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石島,黑牢。
微弱的火光透過古老生鏽的鐵欄杆照射進來,但牢房的後半部分依然沉浸在黑暗之中。
“洋蔥騎士”戴佛斯·席渥斯蜷縮在黑暗中,卻并沒有抱怨。
他知道自己罪有應得。
偷走希琳公主,國王沒有立刻砍掉他的腦袋,已經是莫大的仁慈了。
戴佛斯覺得,自己能保住性命,恐怕還是因爲史坦尼斯内心深處其實在感激自己,感激他救走了希琳。
但這并不能讓他免于牢獄之災。
海風從岩石通道中吹進來,帶着鹹濕的氣流,不過,戴佛斯卻一點也不覺得寒冷。
龍石島的岩石土壤是熱的。
戴佛斯靠在溫暖的牆壁上,忽然覺得,也許那些古老的傳說是真的,龍石島的岩石中沉睡着魔龍,它們的炙熱的血肉帶來了溫暖。
可惜它們沒法帶來光明,戴佛斯百無聊賴地想着,黑暗之中,他已經不知道究竟過了多少天。
也不知道國王還準備繼續将他關在這裏多久。
就在這時,戴佛斯聽到腳步聲靠近,越來越響。
他拂去身上的稻草,站起身來到欄杆旁,就見監牢看管手拿一串鑰匙走了過來。
“走私者,國王要見你。”看管将鑰匙插進鎖裏一擰,拉開牢門,生鏽的鉸鏈發出尖銳的聲音,“快,出來。”
戴佛斯走出牢門,跟着兩名侍衛向外走去。
穿過長長的岩石通道,戴佛斯又一次見到了天空,但此時正值深夜,半個月亮挂在稀疏的雲層之上,夜火照耀下,岩石龍的翅膀投下巨大的陰影。
他試圖告訴自己,它們不過是雕塑,冰冷死寂,沒有生命,雖說這座島嶼曾屬于坦格利安家族,屬于古老的龍王和魔龍,但畢竟現在已經沒有了國王之血去喚醒它們……
沿着陡峭的樓梯攀爬而上,戴佛斯走進石鼓樓,來到圖桌廳。
國王穿着顔色樸素的羊毛外衣,坐在壁爐邊望着窗外的夜空,紅袍僧索羅斯站在一側,身旁是王後賽麗絲·佛羅倫。
她的堂兄阿勒肯·佛羅倫也在,此時正跪在國王的身前。
“叛徒!”王後投來憤怒的目光。
戴佛斯上前幾步,在阿勒肯爵士身邊跪下,道:
“陛下,将希琳公主偷送走是我的主意,跟其他人無關,而且當時我給公主殿下做了僞裝,阿勒肯爵士沒有認出她來。”
“是嗎?”史坦尼斯冷笑道,“阿勒肯沒認出來希琳?那他爲什麽要将一個陌生的小女孩送給凱撒?”
這回戴佛斯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向身邊的男人:
“阿勒肯爵士,你将希琳公主交給了凱撒?”
阿勒肯點了點頭,毫無畏懼地看向史坦尼斯,道:
“陛下,凱撒承諾會庇護希琳公主,唯一的要求就是您取消龍晶的禁運,而且,他還說隻要您前去支援絕境長城,便絕不會進攻龍石島。”
“我是不是要感謝你幫我達成這項協議?”史坦尼斯咬牙切齒道。
阿勒肯低頭不敢說話。
“凱撒這是逼您去守長城呢。”賽裏斯王後道,她根本不想去極寒之地,便趁機勸谏道,“而守衛長城,可就意味着政治生涯的終結,意味着主動放棄鐵王座。”
戴佛斯開口反駁道:“陛下又不是去當守夜人,哪裏說得上什麽政治生涯的終結。”
“叛徒有什麽資格說話!”賽麗絲王後呵斥道。
史坦尼斯也看向戴佛斯,語氣中的疲憊更甚于憤怒:
“戴佛斯,爲什麽要背叛我?難道盡忠職守就這麽難麽?”
