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出正月,李顯不用去當值。清早,他從彩姨娘屋子裏出來,信步來了上房。
徐婉甯這邊剛剛擺上早飯。坤哥兒見父親來了,便擱下飯碗,跑着撲向了父親。
李顯抱起兒子走到餐桌旁,将兒子放在他的小椅子上,又轉身親了下一旁的女兒。
徐婉甯依舊是眼皮子也不撩一下。
李陵自顧在椅子上坐下,執起玉箸給兒子閨女夾了幾口菜,淡淡開口道:“給母親帶的東西預備好沒?”
徐婉甯隻淡淡的回了個“嗯”字。
二人便再不多說一句話,隻悶悶的吃飯。
坤哥兒已經懂事,也能看懂大人的臉色了,小孩子似乎也習慣了父母一直以來的這般狀态,小小的人兒亦是悶不做聲的隻跟着埋頭吃飯。
隻莊姐兒還看不明白大人的别扭,小家夥正吃着南瓜露,弄得滿嘴滿手都是,不斷朝着父親和母親揮手求抱。
李顯索性放下了箸,拿起餐布擦幹淨女兒的小嘴小手,将她從小椅子上抱了起來,哄着她在地上玩耍。
一家人吃罷了早飯,徐婉甯招呼着丫頭們将帶給郭氏的東西裝上車,她抱着莊姐,李顯抱着坤哥兒,坐着馬車出了城,往家廟上去了。
到家廟已近響午。
這家廟前面是一排正殿,供着菩薩和保家仙,兩旁的側殿則是鎮國公府列祖列宗的排位。
大殿後面是個三進三出的院落,住着負責看管家廟的管事仆婦。大半年前,這裏又迎來一個尊貴的婦人,那便是李顯的生母郭氏了。
李顯徐婉甯帶着孩子們進了後院。
剛進二門,郭氏身邊的許嬷嬷便急着迎了出來,見了李顯二人便歎着氣道:“大爺、大夫人,老身可把你們盼來了。”
李顯忙問道:“母親又鬧不好了?”
許嬷嬷回道:“哎呀!可不是嘛,昨個鬧了一晚上,将屋子裏的東西全砸了,昨個到現在連口水都沒喝,一個勁的哭呢,老身怎麽勸都勸不住哇。”
李顯聞言,面露焦色,忙急着往母親屋子裏去,徐婉甯倒是見怪不怪了,但既然來了,也跟着往裏走去。
二人走進郭氏的院子,便聽到堂屋裏面傳來郭氏鬼哭狼嚎的叫罵聲。李顯急忙跑了進去,徐婉甯則是先将兒子女兒交給乳母,命她帶着孩子們去側屋。
婆母作起來可不是一般的駭人,徐婉甯擔心吓到了孩子們。
待乳母帶着孩子們走後,徐婉甯才邁進了堂屋。
果然,屋内被砸得一片狼藉,郭氏披頭散發的正坐在床上幹嚎:“我怎麽這麽命苦啊,被那老妖婆弄到這裏來大半年,是不管不問啊。”
“哎呀!我這一把年紀了,還要被那老妖婆作踐,哎呀,我的命怎麽這麽苦。”
“二太爺啊,你在天有靈睜開眼看看罷,縱是你死了這麽些年,你那老娘仍舊是不肯放過我啊,哎呀,哎呀”
徐婉甯暗暗吐了口濁氣。
她那早早故去的公公,若是見到遺孀這出鬼樣子,即便是在天有靈,也要吓得閉眼了。
李顯上前,跪在母親跟前,哭着道:“母親,您這是做什麽?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還要不要兒子活了。”
郭氏見了兒子,漸漸停下了哀嚎,抹着淚道:“難得你還記得我這個娘,我還以爲即便是死在這裏,也無人來給我收屍呢。”
李顯上前抱住母親道:“母親這樣說,要将兒子置于何地?”
郭氏哆嗦着摸着兒子,嗚嗚咽咽的又哭了一氣,才瞥見立在門口一聲不響的兒媳婦。
她拉起兒子,瞪了徐婉甯一眼,陰陽怪氣道:“怎麽的?還要我這個做婆婆的給你問安不成嗎?”
徐婉甯自嫁給李顯,便受這婆母的百般刁難,雖心裏憋悶,但也習以爲常了。
她走上前,朝着郭氏施禮問安,嘴上說道:“上次來母親說這裏的碳火不好用,我這次來命她們帶了好些銀絲碳來,還有母親平日愛吃的點心果子也帶了不少。”
郭氏并不領情,冷哼着道:“倒是難爲你還有這份孝心。”
她白了一眼徐婉甯:“我聽說聖上禦賜我兒的宮妾被你給趕走了,是嗎?”
她雖被關在這裏,但府裏可是有心腹的,縱是不在府中,一應事情,自然還是有人向她回禀着。
徐婉甯聽了婆母的責問,隻看向李顯。
李顯嚅喏着回道:“是兒子的主意,将她安置到外面了。”
郭氏厲聲叱喝道:“你給我住口,我看你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你不知道孝敬我,倒是會心疼媳婦。”
别看李顯平日裏一副目中無人的不羁模樣,在老娘面前便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見郭氏一發威,他便像被捏死了似的,再不敢開口。
郭氏側過頭來,繼續對着兒媳婦抖威風:“禦賜的宮妾你都敢攆走,我看你是越來越放肆了,我兒的前程若是被你毀了,你看我不讓我兒休了你才怪!”
“你别以爲我如今不在府裏,無人管制你,你便能爲所欲爲了。告訴你罷,隻要我老婆子一句話,你便是個下堂妻。”
若是以前,見婆母這般辱罵,徐婉甯這個做媳婦的不想受着也得受着,可如今她跟李顯那點夫妻情分早一文不值了,她還顧忌個什麽呢?
徐婉甯瞥着刁鑽的郭氏,冷哼着道:“婆母若是看我不順眼,便讓你兒子休了我便是了。我堂堂勇毅侯貴女即便是成了下堂妻,也斷不會落魄到家廟裏來。”
說罷,她便轉身就走。
郭氏頭次見兒媳敢頂撞自己,她氣得臉色慘白,指着李顯道:“你看看罷,這就是你疼出來的好媳婦。”
說着,她便氣得拿起身邊的枕頭朝着徐婉甯扔去,見兒子來拉她,她更是氣得捶着兒子道:“你這個逆子,你還敢護着她。”
郭氏指使着兒子道:“你去,去給我扇她兩耳光,這樣忤逆的兒媳婦,非要給她點顔色瞧瞧。”
見兒子不動,她氣得邊哭邊罵:“你這個逆子,我就知你現在心裏根本沒我這個娘了。”
李顯勸道:“母親,你快莫生氣,她就是這個性子,待我回去好好收拾她就是了。”
郭氏卻是不依不饒,哭得死去活來:“攤上你這樣不孝的兒子,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你若心裏有一丁點惦記着我這個當娘的,我被那老妖婆弄到這裏大半年了,你怎不設法将我接回去。”
徐婉甯瞥着瘋瘋癫癫的婆婆,搖着頭出了屋子。
立在太陽下,她突然覺得心裏好累。
她堂堂侯門貴女,這是做了什麽孽,攤上這麽個色坯子丈夫,又攤上這麽個渾不楞的婆婆。
(本章完)