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真是亂拳打死老師傅。
曹棟棟這不按套路出牌,使得這些參知政事一時也理不清這其中的利弊。
理論上來說,當然是朝廷雇人要更劃算,朝廷本就是強勢的一方,人工費用自然是能少則少,但是問題就是,當這數目往上報的時候,就會變成隻多不少。
朝廷少給一文,我們就少給十文。
想起這裏面那些勾當,或許雇商人确實會更省一些。
到底這是王安石的新政,王安石自己都不說什麽,司馬光他們自也不便多言。
韓绛又問道:“那其他方面的職役,你們警署是何打算?”
“其它職役?”曹棟棟想了想,然後才道:“我們的打算是讓皇家警察各司其職,對,就是各司其職。”
“各司其職?”
“嗯。”
曹棟棟點點頭,道:“比如說催繳稅收,就理應由稅務司掌管,我們會幫稅務司訓練出專門負責催繳的稅警。
又比如說皇庭,我會專門爲皇庭訓練出庭警。那我們警署就還是負責現有的職責。”
文彥博、司馬光他們聽得是頻頻點頭。
這麽一來的話,是能夠防止警署權力過重。
王安石也點頭表示贊成,因爲這就是他期望的職役專業化,不要靠人數去堆,那總是事倍功半。
韓绛又問道:“也就是說這免役稅的催繳事務是交由稅務司。”
曹棟棟撓着頭問道:“不然交給誰?”
衆人皆是沉眉不語。
那稅務司,誰是老大來着?
當初那場佃農官司,給趙顼找了一個借口,直接讓三司裏面的三部勾院與市稅司合并,成立稅務司,名義上是歸戶部,但長官是由趙顼直接任命的,當時趙顼是随便派了一個親信過去,充充場面。
但那陣風過去之後,稅務司低調的就讓人遺忘了,純純的一個工具部門,呂公著上任之後,反正三司要什麽賬目,稅務司就提供,就是這麽簡單。
韓绛不禁看向王安石。
王安石也有些懵,他的計劃中沒有這稅務司,免役稅的統計、催繳,就還是維持原先的制度,隻不過幹活的職役,交給警署。
但經曹棟棟這麽一說,好像也有道理,稅務司不就是幹這活的嗎?
免役稅最大内容,就是給出預算,然後算出具體各戶等百姓得繳納多少稅。
沒毛病啊!
因爲稅務司吞掉三部勾院後,就有負責統計賬目的職務。
韓绛見王安石不表态,于是又道:“這麽做倒不是不行,但是這僅限于開封府,目前各地州縣可沒有稅務司。”
曹棟棟一臉呆萌道:“可我就隻管開封府。”
還是沒毛病。
韓绛不禁又看向王安石。
王安石沉吟少許,“曹副警司言之有理,目前本就是在開封府試行,可以嘗試這麽做。”
他本來讓皇家警察來替代職役,也爲了避免腐敗的吏治,但是沒有想到,曹棟棟比他更絕,避免的這麽幹淨,等于是稅務司将縣城一部分稅權給收了進來。
趙顼見王安石表态了,趕緊順着他的話道:“王學士言之有理,這本也是試行,可以嘗試一下新得方法,而且由稅務司來統計、預算,也更爲合情合理。”
韓绛又問道:“那不知你們警署需要多久能夠完成這些部署?”
曹棟棟嘿嘿笑道:“很快的,你們司農寺不用管我們。”
文彥博聽這話就覺得不太靠譜,道:“此雖非難事,但也比較繁瑣,你們真的很快就能完成。”
曹棟棟受寵若驚道:“多謝文爺爺關心,但這可難不倒我曹棟棟。”
文爺爺?
文彥博還是頭回在垂拱殿聽到這稱呼,一時是哭笑不得。
這真是個活寶。
韓绛也被曹棟棟給整無語了,隻能看向皇帝。
你信不信?
反正我是不信。
這簡直是胡來。
趙顼卻是充滿信心道:“朕相信曹副警司不會令朕失望的。”
韓绛無話可說。
這要出問題的話,你們找他去。
這會議結束後,趙顼出得垂拱殿,便向身邊的侍從問道:“安排的怎麽樣?”
那侍從道:“回官家的話,小人在捧日軍找到一名名叫楊天教頭,此人與馬家家主馬天豪的關系甚密,他可通過馬天豪的關系,進入慈善基金會。”
趙顼點點頭。
如這種事,張斐當然與趙顼談及過,這畢竟涉及到武裝力量,故此張斐還建議趙顼暗中派人去擔任安保集團的頭頭,你放心,我也安心。
話說回來,如這種人才,也隻能從禁軍找。
那邊曹棟棟出得垂拱殿,就仗着自己年輕,一路狂奔,出得皇城,麻溜地跳上馬車,不過這厮身體确實不錯,是臉不紅,氣不喘。
隻見車内坐着二人,正是張斐和馬小義。
“哥哥,怎麽樣?”
馬小義緊張地問道。
曹棟棟沉默少許,突然咧嘴笑道:“小馬,你當時真是沒有瞅見,哥哥将王學士他們說得是一愣一愣的,都不知如何是好,可是威風了,哈哈.。”
回想方才發生的一切,他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雙肩急聳。
馬小義激動地朝着張斐道:“三哥,你可真是太厲害了。”
“等會!”
