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從軍事角度來說,盛夏廳并不是一個适合大軍集結的地方。
多恩邊疆地其實有更加适合的城鎮可以作爲大軍集結點。
但喬佛裏國王還是一意孤行地選擇了盛夏廳。
當然,他選擇此地肯定不是爲了來看坦格利安家族的夏宮廢墟的,盛夏廳對于拜拉席恩家族來說,其實也算是一個“福地”。
當年簒奪者戰争爆發初期,勞勃·拜拉席恩就是在這裏一日三奏凱歌,打出了一個完美開局。
喬佛裏選在這裏集結,應該也是想借一借父親的好運。
可惜,這位愚蠢的國王很快就爲自己的輕率選擇付出了代價。
盛夏廳位于崇山峻嶺之間,道路艱險,後勤不便,而這些還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問題是,水源。
盛夏廳前其實是有一汪湖泊的,但這個湖泊顯然無法滿足這樣一支龐大軍隊的用水需求。
當河灣大軍抵達的時候,盛夏廳已經聚集了接近十萬人的大軍。
除了河灣的四萬,還有王領的一萬大軍,西境的三萬大軍,以及風暴地的兩萬大軍。
此外,北境、河間地、谷地的大軍還在路上,等這三家大軍抵達,此地聚集的大軍怕是會輕松突破十五萬。
這麽多人馬的吃喝拉撒,顯然已經遠遠超過了這汪并不算大的湖泊的承受極限。
原本碧藍的湖水,已經變得渾濁不清,散發着刺鼻的臭味。
美麗的湖邊景色早就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各種垃圾和人畜糞便。
“選在盛夏廳集結,是誰的馊主意?”
飄揚着怒吼雄獅旗幟的營帳内響起一個憤怒的聲音。
說話的是西境守護,凱岩城公爵泰溫·蘭尼斯特。
這位七國最有權勢的大領主現年五十多歲,卻依然精神飽滿,身體強健,他的頭發是金色的,兩頰的鬓須也是金色,連淡綠色的眼眸中也帶着金黃。
曾經有位愚蠢的弄臣開玩笑說泰溫大人連拉的屎裏都有黃金,于是從此他便隻能在凱岩城最深處的地牢裏度過餘生。
“是我……”
國王喬佛裏剛開了個頭,太後瑟曦就連忙接口道:“父親,是禦前會議讨論後決定的。”
“愚蠢!”泰溫公爵毫不留情地罵道,“現在的禦前會議裏都隻剩傻子了嗎?國王之手艾德·史塔克呢?他好歹也打過簒奪者戰争,怎麽會同意這種決定?”
“艾德大人是反對這項決定的。”财務大臣“小惡魔”提利昂·蘭尼斯特幸災樂禍道,“不過我們的好國王和好太後堅持,所以……”
“閉嘴!提利昂!”瑟曦瞪了弟弟一眼,有點氣急敗壞。
泰溫公爵已經明白過來,轉頭又看向大兒子,道:
“你怎麽也不勸勸。”
“弑君者”詹姆·蘭尼斯特聳聳肩,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我又沒資格列席禦前會議。”
“父親,我倒是列席了。如果您願意知道,我也勸了。”弟弟提利昂道。
可惜,泰溫公爵沒理會侏儒小兒子。
“外公!”國王喬佛裏終于壓制不住自己的憤怒,嚷道,“選擇盛夏廳集結有什麽問題!”
“有什麽問題?”泰溫公爵眯着眼睛盯着國王,“大軍駐地附近要有活水!如果你還不明白這個問題,就親自去到那個裝滿屎尿的水塘邊好好體會一下!”
“那都是因爲他們随地大小便!還把各種垃圾倒進湖水裏!”喬佛裏漲紅了臉,強辯道,“我這就下令,禁止往湖水裏丢垃圾!禁止在湖邊大小便!”
