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晚妝任由下屬去追,把戲貫徹了個十足,目光早已落向另一方向,湖畔遠野,與她此刻站立的山丘相對的另一個山丘。
遊長老等人不知道趙長河在哪,她的五感強多了,早已看見。
趙長河與韓無病正站在山丘上看着下面兵荒馬亂的鬧劇,似是感覺唐晚妝确實沒有真的傷害夏遲遲的意思,趙長河籲了口氣,神色頗有些怪異地看了看韓無病。
韓無病也收回目光看向了他。
好像外事結束了,該輪到自己的事了。
兩個傻逼的心情都很怪異,按理說今天這是兩人約鬥之期,但折騰來折騰去,互相救助互相欣賞,到現在劍也有了,一切完備,大家卻沒戰意了。
真打起來也就是像當初嶽紅翎那樣的對練,還有多大意義?
“還打不打?”趙長河問。
“……自己約的架,怎麽也要打完。”韓無病回答。
趙長河龇牙:“你知不知道我想揍你很久了?”
“……知道,起碼有兩次你想砍我,一次在伱屋裏,一次就是剛才。”
趙長河拔刀:“那你給我砍兩下,這事就算了。”
韓無病拔劍:“難道你不知道,就你這些事情,誰旁觀誰都想砍你?”
很好,戰意起來了。
刀劍相交,一觸即發。
遠處的唐晚妝輕輕搖頭:“分明還是個大孩子……好了,我們回去吧。”
侍女好奇道:“小姐不看看這打鬥結果?韓無病修行還是比趙長河高的,萬一誤傷了……”
“傷不了,最多皮外傷,活該受着。”
“如果是趙長河打赢了,亂世書會閃嗎?”
“也閃不了,如果這種都叫戰鬥的話……那趙長河與夏遲遲将來可能會有更激烈的戰鬥,說不定就是今晚,亂世書閃不閃?”
侍女兩眼蒙圈了一下,忽然醒悟,吃吃道:“小姐你你你……”
唐晚妝撫額思考:“他與魔教妖女關系如此,很不妥當,按理我應該設法破壞了才是……但他這情義,真搞了破壞必起隔閡,此事真是難辦……”
侍女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強行破壞當然起隔閡,但其實還有另外一種破壞辦法,比如你把他搶過來就完事了,不但沒有隔閡,還負距離了呢。小姐你這麽有謀,就沒想過嗎?
唐晚妝當然沒有想過,誰考慮這種事情把自己往裏搭啊……何況她還是因爲趙長河不想議親才更希望他做皇子的。
最終她的策略還是最簡單粗暴冠冕堂皇:“全域搜索擒拿四象教與彌勒教妖人,還劍湖城朗朗乾坤!”
先把夏遲遲趕走了再說,起碼今天你們沒法幹柴烈火,以後怎麽處理慢慢考慮。
夕陽西下。
城中官府緝拿魔教,城外兩個大孩子在打架。
打了一個多時辰,雙雙精疲力盡地停手,躺在山丘上看着落日晚霞,不想說話。
亂世書果然沒有閃。
一場酣暢淋漓的比武,對趙長河而言比糾纏在什麽身份和情感裏更舒暢。原先預計的古劍湖畔,本就不應該有那些七七八八的破事兒,千裏赴會,刀劍相約,酣暢一戰,多好啊……現在意境都壞了大半,可惜可惜。
這會兒能體會到當時崔元雍和嶽紅翎約鬥之後雙方爲什麽能互相欣賞,當你這一刀砍出去從來摧枯拉朽但卻被對方巧妙化解的時候,那一刻心中是真的能産生佩服情緒的。
于是便知道,下一次應該如何處理會更加完美。實力便是在這一場有一場的試煉之中長進。
“小韓啊……”趙長河忽然道:“你剛才藏了殺招吧?我感覺有一刹那頭皮發麻的意。”
“不錯。”韓無病看天:“讓你的,勝負已定。”
“呸!”趙長河想撐面子,卻心知剛才自己有意地壓着龍雀威力不濫用,不靠神兵之威的話自己确實可能是輸的,也就光棍沒去死撐,問道:“你有殺招,之前你身陷險境的時候爲什麽不用?”
“因爲這招是你在親女人的時候,我在劍室裏悟出來的。”
趙長河:“……女人果然拖累練功的速度。”
韓無病道:“有需要青樓解決就完事,武者之心不應該拖累在這樣的地方。”
“如果有人喜歡你呢?”
