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商議妥當後,待平陽和徐婉甯從老夫人的安僖堂出來時已是圓月升空,二人各自朝着自家院子而去。
平陽回到堂屋時燭台雖還亮着,但李翔已經躺在了床上,看樣子早已入睡。
平陽滅了燭台,隻留着一盞燭火用來照亮,她隻低聲喚來玉珠,服侍着卸妝沐浴。
玉珠輕聲入内,她服侍着平陽沐浴時悄悄回道:“夫人,姑爺回來後心情很不好,晚上連飯也沒吃,一直悶在床上,奴婢喚他,他也不應。”
平陽聞言,她微微歎了口氣,吩咐道:“你待會去告訴院子裏的人,今日世子爺與表公子的事,莫要傳揚出去,更不準大家私下亂嚼舌根。”
玉珠點頭答應,平陽又吩咐道:“你再從咱們從王府裏帶來的陪嫁仆婦裏面挑兩個利落能幹的出來,明日你出府一趟,送到表哥的新宅上去,他那院子還沒修繕完,也定是還未來得及雇傭仆婦打理,咱們自己的人,做事到底要比外面買來的用心些。”
玉珠聞言,遲疑着道:“夫人,我看表公子的事您就莫要操心了,奴婢是擔心世子爺他會多想。”
平陽回道:“這個你不必顧忌,我自會與他說的。”
平陽收拾妥當後出了浴間來到内室,她擔心吵醒李翔,輕手輕腳的拉開床幔上了床,小心翼翼的躺了下去。
平陽合上眼,正要昏昏入睡,耳畔傳來李翔的聲音“方才祖母喚你過去可是有事?”
平陽睜開眼,側頭反問道:“你還沒睡?”見李翔沒有回應,她回道:“祖母喚我過去,不過是與我和大嫂商量下四弟和皇表姐的婚事,四弟婚事逼近,眼下正是要忙碌的時候了,二哥他雖新賜了府邸與他,但祖母的意思是,四弟的婚事還是咱們來全全操辦。今日離了祖母那裏時,我與大嫂商量着,待你跟大哥得空,咱們四個該去四弟那裏一趟才是,到底是一家人,他入京後咱們還沒登門拜訪過呢。”
李翔聞言,隻輕輕的“嗯”了聲,算是回應。
提及這個,平陽又記挂着老夫人交代的青鸾的婚事,她側頭問李翔道:“江東舅父家大表哥,你了解嗎?”
良久,隻聽身側之人悠悠回道:“倒是見過幾次面。”
平陽道:“前陣子聽聞半年前大表嫂因病故去了,你覺得将皇表姐下降給大表哥如何?雖是爲人繼室,但皇表姐蹉跎到這個年紀也不太好遇良人了,大表哥作爲藩王世子,身份尊貴,聽聞他又是一表人才,倒也不算辱沒了皇表姐。”
平陽悠悠歎了口氣,道:“祖母一直爲了皇表姐的婚事着急上火,整日的催着我跟大嫂爲她尋覓良人,哎!可她這個年紀了,性情又有些古怪,這婚事真的不太好成,除了江東大表哥,我真是想不出好辦法了。”
平陽絮絮的說了好半響卻是許久不見李翔回應,黑暗裏,她看不清李翔的表情,隻試探着問道:“你在聽我說話嗎?”見李翔依舊沒有回應,平陽還以爲他睡着了,便側過身去,自顧閉上了眼,也要睡去。
“平陽,你現下除了家事,就沒有旁的能與我說了嗎?”
良久,耳畔又傳來李翔的聲音,他這話裏帶着一點委屈,更含着一絲悲涼。
平陽聞言睜開眼,卻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他們夫妻兩個,除了正事和家事,這麽些年來,似乎真的沒有什麽可以交流的了。
平陽心裏亦是一片凄涼,她微微歎了口氣,索性又閉上了眼。
李翔見妻子不語,他側過身來,展臂攬住身側之人,湊在她耳畔低沉的問道:“平陽,你還會原諒我嗎?”
平陽沒有推開他,亦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讷讷的道:“今日的事很抱歉,是表哥他一時沖動了。但是這個事,并不是我告訴他的,咱們之間的事,我從未跟我娘家人透露過半句,便是京中的舅父舅母之所以知曉,也是舅母逼問了玉珠的緣故。你放心,表哥答應不會将那些事告知我父母,今後我也會約束好下人們,再不準她們透露出去就是。”
李翔聞言,他“呼”的坐了起來,對着平陽道:“平陽,我并不在意自己名聲如何,我在意的是你。”
他語氣激動,在這漆黑寂靜的夜裏久久回蕩。
平陽側頭看向李翔,她沉默了良久,悠悠開口道:“時辰不早了,你明早還要去早值,且快睡罷。”
第二日清晨,待平陽起來時,身側早已空空。
玉珠進來服侍平陽時回道:“夫人,姑爺天不亮就出去了,奴婢看他氣色不太好,問他話,姑爺也不搭理。”
平陽隻說無礙。
玉珠瞥着平陽的臉色,試探着道:“是不是因爲表少爺的事,昨晚姑爺和您鬧不愉快了?”
平陽回道:“那倒是沒有。”說着,她又吩咐玉珠道:“你莫要忘記今日送兩個仆婦與表哥那裏。”
玉珠聞言,她垂着眼角道:“夫人,您這般關心表公子,姑爺會不高興的,您贖奴婢多嘴,姑爺從前雖辜負過您,可他現下确實是知曉悔改的了,自從那杏姨娘走後,姑爺再未對您有過二心,如今您兒女雙全又成了這府中宗婦,奴婢勸您還是打開心結,原諒姑爺罷。”
玉珠是平陽身邊的一等大丫鬟,平陽哪裏不知她是一心爲了自己好,她苦笑着回道:“玉珠,我與夫君的事,你最清楚不過了,從前我是多麽的愛戀着他,可如今,我真的早已對他死心了。”
平陽苦笑:“正所謂覆水難收,我與夫君這一輩子,恐怕也就是看在孩子和雙方長輩的份兒上,就這麽過下去罷。”
玉珠深深的歎了口氣:“可是,您這般心裏總是不快樂的不是?您又何苦自己爲難自己。”
平陽正坐在菱鏡前往頭上比量着珠钗,她聞言一頓,将手中的珠钗放在案上,望着菱鏡中的自己,喃喃自語道:“快樂?我早已不記得那是個什麽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