“是嗎?”泰溫公爵撇了撇嘴,“原來這樣就能解決問題。”
“爲什麽不能?”喬佛裏愣了一下。
“我建議要不幹脆禁止士兵喝水、大小便算了,這樣湖水很快就會變得和原先一樣蔚藍。”提利昂用诙諧的語調道。
泰溫公爵沒理會小兒子的調侃,也不想再跟外孫解釋,轉頭看向女兒:“你們如果不懂軍事,就該聽聽别人的意見。”
“我哪裏不懂了!”喬佛裏爆發了,“我的決定有什麽問題!我是國王!我想讓我的軍隊在哪裏集結,就在哪裏集結!”
“那幹嘛不去陽戟城集結。”提利昂嘲諷道,“我保證道朗親王如果見到自己床前聚集了十萬大軍,肯定會吓得跑到陛下您的跟前,親吻您的腳趾,請求您的原諒。”
“閉嘴!”喬佛裏朝舅舅吼道,“伱這個侏儒怪物!再說話我就拔掉你的舌頭!”
“上一個叫嚣着要拔掉别人舌頭的國王,叫伊裏斯·坦格利安。”泰溫公爵冷冷地提醒自己的外孫,“大家都叫他‘瘋王’,後來他什麽下場需要我告訴你嗎?”
“你有什麽資格教訓我!”喬佛裏朝泰溫公爵吼道,“我才是國王!我才是國王!這裏是我父親當年擊敗風暴地諸侯的地方!他才是真正的大英雄!他當年奮勇殺敵的時候,你卻隻敢躲在凱岩城裏觀望!”
全場鴉雀無聲。
噢噢噢,有好戲看了!提利昂興奮地想着。
泰溫公爵沉默地審視着外孫,淡綠的眼眸中閃爍着金光。
“喬佛裏,”太後瑟曦扶住兒子的肩膀,臉上罕見地出現了害怕的情緒,“快給外公道歉。”
“我爲什麽要道歉!”喬佛裏依然沒有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國王不向任何人道歉!”
“謝謝您的格言,陛下。”泰溫公爵言語中的寒意幾乎能凍掉在場所有人的耳朵,“詹姆,國王累了,送他回營休息。讓學士配點安眠酒,以助陛下入睡。”
“我才沒累!”喬佛裏喊道。
可惜,泰溫公爵已經不再搭理他。
詹姆牢牢抓住喬佛裏的手臂,将還在大呼小叫的國王拉出了營帳。
“父親,我很抱歉。”國王離開後,太後瑟曦連忙道歉,“喬佛裏還小,有些任性……”
“是任性還是愚蠢,你自己分辨不清嗎?”泰溫公爵沒好氣道,“你到底是怎麽教這個孩子的?”
言傳身教。提利昂暗戳戳地想着。
“不是我教的。”瑟曦辯解道,“都怪勞勃!”
“是啊,都怪一個死人。”提利昂譏諷道,“反正他也沒法跟你争辯,索性将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他頭上算了。”
“夠了!”泰溫公爵道,“不管是誰的責任,你作爲母親都必須教好他。我不希望面對一個勞勃二世。”
“這孩子不是勞勃二世。”提利昂給出了自己的評價,“他是瘋王二世。”
“閉嘴提利昂!”瑟曦吼了弟弟一聲,然後轉向父親道,“您放心,我會教好他的。他才十三歲,會越來越懂事的。”
“但願如此。這場戰争中不要再讓他發布任何命令,瑟曦,你能保證這一點嗎?如果不能,就帶他回君臨。這裏不需要一個搗亂的國王。”
提利昂建議道:“最好還是讓我們的國王回君臨,不然這他遲早鬧出事來。”
瑟曦用警告的眼神瞪着弟弟:“父親,如果現在讓小喬回君臨,會對他的威望造成極大打擊,士兵們也會認爲國王抛棄了他們。這對軍隊士氣極爲不利。”
泰溫公爵盯着女兒的眼睛:“你保證他不會再插手軍務?”
