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新婚之後,籠罩在君臨城上空的陰霾一掃而空。
而随着王後再次懷孕,七大王國的人們都在歡欣鼓舞,認爲王國的政局終于将步入穩定。
可惜,意外再一次發生。
阿莉裏娅王後在懷孕九個月後突然早産,希琳學士領着全國經驗最爲豐富産婆團,也沒能救下孩子。
更糟糕的是,王後因爲出血過多,也已經無法再生育。
噩耗傳開之後,某些流言開始在七大王國蔓延。
有人說這是國王血脈不純的鐵證,也有說這是對國王迎娶自己妹妹的懲罰,還有的甚至說國王本身的繼承權就不合法——
苦橋的某個騎士言之鑿鑿地宣稱,當今國王出生的時日,距離凱撒陛下與瑪格麗太後結婚的時間不足十月。
也就是說,屋大維,其實是非婚生子。
當然,這位騎士很快就爲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價。
苦橋男爵親手割下了此人的頭顱,送到了君臨。
不過,這并不能阻止流言的繼續傳播。
對于國王的質疑,和對鐵王座繼承人的憂慮,讓整個七大王國籠罩在一片陰霾之下。
陰謀和流言如水下暗流一樣在洶湧,在積蓄。
終于,在一次禦前會議上,國王之手藍道·塔利伯爵提議,讓國王宣布将自己的弟弟,先王的次子,伊耿·凱撒王子任命爲鐵王座第一繼承人。
但這個提議卻讓國王臉色鐵青,當場拂袖離去。
會後,瑪格麗太後找到兒子,徑直問道:
“你爲什麽不肯承認你弟弟的繼承權?”
屋大維用委屈和驚怒交雜的目光看着自己母親:
“我還如此年輕,也能生下子嗣,爲什麽要讓伊耿成爲繼承人?”
“阿莉裏娅已經不能再生育,至于海倫娜,你再怎麽疼愛她,但她畢竟是女孩,按照維斯特洛繼承慣例,叔叔的繼承權要優先于女兒。”
“所以他們才處心積慮地不想讓我擁有兒子!”屋大維突然爆發,“當初簡妮一次次流産,如今又輪到阿莉裏娅!母親,您難道看不出來嗎?”
瑪格麗臉色大變:
“你,你有證據?”
“我如果有證據,早就将伊耿的腦袋割下來挂在城頭上了!”
瑪格麗松了口氣:
“沒有證據,你不能這樣污蔑自己的弟弟。”
“污蔑?”屋大維冷笑,“難道簡妮和阿莉裏娅的遭遇都是巧合?她們命中注定無法爲我生下一個兒子?你難道還不明白嗎?母親,他們早就在處心積慮地謀奪本該屬于我們的王位!”
“伊耿和伊蒙是你的弟弟,鐵王座也同樣屬于他們。”
“如果我真的無法誕下子嗣,那麽,我自然會選擇伊耿作爲我的繼承人。可現在是他們在謀害我的子嗣!您知道簡妮和阿莉裏娅爲了能給我一個繼承人,吃了多苦嗎?您也親眼見過她們在産床上哀嚎!簡妮死之前的慘樣,您還記得嗎?她們活生生剝開了她的肚子!
這血淋淋的場景每晚都會出現在我的夢裏!
我絕不會屈服!母親,我要他們付出代價!”
瑪格麗發現自己終究是無法說服兒子,甚至她自己都開始懷疑,難道簡妮和阿莉裏娅真的是遭人暗害?
如果是巧合,那也太巧了。
簡妮流産兩次死産兩次,阿莉裏娅在婚前還能順利爲國王生下女兒,可一結婚,立刻就遭遇死産。
還因此失去生育能力。
看起來真的像是有人故意要讓國王斷絕子嗣。
“我一定會查清楚這件事。”屋大維咬牙切齒地說道,“我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瑪格麗欲言又止,最後歎息一聲,道:
“可你終究是不會再有子嗣了……”
“我還年輕,還可以再娶。”
“再娶?阿莉裏娅怎麽辦?”
