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風雪滿山。
趙長河沒得到留宿的待遇,裝了一葫蘆酒,又另外帶了一壺塞戒指裏,被趕下了山。
原先玉虛還是有意留他多聊聊天的,看得出玉虛挺喜歡這小夥子,但話題到了神魔,那便不好多留了。要是落入某些存在的眼中,說不定會給趙長河帶來危險。
趙長河委婉問“我什麽時候還能來喝酒”,在此刻的談話背景下,其實就是暗示“你如果不想去找他們要你找的東西,那我來找行不行,需要什麽前置條件”?
所以看似不過問個喝酒,明明随時可以喝,玉虛答的竟是“地榜再來”。
心照不宣。
隻要你有取得那東西的實力,那就來拿。
這個态度是很有意思的,意味着将來他趙長河真要來找這東西,玉虛會與他方便……其實現在就要都不是不可以,可能玉虛巴不得甩掉這個燙手山芋,隻是覺得伱太弱了,别送死。
趙長河也沒再多說,趁夜下山。
這次下山沒有慢悠悠踏月賞景了,而是展開輕功跑得飛起,過不多時便回了驿站。
烏骓被養得油光發亮,站在馬廄裏看着他。
趙長河微微一笑,摸着烏骓的腦袋:“來此發生了好多事情,但時日倒沒多長,你呆膩了沒?”
烏骓打了個響鼻,頗有長嘶之意。
趙長河哈哈一笑:“果然,才這幾天你就呆不住了,不過這幾天我收獲頗豐,哈哈哈。”
烏骓:“……”
這什麽人啊,和自己的馬嘚瑟……
趙長河再度揉揉它的腦袋:“最後還有點事,等搞完了,我們舒舒服服吃了飯再走,沒必要趁夜跑路哈。”
烏骓有點雀躍地動了動蹄子,意思像是在說你丫快點。
最後有點事,沒别的,就是找瞎子。
趙長河這次沒再像以前那樣被動地去睡覺,等瞎子找上門,而是坐在床沿自顧對着空氣說:“要天書的話,兩種方案,一種我地榜再來,那時或許玉虛都會與我方便,但不知要何時了;另一種,如果現在想要,我不夠格,你必須出手。”
“上古神魔,絕不可能是一夥人,會有多方在博弈,你不過其中之一。”
“夏龍淵脫缰了,我不知道你是否還選擇了别人,目前來看,開始廣泛接觸這些事的好像隻剩我。”
說完自顧上床:“我睡覺了,選哪條路,入夢見我……不來默認第一種,我明早吃了飯就走。”
夜深人靜,萬籁俱寂。
趙長河閉着眼,臨睡之前,迷迷糊糊在想,這算不算“誠邀她一起入夢”?
算……不僅算,還真邀來了。
睡夢之中,瞎子站在床邊,定定地看着他。
趙長河笑道:“我忽然在想一件事。”
瞎子本來還以爲他會譏諷幾句,打定主意闆臉不回他的嘲諷,結果來了這麽一句,下意識問道:“什麽事?”
趙長河悠悠道:“我在想,陪我一起睡覺的人,你好像是最多次的。”
瞎子面無表情:“你怎麽不說我是你的夢中情人呢,夢見我夢見了最多次。”
“啧,這麽說也對哈,不愧是去過地球的,腦回路就是活絡……咦,我發現我和你說話居然挺有親切感诶,像和現代妹子打屁似的,以前怎麽沒發現這一點。”
瞎子冷笑:“我和你說話一直就常有所謂現代味,你以前對我有看法,沒留意罷了。現在不過你覺得拿捏了我一次,飄了而已。”
“挺好挺好,這個飄了味道很正。算是知道夏龍淵和我說話時的心情了,這算鄉音?”
“嗯,當然鄉音,趙厝方言嘛。”瞎子懶得和他多扯,淡淡道:“說正題吧。”
趙長河笑道:“你既然真被我幾句話說得入了夢,那不就是想現在去找天書了,還有什麽正題?”
