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你說家是唯一的城堡,随着稻香河流繼續奔跑,微微笑,小時候的夢我知道。不要哭,讓螢火蟲帶着你逃跑,鄉間的歌謠,永遠的依靠,回家吧,回到最初的美好。”
張斐閉目坐在銅鏡前,哼着歡快小曲,一副自我陶醉的樣子。
站在其身後爲他打理的高文茵,不免都感到有些好奇,等到他哼完一曲,不免輕聲問道:“三郎今日心情似乎挺好。”
“錯!”
張斐睜開眼來,嘚瑟道:“是非常好。”
高文茵不禁問道:“是有什麽喜事嗎?”
張斐道:“因爲我終于不要再穿那該死的官袍了。”
該死的官袍?
高文茵不禁心虛地瞧了眼門外,又忐忑不安地問道:“三郎已經辭官了嗎?”
“呃那倒沒有。”張斐搖搖頭,又道:“隻是最近不用再去國子監上課,這真是不要太爽。”
高文茵問道:“難道三郎不喜歡當老師?”
在她看來,珥筆怎麽能夠跟老師比,而且還是國子監的老師。
“當然不喜歡。”
張斐道:“這一堂課下來,我不僅要應付那些學生,還得應付其他人,這真的是心累,我還喜歡當珥筆,自由自在,想告誰就告誰,話說我都很久沒有去過開封府,也不知道李通判有沒有想我。”
高文茵不禁抿唇一笑,道:“這人人都想當官,可三郎你卻。”
張斐呵呵道:“以後有得是機會過官瘾,不急于這一時。”
說着,他摸了摸下巴,“夫人,等會幫我刮刮胡須,這又長出來了。”
高文茵遲疑了下,道:“要不留着算了。”
“留着幹嘛?”張斐好奇道。
高文茵道:“如今三郎不但是官員,而且還是國子監的助教,留一些胡須或許會顯得更沉穩一些。”
張斐道:“但是留着胡須不太好親你,刮了刮了。”
“.?”
吃過早飯後,張斐便乘坐馬車前往事務所,這些天他一直在忙着講學一事,都沒有去過事務所那邊,多少都有些不太放心。
“咦?怎麽停在這裏?”
張斐下得馬車來,左右張望了下,發現這裏離錄事巷都還有一兩百步遠,這大冬天的,冷得人都直哆嗦。
李四無奈道:“三哥,這是警署最近下得禁令,錄事巷不得通行馬車,馬車隻能停在這裏。”
“呃那就走過去吧,權當是在鍛煉身體。”
張斐咳得一聲,朝着錄事巷那邊行去。
“張先生早!”
“啊?早!”
“張助教早!”
“早。”
這才走了不到五十步,就有三四波行人主動跟他打招呼,神情尊敬的都令他感到羞愧。
“李四李四!”
張斐道:“你看見沒有,他們都在向我打招呼。”
李四道:“俺看見了。”
“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
張斐驚奇地看着李四。
李四一臉傲嬌道:“這有啥奇怪的,三哥你現在可是國子監的助教,當然得受人尊敬,俺現在都對三哥你更加尊敬了。”
“滾!”
正好旁邊又有兩個行人走過。
“張老師早。”
“早早!”
“你方才聽見沒有,張老師竟然說了個‘滾’字。”
“哎呦!你小聲點,莫要惹禍上身。”
張斐回頭是一臉問号地瞅着那兩個行人,“馬勒戈壁,當回助教,連‘滾’都不讓人說了,豈有此理。”
說着,他揮袖掩面,撒開腳丫子就往事務所跑去。
三哥跑什麽?李四頓時一驚,立刻躲在龍五身後,左右瞅着,“五哥,是不是有殺手?”
龍五是茫然四顧:“我也不知道。”
“哎呦!三郎來了,有禮,有禮。範某見過三郎。”
張斐剛剛入門,範理便上前來,拱手一禮。
張斐眨了眨眼,“員外,你在發什麽神經,是洞中一日世上一年?靠!别玩了。”
範理趕忙道:“三郎,你如今可是一派宗師,又怎能恁地說話。”
“我宗你妹。”
張斐道:“是,我是當官了,但也就個從九品下,你們至于這樣嗎?”
範理立刻道:“這與三郎當官倒是沒有什麽關系,隻是外面都傳三郎你開宗立派,創造出一門新思想。”
“是呀!是呀!”