“父親可以娶兩位妻子,我爲什麽不行。”屋大維道,“還有當初的伊耿·坦格利安,不也娶了兩位妻子。”
“伊耿·坦格利安征服了七大王國,你的父親更是終結了長夜,拯救了人類。你怎麽跟他們相提并論?”瑪格麗道,“國王和國王是不一樣的。他們做的事情,貴族們可以容忍,但你做就未必。娶阿莉裏娅爲王後,你已經讓很多人有了意見,如果再娶……”
“難道他們敢反叛?”屋大維打斷道。
瑪格麗抿着嘴,沉默半晌後,道:
“這件事上你不要魯莽,我會派人進行調查,如果真是伊耿他們在搞鬼……我也絕不會饒恕他們!”
說完,瑪格麗太後便轉身離去。
屋大維看着母親遠去的背影,扯了扯嘴角,搖頭道:
“母親,連加文·曼德都查不出他們的馬腳,您又能查出什麽呢?”
國王坐在書桌後面,将自己藏在陰影裏。
這一刻,他感到無窮無盡的孤獨席卷而來。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再次被敲響。
“陛下,國王之手求見。”侍衛的聲音傳來。
屋大維眼中閃過一絲寒芒,但還是開口道:
“讓他進來。”
藍道·塔利伯爵推門而入,剛要行禮問候,卻聽國王率先開口問道:
“藍道大人,您又來勸我宣布伊耿爲繼承人嗎?”
藍道伯爵輕輕搖頭,道:
“不,陛下,我是來向您請辭的。”
說着,他竟摘下衣服上象征國王之手的胸針,放在了桌上。
國王的臉色一陣變幻,最終怒不可遏地質問道:
“藍道·塔利!你這是什麽意思!逼宮嗎?”
“陛下,您誤會了。”藍道伯爵語氣平淡地說道,“我隻是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無法再繼續支撐爲王國服務,所以才請辭。”
屋大維冷笑一聲:
“呵呵,你别以爲我不懂你在想什麽。你不就是想逼我宣布你的孫女婿爲鐵王座繼承人嘛!”
藍道伯爵歎息一聲,看向國王的目光變得格外複雜:
“你真的是這樣認爲的嗎?伊耿是娶了我的孫女,但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也是我的孫子。”
“但你始終希望伊耿繼承鐵王座,對不對?”
“如果你有兒子,我一定支持他。”
“我有個女兒!”
“女性的繼承權要排在家族男性之後……”
“那是坦格利安的繼承慣例,但現在是凱撒王朝!”
“這是維斯特洛的繼承慣例,”藍道伯爵寸步不讓地說道,“否定這一點,你就是在動搖數百位領主的繼承權。陛下,請千萬不要意氣用事。”
“那就召開大議會!”屋大維突然道。
“大議會?”
“沒錯!就讓維斯特洛的領主們來決定,該由誰來繼承鐵王座!”
藍道伯爵深深看了國王一眼:
“陛下,您想清楚了嗎?兩百多年前,坦格利安家族爲了挑選繼承人,也曾召開過大議會,那次同樣是在女性繼承人與男性繼承人之間做出選擇,結果是什麽,相信您一定清楚。”
“我說過,”屋大維一字一頓地強調,“如今是凱撒王朝,不是坦格利安王朝!”
“但七國貴族還是那些貴族。”
“那就讓這些貴族們做出選擇。藍道大人,難道這個要求您也不允許嗎?”
“當然不會。”藍道伯爵躬身道,“您當然有權召開大議會。”
“那您可以留任嗎?”
藍道伯爵卻依然搖頭:
“陛下,我已經八十歲了。真的老了。請讓我死在角陵吧。”
屋大維看着滿頭白霜的藍道伯爵,心裏湧現出一絲悲傷,但很快就被憤怒所代替。
但終究,他還是點了點頭:
“好,對于新任國王之手,你有什麽推薦人選嗎?”