“你知道在哪裏?”
“我不知道,但你知道啊。你明顯是感應得到天書在昆侖……嗯,可能是感應得到天書在這,但這裏也複雜,你不知詳情,于是讓我探一探。現在我作爲你的耳目,該看見的東西都看見了,具體位置你自己找,找不到不怨我。”
“……”瞎子憋了又憋,半晌才道:“天書是至寶。”
“是啊,那又怎麽?”
“對你也很有用,光是這張金箔,已經給你帶來了多少好處,你沒數嗎?”
“有啊。”趙長河笑笑:“你想說尋找昆侖這一頁是我自己的事?”
“難道不是?天下誰不想要?”
“玉虛就未必想要。”
瞎子張了張嘴,終于再度閉上,不說話了。
“人各有志。”趙長河歎了口氣:“其實這金箔,我近期都很少用了。别人的武學參照再多,終究還是需要自己的領悟,天書能替我解析,但不能幫我理解。在我弱小時,它能幫我很多,但在我尋求己道之時,它可能反而讓我迷眼。”
瞎子淡淡道:“你以爲你是夏龍淵還是玉虛?他們可以作此觀,而你隻是小兒學語,自以爲是。”
趙長河:“……現代一點。”
“不懂裝懂,惹人發笑。”
“草。”
“天書對你很重要……無論是殺了那妖女回家,還是窺破時空之限回家,沒有天書,你哪種都做不到。即使是夏龍淵,他也有天書,否則憑什麽達到現在的層面?”瞎子淡淡道:“如果你把我當世界指引NPC,我現在可以給你最直接的主線任務,那就是收集天書。其他無論是習武也好,行俠也罷,那都是尋求天書的條件。”
她頓了頓,露出一絲嘲諷的笑:“你也知道多方在博弈,博弈圍繞着什麽?”
“天書。”
“對。”
趙長河擡頭想了好一陣子,忽然低聲歎了口氣:“就在這個層面上,它都是亂世書。”
瞎子冷冷道:“你以爲是我自己特别想要天書?錯了,無論天書在誰手裏,對我沒有區别,我隻是想要它快速聚集而已。真正需求它的人,是你自己。”
趙長河看了她一眼:“也許。那就走吧……你指方位。”
瞎子道:“你确定玉虛不會阻攔你?”
“确定不了,六七分意思吧,一種默契而已。”趙長河道:“你也忌憚玉虛?”
瞎子不語。
趙長河“嗤”地輕笑了一聲。
瞎子知道他在笑什麽。
當初夏龍淵指天笑罵,她一言不發,無非證實了虛弱。
有些存在能和夏龍淵對峙,她一言不發,是代表了她比那些人虛弱?倒也未必,可能隻是夏龍淵杠上的并不是她,她也樂得坐山觀虎鬥罷了,包括此番面對玉虛也是如此,她未必是忌憚玉虛,可能忌憚玉虛背後的存在。
趙長河并不敢小看一個能隔着次元把人弄到這地方的手段,這在各種意義上都是最頂級的大牛。
隻是怎麽說呢……難免覺得,不再高遠。
你也有忌憚。
瞎子沒好氣地道:“笑什麽笑,再磨蹭天亮了,你還去不去?”
趙長河道:“因爲我除了在現世之外,從未在清醒狀态下見過你,我不知道到時候你會以什麽形式出手,必須先了解明白。”
瞎子微微搖頭:“用不着明白,你打你的就行。事實上如果不遭遇一些此世認知之外的事情,單是入山的那些惡人,能打得過你的也沒有幾個。”
她頓了頓,笑容裏不知道是嘲諷還是喟歎:“你的實力,估摸着已經在天下一百左右的位置了。”
歎的是,他修行很快。
嘲的是,這世界太弱。
趙長河睜開眼睛,窗外依然是漆黑一片,剛才的“睡眠”可能隻睡了小半時辰。
此刻入山,正是黎明前最深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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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