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婉甯帶孩子們去了清風苑,李顯一人閑來無事便去了松樂堂看望母親郭氏。
郭氏見兒子一人過來,臉子便又沉了下來,開口淡淡的問了句:“你那媳婦呢?”
李顯在椅子上坐定,回道:“婉甯帶着孩子們去二弟妹那裏了,二弟出征不在家,婉甯過去探望弟妹和孩子們了。”
郭氏一聽這話, 臉子拉得更長了,陰陽怪氣道:“她倒是會做好人,到底是巴結那掌着家業的小主母比我這老太婆更有用處。”
李顯一個孝子,以前一直都是對寡母言聽計從,但他如今已是人到中年,經曆了宦海沉浮,經曆了生死病重, 心境已經不複從前,更加知曉了妻子的重要。郭氏一向與兒媳婦不睦,現下李顯面對母親對妻子的挑剔指責再不似從前那般一味的袒護母親。
李顯聽了母親這刁鑽的話,放下茶盞,對着她回道:“母親現下年紀大了,自該多保重身子才是,作甚總跟小輩兒因着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計較。”
郭氏也習慣了兒子這些年護着媳婦,她心裏雖不痛快,但也無可奈何,又耷拉着老臉絮叨了一陣子,李顯被母親折磨了這麽些年, 也習以爲常,他耐着性子聽母親絮叨完這才起身離了松樂堂,去清風苑接徐婉甯和孩子們。
皓月當空,院子裏的桂樹上又綁着好多琉璃燈, 孩子們正玩得熱鬧起勁兒。二郎平哥兒見爹爹來接,說什麽也不回去, 徐婉甯和李顯好說歹說的哄着幺子,這小子卻是油鹽不進,最後竟是又在地上撒潑打滾兒起來。
小家夥兒在地上打着滾兒, 烏溜溜的小眼睛卻是偷偷的瞄着大人,一個眼淚疙瘩也擠不出來,隻是張着大嘴“哇哇哇”的做出大哭狀。
靜姝和平陽被二郎兒這頑劣兒模樣逗得捧腹大笑,徐婉甯哄不住小兒子,惱得指着靜姝、平陽笑罵道:“你們兩個還有沒有點兒做嬸母的樣子,眼看着侄子在這裏耍賴,不說來管一管,竟還在那裏哄笑。”
平陽被平哥兒逗得笑岔了氣,她喝了兩口茶水才捋順過來,笑着對徐婉甯道:“我看這二郎也隻有二哥才能管住,你來怪我們兩個又有什麽用?”
徐婉甯無力的靠在椅子上,對着靜姝歎氣道:“待二弟回來,我就把這小子送你們這裏來,非讓二弟好好管管他不可。”
靜姝笑着打趣道:“我看你也就是嘴上說說,待夫君真的兇了二郎,你又要心疼了。”
徐婉甯忙不疊的擺着手道:“我這回可不會心疼這臭小子了,真是越來越不像話,氣死人。”
靜姝爲徐婉甯斟上一盞茶, 勸道:“好了, 且喝口茶消消氣,二郎既然沒玩夠兒,讓他再玩一會就是了。”
徐婉甯看着在一起玩得不亦樂乎的二郎三郎,笑着道:“這小哥倆兒,方才打得那樣兇,現下又玩得難舍難分的了。”
徐婉甯這話音剛落,桂樹下莊姐兒的一曲《花好月圓》亦是奏畢,幾個小的拍着小手笑嘻嘻的爲長姐鼓掌。
妯娌三人看着幾個漂亮可愛的女娃娃,臉上皆是不由得浮上了笑容。
孩子們終于玩到盡興才散,李顯領着坤哥兒莊姐兒,徐婉甯牽着平哥兒朝着碧堂居而去,平陽與乳母則帶着晴姐兒婉姐兒回了翔林苑。
李翔正坐在梅樹下的小亭子裏對月獨酌,平陽讓乳母将孩子們抱進卧房休息,自顧在他身側坐下,開口玩笑道:“大過節的,将你一個人留在家裏,怪冷落你的。”
李翔回道:“我這不是有酒作伴嗎?談不上被冷落。”
平陽笑着問道:“我與孩子們不在,你既然一個人無聊,爲何不去跨院坐坐?”
李翔臉上的神色一僵,淡淡道:“去跨院作甚?我不愛動彈。”
說着,李翔自顧斟了一盞清酒,問平陽道:“這是桂花酒,清而不烈,要不要嘗一嘗?”
平陽推辭道:“你又不是不知,我不擅飲酒。”
李翔淡然一笑,執起杯盞,一飲而盡。
平陽看向李翔問道:“嬌杏會飲酒嗎?”
李翔見平陽突然提起嬌杏,他執着酒盞的手由不得微微顫動了下,反問道:“你爲何突然問起這個?”
平陽從桌上抓了一把瓜子,捧在手裏閑磕着,回道:“不過是随口問問,杏姨娘自被從莊子上接回來後不聲不響,除了定期過來請個安,整日的也也不見她出門,便是這麽些年了,我也不甚了解她,隻是好奇,她是怎麽入了你年少時的眼的?”
李翔放下酒盞,淡淡的回道:“這有什麽可好奇的,不過是少年時一時貪玩糊塗便鬧在了一起,并沒有什麽值得提的。”
說實在的,平陽從未将嬌杏放在心上過,今日不過是一時心血來潮,才會與李翔聊起她。
平陽接着問道:“杏姨娘什麽時候進了府?她可還有什麽家人嗎?”
李翔又自顧執起酒壺想要斟酒,隻是卻隻倒出了半盞,不知不覺他竟已經是将一壺酒喝了個幹淨。
他已經微醺,卻依舊是将這半盞酒倒入口中,微微歎了口氣,喃喃的回道:“她不過七八歲便被賣進了府中,在入府之前卻已經是輾轉了好多地方,連她自己也記不得是否有家人,更不知親人們在何處。”
平陽是個單純良善的人,他聽了這話,感歎道:“她倒是個可憐的人。”
說着,她又看向李翔,問道:“那你當初是不是見她可憐,才會對她心生憐憫的?”
其實平陽對李翔之所以當初會看中嬌杏一直有着一絲好奇,嬌杏長相平平,并無任何過人之處,如李翔這樣的貴公子,即便是年少胡鬧,那麽看中的對象自該也是個嬌豔的美人兒才是,可他卻是偏偏看中了嬌杏,對于這個問題,平陽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李翔此刻正是酒勁上頭,他靠在搖椅上,半眯着眼,淡淡一笑道:“我雖出身權貴之家,但自幼父母失和,除了兄長,亦是無人看顧于我,我與她同命相連,又何談我憐憫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