藍道伯爵想了想,道:
“提利昂·蘭尼斯特,可以接替我的位置。”
“蘭尼斯特?”屋大維嘴角微微抽搐,“好,我會考慮你的提議。”
藍道伯爵也沒有多說什麽,俯身一禮:
“我會在大議會結束後離開君臨,陛下,請多保重。”
……
一個月後,大議會于君臨召開,七大王國五百多名領主齊聚紅堡,商議王國未來的繼承人。
經過三天的讨論,最終先王次子伊耿·凱撒以絕對的優勢壓倒當今國王的唯一女兒海倫娜·凱撒,成爲鐵王座的繼承人。
這一結果并沒有出乎人們的預料。
在維斯特洛,除了多恩的情況稍有特殊外,都是男性子嗣繼承順位高于女性。
不少人都認爲,國王這次召開大議會,其實有點自取其辱。
但很快,他們就明白,國王爲何明知絕大部分貴族不會選擇自己的女兒,卻還是堅持召開大議會了。
大議會結束後,藍道·塔利伯爵辭去國王之手一職,離開君臨。
國王任命了新任首相,來自星梭城的馬林·培克伯爵。
這個任命在七國貴族中引發了巨大的争議,畢竟培克家族早在先王凱撒時期就已經衰落,而這位馬林伯爵既沒有治國理政的經驗,也沒有崇高的威望,更談不上什麽功績。
或許他唯一讓國王青睐的理由,便是在大議會上,馬林·培克伯爵投了國王之女海倫娜公主一票。
随後國王的舉動,也證實了人們的猜測。
在一個月的時間裏,國王先後罷免了禦前會議的另外五名重臣,全部換上了新人。甚至連從先王時代就遺留下來的财務大臣提利昂·蘭尼斯特和情報總管加文·曼德都未能幸免。
而這些新任重臣們的唯一共同點,就是在大議會上,都曾贊成将海倫娜公主立爲鐵王座繼承人。
至此,人們終于明白,國王爲何明知必輸,也堅持要召開大議會。
他這是在挑選自己的死忠。
“他這是在瞎胡鬧!”
蘭尼斯特家族府邸上,伊蒙·凱撒王子端着酒杯大聲嚷道。
“殿下,您喝醉了。”提利昂·蘭尼斯特提醒道,随即揮揮手,讓宴會上的仆人全都退下。
伊蒙王子卻一副不以爲然的表情。
作爲先王凱撒與丹妮莉絲太後的第二個兒子,他有着坦格利安家族獨有的銀發紫眸,以及不似凡人的俊美外表。
但相比于性格溫和的雙胞胎哥哥伊耿,伊蒙的脾氣十分火爆。
從小就好狠鬥勇,當初甚至在一次比武格鬥中,打落了當今國王的三顆牙齒。
據說國王與自己同父異母的兄弟之所以一直關系緊張,便是從此開始。
“嶽父大人,您擔心什麽?”伊蒙道,“如今七大王國中,罵國王的人還少嗎?”
“他怎麽說也是你的兄長。”提利昂頭疼地看着自己女婿。
說實話,當初他是極力反對将女兒西蕊嫁給這位伊蒙王子的,當然不是看不上,以蘭尼斯特家族如今的尴尬處境,能讓女兒嫁入王室,顯然是高攀。
但提利昂卻怎麽也無法放心将女兒交給這位伊蒙王子,在他看來,凱撒的三個兒子中,就這小子最會惹事。
說不準将來會不會牽連到蘭尼斯特家族。
不過,王子親自上門提親,他也不好拒絕。
再加上女兒也很喜歡伊蒙王子,妻子雪伊又極力撮合,提利昂也隻能捏着鼻子認下這門婚事。
如今王國政局因爲國王繼承人一事搞得滿城風雨,提利昂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尤其這個不省心的女婿,每天都讓他提心吊膽的。
“嶽父大人,他居然連您的官位都罷免了,這也太過分了吧。”伊蒙王子還在憤憤不平地嚷着。
“正好我也該退休了。”提利昂認真地說道,“趁此機會,我準備搬回凱岩城。”
“回凱岩城?”雪伊驚愕道,“在這個時候?”
“對。”提利昂看了妻子一眼,對她表現出來的驚訝和抗拒感到意外。
“嶽父大人,您這個時候走,恐怕會錯過很多精彩的節目。”伊蒙嘿嘿笑道。
“什麽精彩的節目?”
“我們的好國王這番大費周章地把禦前會議的重臣全都換上自己人,必然是要準備幹一票大的。而且,他怎麽甘心讓我哥哥成爲王儲。”
“不甘心又有什麽用?”雪伊道,“大議會都已經确立了伊耿王子的繼承人身份。”
“可如果國王能生下一個兒子呢?”
