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河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這一次可能比雁門與會稽兩戰之後的受傷都要重,也更痛苦。
之前最多也就斷個片……
這次被血鳌沖撞得骨頭都快散架,本身内傷就挺重的,這就算了。
那種千刀萬剮,可是能把強大的血鳌從内部生生攪爛……他即使能梳理往外排,人是死不了,可那渾身劍氣洞穿的痛苦豈是一般人能承受?
那是連旁觀者都不可置信無法理解的壯舉。
血煞上頭的漢子就是這樣的……當場爲了赢,怕是拿刀往自己腦袋上砍都敢做。
但事後就知道死了……哪怕昏迷之中都能感受到身軀的痛苦,高大的漢子蜷縮在床上,人都無意識地在抖,畢竟躺哪都疼。
更爲要命的是,許久沒發作的煞氣反噬,終于在這一次全面爆發。
此前爲了破除鈞天血玉上的煞氣,趙長河一股腦兒吸收了。本來是個好事,能壯大他較爲欠缺的環節,沒這股煞氣的補充,剛才也未必能壓住對方的血滿山河。
但在這回自己氣血極度虛弱的時候,這壯大無比的煞氣就失衡了,唐晚妝的清心之法根本壓不住。
于是煞氣反噬全身,還是剛剛鍛過變得更尖銳的煞氣在體内洶湧亂竄,等于再度遭了一次淩遲。
哪怕是昏迷之中,都能看見他縮成一團,無意識地呻吟。
思思坐在床沿,小心地去除了他破爛的衣物,幫他在身上抹上清涼的藥膏。
趙長河被刺激得一震,無意識地伸手一揮,把思思推了個趔趄藥膏都脫手掉了出去。
思思默默彎腰撿起,繼續塗抹。
旁邊小侍女們看不下去了:“聖女,還是我們來吧?”
思思不理她們,還是自己在抹。
看她那樣兒,侍女們就感覺聖女好像完蛋了。大家面面相觑了一陣子,終于有個壯着膽子說了一句:“聖女,他是夏人。”
思思的手頓了一下。
是不是夏人,本來不是太大問題,思思自己的基本盤裏都一大堆在苗疆收容的夏人,這次秘境戰争也頗賴夏人之力。
但在族群的權力結構上,如果是夏人爲主,那就會有問題。
其他夏人是被她們收容的、苗疆被排擠者,是依賴她們生存的,當她們回頭一統秘境之内,更是勢力滾雪球般增長壯大,夏人在其中隻能成爲一個部族構成,沒什麽太大影響。
但趙長河嶽紅翎不是。
尤其是趙長河……他親和血玉、破除封印、輕松尋得沒人知道的禁地、對禁地路途如回自家客廳,最後破解血鳌之謎,血鳌的血煞之力都能被他鎮壓下去,一系列的舉措在有心人眼裏充滿了神秘,一副極其熟悉靈族秘辛的樣子,猶如有神指引。
與其說思思是聖女,還不如說趙長河是聖子呢,這個鼓吹出去是真會有人信的,而且很多。
如果是個真正有野心的女人,這會兒要做的絕對不是幫他治療,而是趁着這個時候無聲無息地讓他消失。
還好這一點别說思思了,連其他與趙長河沒關系的小侍女們都做不出來,這麽重的傷是爲誰受的?大家都不是狼心狗肺。
但大家看聖女這模樣,心中也擔憂。
大家不會去殺,但您最好也别捧啊……
這些年輕人爲什麽願意那麽幾個人出去苗疆,和黑苗這些強大的族群周旋立足,筚路藍縷地開創一個基業?還不都是不想做奴才。可按這麽下去,不做禁地的奴才,怕是也要做夏人的走狗了。
“都出去吧。”一片靜默中,思思忽然開口。
“聖女……”
“怎麽,他現在赤條條的,我願意和他好,不怕看,你們也願意是嗎?行啊,哪幾個願意的,上前一步,以後就是通房丫頭。”
“……”
思思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們擔憂什麽,但他不……”
有人忍不住道:“不可寄望于人。”
思思看了她一眼,忽地伸手摸出一個蠱蟲,塞進了趙長河嘴裏:“放心了?”
大家一時沒看清是什麽蠱,但下意識猜測就是那麽幾種,一下就露出了如釋重負歡欣雀躍的笑容:“那我們就不打擾了,祝聖女和聖使百年好合。”
思思淡淡道:“認聖使了?”
“其實……”小姑娘們都垂首道:“感覺他真是吧……雖然不知道祖神爲什麽要選一個夏人。可能是我們太沒用了……”
思思笑了起來,眨眨眼道:“真認聖使,那想侍奉的上前一步?”
