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緻華美的百合莊園。
大廳裏，薇薇安看了眼癱睡在椅子上的丈夫，輕輕歎氣。
“他年輕時非常英俊，我曾經很喜歡他，而另一個讓我這麽喜歡的，大概就是我孩提時養的一隻雪絨貓了。”
“可惜，那隻貓在我十六歲時老死了。”
“我曾經以爲我能和他一起走到生命的終點。可惜，他太讓我失望了。”
羅森就問：“是因爲那些畫嗎？”
“有一部分是，但大部分是因爲他對我的不信任。你知道，法力渾厚之後，對各種窺視會非常敏感。”
羅森明白了。
“然後，您就察覺到了拉斯特先生對你的懷疑，于是演了場戲，讓他誤以爲你真的出牆了？”
“對，我還故意留下了各種證明我清白的細節，結果他什麽都看不到，完全被嫉妒沖昏了頭腦，一心認定我和海德納有染。”
“我和他共同生活了十五年，他卻一點都不了解我，甚至竟然認爲我會看上海德納那樣的草包。”
“這是對我的莫大羞辱！”
“我也第一次發現，我曾經喜愛的男人，竟如此的愚蠢，甚至還比不上那隻雪絨貓！”
羅森想了想，說道：“或許是因爲，您的法力越來越強大，您的見識也一直在增長，而您的丈夫卻是您圈養的寵物，于是就一直在原地踏步。”
薇薇安怔了下。
過了許久，她輕輕點了下頭：“羅森法師，伱說的沒錯，可能就是因爲這樣吧。”
她的目光再次轉回到拉斯特先生，厭惡就少了許多，并多了一些憐憫。
看了一會兒，她緩緩搖頭：“我沒法和他生活在一起了。羅森法師，您有什麽建議？”
“我不想幹涉您的家事，薇薇安女士。”
“可您已經幹涉了，您甚至不分青紅皂白地編排我和其他男人媾和，而這大大損壞了我的名譽！”
薇薇安情緒微微有些激動，體内蓬勃的法力頓時有些不受控制，于是她那墨藍色眼眸中就透出一縷冰藍色的微光。
這縷微光的出現讓羅森心神一凜。
他知道今天必須把事情給處理好了，否則鬧将起來，以後絕對會出現各種各樣意想不到的麻煩。
因爲他感覺，薇薇安或許的确不會法術，但她絕對掌握其他特殊能力，否則單靠法力一樣，是不可能受到家族厚待的。
更讓他心神凜然的是，這女人對細節一絲不苟，有極大的自制力，且能在自己鑽研的領域輕易達成很高的成就。
這樣的人要是成爲敵人，并認真起來對付他，那很大可能會把他提早送去神國。
想想他也的确理虧，便道：“不如這樣。我收回我的畫，并退還您的畫資。”
“不用了，那些畫我已經全毀了。”
見薇薇安執意要自己出主意，羅森也不再推辭。
“你們終歸是黃金神見證的夫妻，既然難以原諒，不如分居吧。”
“給拉斯特先生一份維持體面的補償，比如一年1000克朗，這對您來說毫無壓力，卻能徹底擺脫他。”
“1000克朗不，我隻願意給他500克朗。”
“那也可以，随你心意即可。”
薇薇安點了下頭，高喊道：“洛維~洛維~進來下，把拉斯特搬出去，扔上馬車送到方谷鎮去。”
“等他醒來後，告訴他，我每年會給他500克朗，一直到他死。”
“而如果他不想早死，就永遠别來煩我。”
洛維管家欣喜地應了聲：“是，夫人！”
他麻利地将拉斯特搬走了。
拉斯特夫人随即指了下拉斯特先生的座位。
“羅森法師，坐吧，或者你也可以另外拉張椅子。算了，我給你拉一張吧。”
随着她的話，拉斯特的椅子退到了牆邊，一張新的椅子來到桌前。
“法師之手，我最喜歡的一個戲法，當然也是唯一一個。”
羅森看着新椅子，心裏就覺得怪怪的，有種被當做替代品的感覺。
但他這趟來是來争取盟友的，于是就坐在椅子上，笑道：“薇薇安女士，我覺得您肯定已經猜到了我的來意。”