曹棟棟神色一變,“小馬,你不應該誇誇哥哥麽。”
馬小義道:“這不都是三哥教你的麽?”
曹棟棟不服氣道:“那那也得咱有手段,下回讓你上,看你敢說麽。”
馬小義撓撓頭道:“那俺倒是不敢去。”
張斐笑着點點頭:“衙内說得對,雖然這是我教的,但是我親自上的話,效果可能也遠不如衙内。”
這話倒也不假,他上還真沒這效果,畢竟大家對曹棟棟是有着刻闆印象,就不會跟他去斤斤計較,就想問個答案,要問多了,他也答不上。
但要是張斐的話,這個會真的可以開上幾天,每個細節都得問清楚。
“還是你這珥筆會說話。”
曹棟棟嘻嘻一笑,又道:“接下來可就得看你了,你拿了我的錢,可得将這事幹好。”
張斐沒好氣道:“但是你這麽個用法,這傭金肯定得漲一些。”
曹棟棟大咧咧道:“隻要你将這事給我辦好,傭金好說。”
張斐呵呵道:“傭金的事,咱們到時再詳談,現在先去正版書鋪,将這廣告費給付了。”
制置二府條例司。
“恩師,那曹棟棟完全就是胡來,他憑什麽做主該由誰來計稅、查稅,咱們隻是将職役歸于警署,他們隻需要聽從命令,而不是做主。”
呂惠卿得知此消息,是非常不滿,到底是誰在變法啊!
王安石瞧了他一眼,問道:“你認爲曹棟棟能想出這辦法來麽?”
呂惠卿一怔,“張三?”
王安石點點頭:“定是那小子在背後出謀劃策,這其實也在我的預計之中。”
呂惠卿道:“但是稅務司并不在我們的計劃之中。”
說到這稅務司,呂惠卿更是窩火,稅務司的前身就是市稅司,是由他管着的,他們本來打算重用這個部門的,結果一場官司,皇帝自己将這部門給拿走了,呂惠卿在裏面白忙活一場。
王安石道:“可見張三比我們考慮的還要詳細,根據我們的計劃,這職役隻是負責具體執行,但是真正管事的還是各衙門裏面的刀筆吏,這些人可都不在我們的控制之中,那麽交給稅務司,顯然是更有利于我們,隻要他們能夠執行我們的新政,那就行了。”
呂惠卿皺眉道:“可即便是交給稅務司,稅務司也必須通過縣衙來進行統計,這是怎麽也無法避免的。”
王安石皺眉道:“如果是這樣的,我相信張三并不會多此一舉,而且他們要組建稅警,你說他們還會去依靠那些刀筆吏嗎?”
呂惠卿表示疑慮道:“但這怎麽可能,這百姓的戶籍全都在縣裏,大小事務也都是縣吏在管,這些都是繞不開。”
職役是職役,吏是吏,職役是要聽從吏的吩咐,這回隻是更換職役,跟那些吏是沒有多大關系的。
吏才是州府裏面真正管事的呀!
怎麽繞得開他們。
他們會不會願意配合稅務司,那這就得看人,可稅務司隻有小貓兩三隻,誰會聽他們的。
要知道這種事,關乎那些吏的外快,讓他們配合,就得讓他們得到好處。
這是不成文的規定啊!
但是王安石也有着自己的想法,他希望給那些吏發俸祿。
此事傳出去之後,立刻引得官員的口誅筆伐。
你讓我交錢也就罷了,你還不準我們用衙前役,要不要做的這麽絕啊!
要知道衙役私用占官員很大的開銷,對于一些官員而言,這比交免役稅還要令他們難受。
關鍵這也很惡心人。
這等于是甯可送錢給商人,也不便宜咱們。
更令人憤怒的是,這話還是出自曹棟棟之口。
你曹家身爲北宋第一外戚,你們家還用少了?
你怎麽有臉說這話。
當然,他們嘴裏罵得是曹棟棟,但這心裏揣的可是王安石。
這才是罪魁禍首。
審官院。
“他們這簡直就是胡來,這職權、官吏發生這麽大的變化,而我們審官院卻被排斥在外,這簡直不可思議,也有違朝廷制度。”
侍禦史裴文氣憤道。
這麽大的人事變動,他們審官院竟然完全沒有參與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啊!
度支郎中劉石道:“你們審官院還算好的,畢竟所涉及的也隻是一些職役,而非是官員。最窩囊的還是咱們三司,倘若将來都是花錢雇傭商人運輸,我們發運案都不知道幹什麽了。”
這一番牢騷後,大家又看向坐在正座上那個中年男人。
此人正是知審官院孟乾生。
孟乾生見大家看來,将手中茶杯放下,笑道:“你們急什麽,恁地大的事,且又如此瑣碎,他們怎麽可能繞開咱們審官院。對了,我聽說那稅務司攏共也就小貓兩三隻,最多也就能管管這城裏的市稅。
開封縣他們都管不住,更别說整個開封府。而且,他們這般瞎搞、胡搞,下面的官吏不明朝廷之意,要是鬧出什麽事來,咱們可都别管,且看看那王介甫有多大能耐,是否一個人能夠搞定一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