“陛下,我的所作所爲正是對您盡忠。”
“将我的女兒偷走是盡忠?”
“是的,陛下。”戴佛斯仰起頭,大聲道,“作爲您親手冊封的騎士,我的責任便是守護您的名譽和榮耀。而阻止您燒死自己女兒,正是爲此。”
“戴佛斯,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紅袍僧索羅斯插嘴道,“你以爲自己拯救了希琳公主,是嗎?大錯特錯!不管她躲到天涯海角,當凜冬降臨之際,希琳·拜拉席恩仍将與其他人一樣死去。到時候,黑暗與嚴寒将籠罩整個世界,連你自己的兒子們也統統逃不掉。
知道嗎?你幹預了自己所不能理解的偉業!”
“謊言!”阿勒肯爵士突然指着紅袍僧的鼻子罵道,“你這個蠱惑人心的妖僧,什麽樣的神靈會需要凡人獻祭自己的親生女兒?你信奉的拉赫洛究竟是神靈還是惡魔?”
索羅斯搖晃着光秃秃的腦袋,道:
“凡人無法理解神靈,所以你們不懂。救贖需要犧牲。一個孩子的死,換取千千萬萬人的生。我明白,這很難,但犧牲從來不是件容易事,否則就不能稱之爲犧牲了。”
“沒錯,我确實無法理解你所謂的神靈,事實上,我不能理解的事情很多。”阿勒肯承認,“但我知道,如果陛下燒死自己的女兒,哪怕真的喚醒了石頭中的魔龍,也将失去人心。任何有良知的騎士和士兵都将離您而去。”
“是的,陛下。”戴佛斯也開口勸道,“當您戴上王冠之時,曾立誓守護國家,照看子民。難道希琳·拜拉席恩不算您的子民?如果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不能庇護,您如何庇護其他子民?”
史坦尼斯臉色陰沉:
“阿勒肯,戴佛斯,你們是在嘲笑我嗎?還是在教導我國王的責任?”
王後賽麗絲叫道:“陛下,您應該砍下他們兩個背叛者的腦袋!”
“女人,出去!”史坦尼斯吼道。
這一刻,他像極了他的哥哥。
賽麗絲臉色鐵青,卻還是扭頭離開了房間。
紅袍僧索羅斯猶豫了一下,也跟着離開了。
史坦尼斯抽出了腰間的佩劍,那柄被紅袍僧稱爲“光明使者”的寶劍,刹那間,詭異的橙紅光芒填滿了房間。
戴佛斯感受到長劍向自己脖頸揮來,心中暗歎一聲,閉上了眼睛,卻沒有躲避。
不過,預想中的疼痛并沒有傳來。
長劍停在了他的肩頭。
随後傳來史坦尼斯冷漠如冰的聲音:
“戴佛斯·席渥斯,你是否願意成爲我的國王之手,終此一生爲我效勞,給予我誠實的谏言和絕對的服從,保護我的名譽和榮耀?”
戴佛斯擡起頭,目光中閃爍着劫後餘生的慶幸和驚喜:
“我願意,陛下!”
但随即,他就遲疑道:“可是……陛下,我不适合當首相,我出身低微,不過是個走私者……”
“那不正好。”史坦尼斯道,“我也是個窮途末路的國王,你我正相配。”
說完,他便來到阿勒肯身前,同樣将寶劍搭在對方肩頭,道:
“阿勒肯·佛羅倫,你是否願意成爲我的軍隊總指揮,無論前途艱險,始終與我并肩作戰,照顧我的子民,懲罰我的敵人?”
阿勒肯爵士面色掙紮了一下,他其實很想逃離這艘注定要沉沒的船,但想到凱撒所言的救贖,想到如今佛羅倫家族的尴尬處境,他終于還是點頭道:
“我願意,陛下。”
“起來吧。”史坦尼斯收起寶劍,下令道,“你們兩個,立刻整頓軍隊,七日後,我要率軍北上絕境長城,履行一個國王的責任。”
“是,陛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