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劍靈終究隻是劍靈,和真正的人類思考還是有區别的,它們本質上隻是遵循“人設”而做出應有的反應,并不是有什麽思考。
乍一看強得離譜,但與人終究不同……再強的兵器,也需要強大的主人運使,才能發揮它們最大的價值。
唐晚妝觀察片刻,忽然出劍。
一片連綿劍網織在刀劍交擊的空間周圍,仿佛營造出了一個幽深的水域。
一刀一劍打得正嗨,忽然發現自己運轉開始滞澀,仿佛陷入深海、周圍都是重重水壓,越來越難以發揮。
不需要唐晚妝吩咐,趙長河自己何等敏銳的戰鬥意識,第一時間揪住了龍雀的刀柄。
感覺就像揪住了什麽馬尾妹似的,龍雀氣得哇哇抖,卻又被拿捏得不能動彈,被古劍趁機砍了好幾下。
趙長河甚至能腦補出一個倒黴蛋被拉偏架拉開,對面還趁機踹了它一腳,它想還腳卻踢不到的樣子……那既視感太強了。
唐晚妝趁機伸手,也握住了對面的古劍。
龍雀仗着長度,探了過去砍了一刀,這才心滿意足地不再砍,卻還是在抖抖抖。
古劍:“……”
龍雀:“……”
唐晚妝皺眉看着手上同樣在抖抖抖的劍,低聲道:“它不服我,意在掙脫,我需全力壓制,不可能用它對敵,否則對敵之時可能反要傷我。奇怪,玄武怎能驅使?”
趙長河道:“龍雀也一樣的,當初老崔讓我試刀,就是看它肯不肯讓我用。玄武的話,應該是和這劍有淵源,勉強可以用……反正都和認主有很大差距。”
“崔文璟是不是也勸你早點讓龍雀認主?”
“早在當初雁門就勸過了。但我根本不得其門啊,我和龍雀溝通它都不理我的,怎麽認……”趙長河有些頭疼地捏着腦袋:“這次打彌勒,我擲它出去都是求爺爺告奶奶,還好它肯主動,不然還有得頭疼呢。”
唐晚妝沉吟片刻,果斷道:“你近日療養期間,就做這件事了。”
趙長河腆着臉道:“不教學了?”
唐晚妝憤憤道:“還是算了吧,你就不是那塊料,猴子一隻。”
趙長河也不繼續膩歪,直接道:“伱爲朝廷重臣,知道這方面的事多些,我若要掌握龍雀,你有什麽建議?”
唐晚妝泛起了一種皇子在咨詢重臣的感受,心中頗爲複雜,沉默了一陣子才低聲道:“這對刀劍,都是帝王之兵。最初龍雀肯認你,是因爲察覺了你的六合神功……六合神功對于龍雀的意義,并非某個人的傳承,它不認這個,真正認的是六合神功裏傳遞的六合歸一、百川彙海之意。”
趙長河恍然:“原來如此……我說它連老夏都不想認了,怎麽會認老夏的傳承……敢情與傳承無關,與意有關。”
“是……”唐晚妝有些猶豫:“你先前和我說,陛下曾和你對話……我不知道你和陛下是什麽時候見的面,你自我感覺在那之後,龍雀對你的認可有沒有更高一些?”
趙長河想了想,微微搖頭:“不知道,那之後龍雀跟我越來越親了是真的,但我沒感受出某個很有代表性的突變節點,就像是人相處久了關系越來越好一樣。”
“必然是有關的……你北抗胡虜、南定魔教,一直是走在廓清環宇的路上,龍雀自然會對你越來越認同。但這裏缺失了一個關鍵之意……你沒想做皇帝。”
唐晚妝不知道自己這麽說算不算引導他做皇帝,但這應該是事實。
刀劍終究隻是兵器,其認主可未必是需要主人比自己強,就像馬認主也不是需要主人比自己跑得快一樣。
以前或許還可以說龍雀看不上一個區區玄關武者。但現在趙長河已經突破秘藏,再怎麽說也是已經觸摸到了天地之橋,與凡人相比算是有了質變,雖達不到龍雀的實力,但應該是已經足夠認主标準了。
他别的方面又夠大氣,心懷蒼生是一方面,在武學也能做到百川歸海盡爲我用之意,桀骜霸道也是藏在骨子裏的,而這一次組織圍獵彌勒就更是一個非常典型的居中組織者的位置,各方面都很合龍雀的審美。
唯一不能爲主的,就是他沒有做帝王的心。
所以其實龍雀是願意聽他大部分指令的,這次打彌勒願意主動轉向,表面看着好像是勉強幫你一把,其實就是在聽命。
隻是距離徹底承認還差一點……
呃這話說得怎麽有點像她唐晚妝自己……
趙長河也想到了這些,暗道怎麽自己遇上的都是些死傲嬌啊?