“怎麽生?阿莉裏娅王後不是已經失去生育能力了嘛。”
“可如果國王再娶呢。”
“再娶?”雪伊微微一驚,“你從哪裏得來的消息?”
“好了!”提利昂将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放,打斷了妻子和女婿的對話,起身道,“我累了,今天就到這裏吧。殿下,我派人送您回去。”
送走伊蒙王子,提利昂關上房門,獨自面對妻子,語氣變得無比嚴肅:
“告訴我,你在國王的事情上有沒有牽扯?”
“你在說什麽?國王的什麽事情?”
“别跟我撒謊,雪伊。這麽多年夫妻,我對你太了解了。”
在丈夫咄咄逼人的目光注視下,雪伊臉色終究顯露出一絲不自然。
“可能有吧……”
“可能有?”提利昂怒道,“什麽叫可能有?”
“我也不知道。”雪伊也有些慌了,“他們确實讓我做了一些事,但我保證,跟國王都沒有直接關聯,隻是安排幾名仆人進了紅堡……”
“蠢貨!”提利昂爆喝一聲,氣得在房間裏焦躁地打轉,“你這是要害死蘭尼斯特家族啊!”
“怕什麽。”雪伊道,“這件事參與的人超出你的想象……”
“是嗎?”提利昂打斷道,“那你爲什麽不敢告訴我?他們是不是提醒你别跟我說?”
“是……但他們說,這是爲了保護你……”
“狗屁!他們是怕我知道了,阻止你犯蠢!”提利昂道,“幾個陰溝的臭蟲,你就是不說我也能猜到有誰。盧斯·波頓,安雅·韋伍德,或許還有佛雷……幾個不得志的陰謀家而已,你還真以爲他們有多大的能量?真要事發了,誰也保不住你!”
雪伊臉色蒼白,顯然被吓到了,但還是掙紮着辯解道:
“我們是在爲丹妮莉絲太後做事,是在幫伊耿王子……”
“丹妮莉絲太後知道這事?”提利昂眯起了眼睛。
“應該知道。”雪伊有些不确定,“喬拉·莫爾蒙爵士跟我聯系過。”
“喬拉·莫爾蒙什麽時候能代表丹妮莉絲太後了?”
“他,他不是太後最信任的騎士嗎?”
提利昂嗤笑一聲:
“哦,我愚蠢的夫人,你真的是什麽也不懂。居然也敢玩這場權力的遊戲。你信不信,如果丹妮莉絲太後知道了你們的小動作,不僅不會感激,反而會砍下你們的腦袋,交給國王賠罪。”
“怎麽會?我們畢竟是在幫她的兒子啊。”
“你們是在分裂凱撒家族!”提利昂毫不留情地揭穿,“并妄圖借此掀起混亂,好從中牟利!”
“難道不對嗎?我們總要爲自己考慮!你看看你自己,貴爲凱岩城公爵,西境守護,更是當了三十多年的财政大臣,兢兢業業,爲王國立下多少功勞。可在屋大維眼裏,你不過是個礙事的老東西,随口就免了你的重臣職位,你真的甘心就這樣被趕出君臨?”
“我至少能活着走出君臨。”提利昂道,“你要是繼續瞎摻和,我們或許就隻能躺在棺材裏,被擡着返回凱岩城了。”
“不會的。我們做的很小心,不會被發現,而且……”雪伊欲言又止。
但提利昂卻已經看穿了妻子的小心思:
“你是不是想說,加文·曼德也在你們這一邊,所以絕不會被發現?”
“你這都能猜到?”
“呵!你們這麽瞎搞,都沒能被屋大維砍掉腦袋,自然是有人在幫你們遮掩。而這個人,也隻能是情報總管加文·曼德了。不過,我能猜到這一點,别人難道就猜不到?
你們越是以爲做的隐秘,就越是容易暴露!”
雪伊幾乎将自己嘴唇咬破,卻還是不願認輸:
“不會的。國王現在可顧不上我們,他如果要強行再娶,必然會激怒大部分貴族,還有教會。他的敵人隻會越來越多。”
“好,就算屋大維真的沒能發現你們的小勾當。但你們是不是忘了一個人。”
“誰?”