邱征文不知從何處鑽出來,“三哥,你有空的時候,也與咱們說說那法制之法呗?”
“去去去!”
張斐郁悶道:“我特麽剛剛覺得自己脫離苦海,想來這裏逍遙一下,你們又給我提法制之法,真特麽日了狗了先拿賬目給我看看,這要是沒有賺到錢,你們就徹底完了,我不是在開玩笑的。”
說着,他就大步往内堂走去。
邱征文呆呆地看着張斐的背影,過得片刻,他又向範理道:“員外,三哥好像一點沒變。”
“是啊,一點沒變。”
範理突然松得一口氣,“那就好了,那就好了,以後相處可就不會那麽難,快快快,去把賬本拿來。”
“是。”
坐在火盆邊上的張斐,接過邱征文遞來的賬本,又叮囑道:“記住,不信謠,不傳謠,不造謠,你看我這德行像一代宗師嗎?”
範理讪讪道:“看着好像呵呵。”
“不就是了嗎。”
張斐無奈地搖搖頭,又翻開賬本,一邊看,一邊問道:“今年收入怎麽樣?”
範理立刻道:“就是抛開三郎當初打官司所得,咱們事務所今年的盈利也達到一萬五千貫,扣除他們的提成、獎金,光咱們事務所的利潤也達到一萬貫。”
張斐皺了下眉頭,“才一萬貫,在城裏買間宅院都費力。”
範理道:“一萬貫可是能夠買很好的宅院,而且,在此之前,從未有過哪家書鋪能夠一年賺一萬多貫,這簡直是不可想象的。”
要知道去年的收入,可全都是張斐一己之力帶來的,如今撇開張斐所得,也能賺一萬貫,範理都興奮了大半個月。
說到這裏,他又歎道:“當然,跟正版書鋪那邊或許沒得比。”
提到這事,他又是一把傷心淚,當初他是有機會投錢的,但他沒有把握住,如今那邊真是日進鬥金啊!
張斐瞧他一眼,笑了笑,又問道:“打官司咱們争了多少利潤?哦,除我的官司之外。”
範理搖搖頭道:“那就沒有多少,咱們的主要利潤是爲那些大富商提供法律服務,其次就是計稅,光這兩者就占了七成,還有兩成是出售契約所得,打官司就就隻占一成。”
張斐詫異問道:“才這麽一點嗎?”
範理立刻道:“這官司倒是接了不少,比以往要多得多,也掙得不少,隻不過咱們其它方面的買賣賺得太多,相比較起來,就顯得非常少。而且咱們不少珥筆都在法援署那邊幫窮人打官司,全都是不收錢的,很多人有點錢,他們也申請法援,好在咱們也不靠這賺錢,就沒有跟他們計較。”
張斐點點頭,道:“我們要繼續加大對法援署的支持。”
範理一怔,“這是爲何?”
張斐道:“當然是爲了開分店啊!”
範理面色一喜,急急坐下,“開分店?”
張斐點點頭道:“大名府的錢就不是錢嗎?”
範理直點頭道:“是是是是,當然是錢,其實我也很贊成開分店的。”
張斐道:“但是一定要慎重,畢竟咱們又沒有三頭六臂,隻能盯着這一畝三分地,分店能否成功,完全看他們的表現,而法援署是可以很好的曆練那些珥筆,故此我們要加大對方法援署的支持。
同時告訴那些人,誰在法援署表現的好,将可能成爲咱們分店的店主,同時将可獲得分店總利潤的三成。”
“三三成,這會不會高了一點,如今分店也有計稅業務,那利潤可是非常高的。”範理又道。
宋朝開分店也是潮流,但是一般來說,這利潤都是歸東家。
張斐道:“要不給他們豐厚的利潤,他們如何會玩命給咱們幹,關鍵咱們這一行,不是有把子力氣就行,得需要動腦子,這非常依賴店長的實力,他們要有這實力,這錢就該他們賺。”
範理點點頭道:“這倒也是。”
正當這時,李四走了進來,“三哥,樊公子來了。”
範理道:“他怎麽來了?”
“我邀請他來的,我懶得兩邊跑。”
說着,張斐又向李四道:“快請。”
過得片刻,隻見樊正入得屋内,是畢恭畢敬地向張斐行得一禮,“樊正見過張助教。”
張斐指着一個角落,“先一邊站着去。”
樊正一愣,旋即拱手道:“是。”
“等會!”
張斐趕忙又叫住他,哭笑不得道:“大郎,你這是幹什麽,我讓你去站着你就去站着啊!”