小姑娘們一溜煙跑了:“還是聖女親自伺候吧。”
思思搖了搖頭繼續抹藥。
這一刻的趙長河不蜷縮也不抽搐了,躺着的樣子安靜了些,隻是煞氣膨脹依然嚴重,可以看得見手臂胸膛堅硬如鐵,隐隐散發着暗紅的血氣,煞氣溢散而出,如果旁邊有蚊蟲飛過估計都要直接死亡。
思思抹藥的手慢慢移到更堅硬的地方。
她猶豫片刻,慢慢低頭湊了下去。
…………
趙長河的昏迷是失血過多導緻的生理機能保護,其實他的精神隐隐約約是有感的。
尤其那種被煞氣侵占了意識的感覺,成爲一個隻會殺戮與宣洩的兇獸,好像在這一刻自己就是那個血鳌。
這是煞氣反噬的必然結果,不是血鳌的問題,被殺戮欲望支配的生命都是如此。
好在身軀已經千瘡百孔得比破布袋都慘,什麽壞事都做不了,稍微一動就是渾身劇痛,連躺都躺不住。昏迷也是對痛感的自我保護。
這種狀況,真不知道要療養多久了……自己沒有主動性的情況下,連回春訣都用不了,什麽療傷聖藥也沒法快速治好。
隐約間,好像看見了瞎子。
“啧……好生英雄。”
趙長河混混沌沌,理智缺失,實在不想應付:“我現在想殺人,你離我遠點。”
瞎子反而靠近了少許,嗤笑:“伱能動麽你?”
“你他媽的……”
“我真不知道,你這麽不顧自身的人,怎麽還能活到現在。”瞎子有些困惑地偏着頭,纖指支着面頰:“你運氣已經夠好了好幾次受傷之後都有很好的寶物,替你抹平暗傷……否則就你這樣的身子骨,過幾年就知道什麽叫每況愈下,更别提進窺更高的層面。這一次啊,不知道有沒有咯……”
趙長河道:“少廢話,我現在煞氣重,非常煩躁,要探讨這個遲些再說。”
“但遲不了啊。”瞎子歎了口氣:“天書要是被取了,你之前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
“我不覺得我做的是無用功,能救一族之命,我很高興。”
“他若得到天書,反攻過來呢?”
“……”趙長河煩躁道:“那又能如何,你也知道我傷成這樣不能動!思思自有主見。”
說這些話的時候,就依稀可以感受到身軀的清涼,有溫柔的纖手在塗藥。
但塗藥在傷口的刺激感反而讓人更難受,趙長河下意識地揮手,把人推開,繼續道:“按我感覺你隻是秘境空間相隔不能随便進,真要進來了你自己就可以去拿,用不着我。”
瞎子忍不住笑:“思思是有主見,我怕這主見到了最後是你白費力哦。俠客?這世道真能有什麽俠客的土壤,笑死人了。”
趙長河怒目而視,心中極度煩躁。
其實心中隐隐也有懷疑,這個可能不是瞎子入夢,而是自己真在做夢……夢中的隻是自己的擔憂。
因爲瞎子不會去跑來挑撥離間的,這不是瞎子的格局,對她毫無意義。
但這個想法隻是一閃而過,此時口中塞進了一個啥玩意……趙長河也抗拒不了,任由入腹。
結果這東西入腹,效果居然極好,比趙長河認知中的所有神藥都牛逼。
居然在很短的時間内,讓痛苦之感消退了許多,甚至還有了點力氣。
很奇怪,傷勢明明沒好,怎麽不那麽痛了……麻藥?可麻藥也不該讓人有力氣啊。
痛苦之感消退,感知更清晰,就能感覺煞氣充盈的爆炸力和破壞欲,渾身肌肉都繃得緊緊,氣血滿溢,急欲宣洩。
夢中的瞎子似乎有些吃驚于這個變化,繼續道:“思思現在是異族領袖,做的事情不可能以感情爲憑依,會有更多的考……”
話音未落,趙長河暴虐地伸手,一把将她拉住:“不要在這裏挑撥離間相比于思思,你才是更沒有感情憑依的那一個!”
瞎子居然沒掙紮,任由趙長河拉住,往地下摁跪。
果然是夢。
真瞎子怎麽可能如此。
真實的瞎子沒好氣地浮在虛空,看着趙長河YY自己的鳥樣,又看看思思纖手給他抹藥的溫柔,臉上忽地有點怪異。
這種感覺,好牛頭人啊。
下一刻思思俯首,湊了下去。
瞎子:“???”
怎麽你做個夢YY我,還能符合現實的?這真不是我的神通啊!
不是,這一刻在趙長河夢裏,豈不是我在給他咬?
這能忍?
趙長河隻覺得一陣溫潤,無處宣洩的氣血有了突破口,爽得飛起。原本被動享受的,可享受着享受着,慢慢恢複了點力氣,一把将“瞎子”抱了上來,扯了個精光。
思思猝不及防被摁住撕扯,下意識反抗了一下,卻又渾身一陣劇痛,沒了力氣。
那些小姑娘們如何猜得到,思思給趙長河喂的蠱,是痛苦轉移蠱。
趙長河之所以不痛了,是因爲她在承受。
思思辛苦地喘息着,柔柔地看着他暴虐地撕扯自己的衣襟的樣子,慢慢閉上了眼睛。
瞎子氣得頭發倒豎,忽地出手,把兩個人都點暈在床上:“這是爲了讓你的第一次有屬于自己的溫柔,不要謝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