提利昂吐出一口氣:
“凱撒。”
聽到這裏名字,雪伊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沉默片刻後,她才再次開口道:
“凱撒……不是已經……已經……”
“死了?”提利昂撇撇嘴,“你要不要親自去聖堂看看,有死人能保持肉體不朽的?”
“但他已經在那裏躺了三十年了……”
“說不定明天就會醒來。”提利昂道,“你說,到時候,他會怎麽收拾你們?”
雪伊被吓傻了。
在七國人眼中,尤其是經曆過長夜的恐怖的這一代人眼中,凱撒就是無敵的象征,甚至是能比肩神靈的存在。
他們敢謀算當今的國王,卻絕不敢在凱撒眼皮底下搞小動作。
而且他們也知道,自己即便做得再怎麽隐秘,也絕對無法瞞過凱撒的眼睛。
那是個近乎全知全能的存在。
看到妻子真的被吓住了,提利昂才道:
“好了,從今往後,你不要再跟那些人聯系了。立刻收拾東西,我們明天就回凱岩城。”
雪伊眼中閃爍着不甘和恐懼交雜的光芒,半晌後,終于是屈服了:
“好……”
随着一位位德高望重的重臣相繼離開君臨,這座城市卻變得越發壓抑。
國王和他的禦前會議在一次次讨論過後,發布了一系列的改革政令,其中最引人注意的,赫然是對王儲伊耿王子的冊封。
作爲先王的次子,伊耿王子原本的封地是風息堡,可現在,國王取消了弟弟的風息堡公爵,風暴地守護頭銜,冊封其爲龍石島親王。
從公爵到親王,爵位确實是提升,而且在坦格利安王朝時期,龍石島親王一直都是鐵王座儲君的頭銜。
所以,這個冊封看起來非常合理。
但明眼人都知道,這其實是一項明升實降的冊封。
貧瘠的龍石島,如何能與富饒的風暴地相提并論。
而且,風暴地作爲先王的龍興之地,其象征意義,顯然要強于龍石島。
更具挑釁意味的是,國王将空缺下來的風息堡公爵和風暴地守護之職,授予了自己的獨女——
海倫娜公主。
不過,出于意料的是,伊耿王子在得到消息後,卻表現得很平靜。
當時他正在護送藍道·塔利伯爵返回角陵,接到冊封文書後,隻是笑着說了一句:
“這樣安排也挺好。我可以更方便地陪母親了。”
丹妮莉絲太後一直都住在龍石島,所以,伊耿王子這話也沒什麽問題。
隻是這樣淡然的态度,讓不少等着看熱鬧的野心家們大失所望。
也讓本來千鈞一發的局勢,瞬間緩和下來。
似乎凱撒家族内部,要比很多人預料的更團結一些。
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卻又加劇了凱撒家族内部的矛盾。
要說這件事,就不得不提及一個人——
國王的獨女,海倫娜公主。
海倫娜公主是國王與阿莉裏娅王後所生,但她出生後,卻一直以私生女的身份生活在君臨。
爲了保護國王的名譽,阿莉裏娅王後一直都沒有告訴任何人,海倫娜的父親是誰。
所以直到國王正式迎娶母親,并将自己的身份合法化,海倫娜都以爲自己是某個低賤騎士的野種。
這種自卑的情緒籠罩着她的童年,讓她的性格變得擰巴又敏感。
而在得到國王的承認後,這種自卑又漸漸轉變爲自負,敏感則化爲傲慢。
繼承人之争的失敗,也讓這位年僅十歲的小公主對自己的叔叔伊耿王子心生厭惡。
這次得知父親将叔叔的風息堡冊封給自己,海倫娜公主立刻感受到了複仇的快感。
于是,在某天清晨,她駕馭着自己的小龍“火雲”,向南疾馳而去。
“火雲”是一條全身通紅的龍,翼膜輕薄如雲,由此得名。它是克利奧帕特拉産出的第四枚龍蛋孵化而成,從小便與海倫娜公主一起生活,感情極深。
紅龍載着公主一路往南來到風息堡。
此時伊耿王子還在護送藍道·塔利伯爵返回角陵的路上,所以他的兒子戴倫·凱撒接待了公主。
當然,說是“接待”并不合适。
因爲公主并沒有進入城堡,而是降落在露天台上,高昂着小腦袋,用命令的口吻要求叔叔一家人立刻搬離她的城堡。
這樣的态度自然激怒了戴倫,立刻反唇相譏,說海倫娜不過是私生野種。
我們知道,在長輩缺席的情況下,小孩子間的争鬥極易走向失控。
尤其是當這些小孩有着自己都無法完全掌控的力量。
戴倫的言辭激怒了本就敏感的海倫娜,她尖叫着下令自己的龍發動攻擊。
或許她隻是想吓唬一下堂弟,或許是“火雲”誤會了主人的意圖,又或許是紅龍當日也心情糟糕……但不管怎樣,公主一聲令下,紅龍竟然對準戴倫,噴出了龍焰!