瑟曦連忙保證:“放心父親,我一定會管好小喬。”
“好。”泰溫公爵點點頭,結束了這個話題,随後用命令的口吻道,“明天一早,大軍南下去黑港城集結,這地方不能再待了,否則會有瘟疫蔓延。”
“是,父親。”瑟曦乖巧地像隻小貓。
但當她聽到父親的下一句話,就立刻炸毛了。
“另外,我準備将你再次嫁人。”
“嫁人?”瑟曦叫道,“不!我不要再婚!”
她才剛剛品嘗到權力的滋味,怎麽舍得放棄去相夫教子。
“哦,我親愛的姐姐,美麗的姐姐!”提利昂興奮地在椅子上搖晃着兩條懸空的小短腿,“您還如此年輕,如此美貌,如此豐饒多産,總不能下半輩子獨守空房吧?”
“父親!”瑟曦恐懼地發抖,“我是七國的太後,攝政太後!不是專司生産的母馬!我不要再嫁!”
“攝政之職你到時候可以卸下,由我接手。國家大事本就不需要你一個女人操心。”泰溫公爵道,“你的責任是聯姻,是爲家族拉攏盟友。我給你兩個人選,你考慮一下,戰争結束後給我答複。”
“哪兩位幸運兒能娶到我們美麗的‘西境之光’?”提利昂覺得今天一定是自己的幸運日。
“巴隆·葛雷喬伊和維拉斯·提利爾。”泰溫公爵吐出了兩個名字。
“不!不要!兩個我都不要!”瑟曦臉色蒼白。
臭烘烘的老烏賊和瘸了腿的玫瑰。哦,我的父親,您真是太仁慈了!提利昂興奮地喝了一口酒,一本正經地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我覺得巴隆船長更合适。你看,他剛死了老婆,姐姐你剛死了丈夫,多般配呀!而且這樣一來,我們就再也不用擔心鐵群島的叛亂了。”
一想到讨厭的姐姐要被送去鳥不生蛋的派克島吹海風,提利昂就興奮地難以自持。
哥哥詹姆聽到這個消息會是什麽反應?提利昂忽然想到,這家夥不會拔劍殺到派克島吧?
“我也認爲巴隆·葛雷喬伊是個更好的選擇。”泰溫公爵認同地點頭,語氣中不帶一絲起伏,“畢竟梅斯·提利爾公爵未必願意讓自己的繼承人娶一個寡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聽到這裏,提利昂笑得快要爆炸。
啪!
一個響亮的巴掌打斷了笑聲。
“瑟曦,你!”提利昂捂着臉頰看着暴怒的姐姐,終于明智地閉上了嘴巴。
就會欺負侏儒弟弟!他在心裏暗自咒罵。你怎麽不對父親發脾氣?
“好了,瑟曦。”泰溫公爵道,“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再來好好讨論這個問題。我希望你能記住自己的責任,對家族的責任。”
“是,父親。”瑟曦硬邦邦地道。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營帳。
泰溫公爵終于看向了自己的小兒子:“你不在君臨待着來這裏幹什麽?打仗還用不着财務大臣去沖鋒吧?”
“因爲我隻能在這裏找到您了呀。”提利昂攤手道,“您可知道小指頭那家夥給我留了多大的一個爛攤子!國庫裏面全是老鼠,賬目簡直如同迷宮,哦哦,還有高達六百萬金龍的債務……”
“我不想聽任何抱怨。”泰溫公爵冷冷打斷,“提利昂,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個機會嗎,現在我已經給你了。如果你不珍惜,那我可以收回。”
“那看來我隻能施展點魔法了。”提利昂又開了個玩笑。
可惜,父親沒理他。
“好吧,我會證明你看的,父親。”提利昂從椅子上跳了下來,大聲道。
如果不是那矮小的身材和臉上的紅掌印,幾乎很有氣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