“隻要明确拒絕了,自不會有薄幸之事,我本也沒興趣,何必誤人一生?”韓無病道:“你這樣的豪俠,本也不應該糾纏男女事,總讓人覺得别扭得很。”
“那麽你我心中的江湖,還是有區别的。”
“哦?”韓無病道:“悟心中之劍,除世間不平,豈非如此?我看你也差不多啊……”
趙長河摸出随身的酒葫蘆,打開舒服的灌了一大口:“我夢想的是仗劍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現在實現了前半句吧,雖然用的是刀……後半句我也覺得很不适合我的樣子,我好像做不到那樣的遊刃有餘,總覺得尴尬。”
韓無病想了想,失笑道:“雖然不是很适合你的脾性,但覺得你好像已經走在路上了。不過我奉勸你,這似乎像是薄幸者之言,真這麽下去,夏遲遲腰間之劍早晚要你首級。”
趙長河忽然想起了原詩後半句。
“十年一覺揚州夢,赢得青樓薄幸名。”
小韓兄弟很敏銳啊……
但話說回來了,青樓薄幸的其實是你,而我才不愛做這種事。
所以薄幸者如何定義?
韓無病忽然道:“興盡矣,你我相别之期也到了,以後你身邊沒有人打擾你啃女人了。”
趙長河問道:“你打算去哪?”
韓無病道:“回湖底。”
趙長河:“?”
“那是劍客之地,我打算在裏面悟劍。”
“多久?”
“不知時日,反正日常用度也可以潛回城中采買,生活無礙。”
趙長河咂了咂嘴,這很劍客,可惜這種日子自己怕是一天都過不下去。
“那就再會。”趙長河起身,錘了錘韓無病的肩膀:“你或許是我江湖上的第一個朋友。”
韓無病笑笑不答。死去的友人不算的話,趙長河其實是他在江湖上唯一的朋友。
趙長河沒有叽歪,背上龍雀,大步離去:“走了,希望下次再見,你已出淵。”
韓無病目送他的背影,暗道這貨其實有點文化。
不知道他這句話,指的是出了湖底,還是潛龍出淵。
其實大家都還有很多事沒有做的。他韓無病還有劍廬之事,别人不知道,其實内裏頗有些重要背景牽連,與上個紀元也很有關系。趙長河更是像一種風雲彙聚的味兒,圍繞在他身邊的事情就沒有級别低的,不是崔家就是四象教,還有鎮魔司。
但互相作爲唯一的朋友,兩個人卻都沒有提“你有沒有事情需要我幫忙”這樣的話,連問都沒問一句情況,因爲都覺得這是必須自己去面對的事。
當你解決了,那便出淵。
韓無病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下次相見,若是不死,便是名動天下。
…………
回到劍湖城,趙長河一條街都沒走出去,就被熟悉的青樓老鸨拉住了:“哎喲喂這位公子,是不是忘了什麽人?”
迎着街頭巷尾怪異的目光,趙長河捏着腦袋繞進了後門。
竹林依然清幽,不見琴聲飄揚。
趙長河熟門熟路地踏上竹樓,唐晚妝伏案披衣,正在寫着什麽,時不時輕咳兩聲,看不出此前攔着彌勒教主的超卓實力,隻能讓人覺得病弱卻又辛勞。
趙長河無端想起了諸葛丞相……雖然唐晚妝對帝國的重要性肯定比不上諸葛那麽重要,那觀感還真有點像。
趙長河站在門口看了一陣,終于開口打破沉寂:“你怎麽完全不在乎風評似的,把自己和青樓聯系在一起也一點都不忌諱。”
唐晚妝頭也不擡:“外人不知,知道的人自然不會無端聯想,青樓不過一個掩人耳目之地,好用就行。”
“怎麽好用了,随便一個啥不比這個好?”
“因爲青樓迎來送往,信息很多,是個便利。”
“你也讀春秋的?”
唐晚妝終于停筆:“站在那裏幹什麽?進來說話。”
“我來複命,說完就走。”趙長河道:“雖然劍還是被夏遲遲拿去了,但你擔心的神劍肆虐傷人之事并未發生,算不算完成任務?算的話我就走了。”
“你覺得這個任務就可以直接抵消功法與龍雀?”
“我知道不是一錘子買賣,後續還有,但也不至于一直給我發任務吧?老實說,真讓我996,我不幹的。”
唐晚妝并不知道什麽是996,也懶得問,隻是道:“第二個任務很簡單的,你現在就可以完成,隻要你點頭就行。”
趙長河奇道:“什麽任務?”
“今晚就住在青樓裏,随便點一個姑娘,睡到天亮就完成任務。”
趙長河立刻知道她在想什麽,心裏也沒好氣:“你不要逼我又口嗨你。”
唐晚妝定定地看着他,她也知道這當口如果這貨口嗨會是什麽。
“算了。”趙長河轉身離去:“看你伏案辛勞的樣子,正常人都有幾分敬意,我就不說難聽的了。但我感情的事,不希望任何人插手,就算我親爹來了都不行。”
“三樣東西可以讓帝國重新偉大:劍,微臣和儒釋道。”
他對女帝如是說。
……
《不是吧君子也防》~多女主、輕松幽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