這一變故讓周圍的侍衛都措手不及,甚至海倫娜公主自己都吓壞了。
直到堂弟凄厲的慘叫聲傳入耳中,她才慌忙騎着紅龍逃離了風息堡。
等接到消息的伊耿王子匆忙趕回風息堡,就見到了被火焰毀容,并且被迫截斷一條胳膊的兒子。
這種情況下,哪怕伊耿王子再怎麽好脾氣,也不可能接受這樣的羞辱。
于是,他立刻公開要求國王交出傷害自己兒子的兇手。
國王自知理虧,隻能親自寫信給弟弟道歉,但卻不願交出自己的女兒。
不過,作爲給弟弟的補償,國王收回了之前的命令,改封伊耿王子爲風息堡親王。
相當于将風暴地和風息堡作爲賠禮。
但這并不能熄滅伊耿王子的怒火。
“他不能将原本就屬于我的東西作爲賠禮,”伊耿王子如此宣稱,“想要得到我的諒解,唯有一個辦法——
以血還血,以火還火!”
這個條件國王顯然不能答應。
海倫娜公主是他唯一的子嗣,怎麽可能同意讓她接受龍焰刑罰。
由此,雙方的矛盾開始激化。
脾氣火爆的伊蒙王子更是幹了一件出格的事情,爲了替哥哥和侄子出氣,這位時任王家海軍指揮官的王子,竟調動艦隊封鎖了君臨港,将數百門火炮對準了崖岸上的紅堡。
并要求國王在三天内交出海倫娜公主,否則他就會炮擊紅堡。
此舉無疑将七大王國推向了内戰的邊緣。
但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丹妮莉絲太後騎着黑龍卓耿再次駕臨君臨。
瑪格麗太後以最隆重的禮節迎接了她,并與她單獨會談了一整夜。
第二天,當兩位太後攜手走上紅堡城頭之時,君臨城中爆發出了熱烈的歡呼聲。
所有人都知道,内戰終究不會出現。
伊蒙王子撤回了艦隊,國王也宣布不再追究兩位弟弟的無禮冒犯。
而作爲對侄子戴倫被燒傷的補償,伊耿王子被冊封爲風息堡親王,暨風暴地守護。
同時,國王也宣布永不再娶。
衆人這才明白,這最後的條件才是國王的真正讓步。
阿莉裏娅王後絕育,國王如果不再娶妻,那麽,他将永遠也不會有新的子嗣。
這樣一來,伊耿王子也就鎖定了鐵王座繼承人的身份。
對這樣的結果,有人歡喜,有人憂愁。
但無論如何,内戰的陰雲就此散去,一切似乎又都重新走上了正軌。
不過,仇恨的種子已經就此埋下,是生根發芽日漸壯大,還是随着時間的推移漸漸消散,誰也說不清楚。
轉眼間五年過去了。
海倫娜公主悄然成年,并嫁給了谷地守護哈羅德·艾林公爵的長子,丹尼斯·艾林爵士。
兩人婚後沒多久,海倫娜公主便懷孕了。
來自狹海對岸的一位女巫信誓旦旦地宣稱,海倫娜公主肚子裏的,必将是一個男孩。
屋大維國王聞言大喜,在紅堡舉辦了盛大的宴會,慶賀自己即将迎來一個孫子。
與此同時,一個新的問題也開始擺上台面——
如果國王擁有了一個孫子,那麽,他與伊耿王子相比誰的繼承順位更靠前呢?