薇薇安點頭：“想讓我說服我哥哥支持夏玻萊，對吧？”
“看來薇薇安女士的消息很靈通啊。”
“不算靈通，事實上，除非是我需要的信息，否則我絕不會浪費時間精力去關注。”
“但你們昨天搞的動靜實在太大，我稍稍一想就猜到了。”
說完，她凝目看向羅森：“隻要您滿足我一個要求，我就幫您去說服我的哥哥.注意，是幫您，而不是幫夏玻萊。”
羅森一聽，再看一眼對方看自己的眼神，立即知道事情要糟。
但如果拒絕，那聯盟方谷鎮就徹底沒戲了，就算男爵有意支持夏玻萊，恐怕也會被這位主意大得驚人的奇葩娘們給攪黃。
果然，薇薇安拿這手中叉子點了點桌上的羊排，輕聲微笑。
“我曾對你說過我有個美夢，你也在畫中幫我完成了。”
“但我覺得還是不夠，而現在機會就在眼前。所以，我的條件就是，幫我在現實裏也實現美夢。”
羅森早有心理準備，見對方問的文雅，倒也不覺尴尬。
想了想，就問：“你打算做多少次夢？”
薇薇安微笑起來：“和您這樣的智者說話就是輕松啊。”
“我沒有子女，但我非常期望有個孩子。”
頓了頓，她說出答案：“所以，我的美夢要做到我有了孩子爲止。”
羅森也拿叉子敲了敲桌面，凝聲提醒。
“女士，請注意，我是法師，您雖然不學法術，但法力渾厚，也算是法師。我們不可能有結果的。”
所以，薇薇安這話的意思，約等于要羅森一直陪她到對男人不感興趣的年紀爲止。
這誰受得了？
“我知道。”
薇薇安輕輕一笑：“我本來也不認爲我會有孩子，但我不甘心，所以去神殿詢問了神。”
“一開始，神或許太忙了，沒有回應我。但一年前，我忽然領悟了神的用意，于是我給神殿捐贈了5000克朗，神果然就回應我了。”
“祭師就給了我一瓶特效血脈藥劑。”
“我不知道藥劑到底是什麽原理，但祭師保證過，服藥之後，最多二十次，就一定會有孩子。”
“我原本想給拉斯特生一個，好讓他延續家族血脈，可他讓我大大失望了。”
說到這，她看向羅森：“隻要您同意幫我實現願望，我必定幫您說服我哥哥，并且會給您一萬克朗作爲報酬。”
羅森攤了攤手：“單純想要孩子，那也沒必要是我，你可以換一個，比如夏玻萊肯定就非常願意。”
薇薇安毫不猶豫地搖頭。
“夏玻萊太蠢，也太醜了，我絕不希望我的孩子是個蠢貨，而您完全符合我的要求，不，是比我預期的還要好很多。”
“如果我們的孩子能繼承您的一半頭腦，那我就心滿意足了。”
羅森看明白了，這個女人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根本沒有任何讨價還價的餘地。
他要麽答應，要麽拒絕，沒有第三種選擇。
羅森輕歎口氣，有種被富婆強行包養的感覺。
那麽，要同意嗎？
羅森細細斟酌利弊。
首先，他和伯爵已經談妥了，伯爵已經給出了承諾，那麽，她肯定會用各種手段去實現承諾。
哪怕他不多事，她的決議也肯定會被領主會議所通過，所不同的是，伯爵付出代價的多少。
如果他多事幫上一把，讓方谷鎮提前同意支持夏玻萊，那伯爵就能節省很多交換的籌碼。
而眼前這個女子，深不可測，目前的自己有點招惹不起，最明智的辦法是離她遠遠的。
薇薇安聲音響起來：“羅森法師，你是不是想拒絕？”
羅森一怔，倒也不覺得意外，因爲法力強大的法師，本就十分敏銳。
他直接點頭：“我不想多事。”
薇薇安淡淡一笑：“看來是我給的籌碼還不夠多，又或者是您還不夠了解我。”
她端起酒杯，輕輕搖着其中的碧綠的果酒。
“我就做個詳細的自我介紹吧。”
