予曌。”
衆人一愣,帝君怎麽變得有些不一樣了?金生發覺帝君的神色有些生硬,雖然是冷淡隐藏下去了,但跟随在他身旁時日長久還是能發現的。
其餘幾妖一時間隻是奇怪帝君用意,少有注意到細微動作的。
神域大開,曌帶着帝君威壓走出站在衆人上空,白沚道:“往後虺山妖府和柳教諸事皆交給曌來掌控,我往後将會閉關,非生死存亡之時不可喚我。”
衆人皆道:“緊遵帝君法旨!”
這一次,白沚沒有說話,反而是曌淡淡道:“都起來吧。以後妖府、柳教諸事都由本君執掌,平日諸多繁雜瑣碎之事還是要靠諸位統領的。望我等能上下一心,虺山妖府也會來日可期!”
“是!帝君!”
衆妖紛紛散去,曌也回了神域中去,方才的一幕并沒有引起許多人的懷疑,畢竟帝君分身曌的威名他們不是不知道,一時間也沒多少人會想到分身反噬上去。
白沚想起曌的笑容,不由覺得心情愉悅,以後再大的一攤子事兒都有人替他頂包了,自己隻需要好好修煉便足夠了,畢竟這些年他可沒少爲凡塵雜事操勞奔波。
這樣的虧吃一次就夠了,這樣的忙碌一次就夠了。
白沚的心在逍遙長生,而不是所謂的帝君權威,揚名天下,香火神道隻是一個輔助他安身立命的手段,爲了這個手段而抛棄了他的根本實在是不值。
他看了眼虺山山頂,群峰高高低低參差不齊,飛鳥掠過青山和淡淡霧煙,有山崖瀑布垂流,有陡峭險峻山峰,但都沒有靠近人間的金頂峰巍峨高大。
好似看久了山巒,頭暈目眩,白沚身子一軟掉入了古潭中。
一隻在潭邊喝水的大白兔好奇看着掉下去的人影,擡起頭睜大眼睛,豎直了兩隻耳朵望古潭裏看。
忽然,古潭水面破浪掀起,驚天大浪淋濕了大白兔一身,甚至差點把它也帶進了潭裏去,把白兔吓得忙咧着腿往後撤。
卻見古潭中探出一隻巨大無比的蛇頭,擡出水面揚了揚腦袋抖落一陣水滴。
巨蟒蛇首大如房屋,皎潔如雪的身體就連三五個成年男子張開雙臂都抱不住。
一隻巨大的白蟒從古潭裏遊出,然後順着懸崖絕壁往山峰之頂攀爬而去。路上巨大蟒身不時會在爬行途中觸碰掉落一些碎石泥土,驚動山中的獸類。
這一日,外山的獵人發覺山中野獸異常的狂暴,仿若有什麽無比可怕的氣息驅使它們逃離出這片森林。
甚至,與之相比甯願呆在獵人的皮袋子裏也不想留在深山荒野中。
這一日入山打獵的獵人滿載而歸,沒有一個空手的。
白沚扭動着略顯僵硬的身軀,緩慢的往山巅爬去,畢竟許久都沒有再用本體顯世了,用慣了人身就略有些不适應本體了。
虺山外山林子裏,趙大龍正在緊張的爬伏在草窩裏看着不遠處的一隻野雞啄食着他放下的誘餌——一堆雜糧。
而雜糧裏被他摻合了藥,就算是一個成年大漢吃了都會倒頭就暈,更何況是一隻小小的山雞?他隻需要耐心等待藥效發作就可以了。
現在可不能貿動,要不然它吃了雜糧谷藥力還沒發作飛走了他可就是虧大了。光這些雜糧谷就夠他一家三口吃兩天的飯了,所以他還要等着多抓點野味才能賺錢。
“呼哧~”
草叢裏又一個身影跳了出來,卻是常見的灰毛野兔子,農家人也叫兔貓子,兩隻長耳朵聽着四方動靜然後跑到了山雞對面也吃了起來。
趙大龍心中驚喜,這一會就有一雞一兔中了套,現在才剛過午時說不定能多抓好幾隻野味呢。
他目不轉睛的盯着一雞一兔,身子一動也不敢動,心理默念道:“虺山老爺保佑,虺山老爺保佑,今個可千萬要讓我多抓幾隻野味啊。”
要不然賺不了幾個錢的,畢竟這一倒藥可就很貴的,家裏的兒還在嗷嗷待哺呢,婆娘又是卧病在床治病開支花費大,對于一個農家人而言,确實很艱苦了。
不少人勸他丢了婆娘,再讨個身體好的婆娘,畢竟他這張有幾分英氣的臉和常年風吹日曬的精壯身體,十裏八村的寡婦哪個看了不心動?
媒婆子都來找他說了好幾次,但是趙大龍仍舊不舍得糟糠之妻,一直悉心照料,常年進山打獵養家糊口。
想到婆娘的病他又歎了口氣,忽然傳來一陣雞鳴聲。
趙大龍忙回神看去,卻見那山雞本已經暈乎乎的躺在地上了,但不知道爲什麽猛然驚醒過來,并且奮力揮舞着翅膀,拼命的尖叫着:“喔喔喔~”
那隻野兔毛子同樣如此,不安的回頭看着四周,并且四周傳來一陣各種動物的嘈雜聲,吃了倒藥的山雞竟然張開了翅膀拼命的逃走了。
而兔子也同樣如此,拼命的往山下趕去。随後還有老鼠、松鼠、飛鳥麻雀、野狐狸、刺猬……等等一群野獸慌不擇路的逃走。
趙大龍看呆了,這是怎麽回事?不過一小會四周便陷入了安靜,安靜到連一隻蟲鳴都沒有,靜的可怕。
他心中一抖,恰好這時一陣怪風吹拂而過,趙大龍擡頭一看,頓時驚吓萬分。
目光透過群林葉間的縫隙,看到一陣風把樹葉都吹的搖晃不止,一隻巨大的白色蟒蛇盤踞在金頂峰的峰後!
“蛇!好大的蛇!”趙大龍被駭的語無倫次,他急忙跑了兩步,猛然想起來這是什麽地方,忙跪下道:“虺山大老爺啊保佑!虺山大老爺保佑!小人碰巧遇見柳仙家,不是有意說錯話的!”
關于虺山深處住着一位大神仙這方圓數百裏沒有誰不知道的,而且特别的靈驗深入人心,故而這裏的許多百姓把虺山上的大神仙比作了老天爺,畢竟在百姓心中誰能保佑他們,誰就是他們心中的老天爺。
至于虺山帝君的本體是什麽,随着時光一代代逝去,已經很少有人知道或者說敢确定虺山帝君、南華帝君就是一條蛇妖。
巨蟒爬過山體,仿若是聽到了他的念叨,竟然轉過頭來看了趙大龍一眼,把他吓的差點魂飛魄散。
畢竟家裏拜的柳仙是石頭做的,而在這山裏遇到的可都是妖啊,還是蛇妖!
普通百姓已經完全把柳仙和虺山帝君這兩個叫法演變傳說成了兩個神。柳仙是蛇妖,但虺山帝君是大神仙!
所以相對而言,哪怕妖類法力沒有神明法力高,人們還是更害怕妖魔,因爲神明至少是神,可妖魔就是妖魔啊,會做出什麽事情沒人能知道的。
巨蟒的身影爬向深山,趙大龍趁着這個機會忙收起誘餌滿心喪氣的回到家,這一堆雜糧他也舍不得丢了。
可是剛一打開院子門,就聽到了山雞和一些奇怪的東西在窩窩叫,他擡頭一看滿心懷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