有人擔心,關于鐵王座繼承權的争端,會再一次攪動七國政局。
但很快,人們就發現,自己的擔心似乎是多餘的。
因爲海倫娜公主竟然流産了。
原本籠罩在國王與王後身上的厄運,竟遺傳到了公主身上。
是諸神真的不肯給國王一個男性子嗣?還是某些人在暗中針對國王一脈?
據說屋大維國王在得知消息後,幾乎陷入了瘋狂。
他将紅堡内的所有仆人全部打入黑牢,一個一個地親自審訊,發誓要揪出謀害自己未出世外孫的人。
而在每次審訊中,國王都直言不諱地質問,是不是伊耿伊蒙派他們來的。
似乎國王已經認定,就是自己的兩位親弟弟,在不斷謀害自己的子嗣。
可惜,不管國王如何嚴刑拷打,卻始終無人敢承認這樁罪行。
一顆又一顆的腦袋落地,它們被插在長矛上,擺放在紅堡城頭,看上去恐怖而駭人。
雖然沒有證據,但海倫娜公主似乎也認定自己的兩位叔叔就是謀害自己孩子的幕後真兇。
于是這位剛剛失去孩子的母親,在沖動之下,竟拖着還未痊愈的身體,爬上了自己的坐騎“火雲”,再一次南下,來到了風息堡。
當日的風息堡籠罩在風暴之中,雨下得如此之大,讓人無法睜開眼睛。
但這樣的暴雨也無法澆滅海倫娜公主内心的怒火。
她騎着紅龍在城堡上空盤旋,不斷厲聲咒罵自己的叔叔,譴責他傷害自己的孩子。
公主的這個行爲确實顯得愚蠢而多餘,但考慮到這是一位剛剛失去孩子的母親,也就能夠理解了。
伊耿王子也沒有跟侄女計較,隻是緊閉城門,假裝沒聽到那些咒罵。
然而,他可以當海倫娜公主是空氣,有人卻不會。
正在高空肆意發洩着内心怒火的海倫娜公主,顯然也忘了五年前,自己曾在這裏傷害過一個少年——
伊耿王子的兒子,戴倫。
當年被“火雲”毀容,截肢的少年,從未忘記過這位惡毒的公主給予自己的傷害和痛苦。
于是,當他見到海倫娜公主的身影再一次出現在風息堡上空時,戴倫立刻騎上了自己的坐騎,一條名叫“墨翼”的黑龍。
“墨翼”在戴倫王子的駕馭下,如同一道黑色閃電,直撲空中的紅龍而去。
猝不及防之下,“火雲”被黑龍在右腹部撕裂開一道幾乎貫穿整個身體的傷痕。
而戴倫王子可不會輕易放過這個毀了自己人生的兇手,在複仇的欲望驅使下,他不斷操縱黑龍,對紅龍和海倫娜公主發動緻命攻擊。
一黑一紅兩龍在風息堡上空激烈交手,一團團火球淩空炸裂,絢爛至極的火光甚至一度壓過了電閃雷鳴。
等到伊耿王子發覺事态不妙,緊急騎上自己的坐騎貝勒裏恩前去勸架時,卻發現紅龍“火雲”已經旋轉着墜落。
它墜落在臨海的崖岸上,落地動靜之大,讓整個風息堡都随之顫動。
穿過煙霧和塵埃,伊耿王子發現,“火雲”已經隻剩一口氣了。
它的翅膀被撕裂,肋骨刺穿身體,肚子裏的器官血淋淋地顯露出來,而海倫娜公主,已經被燒成了一具無法辨認的屍體。
伊耿王子看着國王獨女死在面前,竟一時默然失語。
五年前,海倫娜公主燒傷了自己兒子,他曾叫嚣着要“以血還血,以火還火”,如今,竟一語成谶。
但伊耿王子也很清楚,海倫娜公主的死,也打破了凱撒家族内部脆弱的和平,讓積蓄多年的矛盾與仇恨徹底爆發出來。
戰争,似乎已經不可阻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