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戶人家的老爺乃朝中正二品大員,便是在這個權貴雲集的京中,這個官位亦是顯赫的。所以,這戶宅院在商賈百姓聚集的東城便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清晨,天剛放亮,這戶人家大門被一老仆人打開,一頂毫不起眼的藍呢小轎被兩個轎夫擡着出來,坐在轎子裏的大員撩開轎簾子對着開門的老仆吩咐了一句:“你一會去告訴竈上,今日早食的粥太稠了,清早也吃不下多少,讓他們今後少放些米。”
對于一個二品大員,這般近乎苛刻的吝啬,着實讓人費盡,但是老仆似乎早習以爲常,他連聲答應下來,遂又對着擡轎的轎夫吩咐了句:“擡得穩些,路上多當心。”
轎夫答應着,二人擡着小轎朝着遠處的皇城而去。
這轎子裏的大員便是禮部尚書張大人。
他一生節儉,從前是連轎子都不肯坐的,東城距離皇城甚遠,他每日天不亮就出門,要步行兩個時辰趕去上朝,現下他已經年邁腿腳不方便了,萬不得已才雇傭了兩個轎夫。
張大人府上除了雇傭的這兩個轎夫,便隻有一個老妻,兩個老仆還有一個負責做飯的老婦。
老大人爲官清廉,即便是朝廷給的俸祿,也被他拿去赈濟災民或是救濟窮苦人了,清苦出身的張大人正是靠着這樣的兩袖清風,在朝中成了清流的标杆,便是前朝朝綱混亂黨争演繹得如火如荼那會兒,也沒人願意去動這個張大人,現下換做李陵做了皇帝,即便是李陵十分不耐煩他三番五次的勸谏他充實後宮,也要耐着性子待他,不忍對他苛責。
張大人的老妻王氏送走了丈夫,便趕去後院喚女兒。
張大人窮苦出身,少年時家貧,所以娶了個屠戶家的女兒爲妻,發妻雖然貌醜,但他感念糟糠之妻,再加上他妻子是個潑悍的,所以即便是後來官運通達,張大人也未再納其她女子,隻守着醜妻過活。
老夫妻兩個沒有兒子,王氏四十出頭才得了一個女兒,名喚秋菊,如今剛剛及笄。
王氏來到女兒房中,喚起了女兒,嘴上抱怨道:“你父親已經去上朝了,你還在被窩裏懶着,真是不像樣。”
秋菊眯着眼睛起身,無奈道:“父親每日那麽早就走,母親讓我如何能起得來?”
秋菊雖貴爲宦官人家的女兒,但因着父親過于勤儉,故而她也沒有婢女服侍,王氏老來得女,一向嬌慣着女兒,所以女兒一應事務,皆是她親力親爲的照料着。
王氏親自端來熱水讓女兒淨了面,遂又喜滋滋的從懷中掏出二尺紅頭繩,紮在女兒頭上,樂呵呵道:“俺家閨女打扮起來也是個美妮子呢。”
秋菊伸手摸了摸被母親紮在頭上的頭繩,苦笑着對王氏道:“母親何苦又亂花錢來買這個,若被父親知曉,又要絮絮叨叨的來責備人了。”
王氏回道:“你莫怕,若是你爹爹說你,你便說是娘給你買的就是了,俺們家菊兒也是個大姑娘了,也該打扮着了。”
正所謂一物降一物,這個頑固的張大人亦是有弱點的,那便是他十分的懼内。
秋菊一聽這話,臉上頓時露出笑容:“有娘爲我撐腰,女兒可就不怕了,這花,我帶着就是了。”
母女兩個正在這裏閑話,門上的老仆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氣喘籲籲的對着王氏道:“夫人,宮裏來人了,說是皇後娘娘請您進宮。”
王氏聽了這話,唬得一個激靈,險些一屁股摔在地上。
秋菊連忙扶住母親,疑惑道:“皇後娘娘突然宣娘親入宮可是爲何?”
王氏緩了緩心神,嘴裏念了一聲佛,喃喃道:“你父親雖是大官,但我不過是個粗婦,皇後娘娘宣見爲娘,真是沒有道理。”
秋菊安慰母親道:“坊間都傳當今國母最是寬厚良善,母親也不必驚懼,隻管随宮人去就是了,或許是皇後娘娘感念父親一生清廉,在他緻仕之前,宣您進宮慰勞一番,也是可能的。”
王氏聽了女兒的話,她心中稍安,遂立馬翻出全套的诰命翟衣來。
王氏這诰命還是前朝皇帝所賜,張大人乃朝中清流标杆,當初明帝也是爲了面上好看,這才給了王氏诰命之封。
王氏得了诰命,卻是一直沒有機會穿這翟衣,今日穿在身上,她照着銅鏡左看右看,真是越看心裏越沒底。
“閨女啊,你看爲娘這般醜樣,連一件首飾都沒有,去見皇後娘娘,是不是太失禮了。”
秋菊到底比她屠戶出身的娘要有些見識,她鼓勵王氏道:“當今皇後娘娘并非勢利之輩,不然娘娘也不會宣見娘親了,娘親不必多想,隻放寬心就是了,到了皇城,自有宮人提點您的。”
王氏被女兒勉勵了一番,這才登上了宮車,随着宮人入了皇城。
王氏誠惶誠恐的一路被女官引着進了椒房殿,她按照女官提點的,規規矩矩朝着上首的皇後娘娘跪地問安。
“張夫人請起!”
王氏内心惶恐不已,聽聞上首的皇後娘娘這溫柔的話語,她心裏才微微放松,待她起身後,下意識的偷偷瞥了上首的貴人一眼,隻看了一眼,便幾乎讓王氏忘記了喘氣。
世上竟有如此美麗的女子!
王氏活了這麽一大把年紀今日才算開了眼界。
“張夫人不必拘禮,請坐罷。”
直到上首的貴人再次開口,王氏才回過心神,她再次恭敬謝恩,在女官的指引下忐忑入座。
靜姝見她拘謹,便笑着與她随意拉了幾句家常,王氏見皇後娘娘十分和氣,這才漸漸放松下來,堆着笑臉答話。
待王氏再不惶恐拘束,靜姝才言歸正傳,與她道:“張大人爲官清廉,堪稱朝臣典範。”
王氏忙回道:“娘娘謬贊了。”
靜姝笑着道:“陛下登基已有三年,後宮一直空虛,張大人屢屢觐見陛下廣納後宮,這個,夫人可知曉?”
王氏聞言,連忙跪地回道:“妾身不過一粗婦,從不過問家夫政事的,娘娘所言,妾身并不知曉。”
靜姝起身,親自扶起王氏,笑着道:“夫人莫驚,張大人乃禮部尚書,他這般勸谏陛下,是他本責,本宮并沒有怪罪不滿之意。”
王氏試了試額前的冷汗,回道:“娘娘寬厚大度。”
靜姝說道:“陛下後宮空虛,亦是本宮這個做皇後的失責,本宮也想爲陛下擴充後宮,隻是陛下他不喜女色,所以這事便一直耽擱着。”
說着,靜姝看向王氏,道:“本宮聽聞您與張大人有一愛女已經及笄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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