樊正忙道:“張助教乃開宗立派之師,今非昔比,樊正自當遵從。”
張斐不禁納悶道:“有這麽誇張嗎?你們是成心在玩我吧。”
樊正道:“張助教。”
“你還是叫我張三吧,我更喜歡這稱呼。”
“是。”
雖然應承下來,但樊正自也不敢直呼張三,“三哥有所不知,這些天,我白礬樓都無人問津美酒佳人,全都在議論三哥的法制之法,且深得不少人的推崇。”
張斐稍顯尴尬地問道:“你認爲這是好事嗎?”
樊正遲疑片刻,很謹慎地答道:“這在許多人看來,都是好事。”
這小子說話真是密不透風。張斐也懶得再說這事,又問道:“對了,慈善基金會那邊現在怎麽樣?”
這也是他邀樊正來此的唯一原因。
樊正立刻道:“目前來看,一切都還比較順利,隻不過足球賽那邊有些問題。”
張斐問道:“什麽問題?”
樊正道:“報名的隊伍太多,目前已經達到六十八支隊伍。”
“這麽多?”張斐微微一驚,又道:“三衙.!”
“三衙确定隻有三支。”
“那哪來得這麽多隊伍?那蹴鞠比賽也就十八社。”
“這還是因爲獎金太高,故此許多商人都組建了足球隊伍。”
“你們白礬樓?”
“也也組建了一支。”
樊正讪讪一笑,又解釋道:“原本我都還在考慮中,不過潘樓先組建了一支,如果足球比賽得到大家的追捧,同時他的隊伍非常出色,這肯定會影響到我們的生意,我們白礬樓必須要組建。”
“這倒是有點意思。”
張斐笑着點點頭:“有恩怨的比賽才好看。”
樊正道:“但是這麽多隊伍怎麽安排賽事。”
張斐道:“這我已經想清楚,就以禦街爲界,分東西兩個賽區,但是參賽隊伍實在是太多了一點,就先舉辦資格賽,被淘汰的就給他們一點錢打發,最終在東西兩個賽區各選出十六支隊伍,進行小組賽、淘汰賽等正賽,最終兩大賽區的冠軍進行決賽。”
樊正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張斐道:“樊大,你一定記住一點,最吸引人的往往不是進球,而是兩支參賽隊伍的恩怨,比如你們白礬樓和潘樓,又比如侍衛馬和侍衛步,這種對決才更吸引人。
我分東西兩大賽區,也是增加市民的參與感,住在西城的肯定是支持西城,住在東城的肯定是支持東城。
你在制定賽制的時候,以及宣傳的時候,都要抓住這一點。”
樊正點點頭道:“我記住了,多謝三哥傳授買賣之道。”
張斐呵呵道:“是不是我現在講什麽都是道。”
樊正不禁尴尬一笑。
正當這時,李四又走了進來,“三哥,外面有人求見。”
張斐問道:“什麽事?”
李四回答道:“他們想來向三哥詢問法制之法。”
沒完沒了是吧!張斐道:“你告訴他們,我們珥筆都是計時收費,找我談話,一炷香一貫錢,這是行規。”
樊正不禁心想,一炷香一貫錢,這莫不是最賺錢的買賣。
“是。”
過得片刻,李四折返回來。
“他們走了沒有?”張斐問道。
“沒有。”
李四搖搖頭道:“他們問若是談上十炷香有沒有折扣。”
“.!”
張斐眼中閃過一抹恐懼,向樊正道:“大郎,你是不是坐馬車來的?”
樊正木讷地點點頭。
張斐立刻道:“快将你的馬車開到後門去,你送我回家。”
樊正道:“後門不準進。”
“不就是罰款麽,哎呀,就當是買.我付這錢,快快快。”
溜了溜了!
這真是太吓人了。
張斐偷偷上得樊正的馬車,急急回到家裏去。
“張三,你回來的正好,出事了。”
剛回家,許芷倩就急急迎上前來。
張斐問道:“什麽事?”
許芷倩回頭看去,張斐擡頭一看,隻見許遵坐在廳堂内,他不禁一愣,老爺子怎麽這麽早回家,可真是稀罕啊!
他急急入得廳堂,問道:“嶽父大人,出什麽事了?”
許遵面色憂慮道:“今兒一早有不少谏官禦史彈劾你妖言惑衆,擾亂綱常,颠覆社稷,請求官家将你治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