如果按照這個理解,自己是真的永遠無法讓龍雀認主了,因爲自己真的一點都沒有想要做皇帝的意願。
“算了,認什麽主,如果龍雀其實肯幫忙,也就傲個嬌,那無所……”趙長河話說到一半,忽然卡殼了,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前方唐晚妝盈盈拜倒,低聲道:“參見太子。”
趙長河急忙上前去扶,可這一刹那忽然就感覺手裏的龍雀不抖了。
跪在地上的唐晚妝嘴角微有笑意,她也察覺手裏的古劍不抖了。
刀劍之靈終究不是人啊……能騙的。
趙長河傻了一下,還是先把唐晚妝扶了起來,口中嗫嚅了一陣子,居然配合演出了一句:“愛卿請起。”
他自己尬得頭皮發麻,可刀劍卻真的更安靜了。
唐晚妝順着站了起來,撇了撇嘴,臉上微有紅霞。
這次是演的,爲了騙刀劍的,還能說服自己。可……好像自己推他上位,将來就有一天必須真要這樣。
想想就尬得摳腳,那怎麽跪得下去啊!
趙長河也正神色古怪地看着她,兩人半晌都沒說話。
過了好一陣子,唐晚妝才撇嘴道:“是不是很得意?有沒有感覺很過瘾?”
“我隻覺得頭皮發麻……”
“噓……”唐晚妝豎起食指:“它們有知,别漏嘴亂說。”
“管它呢。”趙長河灑然一笑:“不認主就不認主,隻要還能認是個夥伴,能發揮正常刀劍之用就行了……就算連這都不肯發揮,合則留不合則去,我還真能爲了把刀劍而改我的思想?”
唐晚妝靜靜地看着他,沒有說話。
趙長河說着随意把一刀一劍都丢進了戒指:“你倆也好好冷靜一下。”
明明已經“露餡”,可刀劍卻沒再發作,很神奇地真的在戒指裏冷靜去了。
唐晚妝偏頭道:“何必如此?”
“因爲舍不得。”趙長河伸手輕撫她微有紅潤的面頰:“我心中的唐晚妝高潔如玉,可不能跪人,以後都不許跪了……連老夏都不許跪。”
唐晚妝眼裏有些笑意,其實她本來就特許不跪的,入朝還有賜座來着,雖然那是身體因素,但真沒跪過。這次平定江南,以後地位上多半還有資格“入朝不趨,贊拜不名”了。
但趙長河這麽說,她還是故意道:“想讓我不跪别人,那你自己坐那位置啊。”
“跪我也不行。”趙長河附耳道:“除非……在特殊的地方,那是可以……”
唐晚妝惡狠狠地揪住他:“趙長河!”
“看,連這都不肯,還跪呢……”趙長河低聲笑道:“想清楚了麽?還要不要這個太子。”
唐晚妝哽了一下,嘴硬道:“當然要。”
“那……老實點,潛規則呢。”趙長河低頭吻了下去,喃喃自語:“必須承認,那種感覺真的飄啊……”
“呸,你以爲區區太子有資格動本座?不許飄!……唔唔唔……”
滿地廢墟之中,男女心情複雜地擁吻,似乎各自對自己想要的是什麽都有了點動搖。
遠處腳步聲起。
屋子都被拆了,這麽大的動靜自然惹來了府中守衛過來看情況。唐不器親自率衆而來,大老遠忽地刹車,攔住了身後的親兵:“沒事了,回去吧……”
姑姑還嘴硬說不是……媽媽的,一個才比自己大了三四歲的姑姑也就罷了,現在還要有個比自己小三歲的姑父,以後的日子怎麽過啊……
那邊男女也被驚醒。
唐晚妝輕輕推着趙長河,喘息着低聲道:“回去好好琢磨刀劍認主之事吧……一旦認主,戰力飙升,對你此行大有幫助,不是你耍英雄意氣的時候。”
頓了頓,又道:“今天我就帶抱琴走。”
趙長河愣了:“你爲什麽要走?”
“彌勒之事,我要回去述職,此其一也。更關鍵的是……”唐晚妝有些無奈地道:“我感覺這次我在這裏,對你是個副作用……你對我的心思,超過了養傷和習武。你有更多的事要做,不應該沉迷這些……否則我倒成了禍國妖妃,非我之願。”
趙長河撓了撓頭。
當唐晚妝成了禍國妖妃……怎麽有點帶感。
“其實我一直覺得,男歡女愛根本就不适合你,當初抱琴說得對,狗熊繡花一般。”唐晚妝自嘲地笑笑:“或許當我們不在了,你獨自一人策馬馳騁刀試天下的時候,才是更讓我們心動的血修羅趙長河……這真是一種諷刺。”
唐不器遠遠看着,忽然覺得很對。
怪不得感覺他和姑姑膩在一起的時候就不順眼,原來是這樣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