“實際上，我有很多本事。園藝師、煉藥師、品酒師，同時也自認是個不錯的數學家。”
“聽着有些怪，對吧？”
羅森微微點頭。
薇薇安抿了口酒，而在酒水的潤澤下，嘴唇顯得越發晶瑩剔透，雪白臉頰也浮現一絲淡霞。
“但隻要你深想一下就會發現，這些職業都特别能打發時間，而作爲一個不愁收入，無所事事的貴族女子，最多的就是時間了，不是嗎？”
羅森點頭認同：“你說的沒錯。”
人一旦真正無憂無慮了，要麽退化爲欲望使徒，要麽就開始追求高級趣味。
薇薇安是後者。
“噢，對了，我最最感興趣的，其實是生命本身。”
“天上的鳥、地上的魚、院子裏的鮮花，荒野中的大樹，山中的野獸，我都感興趣。”
“我認爲，生命是這世界上最大的奇迹，生命本身中，也必定承載着造物主最大的秘密。”
“若能看透生命，那這凡人也就擁有了足以和神比肩，甚至超越神的智慧了。”
聽着這些話，羅森越發清晰感覺這個女子的獨特。
但她說的話，和她的要求似乎沒有任何關聯。
薇薇安似乎能看穿羅森想法似的，眯眼一笑。
“我研究過各種各樣的生命，也盡力做過各種各樣的實驗，但總是無法看透生命的本質。
“某一天，我突然想到，我其實沒必要去外界尋找生命的秘密，我還有一個更好的方法。”
羅森心中一動，明白了她的想法。
“所以，你想孕育生命，觀察生命從無到有，從小到大的過程。”
薇薇安聽得眼睛發亮:“我果然沒看錯人，您果然擁有驚人的智慧，輕易就能跟上我的思路。”
她一臉興奮地看着羅森，就像找到新玩具的小孩。
“所以，我就特别想要個孩子，我要仔細觀察生命在我肚子裏孕育成長的全過程。”
聽到這，羅森感覺遇到了一個中世紀的科學怪才，一個打算制造弗蘭肯斯坦的瘋狂科學家。
很有趣，但也很怪異，甚至有點吓人。
他反問：“既然這樣，又何必執意找我呢？以您的美貌和财富，應該很容易找到一個願意播種的男人。”
“您說的沒錯，可我畢竟不是牛馬牲畜，而是個人。”
“我有自己的品味，可不是所有男人都有資格在我身上播種的。”
“可拉斯特先生不已經播過了嗎？”
“拉斯特？不不不，他隻是我新養的人型雪絨貓，哦，也不對，應該比雪絨貓高一些。”
“總之，沒人會和寵物上床，對吧？”
“哦，那他可真慘。”
羅森現在真的有點同情拉斯特先生了。
“是挺慘的，但我已經放他自由了，他在方谷鎮愛幹什麽就幹什麽，都和我沒有任何關系。”
薇薇安放下手中的酒杯，再次追問：“現在該給答案了吧，羅森法師？”
羅森想了下，問道：“那我的孩子會成爲你的試驗品嗎？”
薇薇安立即搖頭：“當然不，畢竟這也是我的孩子，我隻是觀察而已。”
“另外，我要說，我并不是輕易放棄的人。”
“如果您這次不同意的話，我就會去找更多足以說服您的籌碼。我相信，總有一天，您會答應我的。”
羅森直接投降：“我同意了。”
他看明白了，這就是一個才華橫溢的，我行我素的，完全無視凡間道德的魔女！
他絕不想被她一直惦記着。
這事早了早好，事情一了，他就躲遠遠的。
還有，以後畫定制畫，一定要做好客戶的背景調查，類似的事，絕對不能再發生第二次了。
畢竟，不是每個富婆都長得如薇薇安這般風韻迷人的，要是哪天遇上一個他招惹不起，卻又老又醜的，那簡直就是一場噩夢！
薇薇安美夢得償，頓時吃吃地笑起來。
“和您這樣的智者說話就是輕松，也請您放心，我喜愛您還來不及呢，絕不會幹擾您的生活。”
“至于現在，您要多吃些，吃飽些，待會兒可不要沒了力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